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雲道:「是又如何?」
羅妙香笑道:「他們聽見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聲音,不知心裡會有什麼感受?」
海雲一怔,道:「你」
羅妙香接口道:「我想他們會自動開門出來的,好朋友嘛,怎麼能夠狠心坐視不救呢?」
她說這些話時,臉上充滿了關切之色,倒像在替海雲擔心,怕朋友們不夠義氣,屆時會害他多吃苦頭。
海雲氣得哼了一聲,道:「你們要殺我不難,想以我作為人質,那是在做夢。」
羅妙香連連搖手道:「快別說得那麼難聽,咱們的意思,只是想借重少俠,以免玉石俱毀,兩敗俱傷……」
海雲叱道:「不要廢話了,要動手就過來。」
羅妙香好像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頭,道:「海少俠是聰明人,情勢擺在眼前,何必還要咱們動手呢?」
海雲厲聲道:「不動手,你以為我會束手就縛?」
羅妙香笑道:「不束手就縛,難道還有第二種解決的方法?」
她說得像真的,笑得更甜,分明是句譏諷的話,由她口裡說出來,偏偏使人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海雲望著她那滿臉和藹笑容,忽然覺得一陣暈眩,想罵也罵不出口了。
羅妙香輕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以海少俠的身份,如果不戰而屈,恐怕會玷辱了俠義名聲。既然如此,咱們就遵照少俠的意思辦吧!」
接著,便向聶開泰吩咐道:「海少俠是咱們生死攸關的救星,你們以多對少,已經太過分了,出手時千萬不可沒有分寸,知道了嗎?」
聶開泰拱手道:「屬下遵命。」
羅妙香點點頭,回眸向玄姑嫣然一笑,柔聲道:「宮主請坐,這件事交給我料理,我想海少俠不會叫咱們太為難的。」
玄姑嘴角動了動,似想說話,目光觸及那如花笑靨,神情一呆,果然順從地默默坐下。
聶開泰轉過身來喝道:「大家一齊上,先斷他的雙腳,要留活口!」
群邪哄然應諾,寒光閃動,紛紛拔出了長劍。
海雲急忙退至甬道門口,橫劍凝神待敵他明知眾寡懸殊,鐵皮衣僅能掩蔽胸腹要害,無法防護四肢,只要被砍中了一劍,自己就難逃亂劍齊下的惡運。但勢迫至此,除了放手一拼,已經再無抉擇的餘地了。
他不怕死,卻怕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悲慘下場。
因而在應付強敵之餘,還得保存最後一分力氣,以備在危急之際,橫劍自戕,俾不受辱。
群邪在聶開泰率領下步步進迫,眼看一場混戰就要爆發,突然一聲大喝道:「海兄弟不要慌,咱們都在這兒。」
隨著喝聲,甬道門內快步走出來三個人,竟是盛彥生、小龍和張堯。
三人奔進大廳,立即分站在海雲左右,小龍裹傷持劍,張堯身上還穿著黃色劍衣。
海雲駭然道:「你們怎麼不守在鐵屋中?出了什麼事嗎?」
小龍答道:「沒有出事。咱們早就來了,要打群架,大家就拚一拚。」
海雲頓足道:「這簡直是胡鬧,失去鐵屋,就失去生機,你們為什麼這樣糊塗!」
盛彥生道:「海兄弟,咱們是來幫你的……」
海雲沉聲道:「不要管我,快些退回鐵屋去,我替你們斷後。」
口裡說著,身形疾閃,挺身擋在三人前面。
聶開泰哈哈大笑道:「現在再想回去,只怕沒有那麼如意了。」舉手一揮,群邪齊聲吶起,一擁而上。
突然一聲霹靂似的厲吼道:「要比人多是不是。來呀!咱們就比比看。」
吼聲震耳欲聾,四周篷幔無風自動,壁頂砂石紛墜,燈火搖搖欲滅。
金蚯蚓宮群邪一陣驚顫,不約而同都停下了腳步。
光影搖曳中,「砰」地一聲,甬道口的長門被人一掌震飛,兩個相貌猙獰的和尚大步跨了進來。
緊接著,門內像潮水般湧現出大批男女老少,一群一群,都進了大廳……
最前面兩個和尚是悟非和悟果;接著是蘋兒和歐陽玉嬌;再後面是枯禪大師、千山四煞、軒轅十二妖等一般邪道高手;最後則是神刀海一帆、拚命三郎常無懼、武林三大怪,以及黃老夫子和鳳姑……等人。
這些包括正邪兩道的人群,不下二三十名,足足站滿了半座議事廳,論人數,已超過金蚯蚓宮在場高手將近一倍。
羅妙香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聶開泰和群邪更是驚駭莫名,誰也想不到會在頃刻之間,發生這種驚人的變化。
然而,最詫異的卻是海雲,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宮有疑道阻隔和無數黃衣劍手把守,怎能順利通過呢?鐵門莊相距數千里,怎能這樣快趕到阿爾金山?還有枯禪大師和一干妖邪,怎會跟鐵門莊援兵結合在一起?他們用什麼方法進入關防森嚴的金蚯蚓宮?
