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始平神色一鬆道:
「更好了!我就不擔心了。」
司空慕容笑笑道:
「我以為你應該更擔心了。」
雷始平聽出她的語氣不懌,可是並不放在心上,沉思片刻才又問道:
「司空小姐,你與令堂大人重逢多久?對於她的一切情形是否都知道了?」
司空慕容不耐煩地道:
「你問這些幹嗎?」
雷始平又遲疑片刻才道:
「我有一些話不便啟齒相詢,可是事關緊要,又不能不問,令堂大人可曾對你說起一個名叫張方遠的男人?」
司空慕容臉色略略一變,隨即搖頭道:
「沒有。」
雷始平一愕道:
「真的沒有?」
司空慕容咬咬牙道:
「我說沒有就沒有。」
雷始平想想才道:
「那我就不必再問小姐了,最好請小姐告訴我令堂大人現在何處?由我單獨見她一次。」
司空慕容冷笑道: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不相信你連我母親現在在那裡都不知道?」
雷始平立刻正色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雖然我有很多辦法可以打聽到她的下落,可是我不敢這麼做。」
司空慕容幾乎又要發作了,但她還是努力控制自己冷冷地問道:
「為什麼?」
雷始平壓低聲音道:
「因為我怕洩露了令堂大人的行蹤,會給她帶來了許多麻煩。」
司空慕容厲聲道:
「我母親已經不怕麻煩了!」
雷始平又是一愕。
凌雲搶著道:
「華容前輩已經遇害身死,事情就發生在今天,她是被人用劍刺死的。」
雷始平神色大變道:
「什麼?她死了?這可是我害了她。我應該……」
司空慕容一臉厲色,轉向凌雲道:
「凌大俠!你聽清楚了,這是尊夫人親口承認的。」
凌雲也大感愕然,急聲道:
「始平,你為什麼要殺死易老前輩?」
雷始平愕然道:
「我殺死她的?見鬼……」
司空慕容冷笑道:
「我母親死於劍下,而你又親口承認是你害死她的,還有什麼可狡賴的?」
雷始平望望他們兩人,才歎了一口氣道:
「我們都沒把事情弄清楚,難怪有那麼多誤會。」
司空慕容不等她說完,隨即厲聲道:
「沒什麼可誤會的,殺死我母親的兇手只有三個人有可能,一直是凌大俠,一個是仙霞嶺上的雷長恨,據說她已更名為苦果,另一個人就是你了!凌大俠絕無可能……」
雷始平漸漸恢復了平靜,笑笑道:
「苦果師太也不可能,因為她在十天以前死了……」
司空慕容道:
「那就只剩下你了。」
凌雲卻愕然失色問道:
「苦果師太是怎麼死的?」
雷始平擺擺手道:
「這個問題等一下再說,現在先要把目前的事弄清楚,你為什麼認為是我殺死了易前輩?」
司空慕容冷笑不語,手已按上了劍柄,凌雲恐怕她又會猝然出手,連忙搶著回答道:
「易前輩是死在恨天四式的起手式『風生樹下』那一招上……」
雷始平神色又是一動道:
「她的身上有一個『風』字?」
司空慕容厲聲道:
「不錯!你說得對極了!」
雷始平沉下臉對李飛虹道:
「李長老,請你傳令下去,將黃山的那座墳刨了,鞭屍三百,然後挫骨揚灰。」
李飛虹略有難色地道:
「恐怕宗大俠不會肯答應……」
雷始平怒聲道:
「他若是敢阻止這件事,連他也殺了!」
李飛虹答應一聲,正待退出。
凌雲已攔住道:
「始平!這是怎麼回事?你要刨誰的墳?」
雷始平怒沖沖地道:
「刨苦果的墳,這混帳東西臨死都不跟我說實話,不這樣懲處她,我無以對恨天姑姑交代。」
凌雲更奇怪了道:
「為什麼要刨她的墳呢?」
雷始平餘怒未息地道:
「刨她的墳還算太客氣了,假如她還活在世上,我一定要將她凌遲千段……」
