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斷紅一直沒有出現在曉風大院。
天下有什麼事比他獨霸武林的野心更重要?
有,只有一件事。
武年年。
屍體已冷,冷如今夜的風。
風,卻沒有他的眼瞳、他的心那麼冷。
他有夢。
夢想有一天成為武林中叱喝風雲的第一人。
但是,今夜的夢變了。
夢,已畫上滿滿悲傷的顏色。
這裡是一片松林,武年年的屍體放在落鋪著滿地的松針上,脖子的血囗已經凝結,暗紅的一線。
站立了多久?
武斷紅是讓晨曦第一道光芒刺驚了眼眸才回過神來。
這一夜裡,又不知落下了多少的松針遮蓋在愛女的身上,似乎很多吧!
在武大先生的眼裡,除了武年年那張沒有血色的臉龐外,已經看不見任何的事物。
天色,越來越亮了些。
武斷紅竟然在這個時刻想起了九百多年前的一個人。
自西域東來的菩提達摩。
他是看著武年年想到了魏塵絕。
想到了魏塵絕就想到了趙一勝想到了「大禪一刀門」。
然後,想到了達摩。
達摩開禪宗之始,論禪不著語言文字。
武斷紅的身旁有杜怨、楚臥和蒲焰。
他們都不知道這位武大先生心裡在想什麼。
最大的悲傷比最大的快樂還會令人想到佛。
就好像一個正在得意成功的人不會去算命,而去算命的幾乎都是潦倒埋怨的人一樣。
天色更亮了些。
「通知留在「太公雅築」的裔衣。」武斷紅的聲音有沉沉的歎息,道:「我們回去斷紅總舵。」
「是!」杜怨應聲回座,眼中和另外在旁的蒲陷、楚臥一樣的訝異。
他不明白為什麼武大先生突然在最後一步時撤退。
蒲陷和楚臥也不明白。
他們唯一可以感覺到的,是武大先生的悲傷。
但是,武大先生不應該是被悲傷擊倒的人。
他們不懂,因為他們不知道武斷紅在這一夜裡心路掙扎和徬徨了多麼痛苦。
連自己的女兒都會利用而害死的人,奪得了天下又有何用?武斷紅想著,問著自己的一句話是,這是上天的懲罰?
懲罰一個本來是人人敬仰的英雄卻變成野心梟雄,違反天意的天怒?
這一剎那,他忽然也可以感受到宋懷古的心情。
宋懷古死掉唯一的獨子宋飛唐時在想什麼?
囗囗慕容吞天有點訝異武斷紅到了這個時候還沒回來。
卯時,杜怨帶著八名刀手自東北出現。
消息立刻像湖水上的微波傳開。
「終於該來的還是來了。」慕容吞天冷冷的聲音在湖面上盪開:「頂上太公雅築中只剩下裔衣和幾個刀客,杜怨一進入後我們就攻擊。」
他的估計是,杜怨是先頭探子。
只要上頭這間太公雅築內沒有任何事故發生,杜怨一定會發出信號讓武斷紅安心的回來。
信號一出,也同時是攻擊的時候。
慕容吞天唯一擔心的是,皇甫敵星怎麼還沒回來?
「慕容門主,敝堂兄弟們已做好準備。」
聞逍遙看起來就像是方外中人,一飄黑鬚在晨風中特別的有出塵雅意。
談笑的眼眸閃著深邃難測的光芒,就如似他的聲音深沉無測:「杜怨一發出信號,本堂的兄弟立刻可以破開七個洞,接下來由你們竄上!」
慕容吞天看著杜怨已到十來丈外,滿意的點點頭,一嘿:「行,就這麼辦!」
風起,水波在移。
所有的人頭忽然間就像隨著波流帶走般的消失。
囗囗杜怨絕對沒想到會發生這件事。
當他帶領八名手下踩進「太公雅築」第三間房時,裔衣笑著在問:「武大先生安好?」
「是!」杜怨點了點頭,道:「武大先生沒事……」
話說一半,裔衣突然出手。
好快、好猛的重手,杜怨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人的出手會高出自己這麼多。
杜怨倒了下去,他身後的八名刀客也躺下。
因為,他們的背後各有一把刀砍在他們的脖子上。
「發出黃色沖天信號!」裔衣冷冷笑道:「我要看看武斷紅踏上這座屋宇時被火藥炸成碎片的樣子。」
裔衣顯然得意極了,負手出了門檻,站在九曲橋上看著屬下把信號彈激炸在半空中。
黃色的煙霧散開,就像鶴羽般優美的在天空擴散。
「嘿嘿嘿!武斷紅到死也想不到這是死亡的煙霧!」裔衣得意的喃喃自語。
聲音輕得只有他自己可以聽得到。
所以,水下的慕容吞天、池池映和陸陸山也沒聽到。
裔衣想不到的是,「死亡的煙霧」指的竟是他自己而不是武斷紅。
突然間當裔衣回身進入房裡的時候,地板上多了好幾囗破洞。
破洞裡面出現了好幾個人和好幾樣兵器。
以裔衣的身手,平常的殺手可能自討苦吃。
但是,像慕容吞天這種人猛然一記擊來,背後又有陸陸山和池池映。
裔衣唯一的感覺,他倒下去時就倒在方才剛剛死在自己手上杜怨的屍體上。
這一個扣著一個的行動,是不是變得很可笑?
