海一帆詫異道:「幾片豹皮,有何用處?」
海雲道:「爹不是正為了那些黃衣人的來歷煩惱嗎?這些豹皮,就是他們的來歷。」
「什麼?」海一帆驚問道:「你是說,從這幾片豹皮上,就能知道他們的來歷。」
海雲點點頭道:「雖不能確知他們來自何處?至少,他們到此地來的目的已經明白了。」
海一帆心中一震,忙道:「你且說來聽聽,他們來的目的是什麼?」
海雲道:「是為了追蹤周奶奶和蘋兒表妹。」
海一帆猛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沉聲道:「雲兒,你怎麼知道?」
海雲道;「爹還記得那天周奶奶談到韓家堡滅門慘禍的起因,是為了外公收留了兩個不明來歷的男女麼?」
海一帆頷首道:「不錯。」
「後來慘禍發生,韓家堡不知被什麼人慘殺殆盡,據周奶奶說,那兩名來歷不明的男女,卻並示遭到毒手。」
「晤!不錯。」
「以孩兒推想,這情形有兩種可能:其一是,那兩名男女乃是奸細,事先潛入韓家堡,以便裡應外合;另一可能,就是那男女二人因逃避仇家遠走關外,投奔到韓家堡,卻被仇家跟蹤追及,那男女二人見機溜了,對方遷怒於韓家堡,才發生血洗全堡的慘禍……」
海一帆截口道:「你說這些,跟這幾片豹皮有什麼關係?」
海雲頓了頓,道:「爹聽下去就會明白了……剛才孩兒所說第一種可能,只是假想的說法,因為對方如是韓家堡的仇家,就當在引誘外公和舅舅離堡之後動手,省事省力,才是上策,又何必趕在外公他們動身的當晚發動呢?」
海一帆點頭道:「好!你快說下去。」
海雲正色接道:「所以,孩兒認為第二個可能最大,那男女二人既然未遭毒手,仇家自不肯甘休,但他們一時卻無法查出那男女二人逃向何處,乃懷疑到周奶奶和蘋兒表妹身上,打聽得她們在毀家之後泛舟出海不知何往,就雇了海船,追蹤尋來。」
海一帆皺眉道:「你作此推斷,總該有點根據才行,這種事可不是單憑猜測的。」
海雲道:「孩兒的證據,就是這幾片豹皮。」
海一帆道:「為父不懂你的意思。」
海雲露齒一笑道:「那天周奶奶談及慘禍經過時,孩兒就問過及兩名男女衣著等的特徵,周奶奶說:那女的背上有只豹皮製的行囊,行坐不離,似乎十分珍貴……」
海一帆哦了一聲,道:「不錯,她是這樣說過。但天下豹皮很多,不知不是一種巧合。」
海雲笑道:「爹請看這些豹皮,它和普通豹皮不一樣哩!」
海一帆這才仔細察視手中豹皮,臉上不禁變色,微微頷首道:「果然,一般豹皮都是金錢花紋,這可是西域一帶特有的虎斑三色海雲接口道:「豹由虎生,但除了一般全黑色的黑豹之外,普通金錢豹也只有黃白二色皮毛,唯獨西域的虎斑三色花豹,在金錢花紋中,雜著黑色花斑,具有黃、白、黑三種色彩,剛才孩兒已經將這些豹皮送給周奶奶看過,正和那女的背革囊同樣顏色。」
海一帆凝目問道:」『你還沒有告訴爹,這些豹皮是哪裡找到的?」
海雲道:「從那八名黃衣人屍體上剝下的。」
海一帆沉吟道:「這也只能證明他們是來自同一個地方,你又怎能斷定這些黃衣人就是追蹤周大娘而來?」
海雲答道:「他們和周奶奶前後只差數日抵達,而且都由關外出發.韓家堡距離錦州府又近,蛛絲馬跡,已經很明顯了。」
海一帆點了點頭,又道:「那麼,他們發現了周大娘留下有破船,為什麼不登岸搜索呢?」
海雲道:「這是因為他們懷疑周奶奶和那兩名男女在一起,不願打草驚蛇,準備等其餘兩艘船會合之後,再採取行動。」
海一帆駭然一震,失聲道:「這麼說,其餘那兩艘船,也將尋來這裡了?」