許許多多疑問壅塞在胸裡,一時也不知從何問起,連忙向前施禮拜見。
常無懼一把拉住,道:「現在不是敘禮的時候,先辦正事,有話留著等會再說。」
悟果大聲道:「辦事也容易得很,金蚯蚓宮頂尖人物全在這兒,統統抓來殺了,事情就完了。」
悟非接口道:「說的是,要一個對一個,由著他們挑,要講人多打群架,咱們就一齊上。」
兩個莽和尚磨拳擦掌,就想動手。
海一帆道:「不可胡來,咱們為的是替同道消災彌禍,若能了斷從前的恩怨,總以少造殺孽為宜。雲兒,替咱們引介一下,哪一位是金蚯蚓宮宮主?」
海雲低聲道:「左首那位年紀大的便是玄姑,右邊年輕的是副宮主羅妙香,實權都在羅妙香手中。」
海一帆舉目望去,不禁眉頭一皺,輕歎道:「看不出如此端正的人,竟會是刺花門餘孽。」
不老公公在旁邊笑著接道:「這年頭,外貌忠厚,內藏奸詐的人太多了。」
海一帆拱手道:「我等遠來是客,理當公推一人依禮相見,前輩德高望重,足堪表率……」
不老公公沒等他把話說完,連忙搖手道:「海大俠,你別損我好不好?我老人家是『醬油拌豆腐』,上不得台盤,你讓我多活兩年不行麼?」
海一帆笑了,又向陰司秀才冷朋和劍絕詩狂杜玄抱拳道:「二位」
冷朋搶著道:「別找我,見了漂亮女人,我會連話都說不出來。」
杜玄也搖頭道:「我只管對付追風劍法,其他的與我無關。」
海一帆轉頭再望枯禪和尚,還沒開口,枯禪和尚已欠身說道:「貧僧以為海大俠正是領袖群雄的最佳人選,何必多作謙讓?」
柳天鶴笑道:「海大俠重返中原,再涉武林,不就是為了今日的事嗎?當仁不讓,何須客氣?」
歐陽玉嬌立刻接口道:「是呀!咱們在鐵門莊就決心追隨海大俠,如今正是重續前盟。」
海一帆微微一笑,道:「既然諸位如此抬愛,海某就厚顏承當了。不過,海某受命出面,就當有絕對決斷之權,倘作承諾或處置,還望諸位鼎力支持才好。」
眾人齊聲道:「這是自然。」
眾人交談的時候,聶開泰已經指揮金蚯蚓宮門下迅速排列成兩道陣勢,護法和關主嚴陣待敵,劍女們則圍護著玄姑和羅妙香;群雄方面雖然人數較多,金蚯蚓宮門下卻人少劍術精湛,眼前情勢倒也難分強弱。
海一帆向聶開泰拱拱手,含笑道:「鐵門莊一別迄今,不想在此重晤,總護法可還記得海某人麼?」
聶開泰冷冷道:「不必來這些虛套,有話就直說,要動手就動手。」
海一帆道:「在下承諸位同道謬委,推為代表,有幾句肺腑之言,欲與貴宮一談。」
聶開泰道:「請說。」
海一帆微笑道:「但不知貴宮決定大事,誰人可以作主?尚盼聶兄代為引見引見。」
聶開泰不耐煩地哼了一聲,道:「本宮宮主和副宮主都在座,但是不屑與粗鄙俗人論交談話,你有什麼事,對我說便行了。」
海一帆並不生氣,仍然含笑道:「在下縱然粗俗,總是客位,聶兄何必如此盛氣凌人呢?」
聶開泰怒目道:「金蚯蚓宮應運而生,與你姓海的素無瓜葛,你擅留本宮叛徒,又倚眾闖宮尋釁,這算是什麼客人?」
海一帆道:「我等遠道而來,非關私仇,只為公義。三年來,金蚯蚓宮劍手橫行中原,殺人如麻,釁由貴宮自啟,怎怨得別人找上門來?」
聶開泰喝道:「窩藏別派叛徒,江湖中列為大忌,難道不該殺嗎?」
海一帆道:「江湖中雖有這項禁忌,但金蚯蚓宮並未正式開山立派,又未按武林規例投帖要人,就妄動殺機,甚至累及無辜婦孺,因此才引起武林公憤……」
聶開泰冷笑道:「姓海的,咱們不想跟你爭辯這些,奉勸你一句話:『是非只為我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希望你少管閒事,多珍重你那點得來不易的名聲。」