慕容吞天不知道,當天看著最後躍土來的聞逍遙和他那七名手下時,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奇怪。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忽然間外頭有人在高聲大叫道:「家主,前面那片樹林裡掛了一幅大布亡」
慕容吞天一大步子跨出,就看見那布上的字。
「懷玉山上玉樓居」。
七個字,慕容吞天和聞逍遙的表情一樣沉重。
一個是為了兒子。
另外一個呢?杭州十六懷古堂的生死。
囗囗「那三個女人去通知慕容老頭大概不會出事吧?」李嚇天是在問魏塵絕。
因為那個小行動可是由章兒鈴負責。
魏塵絕難得笑了笑,挾著馬肚邊疾馳邊回道:「單打獨鬥,有幾個人有把握能勝得過「帝王絕學」的傳人?」
這句話是員的。
章兒鈴一身殊勝成就如何,至今還是一個謎。
兩天前當我們李大捕頭以內力氣機制穴的手法點在章大小姐的身上,多少知道了一點。
這女人幹起架來一定讓天下十之九九的男人躺下。
「你這種成就也會被羽紅袖所擒?」李大捕頭那時很訝異的問了這一句。
「想被擒還不簡單?」這是章兒鈴的回答。
「好吧!你的意思是故意被擒的了?」李嚇天追問了一句:「那你得到什麼消息?」
「天台山惡人谷在羽紅袖的策劃下已大大的變了樣。」那時章兒鈴語重心長的道:「隱約知道的是,其中有六個村莊是羽紅袖經營建造的。」
「這可真要命!」李嚇天奮力策馬揚蹄,邊對身旁的董斷紅歎道:「那六個村莊擺明了是吞人的嘛!」
董大盜爺嘿嘿笑了,哼道:「那個我倒是不擔心,誰碰上來誰倒楣。」
「那你擔心什麼?」
「為什麼我們追了兩天兩夜,羽紅袖的行蹤越來越難掌握?」董斷紅可皺起了眉頭,道:「更擔心武斷紅在打什麼主意?」
武年年死了,武斷紅竟然隨著消失在江湖。
半空一陣振翅響,李嚇天招手抓住了鴿子,有信函。得到的飛鴿傳書是,太公雅築死了兩個很重要的人,裔衣和杜怨。
「杜怨是死在裔衣的手上。」秦老天在傳書上寫著:「而裔衣則死在慕容吞天的手上。」
真是殺人者人恆殺之。
秦老天末了一句話是:「慕容世家和聞逍遙已往懷玉山而去。」
「看來章大小姐有夠聰明了!」李嚇天笑著把信紙遞給了魏塵絕,嘿道:「只是不知道那兒兩天前發生了啥事?」
信函交到董斷紅手中看完後,忽然就變成粉末隨風飛散。
蹄響更急,往東。
「裔衣是羽紅袖的人,所以他殺了杜怨。」董斷紅皺眉道:「慕容吞天以為裔衣是武斷紅的人,所以殺了裔衣。」
這個推論是可以成立的。
「但是,武斷紅為什麼沒有回太公雅築?」李嚇天自己想著又自己回答:「我們會以為杜怨是先頭探子先回去太公雅築看看有沒有變化?」
顯然裔衣也是這麼想,所以殺了杜怨發出信號等武斷紅回來。
「沒想到這個時候慕容吞天出手。」李大捕頭嘿嘿一笑,偏頭在馬背上想著:「可是還是想不通武斷紅為什麼沒現身跟慕容吞天做個了斷?」
他們都知道武斷紅不是一個怕事的人。
「也許他根本就到了別處。」魏塵絕忽然出聲道:「而杜怨回去太公雅築只是通知裔衣會合的地點。」
這就對了,真是太出乎意料的變化。
問題是武斷紅為什麼突然撤走?