凌雲還想問下去。
司空慕容卻更形不耐地道:
「我母親的事怎麼說?」
雷始平道:
「刨墳鞭屍,碎骨揚灰,也是為了替令堂大人報一半的仇。」
司空慕容一怔道:
「難道殺死我母親的人是她?」
雷始平沉聲道:
「可以這麼說。」
凌雲連忙道:
「怎麼可能呢?你不是說她十天前死了嗎?易前輩被害是今天的事……」
雷始平道:
「啟端在她身上,因為這劍法是她流傳出去的,因此她有一半的責任。至於另一半的責任自然是落在那真正的兇手身上。」
凌雲連忙問道:
「難道還有別人?」
雷始平哼了一聲道:
「不錯!目前還有兩個人會這套劍法,假如我看到易前輩的屍體上劍痕後,立刻知道是誰。」
凌雲急忙又問道:
「是那兩個人?」
雷始平道:
「等我判斷真正兇手後再說好了。」
司空慕容卻半信半疑地道:
「你說出來好了,我母親身上的劍痕很淺,落劍的力量很平均,出手時也很狠毒,可見那人對這招劍法很熟練。」
雷始平眉頭一展道:
「那就不必再懷疑,這兇手一定是張方遠。司空小姐,令堂大人真的沒有說起這人嗎?」
司空慕容臉上神色變得很詫異,沉思良久才道:
「不可能是他吧?他為什麼要殺死我母親呢?」
雷始平卻更為安定了,微微一笑道: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你既然對這個名字不太陌生,可見令堂大人一定對你說起過他了,自然也想得到他殺死令堂的原因。」
司空慕容又沉思片刻才搖搖頭道:
「不!一定不會是他,你說過還有一個人,那是誰?」
雷始平笑道:
「假如張方遠不是兇手,另一個人更不可能了,他與令堂的關係更為密切。」
司空慕容脫口呼出道:
「是我父親?」
雷始平點點頭,直把凌雲哧得莫名其妙,剛想開口動問,雷始平卻擺擺手,叫他不要著忙。
司空慕容想想再問道:
「凌夫人!我們信你說的這兩個人都有可能,但是我要問一句,你是怎麼知道張方遠這個人的?」
雷始平道:
「這事說來很怪,我正在黃山辦一件最隱密的事,忽然宗儀伴著苦果找了來向我求助,說是有人要找她的麻煩,我還沒有問明原委,令尊大人伴著一個中年人也追到了山上,向她討取一柄鑄情劍,令尊見到我在旁邊,倒是不好意思上前,那個中年人卻很不客氣,一定要苦果交出鑄情劍。」
司空慕容連忙問道:
「慢來!鑄情劍是我家的故物,怎麼會落到苦果手中去呢?」
雷始平也是一怔道:
「這倒使我不懂了,那鑄情劍的確是一柄鋒利無匹的寶器,可是張方遠說是他的。」
司空慕容忙又阻止她說下去,揮揮手道:
「這可以不談,你說黃山上的事情吧。」
雷始平道:
「我見張方遠的態度很不客氣,幾句話說得不對,就動起手來,那張方遠的劍法十分凌厲,用的也是你們易家的劍法,成就似乎尚在令尊司空堡主之上,因此我不是他的對手,幸我還有一個厲害的幫手。」
凌雲連忙問道:
「是不是雷天化師祖?」
雷始平點點頭道:
「不錯!雷大哥本來已經發誓不與人動手了,可是見我處在危境,不得不違例出手相助,加上了雷大哥,我立刻由劣勢為優勢,差一點就可以殺死那個姓張的了,誰知苦果忽然抽出一柄利劍,丟給那個姓張的,那個姓張的得劍之後,聲勢又轉強起來,一劍刺傷了雷大哥……」
凌雲忍不住啊地一聲叫了起來。
雷始平瞪了他一眼,神情轉為憤怒道:
「我見雷大哥受了傷,心知打下去也是白費,乾脆棄劍認輸,那個姓張的本來想殺死我的,卻被令尊攔住了,同時還解勸他道:
『方遠!鑄情劍已得,我們還是趕快去找華容吧。』那個姓張的才悻悻而去。」
司空慕容神色更轉變得奇怪地問道:
「苦果跟張方遠又是什麼關係?」
雷始平道:
「張方遠拿鑄情劍送給苦果,想換取她的恨天四式,跟她虛情假意地好了一陣,結果不得志而偷偷地溜了,這是苦果在臨死前對我說的話,誰知道她是騙我,原來她早把恨天四式傳授給他了。」
凌雲不信道:
「這怎麼可能呢,雷長恨與索衣郎君結下情緣,才落髮為尼,深隱懺情庵,易名苦果。」
雷始平冷笑道:
「這是苦果死前才吐露的秘密,她說張方遠是一個無恥的愛情騙子,甜言蜜語,居然將她古井之心說動了,重起波濤,而且臨死前對他愛意還沒消余,所以在最危急的關頭,不忍見他被殺,將鑄情劍還給了她,張方遠與令尊走了之後,苦果一來是愧對宗儀,再者也感到對不起我,因為她向我求助的,結果反而幫助對方來對付我,所以負咎嚼舌自盡了。」
凌雲又驚噫了一聲。
司空慕容卻目中泛起殺機,厲聲道:
「好!我明白了,凌大俠,很對不起,由於我認事不明,至對尊夫人多誤會……」
凌雲卻無暇討論這些,急急地問道:
「那雷師祖……」
李飛虹慼然道:
「老祖宗傷重身死,屬下與夫人急急趕來京師,就是為了找幫主替老祖宗報仇。」
凌雲神色大變。
司空慕容又急急地問道:
「那張方遠在那裡?」
雷始平道:
「他與令尊比我們早一腳到達京師,也在到處搜索令堂的下落,所以我才躲在這裡,不敢露面。」
凌雲不解道:
「這跟你並沒有多大關係呀?」
雷始平冷笑道:
「司空皇甫故意將他們的目的透露給我知道的,他明白華容前輩藏身之處一定很不好找,想利用我替他們引路,因為我能動用丐幫門下,打聽一個人自然方便多了,我為了不上他的當,所以才藏到這個最不受注意的地方,誰知他們神通廣大居然還是……」
司空慕容悲泣失聲道:
「他們一定是跟在我身後找到母親的,我化妝的技術雖精,卻完全是從父親那兒偷偷學來的,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父親。」
雷始平又想想道:
「司空小姐,我不知張方遠與令堂大人有什麼糾葛,不過事實俱在,你可以捉摸一下誰是真正的兇手,照下手的情形看,自然是張方遠的可能性較大,可是聽你一說,似乎令尊大人也頗有嫌疑。」
司空慕容連忙問道:
「何以見得?」
雷始平道:
「昨天晚上令尊與張方遠同在西上練劍,因為我是派了一個門下弟子去監視的,不知道他們練的是什麼劍?現在想想一定是恨天四式,今天一早他們就分開找尋令堂下落了,假如只有令尊才能認出你的化妝,自然是他先接觸過令堂了。」
凌雲連忙道:
「這不能胡說,恨天四式變化精緻,司空堡主若是昨夜才開始練習,怎能使得如此精熟?」
雷始平笑笑道:
「司空皇甫已經看我們練過幾次了,以他的劍術造詣,縱然學不全,也可以得其大概,昨夜再由張方遠講解一下其中奧妙,自然駕輕就熟。」
凌雲正色道:
「始平!這類事情關係極大,你不能憑著一己之意,任意猜測。」
雷始平笑道:
「我只是提供所知,給司空小姐作個參考,並沒有一定指定誰是真兇。」
司空慕容咬牙道:
「不必再研究了,反正這兩個人都不能放過,凌夫人只須告訴我他們的下落……」
雷始平輕歎道:
「這個我可無法奉告,雖然我曾經派了門下弟子監視他們的行動,可是他們兩人的功力高深,那裡盯得住,不久之前,我接獲報告,說他們兩人都已脫離了監視,行蹤不明,這也怪不得丐幫弟子失職,為了不使他們警覺,自不能盯得太緊,遙遠目注,就像是驅犬逐雀,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司空慕容聽不得她嘮叨,立刻道:
「只要他們在京師,我不怕她們飛上天去,凌大俠,凌夫人,剛才太失禮了,容後再行致歉,現在我要告辭了。」