海一帆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為了替武林同道除害,海某那點虛名何足珍惜?」
聶開泰道:「好!你一定要逞強出頭,那就不必多說了。亮兵刃吧!」
海一帆卻搖搖頭道:「在下並不想和聶兄動手。」
聶開泰道:「那你想怎麼樣?」
海一帆懇切地道:「咱們深知金蚯蚓宮門下都是善良之輩,不幸被刺花門幾位妖女蠱惑控制,身不由己,以致助紂為虐,咱們只求剷除刺花門餘孽,絕對無意與金蚯蚓宮為敵……」
「住口!」聶開泰突然厲聲截斷了他的話。叱道:「金蚯蚓宮門下榮辱與共,情如一家人,豈會聽信你這種無恥的挑撥離間之言。」
海一帆道:「聶兄何必故作違心之論呢?金蚯蚓宮門下弟子效忠的是舊主人,並非那幾個占鵲鳩巢的刺花門妖女,聶兄原是一代豪傑,怎麼竟會被女色所迷?」
聶開泰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反手拔出長劍,道:「姓海的,不要妄逞口舌,今日之局,強存弱死,別無他途,咱們還是憑真才實學放手一搏吧!」
海一帆喟然歎道:「巨廈將傾,獨木難支,聶兄奈何不識時務,竟欲作困獸之鬥!」
常無懼猛可一頓鋼拐,大聲道:「大哥還跟他多說什麼?對這種執迷不悟的東西,賞他一刀不就結了!」
悟非接口道:「對!遲早總要干的,何必多費口舌。聶老兒,來跟你家佛爺走幾招,試試你究竟有多少真才實學。」
莽和尚說幹就幹,雙掌一錯,大步跨出,劈面一掌便向聶開泰揮去。
海一帆欲要喝止,已經來不及了,忽見對面一條人影,飛身而出,半途截住了悟非。
那人手裡倒提著一尊獨腳金人,卻置之不用,竟將一顆光禿禿的頭顱,迎向悟非的手掌。
悟非一掌劈在那人頭頂上,「砰」的一聲,如中敗革,掌心火辣辣的刺痛,那人只晃了晃腦袋,分毫無損。
悟非吃驚道:「好結實的腦袋,老小子,你報個名字出來。」
那人伸伸脖子道:「老朽『鐵頭』公孫揚。名列邛崍二叟,現為金蚯蚓宮總護法。」
悟非道:「休說你是『鐵頭』,便是『鋼頭』,佛爺也要給你切下來當尿壺,你敢再接佛爺三掌嗎?」
公孫揚冷笑道:「就算讓你砍上三刀,又有何妨?但三掌之後,你也得不避不閃,硬接我三招。」
悟非道:「那敢情好,老小子,先站穩了。」
公孫揚果然不動,金人拄地,拿樁屹立,伸著頭準備硬挨。
悟非提一口真氣,功運右臂,豎掌似刀,猛然一聲大喝,用盡平生之力,揮掌劈落。
這一掌,足可開碑裂石,誰知劈在公孫揚頭上,竟像木棍擊鐵球,公孫揚紋風不動,反把悟非震得蹬蹬連退了三大步,右臂奇疼欲折,齜牙咧嘴,痛哼不已。
眾人見了,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公孫揚抬起頭來笑道:「還有兩掌,最好能再重一些,老朽許久沒洗頭了,這幾天頭皮正癢得發慌。」
悟非怒不可遏,厲吼一聲,又舉起了左掌……
他生性暴躁,最怕受激,雖然明知這一掌劈下去,左臂可能當場折斷,也要咬牙拼上一下。
突然,一隻手由後面斜伸過來,輕輕托住了他的腕肘,說道:「出家人與人方便,留個機會讓大家玩玩不好嗎?」
說話這人鶴髮童顏,滿臉堆笑,正是不老公公。
悟非氣憤地道:「這老小子欺人太甚,咱非把他這鐵頭切下來不可。」