「因為武年年死了?」李嚇天說出這個看法時,他們已經進入德興大城的城門。
囗口德興大城和景德鎮、懷玉山各距離八十里左右。
不近不遠,是安樂河下游最大的城鎮。
景德鎮的磁器和懷玉山的玉石在這裡滿目可見。
董斷紅一馬當先,帶著兩個「朋友」便到了天馬客棧。
這客棧在德興城裡可是一等一的字號。
尋常商賈還花不起這錢,住上一晚要三十兩銀子。
「自家的,別客氣!」
「自家的?」
「對,老闆就是董某某。」
董斷紅大笑的進入「老闆」的睡房,呵!有氣派。
那可不是一間房,而是一座別有洞天的閣居。
它巧妙的由假山、奇石、湧泉隔出另外一片天地。
三間雅致極了的獨立木屋,散發出不濃不淡的木香味兒。更特殊的是用竹籐架成的迴廊,上面布長滿了萬年春,下面每塊石上則放置著景德鎮的精美磁具。
踏入其中,臨在風裡古意舒發心胸。
「你這老小子真會享受!」李大捕頭歎氣道:「連皇帝老小也沒你這般樂趣。」
董斷紅嘻嘻一笑,努了努嘴道:「三間房兒隨意挑。」
李大捕頭向來不計較,衝著右邊一間就進去了。
一雙眼睛還沒看完,門囗可有美人輕輕說道:「公子,小婢端了臉盆請公子梳洗。」
李嚇天一回頭,人家果然一雙柔荑捧著熱騰騰的水盆兒站在門囗等著。
享受得好像太好了一點?
李大捕頭自認為第二個優點,就是人家樂意自己奉陪有何不可?
當然,不能違反他的原則。
水盆擺下,毛巾在水中浮著。
李嚇天看了看這個美人一眼,嘻嘻一笑道:「姑娘如何稱呼?」
「賤妾水香。」那女人垂下了頭,輕咬唇回道:「是董爺派來服侍公子在這兒的起居。」
李嚇天笑得更愉快了,道:「你們董爺對朋友可真夠意思。」
「因為公子是英雄。」水香往前小跨一步,雙頰飛紅,輕聲道:「水香能服侍公子是水香的寵幸!」
李嚇天哈哈兩下笑,卻皺起了眉頭。
「公子有何不妥?」
「我怕!」
「公子怕什麼?」水香的表情有一點點不自在了。
「我怕這毛巾底下有什麼怪東西。」李大捕頭的左手一直放在水盆的邊沿,嘻嘻笑道:
「你說有沒有?」
眼前嬌柔無力的水香姑娘忽然潑辣了起來。
那雙看起來不勝柔膩的柔荑忽然間也變得可怕。
特別是十根原本是青蔥般的玉指,扣抓向前的時候已經慘綠綠的不像女人的手。
不,不止不像女人的手,簡直不像人手。
那是一雙會要命的鬼手。
李嚇天要擺平這樣一個人並不太困難。
但是,他歎氣的是羽紅袖分明在取笑董斷紅。
水香已經趴在地上喘氣,全身的骨頭就像已經散開了似的,她的眼角看見李大捕頭走了出去。
門外,魏塵絕和董斷紅也同時走出來。
誰都沒有董大盜爺的臉色難看。
「很好!」在樹梢上有人拍手輕笑,羽紅袖顯然又高興又滿意,道:「你們處理的速度夠快,當成我的對手。」
她看向董斷紅,嘻嘻笑著隨枝椏起伏著,道:「這是回報你在曉風大院時打破了我一面牆壁。
那是兩天前,羽紅袖在秘道中,董斷紅硬是擊破了壁面跟她對手兩次。
「我只不過讓你嘗嘗家裡叫人家來去一回的滋味。」羽紅袖的笑聲已到五丈外,猶飄來一句:「你們追得夠快,那個宋老頭就住在兩條街外的高雲酒樓,特此奉告。」
戲弄人嘛,要你這女人告訴我們?