海雲道:「他們尋不著同伴,遲早會找到這裡來的。」
海一帆追問道:「你看他們會很快找來嗎?」
海雲搖頭道:「這就很難斷定了,或許再等十天半月,或許就在今天了!」
海一帆重重一掌拍在几案上,五個指頭全都陷進水中,冷笑道:「讓他們來吧!為父倒要試試,是他們的頭硬?還是咱們的刀快?」
海雲道:「如果另兩艘船先後尋了來,應敵尚無多大困難,只怕他們同時趕到……」
海一帆道:「合兩船人手,也不過十六七人而且,有什麼可怕的?」
海雲道:「孩兒的意思,不是說人數多寡,而是怕他們用分批試探的方法,一艘船登岸搜索,另一艘船留在外海等候,那就不好對付了」
這句話,提醒了海一帆,也使他突然產生了恐懼。海雲顧慮的,正是他內心的弱點所在,眼前最大困難,不在有沒有力量擊敗黃衣人的窺視,而是萬一被對方逃脫任何一人?必然會帶來無窮後患,海一帆神色變得十分難看,默默良久,竟想不出一條萬全之策,只得輕輕歎了一口氣道:「為父經營此島已有十年,只因喜愛它與世隔絕,可供咱們安靜的度過一生,倘若此島秘密無法保全,那也是命運注定,無可奈何的事了。」
一在忙碌了幾天,琵琶島戰備已經整頓完成。出人意料的是始終未見另外兩艘大船出現。
海一帆心情少寬,這才想起有兩三天沒去「螺屋」看望那麻瘋老人了。忙將呂子平喚來詢問道:這幾天忙著準備應敵,「螺屋」的供應可曾按時送去?」
呂子平搭道:「屬下唯恐一時疏忽斷了供應,早命人送去大批淡水和乾糧,足夠那位老人吃上半個月了。」
海一帆點頭道:「這樣很好。自從夫人逝世,三年來,我每天依例去看望他一次,從未間斷,近日為了應敵之事分心,竟有兩三天沒去了,難得現在稍閒,咱們去看看他。」
兩人離了石府,相攜往海邊行去,途中談論些應敵的準備,正走著,忽見海雲從後面急急趕來,要求道:「爹,我也跟你們一塊兒去瞧瞧,好麼?」
海一帆道:「有什麼可瞧的?上次你偷偷領著萍兒去,不是已經瞧過了麼?」
海雲道:「正因為上次去了一趟,孩兒發覺那螺屋有些奇怪,一直想去看看。
海一帆詫異道:「有什麼奇怪之處?」
海雲道:「孩兒覺得那位老人家行動很怪異,而且,螺屋裡好像不止那老人家一個人。」
海一帆吃了一驚,沉聲喝道:「胡說!你怎麼知道不止一個人?除了那位老人家,還有誰藏在那裡?」
海雲道:「孩兒只是這樣猜想罷了。」
海一帆叱道:「你怎麼會有這種稀奇古怪的猜想?」
海雲將當天和蘋兒所見的怪異情形,大略了一遍,最後說道:「那老人推說在屋頂午睡猶可辯解,欄杆上的濕褲和地上水清卻無法自圓其說,那分明是由一個剛從海水裡爬出來的人身上脫下來的,如果老人的確在螺屋中午睡,小島上豈非住著兩個人」
海一帆怔了片刻,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的,三年不算短暫,假如島上藏著一個人,咱們一定會發覺。」
總管呂子平接口道:「但少島主的懷疑也有道理,咱們何不借此機會,去螺屋中仔細搜查一下?」
海雲道:「等會見了面,爹和呂叔叔陪他談話,孩兒就假作遊玩,暗中進入螺屋查看。」
海一帆略一沉吟,終於頷首道:「雖然如此,在態度上還得謹慎些,即使有什麼發現,也不可當面說破,且等回來以後再作商議。」
海雲應道:「孩兒道命。」
三個人聯袂來到海邊,遙望螺屋,依然是那麼寧靜,灰色的外殼,白水欄杆,點綴在粼粼碧波和黑黝黝的岩石上,真是一個不為塵囂沾染的世外小仙宮。