不老公公笑道:「你年紀還輕,以後有的是機會,我老人家卻是風燭殘年,今後只怕再難遇見這樣硬的腦袋了,君子有成人之美,就算你忍痛割愛,把這顆鐵頭讓給我老人家如何?」
悟非兀自不甘罷休,卻被小龍拉著衣角硬拖了回去。
公孫揚忿然道:「原來你們自稱俠義人物,也是這般無恥,見勢不妙,便換人替手。」
不老公公笑道:「如果你覺得吃了虧,不妨叫你兄弟『魔手』公孫寒一齊過來,我老人家兩掌之內無法取勝,同樣站在這兒讓你們每人各打三掌,這總公平了吧?」
公孫揚駭然道:「你是什麼人?竟知道咱們兄弟的來歷?」
不老公公道:「邛崍二叟雖然極少在江湖上走動,賢昆仲這副尊容,我老人家卻在十年前就見識過了。」
公孫揚突然心中一動,失聲道:「我記起來了,你就是十年前在成都皇城賣古董的那個老太監?」
不老公公微笑道:「那時賢昆仲還在壯年,名號邛崍二虎,拿走一對御窯瓷瓶,迄今還分文未付呢!」
公孫揚仰面大笑道:「敢情你竟是來討舊帳的,好極了,咱們今天就一併作個了結。」
回頭一招手,叫道:「老二,你也過來。」
公孫寒倒提著長鏈鋼爪舉步而出,冷冷道:「既是故人,咱們兄弟就不客氣了,大家亮兵器分個勝負才准罷手。」
不老公公笑道:「二位儘管使用兵器,我老人家仍是剛才那句話,只出手兩招,領教二位的鐵頭功和抓魂魔手。」
公孫寒陰惻惻哼道:「沒卵子的東西,居然也吹大氣,二太爺先叫你嘗嘗魔手的滋味。」
此人像貌正如其名,性格也陰沉狠毒,口裡說著話,手中鋼爪一抖,烏黑的飛抓業已破空而至。
不老公公腳下倒踩七星步,微微一側身子,「呼」的一聲,飛抓貼著耳朵掠過。
那公孫寒手腕輕轉,鋼爪向前一送一收,喝道:「寶貝轉身!」
說來奇怪,那柄飛抓分明已經落空,被他這一抖鋼鏈,立即凌空倒轉,「卡嗒」一聲脆響,反扣在長鏈上,竟像鎖扣般纏住了不老公公的頸子。
公孫寒一收長鏈,鏈身挺得筆直,整條鋼鏈就像一副活扣套索,牢牢拴住了不老公公的頸脖,若非不老公公立樁穩定,險些被他扯翻倒地。
公孫揚見兄弟得手,把頭一低,挺著禿頭飛奔直衝過來。
在場群雄誰也料不到那鋼鏈飛抓會有如此奇異的變化,一招之下,不老公公便陷入險境,眼看公孫寒飛鏈套人,公孫揚運起鐵頭功怒牛似的衝來,心裡空自焦急驚駭,卻不便出手相助。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眾人驚魂未定的剎那,公孫揚的鐵頭已經撞在不老公公肚子上,只聽「砰」然一聲響,把個不老公公直撞得離地飛起,又重重摔落下來。
群雄心驚膽裂,閉目不忍卒睹。
但聞不老公公嘶啞啞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古董被撞碎了……」
大家聽他叫得奇怪,睜眼一看,才發現公孫揚的禿頭上滿是鮮血,怒目屹立,就像血人似的站在那兒動也不動,不老公公卻雙手向懷裡亂掏,取出來許多細如牛毛的尖銳小針和晶瑩透明的水晶碎片。
不老公公無限惋惜地捧著那些碎片細針道:「這是漢朝由烏孫國進貢的『水晶刺蝟』,有人出價十五萬兩銀子,我老人家捨不得賣,現在卻被你一頭撞得粉碎了。」
「水晶刺蝟」是否值得十五萬兩銀子,誰也不知道,但那絲細如牛毛的尖銳小針,乃是專破「鐵頭功」等橫練氣功的利器,這一點,卻是誰都明白的。
公孫寒目眥欲裂,咬牙切齒道:「好一個卑鄙無恥的老狗,竟敢暗箭傷人,二太爺不把你碎屍萬段,誓不罷休。」
不老公公搖手道:「這不能怪我老人家,是他自己撞上來的……」