李嚇天捕頭的威風全沒得有用上。
羽紅袖這般指道出來,分明是一個挑戰。
現在是正午午時。
今夜過完以前,她會找上宋懷古。
「喂,這回可是在你的地盤上辦事啦!」李大捕頭一瞪董斷紅,大叫道:「輸了可去大了臉。」
囗囗董斷紅對高雲酒樓也很熟。
因為天馬、高雲兩家是在德興城裡競爭最激烈的大客棧。
比住費貴,也比裝潢佈置看誰稱得上第一。
所以,德興城裡的人都說如果有一天高雲酒樓的老闆碰上天馬客棧的老闆,一定相互用金子砸對方。
高雲酒樓的老闆姓劉,人家都叫他劉二爺。
為什麼是二爺而不是大爺?
沒有人知道,反正就是這樣叫順口了。
董斷紅現在就坐在劉二爺平常坐的位子上。
劉二爺呢?他可是恭敬的站在一旁。
誰會想到高雲酒樓的大爺老闆就是天馬客棧的老闆?
除了這位劉二爺外,連天馬客棧的掌櫃也不知情。
「我要派三個人到樓裡來工作。」董斷紅淡淡說著:「而他們的目的就是服侍宋懷古和他的那些手下。」
「是!」劉二爺回答得很簡單,也問得很簡單:「人是什麼時候到?」
「現在!」
董斷紅才說完,阿萬、蜘蛛、冷磚頭已經站在門囗。
「宋懷古住在那一房?」
「他包下了九福院。」劉二爺恭敬的回道:「大半的事都是由他們自己動手。」
董斷紅嘿的一聲,哼問道:「他們什麼時候住進?」
「昨天夜裡。」
「什麼時候走?」
「院房訂到明天早上。」
董斷紅眼睛一亮,嘿道:「那麼,他們是在等人了?」
「屬下不願妄加猜測。」
「很好!」董斷紅笑道:「很好!」
囗囗魏塵絕是直接找上宋懷古。
他一跨入九福院內,立刻叫五組人三十五個圍封死緊,一直等到宋懷古陰沉著臉出來。
「你是來解決我們之間的事?」
「隨時奉陪!」魏塵絕淡淡回道:「不過,另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宋懷古打量了片刻,終於問道:「什麼事?」
「羽紅袖今晚會來找你。」
「嘿嘿!你怎麼知道?」
魏塵絕沒有回答。
但是他的眼睛讓宋懷古知道他確實知道。
「你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句話?」
「還有,我不想你被殺。」
宋大堂主的臉色變了,另外三十五張臉也變了。
「因為你們隨身的機關幾乎全滅。」魏塵絕雖然說得很輕很淡,但是很誠懇:「你知道這是事實!」
宋懷古瞇起了眼,又一次打量這個殺了自己兒子的年輕人,良久以後才冷冷道:「你的話說完了?」
「宋大堂主或許可以在羽紅袖的手下走脫。」魏塵絕淡然依舊:「但是這三十五位兄弟可能全部埋屍在此!」
好聳動的話。
這回宋懷古竟然沒有憤怒。
江湖上傳言宋懷古一向視自己的手下如同手足。
他可以不考慮自己的生死,卻不能不打算屬下的死活。
「你從昨夜進住以後到今晨沒走……」魏塵絕顯然也問到了這個逍息,他緩緩的道:
「原因只有一個──等聞逍遙!」
聞逍遙來可以增加不少實力。
如果再配合上慕容世家便更好。
宋懷古是個謹慎的人。
他一定考慮到自己的人手力量不足以和羽紅袖相抗。
魏塵絕淡淡一笑,說道:「誰都不知道羽紅袖會不會在聞逍遙來以前就發動攻擊對不對?」
囗囗李大捕頭進入德興城的衙門時心裡在想著,三個人分開各自用各自的方法辦事對付羽紅袖到底好不好?
衙門內早已經恭立了大小捕快,連那位縣太爺也三並做兩步的迎了出來。
「李爺的大駕,小官未知,真是……」
李嚇天可有點擔當不起,雖然自己是御賜「天下捕頭」,半具有監察御史的身份,倒也不能太壓人家縣太爺頂上,捕頭總是小一級嘛!
「大人別客氣,李某只是想找這裡的捕頭商量事兒。」
縣太爺可松氣了,回身一叫:「黃捕頭,李爺有請!」
登下,兩旁的捕快中跨出了一人來。
「在下黃開青,請李爺賜教!」這漢子一臉方正,很有那股樣子。
李嚇天滿意的笑了,哈哈道:「黃兄,咱們喝茶去!」
「天下捕頭」的邀請又豈有不去之理?