海一帆忽然感慨地道:「這幾天夜晚都沒聽見他再唱那首小調了,心裡反而怪惦念的。」
海雲低聲道:「爹,咱們別出聲,悄悄掩過去,看他在做什麼?」
呂子平和海雲緊隨在後,三人魚貫通過礁提,飄落在木拱門前,只見島上靜悄悄的,既無人影,也不聞人聲。
海雲壓著嗓子道:「爹瞧見了麼?他又不在島上……」說著,便奔進螺屋。
海一帆伸手將他擋住,正色道:「不許魯莽,或許他正在屋內休息有病的人,受不得驚嚇。」
接著,提高聲音叫道:「老人家睡著了麼?在下海~帆,特來探訪。」誰知叫了三遍,竟然毫無回應。
呂子平啞聲道:「他是個年邁的病人,會不會發生了什麼意外?」
這句話,聽得海家父子機伶伶打個寒院。可不是麼?一個孤零零的病老人,就像風中殘燭,隨時隨地會嚥下最後一口氣,而這地方又是個人跡罕至的荒原小島……
海一帆身形疾閃,飛快的掠到「螺屋」入口處,探頭朝裡望了一下,臉上頓時變了顏色。
海雲急問道:「怎麼樣?」
海一帆搖頭道:「奇怪,屋裡沒有人。」
「孩兒上頂屋去看看!」
海雲話出人動,低頭鑽進了螺屋,循著迴旋形的內壁,急急向螺屋爬上去。
呂子平借此機會,快步繞屋搜尋了一遍,整座小島毫無人蹤,何曾有麻瘋老人的影子?
片刻之後,海雲從螺屋內退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封信柬,黯然道:「咱們來晚一步,他已經走了……」
海一帆吃驚道:「你是說他已經……死了?」
「不!」海雲將信柬雙手交給父親,苦笑道:「他是活著離開這兒的。」
海一帆匆忙展開信柬,才看了一眼,臉上已驚容遍佈,等到把信讀完,更不禁跌足長歎道:「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咱們這許多活人,竟被一個糟老頭子,瞞了整整三年之久!」
呂子平輕問道:「島主,他在信裡說了些什麼?」
海一帆搖搖頭,道:「你拿去自己看吧!」
信箋幅度不大,上面密密麻麻寫著滿篇齊整的小楷
一帆島主鈞鑒,三載恩養,感戴無混,臨別無以為報,謹陳數語,聊表寸心,世上無偏安之樂土,武林無苟生之英雄。閣下體魄未表,寶刀猶利,正男兒傲嘯江湖之時,奈何竟以一朝先意,預墮自棄,欲與腐木同朽哉?令郎少年英俊,機智超人,倘常此僻處海隅,蹉跎終生,更猶置明珠於溝壑,委良材於荒野,暴殄天物,良堪惋惜也。如今武林妖氣累現,禍源已萌,黃衫所至,殺劫旋踵,雖欲獨善其身已不可能,願閣下撤此藩籬,重振雄風,捨甚爾之孤島,創萬世之勳業。耿直之言,萬勿以體妄見責為禱。鄙人既無麻瘋惡疾,更非獨自一入,昔因避禍而來,今又避禍而去,收留厚情,行前不及面謝.異日有緣,且容負荊於中土。不告而別,並祈恕有,無名老人頓首百拜。」
呂子平看完信,驚出一身冷汗,惶然道:「屬下無能,竟不知此他另有外人藏匿,求島主按律治罪。」
海一帆擺了擺手,道:「這不能怪你,連我每日必至,也被蒙在鼓裡,若非雲兒起了疑心,咱們現在還不知道那老頭兒竟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人。」
呂子平望著海雲,困惑地道:「屬下至今仍不明白,此地四周是海,沒有船隻,他們是怎麼走的?」
海雲正在聚精會神重讀那封信柬,聞言抬起頭,一雙清澈的眸子眨了眨,說道:「當然是乘船的了。」
呂子平道:「他們從那兒弄來的船呢?