公孫寒大喝道:「老狗,接招!」左手極力一扯鋼鏈,右手五指箕張,對準不老公公頭頂抓下。
他顯然已將畢生功力運集右手,五指張開,盡變成烏黑色,指尖過處,帶出嘶嘶風響,一出手,內力已將方圓數尺籠罩,別說不老公公頸上拴著鋼鏈,即使沒有,也不易閃避。
不老公公雙手向上一翻,叫道:「我老人家經不起一抓,破古董也不要了,全送給你吧!」滿掌細針碎片,如天女散花般迎著公孫寒飛灑而出。
公孫寒恐怕再蹈乃兄覆轍,急忙變抓為掌,手心一頓一旋,漫天細針盡被掃落。
不老公公卻藉這一緩的機會,迅速握住頸項鋼鏈,用力一擰,鋼鏈立斷。
兩人各退了一步,公孫寒手中只剩下半截鏈子,鏈端飛抓則落在不老公公手中。
公孫寒索性棄了斷鏈,雙手平舉齊胸,望著不老公公恨聲道:「二太爺不用兵器,就憑這雙空手,也要將你這老狗撕成碎片。」
不老公公笑道:「那敢情好,你既然不需要,這柄飛抓就借給我老人家用了。」
公孫寒不答,十個指頭緩緩屈伸,片刻之間,雙掌全都變成了漆黑色。
不老公公含笑持抓而待,雖在微笑,神色中卻毫無輕敵之意。
群雄不知道「抓魂魔手」有多厲害,但從不老公公忽然奪取飛抓防身的舉動推測,料想那公孫寒的功力,必然高出乃兄甚多,大夥兒不約而同都凝神屏息,注視著場中的變化。
這時,聶開泰已攙著負傷的公孫揚退開,金蚯蚓宮門下也嚴陣待變,整座大廳寂然無聲,大家只注意著場中二人,誰也沒有留心到羅妙香正跟後宮總管楊嬌嬌在低聲密語,緊接著,楊嬌嬌便獨自溜出了大廳這些經過,只落在一個人眼中,但他卻沒有說出來。那人就是始終未開過口的枯禪和尚。
約莫過了半盞熱茶之久,公孫寒指間黑氣凝聚成形,突然厲吼一聲,飛身向不老公公撲來。
他蓄勢已久,這一發動,正如一頭饑怒交迫的野獸,人還沒有近身,雙爪揮舞,已連續攻出了三招。
不老公公不敢硬接,一頓足,身子破空而起。
那三招所發出的強勁內力,由不老公公腳下捲過,竟將群雄衣襟帶得獵獵作響。
海一帆急忙揮手示意,大家不約而同向後退了一大步。
公孫寒一擊未中,毫不稍停,變臂疾伸,也凌空追了上去。
不老公公在半空中折腰踢腿,一式「鯉魚躍龍門」,身形彈射,重又沉落地面。
公孫寒用力過猛,雙爪一齊陷進頂端石壁內,竟然硬生生抓下了兩塊石頭。
群雄為之駭然,這才知道公孫寒的「魔手」委實非同小可,一雙肉掌居然開碑裂石,如捏軟泥,難怪不老公公也不敢輕攖其鋒了。
兩人由地面飛上空中,又由空中瀉落地面,不老公公剛落地,公孫寒躡蹤又到,飛起右爪,猛擊而下。
不老公公一個旋身,橫閃開去,公孫寒的雙爪電掣般沉落,「噗」的一聲,又插進堅硬的石地內,足足插進半尺深。
公孫寒連番追擊雖未得手,威勢已震懾全場,尤其不老公公被迫得東閃西避,毫無還手之力,只看得群雄瞠目咋舌,暗暗都緊捏著一把冷汗。
蘋兒低聲對海雲說道:「咱們上去助他一臂之力吧!這樣下去,我看不老公公要凶多吉少。」
海雲搖頭道:「再等一會,或許他另有制敵的打算,咱們貿然出手,會折損他的聲譽。」
蘋兒道:「現在還顧什麼聲譽?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他被抓死才出手麼?」
海雲道:「你沒看見他手裡握著鋼爪,一直沒有還擊嗎?真到危急的時候,他一定會還擊,等他還擊不能取勝時,咱們再出手也不遲。」
兩人正說著,盛彥生忽然接口問道:「抓魂魔手果真這般厲害?連不老公公也應付不下麼?」
他眼不能見,僅憑聲音推測,知道廳中惡鬥正烈,卻無法判斷誰勝誰敗?
