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幼慧嬌叱一聲,首先揮劍攻出。
歸志彪手中七節鞭一抬,架住來劍,大笑道:「你也接我一鞭試試!」
身形一捧,卸去來劍,順勢一鞭掃打出去。
歸志彪鞭法,和塗家刺、丘家簫,華家筆一樣,武林稱為一絕,其招式之妙,天下無出其右者,此刻歸志彪打出的一鞭,正是他們歸家鞭法中的厲害招術,名曰「投鞭斷流」,看雖簡單平凡,其實中藏無窮變化。
成幼慧不知厲害,看見他一鞭打來,也即沉劍倒掛,予以截擊。
那知眼看將要截住歸志彪的七節鞭之際,忽見七節鞭如龍翻旋,本來掃她雙足的一鞭,突然轉向她左肩上平點過去!
成幼慧揮劍截空,立知不妙,急忙上身一仰,頓足倒縱開去。
但仍遲了半步,嬌軀甫起之際,肩上已被鞭梢點中,頓時摔倒地上!
成大勇一見妹妹中鞭倒下,大吃一驚,厲喝一聲,搶步吐劍疾刺。
歸志彪哈哈一笑,七節鞭倒拖迎出,震開了他攻到的一劍……
與此同時,成智雄和成守仁的雙劍亦已攻出,一左一右刺向華雲翔。
五個人頓時鬥成一團。
而正打得難分難解的時候,塗香香和丘惠珠已趕回來,她們見成家兄弟圍攻華、歸二人,大為不滿,立時加入助戰。
本來是成家三兄弟圍攻華、歸二人,現在反成了華雲翔四人打他們三個,而成家三兄弟原就無力制勝,現在多了塗、丘二女,立時屈居下風。
成功慧肩傷並不嚴重,一看三個哥哥有不敵之象,連忙起身揮劍加入戰鬥。
於是,八個人變成四對,展開一場惡鬥。
華雲翔鬥成智雄,他的陰陽雙判已盡得父親真傳,雖然經驗稍遜於成智雄,但一開始就搶儘先機,佔了上風。
歸志彪的對手是成大勇,兩人身材相當,功力亦在伯仲之間,但歸志彪的鞭法變化多端,而且經驗豐富,因此也佔了優勢。
塗香香的對手是成守仁,她的劍法顯然稍勝成守仁一籌,但功力和經驗卻有不及,故反被成守仁制了先機,打了數十招後,已有不支之象。
丘惠珠和成幼慧則勢均力敵,不分高下。
華雲翔默察形勢,心知塗香香久戰之後,必會敗在成守仁的劍下,而想支援她,只有自己和歸志彪擊敗對手的成智雄或成大勇,當下絕招連施,全力搶攻,希望能夠趕快擊敗自己的對手成智雄。
但或智維雖然失了先機,被迫的屈居下風,卻能沉著應戰,毫無一絲敗象。
反是塗香香愈來愈招架不住成守仁的攻勢了。
就在此時,丘惠珠忽然怪招連施,一路將成幼慧迫得連連倒退;成幼慧因肩上中了歸志彪一鞭,痛楚未除,身手略受影響,在倒退出七八步時,一腳沒踏穩,登時嬌軀一顛,向左滑倒。
丘惠珠乘機一簫點出,正中她右乳上的膺突穴。
這一簫力道不輕,成幼慧大叫一聲,頓時昏死過去了!
丘惠珠一招得手,也不管她是死是活,立刻轉去幫助塗香香,聯手對抗成守仁。
這一來,成家三兄弟已站在必敗之地了。
華雲翔不願誤會愈結愈深,當下大聲道:「成智雄,令妹已然受傷,我看夠了吧!」
成智雄生性高傲,好勝之心極強,豈肯就此認輸離去,故悶不作聲,拚命搶攻。
「智雄,你們住手!」
突然,一聲大喝由附近林中傳出!