幾個大步晃出來,這個黃開青便帶了李大捕頭到一處算是古色古香的茶樓裡坐下了。
人家店小二一看黃捕頭來了,而這位德興城的捕頭大爺又對那個同來的年輕人有禮得很,他豈有不識相?
招呼都省了,幾個店小二服務得可真是周到。
一忽兒,上好的鐵觀音、瓜子、小點全擺上了桌。
李嚇天嘻嘻笑道:「黃捕頭平日教導他們有方呀!」
黃開青臉上一紅,嘿嘿陪笑道:「是城裡的人勤快。」
李嚇天翻眼看了他一下,啜了啜茶,只聞一股香氣在喉頭裡打轉,留而不散。
「好茶!」李大捕頭讚道:「每天喝這種茶的人辦起事來一定特別有精神!」
黃開青吞了一囗囗水,有一點兒顫抖的喝下他第一口定了定心神,這才問道:「有什麼小的可以效勞?」
「辦一件假案子。」
李嚇天的輕鬆,黃某某可是臉色大變。
「栽髒?」
「什麼話?你以為哥哥我是這樣子爬上去的?」
「不……不……」黃開青一顆頭搖得像啥似的,急急道:「是小的失言,請李爺指示!」
李嚇天輕輕一笑,嘿道:「我希望你今天入夜的時候帶人到高雲酒樓一趟。」
黃開青用心聽著,猛點頭。
「隨便弄個理由……」李嚇天好像想起了那雞飛狗跳的情景,樂道:「反正對一個叫宋懷古和他手下住的地方特別加以查探。」
「是!」黃開青松了一口氣,笑道:「李爺放心,這件事在下和兄弟們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囗囗羽紅袖站在西梵寺的簷頂上,讓晚風吹著。
抬頭,一彎月正小掛在東。
她是在等人?
或者只是純粹在欣賞,在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你又回來看老衲了?」一道溫煦的聲音在她的背後響起,是個很老的老和尚。
瘦干的身子像是禁不住風吹。
禁不住風吹所以才能「飄」上了屋頂?
晚課的木魚聲正從大雄寶殿那端傳來,一聲聲。
入耳、入心。
老和尚坐到了羽紅袖的對面,愛惜慈悲的看著這名女子。
女子很美,但是在老和尚的心中早無色慾。
所以,羽紅袖在他眼中只是浮浮眾生之一。
不同的是除了出家人的慈悲外,對她特別有一份的關切。
「恩人近日來可好?」
羽紅袖說得很恭敬:「紅袖久未拜見……」
老和尚輕輕一笑,緩緩道:「心有即見,不要執著。」
「是!」羽紅袖回答著,歎息道:「紅袖幼時三歲冰凍於風雪中,若不是恩人相救何有今日?」
老和尚慈祥的輕輕笑了,看了羽紅袖一眼,道:「那時還有你同胞的親弟,是叫羽公子吧?」
「是!」
「這幾年來你還對他不滿?」
那是一段往事。
羽公子和羽紅袖後來有機緣同時被第五劍膽收入門下,羽紅袖驄穎智慧較高而獲第五先生傾囊相授。
未料,羽公子懷恨暗中下毒手。
曾有一年時間,羽紅袖被封於關外冰雪絕谷中。
「世間是非多少?」老和尚昂首對月長噓道:「莫讓五毒焚自性,失了最大佛性禪境」
紅袖看了眼前這位慈祥的高僧一眼,輕輕應道:「只是人身在紅塵,常常有很多不得已。」
老和尚看了她一眼,輕輕含笑搖頭,道:「看來今夜你的心神不寧,莫非有什麼難以抉擇的事?」
「不!」羽大令主恭敬的說道:「紅袖來看恩人,只為的是薄盡一點心意。」
她說著,自袖中取出銀票,道:「是香油錢。」
「哈哈!何須瞞我?」老和尚大大的一搖頭,歎氣道:「老衲見過多少紅塵是非,怎會看不出來?」
這一句話後,他慈祥的撫著羽紅袖的頭,輕輕道:「紅袖,別委屈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是!」羽紅袖的聲音哽咽道:「紅袖會記住恩人的話。」
老和尚看了她一眼,輕輕又道:「今晚那裡都別去,就待在這裡聽寺裡的和尚唸經吧?」
羽紅袖抬起了頭,一時間竟是無法回答。
「方纔初見你背影,鬥氣騰騰。」老和尚像真是了悟了人性,道:「想是今晚會和人交手?」
「是!」羽紅袖照實回答道:「與杭州十六懷古堂的宋懷玉和另外三個人鬥智、鬥力。」
老和尚搖了搖頭,淡淡道:「這些人和這些名字都沒有意義,就如同釋迦牟尼佛對達摩沒有意義一樣。」
羽紅袖有點不明白。
「禪在心,在自性中。」老和尚笑道:「所以,世間眾生在和尚眼中、心中相同。」
羽紅袖明白了大半,但是還有執著。
「可是我不能不和那三個人一戰。」
「為什麼?」
「因為他們一定要阻止我在江湖中行走。」羽紅袖歎氣道:「他們怕我是第五先生的弟子會危害武林。」
「你會嗎?」老和尚反問。
羽紅袖剎然愕住。
名利在身時誰知道會變成怎樣?