說著回身向門外走去。
凌雲忙追上去道:
「司空小姐,希望你能聽我一句勸告,凡事當三思而行,尤其是對於令尊大人,你更要慎重,無論如何,他總是你的父親。」
司空慕容回頭望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幾動,好像要說什麼,可是她最後只歎了一口氣走了。
雷始平追到門口,看見水蜜桃還直挺挺地跪在那裡,不禁一怔道:
「查大媽!你怎麼又跟她過不去了」
凌雲連忙道:
「是我罰她的,她太不像話了。」
雷始平嗯了一聲道:
「她怎麼得罪你了?」
凌雲感到很難啟齒,那爛眼三道:
「幫主來的時候,她出言不遜得罪了幫主,其實這也不能怪她,因為她根本不認識幫主,弟子先前持了幫主的鐵缽令前來宣告幫主的指令,查大媽卻不肯認賬。」
查大媽惶恐地道:
「不是屬下敢藐視幫主,實在是鐵缽令已非原狀,屬下為了慎重起見,不敢輕易相信。」
雷始平與李飛虹都是一驚,同聲問道:
「鐵缽令怎樣了。」
凌雲長歎一聲道:
「鐵缽令上玄功秘笈的刻紋被人毀去,因此不像原來的形狀。」
雷始平緊張萬分地道:
「真的?」
凌雲點點頭道:
「自然真的,你知道今天所發生的事嗎?假如不是我們運氣好,丐幫所遺失的豈僅是一些練功的秘笈,差一點全幫弟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雷始平默然良久才輕輕一歎道:
「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糟,雷大哥全身都已練到不受刀劍的地步,就是一處地方沒練到偏偏張方遠的劍就刺中了那裡,由於時日太短,他沒有傳授我們多少,臨死前匆匆將練功的訣竅口授,叫我們自行練習,誰知會發生這種事呢?」
凌雲也茫然一歎道:
「一飲一啄,莫非生來注定,也許是你們無緣得到這種功夫。」
雷始平焦急地道:
「丐幫弟子很少用正式的武器,所以能在江湖立足,完全是靠著這套玄功秘笈演變而出的各種功夫,一旦失了所依,丐幫形將日漸式微。」
凌雲愕然地道:
「沒有另外方法能補救嗎?」
李飛虹長歎道:
「恐怕很難了,凌幫主雖然舉世第一流的劍客,可是您的所能對丐幫並無好處,要是丐幫門下每人都帶著一柄長劍,形跡太已明顯,不成其為窮家幫了。」
凌雲想了半天才道:
「現在只希望那拓本是真的藏在林子久的身上,否則就再也沒有別的方法可資補救了。」
李飛虹與雷始平神色都是一動。
凌雲這才將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雷始平才露著希望的神色道:
「但願如此,我們快點到易華容的草庵去問問林玄鶴,他一定知道他的兒子在什麼地方。」
凌雲道:
「也好!查大媽!通令此地所有的丐幫門下全部撤離,我對淨衣門的其他行業都不反對,就是流鶯部的行業必須放棄,那太不像話了。」
查大媽莊容道:
「謝謝幫主!老身也不願操此賤業,幾次向陰長老提出請求過,都未蒙允准,幫主這一決定實在是無上功德,好好的女子,誰願意往火坑裡跳呢?」
這時那爛眼三挨過來道:
「幫主!那水蜜桃可以放起來了吧?」
雷始平連忙道:
「自然可以,不知者不罪,幫主只是給她一點教訓,叫她以後少亂賣風情,並不想怎樣處分她,我在這裡觀察了她一天,覺得此女生具媚骨,人雖不漂亮,卻另有一種動人之處,你叫她跟著我,我要好好地訓練她一下,或許有更大的用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