海雲道:「當然是他們自己造的啦!」
呂子平茫然道:「可是,少島主,造一艘船,並非朝夕可成,他們躲在什麼地方造船?用什麼方法才能瞞過咱們?」
「我想只有一個方法。」海雲似乎對此疑問早已成竹在胸。說道:「那就是躲在海底建造」。
「附麼?在海底造船?」
這話不僅呂子平不信,連海一帆也認為荒謬,從古到今,只有在陸上或水面上造船的事,「海底造船」?那簡直是聞所未聞,異想天開了。
但海雲卻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說道:「是的。除了在海底,他們決無可能建造成一條船,縱然能建造,也會被咱們發現,但假如合兩人之力,用三年時間在海底造一艘簡陋的船,那卻並非難事。」
海一帆忍不住笑起來道:「你倒說說看,海底造船怎麼一個造法?」
海雲正色說道:「這很容易,他們只要將造船用的木頭,兩端縛上大石,沉入海底,然後由水術浮出水面,再裝上帆桅,豈不就行了誨一帆臉上笑容頓斂,怔仲良久,竟尋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呂子平長歎一聲喃喃道:「少島主果然聰明絕頂,智慧超人,這若是說穿了並無難處,可是咱們卻怎也料想不到。」
海雲道:「我也是事後才想到,這位無名老人卻早有周密安排,此人才是聰明絕頂,智慧超人的人呢!」
海一帆黯然道:「可惜如此高明人物,咱們竟當面錯過。」
呂子平道:「此人走了倒不要緊,倘若因此洩漏了本島的秘密海一帆揮揮手,道:「不用說下去了,把螺屋拆毀,咱們回去……」
海雲失聲道:「爹,為什麼要拆毀螺屋啊?」
海一帆歎道:「從今以後,咱們再也用不著這地方,也永遠不會再到這兒來了。」
他仰望雲天,神情一片凝重,彷彿用盡了平生之力,才吐出這短短的幾句話。
三天過後,一艘修整如新的三桅大船,已經裝載妥當,準備啟程出航。
狹長的外島沙灘上,螞蟻般的擠滿了人群,海面船艇往來如梭,圍繞在大船四周,許多人在殷殷話別,許多人在感傷垂淚,許多人爭著攀附小艇來到大船旁邊,依依不捨地摩挲著船舷,淚眼淒迷,噴咽難語。
岸邊一頂青羅傘下,海一帆神色凝重的端然而坐,手裡拄著那柄鮫魚皮鞘的長刀,肅穆得有如一尊神像。
呂子平垂手侍立符側,低著頭,不時引袖擦淚,滿臉愁苦之色。
這時,一艘小艇正將蘋兒和周大娘的擔架載向大船,海雲在舷梯口迎接,待擔架抬上了船,小艇折返灘頭,船上舵樓立即響起三聲號角。
海一帆迎面看看天色,緩緩站了起來,說道:「時候不早了,該走了。」
呂子平突然搶近了一步,屈膝跪倒,含淚說道:「島主請多多保重,早賜音訊,好叫屬下安心。」
海一帆破額一笑,說道:「子平,男子漢大丈夫,何必作此兒女之態,起來吧!」
他不說這話還好,話一出口,呂子平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撲籟滾滾落下來,而且抽泣失聲,悲不可抑。
海一帆搖搖頭,又道:「子平,你我十餘年相處,名為主屬,情同手足,如果不是這片心血創建的基業捨棄不下,原是要帶你一起去的。」
呂子平嚷聲道:「屬下知道。」
海一帆歎口氣道:「我走之後,島上事務就由你全權處理了。從今天起,不必再閉關自守,也不須在保守此島秘密,有願意來的,盡可任其居住,不願意住下去的,盡可任其離開,客商交往,悉由自便,你只人代我看守著這片基業,或許有一天,咱們還會回來。」
呂於平拱手道:「島主放心,屬下會謹遵訓示,引頸靜盼歸期。」
海一帆苦笑道:「話是這麼說,有生之年能否再返隱居那就要看天意了,不過有句話,你要牢記在心裡,島上生活盡可依舊,兵刃和武器務必埋藏起來,兄弟們各安本業,暫時停止練武,至少須等那些黃衣人來搜查過後,才能恢復操練,同時,在他們搜查盤問之時千萬要忍耐,絕對不准反抗動手。」