隨著喝聲,三堡主管承義和四堡主史天華由樹林裡相繼而出。
管承義的命令,成家兄弟可不敢不聽,三人立時撤招住後飄退。
華、歸、塗、丘四人亦即住手。
管承義和史天華沉著一張臉走了過來,前者以嚴厲的目光注視著華雲翔,問道:「華雲翔,這是怎麼回事?」
華雲翔一指成智雄說道:「三堡主要問,應該問他,在下是被迫還手的。」
管承義一聽就知是成家兄弟先動手的,他不願責問成智雄,又問道:「你不是去了洛陽,何以尚在這裡?」
華雲翔道:「在下這三位朋友認為我不便與諸位相見,故扯了個小謊,其實在下尚未離開歇神灘。」
他答話之時,成家三兄弟圍上妹妹成幼慧,為她解穴施救。
管承義道:「你可知道我們今天為甚麼前來找你?」
華雲翔點頭道:「知道,諸位要追究在下被救之事,對麼?」
管承義道:「對,我們要知道那入堡救走你的人是誰!」
華雲翔不願使塗香香惹上無謂的麻煩,當下扯謊道:「他是誰,在下也不知道。」
管承義冷笑道:「哦,你不知道?」
華雲翔道:「是的,他潛入貴堡劍閣,出手點中在下昏穴,才將在下帶離貴堡,等到在下醒轉時,他已不知去向。」
管承義道:「那麼,你總該見到他的面貌吧?」
塗香香搶著道:「那人蒙著面孔,那裡能看出他的面貌來!」
管承義轉望地,神情冷峻地道:「塗姑娘當時也在場麼?」
塗香香搖首道:「沒有。」
管承義道:「既然不在揚,何以知道那人蒙著面孔?」
塗香香一指華雲翔,說道:「我是聽他說的。」
管承義道:「既然是聽他說的,為甚麼你要搶著回答老夫的問話?」
塗香香道:「三堡主認為我不該幫他說話麼?」
管承義冷冷道:「姑娘幫他說話,就有幫他圓謊之嫌!」
塗香香肩膀一聳道:「三堡主要這麼多疑,我不說話就是了。」
她認為已把重要的一點說出,此後不再插嘴也已經可以了。
管承義回對華雲翔道:「你說那人在你醒轉時已不知去向,那麼你是不知他是誰以及為何要救你的了?」
華雲翔道:「正是。」
管承義道:「老夫卻有另一種看法!」
華雲翔道:「三堡主有何高見?」
管承義道:「老夫認為那人必是令尊!」
華雲翔冷笑道:「你三堡主在武林中也是一位極有地位的人物,說話豈可如此放肆,家父已然被害,那裡還能復活救我?」
管承義也冷笑道:「令尊等人是真死抑是假死,現在還是個疑問!」
華雲翔道:「既然還是個疑問,三堡主就不該一口咬定救我的人是家父。」
管承義道:「除他之外,還有誰敢冒險入堡救你?」
華雲翔道:「那人入堡救我,就像金頭陀四人一樣,顯然是一種陰謀,固使我們之間的誤會加深,所以那救我之人,亦可能是殺人魔或其同黨,三堡主應該想到這一點才對。」
四堡主史天華接口問道:「老夫問你一個問題,當時你在敝堡接受軟禁時,並不反對敝堡利用你為人質引誘令尊現身,對不對?」
華雲翔道:「對。」
史天華道:「既然如此,你在被救之後,為何不去敝堡說明被救的經過?」
華雲翔道:「因為在下有許多事情要辦,沒閒工夫在貴堡多呆下去。」
史天華冷冷一笑道:「這理由很牽強,有甚麼事能比『還你清白』更急要的呢?」
華雲翔道:「在下現在最急的是找到殺人魔或搶救即將被害之人,不是在下的清白!」
史天華冷哼一聲道:「對於我們成大哥之被害,你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華雲翔道:「在下認為只要擒獲殺人魔,真相便可大白,換句話說,在下若能把殺害成大堡主的兇手帶到你們面前,不是比在下的解釋更好麼?」
史天華沉臉不語,似乎無言反駁了。
管承義問道:「剛才你們入水追擊金頭陀和九命妖童,結果如何?」
華雲翔便把擒住九命妖童,結果又被救走的經過說了出來。
然後反問道:「三堡主等追擊鬼婆怪駝的結果呢?」
管承義道:「那鬼婆阿花對這一帶山區的地形似乎極熟,被它溜掉了。」
華雲翔道:「二堡主呢?」
管承義道:「他單獨追趕怪駝尉遲不直,也許……」
他說到這裡,對石志雲的「落單」似甚擔憂,轉對史天華道:「四弟,咱們追上去看看如何?」
史天華道:「好,但幼慧受傷,怎麼辦?」
管承義道:「智雄,你們兄弟好好看顧妹妹,不要再輕舉妄動。」
成智雄道:「是。」
管承義便向史天華一招手,兩人隨即轉身,再度飛奔上山。
華雲翔亦向歸、塗、丘三人一招手,跟著管、史二人奔去,一面說道:「三堡主,在下四人願協助貴堡入山找一找。」
管承義沒有答應,也不表拒絕,當先朝山上疾速飛登,身手靈捷如猴,奇快無比。
六人奔上一座山頭,駐足縱目四矚,看到的只是綿延不絕,起伏如海的山林,卻看不見石志雲或怪駝的一點影子。
史天華道:「剛才二哥好像是追往西方的,咱們往西方追一程看看吧。」
管承義點點頭,復騰身而起,往西方山林飛掠而去……
六人一路往西追尋,管承義每走一段路,就大聲喚「石二哥」,但始終聽不到石志雲的同答。
約摸尋出四五里山林,忽聽史天華在左方林中大叫道:「三哥,你快來看!」
六人散開尋找,彼此相隔數十步,這時史天華的叫喊,五人都聽見了,連忙循聲趕了過去。
趕到一看,管承義面色變了。
只見史天華站在一株高大的古松之下,他腳下躺著一個人石志雲!