蘋兒答道:「可不是,現在不老公公被人家打得連招架之力都沒有了。」
盛彥生翻著眼睛道:「那還等什麼?大夥兒一齊動手,早些打發了抓魂魔手,好對付金蚯蚓宮主。」
蘋兒道:「咱們也想出手相助,又怕損及不老公公的聲譽。」
盛彥生沉聲道:「跟這些無恥狗賊還顧什麼江湖規矩,你們不去,讓我去。」
自從受傷失明,盛彥生嫉惡如仇之心比以前更重,脾氣也暴躁很多,話才出口,人已衝了出去,斜刺裡飛出一劍。
他目不能視,聽覺卻遠逾平常人,這一劍,恰好由不老公公身側刺出,攻向公孫寒胸腹要害。
不老公公驚叱道:「盛賢侄不要魯莽,快退!」
呼聲未已,公孫寒左手一翻,竟將劍鋒攫住,只見他手掌上黑氣騰騰,赤手握劍,就像抓著一根本棍,那銳利的劍刃,居然絲毫傷不到他皮肉。
盛彥生奮力奪劍,無法掙脫,心裡已經知道不妙,急忙鬆手棄劍。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棄劍欲退的剎那,公孫寒忽然嘿嘿怪笑,右手閃電般探出,「呼」的一聲,向盛彥生頭額抓到。
這一爪如果抓實了,便是鋼澆鐵鑄的頭顱,也會被抓個窟窿。
不老公公駭然大驚,身影疾轉,手中半截鋼爪使了個「截江奪阿斗」,猛朝公孫寒右臂砸落。
「噹!」
鋼爪砸在肉臂上,竟作金鐵交鳴,其聲清脆,爪尖激起一串火星。
公孫寒雖未受傷,卻被鋼爪扯動了手臂,掌勢略向外斜,一爪落空,僅指尖抓破盛彥生左肩衣服和少許皮肉。
饒是如此,盛彥生已經踉蹌倒退了兩三步,仰面跌倒。
海雲急忙搶出抱起盛彥生,只見他牙關緊咬,渾身顫抖,肩上傷口竟滲出黑色血水。
不老公公沉聲道:「公孫寒指爪上有毒,快些替他閉穴放血。」
海雲運掌如飛,拍閉了盛彥生的血脈穴道,一面替他放血去毒,一面餵了他三粒「護元金丹」。
悟非和悟果見盛彥生負傷,同聲大喝,雙雙搶了出來,四掌翻飛,攔住公孫寒。
公孫寒悍然不懼,仗著一雙刀劍難傷的毒爪,力戰二人。
交手十餘招,鳳姑姊弟倆眼看悟非和悟果無法取勝,也拔劍出手,加入了戰圈。
四個人團團圍住公孫寒,車輪般激鬥,反把不老公公逼在圈外。
不多一會,鳳姑的長劍首先被公孫寒一把抓住,小龍揮劍來救,卻被公孫寒飛起一腳,踹個了觔斗。
幸虧悟果揉身欺上,一拳擊中公孫寒的胯骨,鳳姑棄劍急退,四人才狼狽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