呂子平道:「屬下已有安排,不勞島主叮嚀。」
海一帆伸手輕拍他的肩頭,謂然道:「既然如此,我就把琵琶島交給你了,望你好自為之。」
說完,舉目向沙灘掃了一眼,提起長刀,下了小艇。
呂子平哽咽叫道:「島主,恭祝一路順風,恕屬下不能遠送了。」
岸上哭聲四起,島民們揮淚拜別,黑壓壓跪滿了整個沙灘。
大船升起風帆,拔錨起航,緩緩駛向大海,那些圍繞在四周的海鳥,兀自尾隨相送,不肯折返。
只聽岸邊海上,揚起片片歌聲
「十年苦樂共相隨,一旦相捨不勝悲。今朝灑淚別尊顏,何日掃徑待重歸……」
海一帆屹立船頭,臉上帶著微笑,兩行熱淚卻沿腮而下。
隨侍身後的海雲、蘋兒,以及李榮、霍豹等人,一個個都淚水滿面,唏噓難禁。
其中哭得最傷心的竟是蘋兒。
也不知她是被這感人的送別場面所激動?抑或觸發了海天茫茫,仇蹤難覓的傷感?或許她已經感受到,這令人心碎的情景,只不過是萬里征途的起始而已。
長帆吃滿了風,速度逐漸加快,琵琶島的海岸和山嶺,終於由模糊而消失在海平線下,從此,他們開始航向那不可預測的未來……」
玉泉山,在燕京府三十里的西山山麓,上有「裂帛池」,泉水由地底噴出,水色澄澈,時泛珠泡,號稱「天下第一泉」。
金代章宗-,常避暑於此,在山側建有行宮,名「芙蓉殿」,如今殿堂早已拆毀了,卻在原址上,興建了~座極大莊院。
這莊院背依玉泉,遙對香山,佔地更比當年的「芙蓉殿」寬了一倍之多,莊前兩側的黑漆大門竟是鐵鑄,但門雖設而常關。
自從有了這座莊院,從未見那兩扇鐵門啟開過,所以,附近百姓,索性就叫他為「鐵門莊」
「鐵門莊」的莊主姓常,有人說他是朝中告老的大臣;也有人說他是腰纏萬貫的富商;更有人說他是金盆洗手的綠林巨寇……反正說來說去,只為了這位常莊主太有錢,而且從不跨出大門一步,誰也沒有見過他的模樣。
如果沒有錢,怎能買下這塊帝王基業?興建這麼大的莊院,如果不是息隱大員或綠林巨寇,為什麼整天緊閉大門,躲在屋子裡,不肯讓人看見呢?所以,語言猜測,便不脛而走了。
但謠言揣測,並未影響人們對「鐵門莊』的尊敬,久而久之,好奇之心消失,大家也就習以為常,不再有興趣去猜測莊主的身份來歷了,人們只知道玉泉山下鐵門莊的常員外,誰也懶得去測他生做什麼模樣?
這一天傍晚時分,轆轆車聲驚起歸林的寒鴉,山麓車道上,出現了二輛篷車和三騎健馬,向鐵門莊緩緩而來。
篷車窗簾低垂,車頂上堆放著箱籠,兩個粗礦的車把式,都戴著厚厚的風帽,寬腰帶、皮簡靴,油光發亮的皮坎肩,單看裝束,便知是來自白山黑水間的標準關東大漢。
三騎健馬上,為首是個鐵塔般的魁梧獨眼漢子前行領路,一個身裁粗矮的莊漢在後押陣,另外一匹高大白馬上,卻坐著一位二十歲的藍衣少年,緊傍著篷車按轡而行。
車馬都行得很緩慢,人面車身滿佈風塵,顯然,他們是從很遠的地方兼程跋涉而來,業已感到很疲備了。
抵達莊門前,車輛嘎然停止,那魁梧大漢閃著獨眼,向兩扇緊閉著的鐵門望了望,圈馬來到篷車傍,低聲道:「老爺子,到了。」
第一輛篷車窗簾微掀,露出銳利的眼神,問道:「認確實了?不會搞錯吧?」
獨眼大漢笑道:「不會錯的,屬下認得這兩扇鐵門。」
車中人接道:「好,你進去拜見三爺,就說我帶著病人,不便下車。」
藍衣少年興奮地問道:「爹,孩兒也去見三叔……」
車中人道:「不行。你去接替李榮,留意來路,看看有可疑的人跟蹤沒有?」
藍衣少年有些失望,卻只得快快退去。
那獨眼大漢翻身下馬,整一整衣衫,舉步趨至角門旁邊,輕輕扣了三下。
片刻之後,門裡有人沉聲問道:「是誰?」
獨眼大漢應聲道:「在下霍豹,求見常員外。」
角門上「卡」的一聲輕響,啟開一扇小窗孔,兩道冷峻的目光向來人仔細打量了一遍,又問道:「幹什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