石志雲面向地上俯臥著,背上一片血漬,並且還有一些血在繼續流出!
但只看他的形狀,就知他已經死了!
致命傷是背上的一個洞,那是被一種尖而圓的利器刺中的。
管承義一個箭步跳過去,抱起石志雲的屍體,悲痛而激動的直叫著:「二哥!二哥!二哥……」
看見石志雲已回生乏術,他哭了。
史天華雙眉緊鎖,滿面嚴峻地道:「三哥,你看看地上,二哥他在地上寫了幾個字?」
管承義的視線立刻向地上投去,面色又為之一變!
華、歸,塗,丘四人也看到了地上那幾個字,臉色也都變了。
那是用手指寫出的五個字:「殺我者華雲……」
底下雖無一個「翔」宇,但誰都明白他要寫的是「華雲翔」,只不過當他寫到「雲」字時,已無力繼續寫下去或者已經死了!
華雲翔面上陣陣發白。
他知道殺死石志雲的人,必是那個殺害成鳳儀的「華雲翔」,這是一種可怕的嫁禍,他知道這將
帶給他甚麼樣的麻煩。
管承義面色一片鐵青,悲憤的表情上漸漸現出一股凌厲可怖的殺氣,他轉身把石志雲的屍體放下,慢慢的站立起來,轉向華雲翔一字一字道:「華雲翔,你的心好狠啊!」
華雲翔渾身發冷,駭聲道:「三堡主請冷靜一些,石堡主絕不是我殺的!」
管承義舉步向他欺去,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道:「你是說我二哥在誣害你?」
華雲翔一步一步往後退,說道:「不,石二堡主的確是被『華雲翔』所殺,只不過那個『華雲翔』絕不是我!」
管承義道:「這世上還有另一個華雲翔麼?」
華雲翔道:「他當然不是華雲翔,他是假扮作我的模樣,故意陷害我的。」
管承義道:「老夫卻不這麼想!」
面容一獰,嗔目厲吼一聲,以瘋狂之勢,探掌向華雲翔抓了過去。
華雲翔身子一斜,橫飄尋丈,大叫道:「三堡主請冷靜一些,在下有人證可以證明在下沒有殺害石二堡主!」
管承義的情緒已失去控制,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去,一掌抓空,身形疾轉,又探掌如爪,猛撲上去。
歸志彪看見他像發瘋一般,大有將華雲翔活剝生吞之勢,急忙向史天華說道:「四堡主,你也相信他殺了石二堡主的麼?」
史天華沉臉不答。
歸志彪嚷道:「這根本是不可能之事,我和他一齊下江追擒金頭陀和九命妖童,一直沒離開過江,怎麼可能跑到這裡來殺害二堡主?」
史天華冷冷道:「問題是:老夫如何相信你的話?」
歸志彪頓足叫嚷道:「我的話不可信,誰的話才可信?再說你們又不是三歲小孩,就以時間來推測,你們也該知道他不可能跑到這裡來殺害石二堡主!」
史天華似覺不錯,便向正在瘋狂攻擊華雲翔的管承義道:「三哥,你停一停,先把事情弄清楚再動手不遲!」
管承義恍如未聞,繼續追擊華雲翔,似乎不立刻擊斃華雲翔誓不罷休的樣子。
華雲翔沒有還手,一味繞樹逃避他的攻擊。
史天華大聲道:「三哥,你先住手吧!」
管承義雙目發呆,一面進攻一面吼叫道:「不要聽他胡說!他們都是一丘之貉!一定是這小子殺害我們二哥不錯,老夫今天非把這小子碎屍萬段不可!」
塗香香見他不肯停手,怕華雲翔被他擊斃,忍不住大叫道:「華雲翔,你還手呀!對這種無理可喻的人,你何必跟他客氣?」
華雲翔也有些沉不住氣了,沉聲道:「三堡主,你再不住手,可別怪我無禮!」
管承義嘿嘿獰笑道,不停的追撲攻擊,他的掌上功夫亦極不凡,推出的掌風,勢如怒濤,雖然打不中華雲翔,卻把四周的樹木擊倒了十幾株,攻勢猛烈異常。
塗香香叫道:「還手!快還手!他已經瘋了,你還跟他客氣甚麼!」
歸志彪撒出七節鞭,向史天華喝道:「四堡主,你若不採取行動制止他,我可要動手了!」
史天華在七位堡主之中,是性情較為溫和的一個,對種種事情的看法他較為客觀冷靜,他也知道華雲翔不可能是殺害石志雲的兇手,故對管承義的「失去控制」亦感頭痛,他皺了皺眉,又開聲勸道:「三哥,你暫時住手,咱們把事情弄清楚再打吧?」
管承義連連追擊不中,此刻已演變成老羞成怒和騎虎難下,故不聽勸告,仍然繼續追擊著。
史天華雙眉一揚,突然厲聲道:「三哥!我們二哥的慘死固然可悲,但我們七劍堡的聲譽卻更重要,你現在是我們七劍堡的元首了,豈可如此意氣用意?」
管承義好像挨了一棒,突然靠上一株樹身,低頭痛哭起來。
史天華亦老淚縱橫,道:「二哥慘死,咱們自然要為他報仇,但咱們可不能妄殺無辜……」
管承義痛哭道:「你怎知他不是殺害我們二哥的兇手?」
史天華道:「鬼婆阿花逃上山時,小弟曾見他現身入江追擊九命妖童,剛才咱們回到江邊時,他也正在江邊與智雄動手,故以時間推斷,他不可能跑到此處來殺害我們二哥。」
管承義道:「他入江追擊九命妖童,可能是故作姿態,其實他也可能隨後跟蹤上山!」
史天華道:「這當然也有可能,但小弟認為他實無殺害我們二哥的理由,我們二哥並未認定他是殺害我們成大哥的兇手,這一點他是看得出來的,而且若殺害我們二哥,絕不肯讓二哥有留字指出他是兇手的餘地。」
管承義瞪了華雲翔一眼,抿緊嘴唇道:「我想不通有誰會冒充他來陷害他!」
史天華道:「不是沒有,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管承義道:「你認為殺人魔會做這種事情麼?」
史天華道:「我想不會,他要殺誰就殺誰,用不著煞費周章的使用這種嫁禍手段。」
管承義道:「這就是了,除了殺人魔之外,不可能有別人會做這種事,因此他的嫌疑最大!」
華雲翔接口道:「三堡主認為在下嫌疑最大,就要在下的命,這未免太專橫了一點吧?
要是『嫌疑』可以做為『證據』來看,在下和歸、塗,丘三位早就自相殘殺了。」
史天華道:「我問你,你可曾得罪過甚麼人?」
華雲翔道:「沒有,在下自小在此長大,從未與人有過仇恨。」
災天華道:「假如說那個冒充你的青年是殺人魔指使的,這說得通麼?」
華雲翔道:「說不通,因為冒充在下之人如是殺人魔指使的,他的目的無非是要制在下於死地,但誠如四堡主所言,他若要叫我死,根本不須煞費周章的使用這種嫁禍之計,而且我認為上次潛入貴堡救出我的那人,八成是殺人魔的同黨,他若要殺死我,何必再派人救我?」
史天華點點頭,轉對管承義道:「三哥,他的分析極有道理,我們二哥可能死於另一人之手。」
管承義默然不語。
史天華道:「我們兄弟過去所結的仇家不少,可能當中有個仇家想殺死我們兄弟洩恨,但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幹,因此冒充他伺機動手。」
管承義長歎一聲道:「冒充他的人,必是個青年無疑,我們兄弟並未與那個年輕人結仇呀!」
史天華道:「他可能是在為其長輩報仇。」
管承義沒再說甚麼,他走去將石志雲的屍體抱起,才目注華雲翔冷冷道:「我們隨時會找你,如果你避不見面,你該知道會有甚麼樣的後果!」
華雲翔道:「在下不可能一直呆在家中,不過三堡主若要見我,只要向歸、塗、丘三位一問,就會知道我的行蹤所在。」
管承義滿臉悲憤的抱著石志雲的屍體,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華、歸、丘、塗四人目送他們走遠之後,華雲翔才長歎一聲道:「唉,我實在想不通那個狗娘養的為何要這樣陷害我?」
歸志彪道:「你當真未與人結怨?」
華雲翔搖頭道:「沒有!」
歸志彪道:「令尊呢?」
華雲翔道:「家父的事,小弟不清楚,不過即使有人要把仇恨算到小弟頭上,這也不是報仇的方法,因為他殺的是七劍堡的人,不是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