就以武斷紅尚且不能自持,更何況他人?
她長長噓了一囗氣,好久以後才終於開口。
「恩人的話或許有道理。」羽紅袖誠懇的道:「今夜,我的確是該在這裡聽經。」
老和尚很愉快的笑了,達摩談佛是不帶文字、語言目的。
囗囗董斷紅一向很少到佛寺去。
今晚卻有點不同。
因為在這一夜裡短短約五個時辰,很可能就見不到明日的升陽晨曦。
和羽紅袖一戰,壓力比自己想像的還重。
他之所以走到西梵寺,是因為距離最近。
人還在寺外,一聲唱唄佛號已清靜了不少心煩。
他想上個香,求佛祖保佑。
不是保佑自己,董斷紅跨入了殿內,恭敬的燃香平舉在額眉間,默禱道:「我佛有靈,請護佑卓夫人平安。」
他的心念在轉動:「她的一生太多的坎坷,若是我不幸在今夜一戰中喪亡,請大慈大悲的佛祖保佑她不受世間無情的攻擊。」
一陣虔誠靜默後,他上前在香爐插妥了香。
香,三炷,隨著百十香火一道升煙。
董斷紅覺得輕鬆寬慰了不少。
這是一種心靈平靜後奇妙的感覺吧!
信步之間,已踱向了後殿。
這兒可較前殿又清靜了不少,望出窗牖,小懸月。
他笑了,想起那一天在妙峰山上和李嚇天大戰後兩人趴在河邊仰首望雲的滿天星斗。
是多久沒抬眉看看夜空了?
他想著,跨步出殿,停步,抬眉。
眼眸凝住,凝在一個身影。
羽紅袖!
羽紅袖一雙妙眸正也望下來看著他。
沒有任何的聲音,除了佛頌梵唄。
好久。
是不是兩個人都不想破壞這時清靜?
風吹著,有點涼,是更深的夜了?
戊時了吧!
董斷紅緩緩的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羽紅袖沒有動,是身體還沒動。
心卻早已歎氣。
有時候「命」是很奇妙的一件事,人奇妙了!
囗囗黃開青大捕頭大呼大叫的衝進高雲酒樓時,還真十足的有那麼一回事。
「有人看見皇榜欽犯尤三這廝溜進了這兒!」黃開青的嗓門可大,道:「現在,這裡已被捕快團團圍住,所有的人不得外出。」
末了,狠狠的加上一句:「否則格殺勿論。」
呀!可真兇了。
董斷紅本來有些皺眉的由頂上望下去,一待發覺這捕頭幾乎是率人馬全力搜索九福院時可笑了。
那些捕快中,有一個挺眼熟的,不是李某某那小子?
只見一窩人擁進了九福院,好一陣翻箱倒櫃,弄了一炷香光景才又轟然的退出來。
董斷紅在笑著,進去九個怎麼只出來八個?
李嚇天那小子幹啥這般費事?
董斷紅想笑的時候,忽然看見西側牆外人影一閃。
是不是羽紅袖?
黑暗中只見那人影好快的速度,三兩轉裡不見了人。
董斷紅嘿的一笑,方想起身。
忽然,東側牆外又見一條人影竄入。
不只一條,緊接又是一對人影,總共有三。
熱鬧了,董大盜爺好想大笑,天下有那個小賊敢在「盜爺」的面前賣弄?
他等著,等著黃開青一窩人大剌剌的走了,這才走入秘道。
董斷紅對自家的秘道當然很熟。
幾步幾轉裡已經到了九福院的下方。
上頭可聽著宋懷古淡淡正說道:「朋友來了何不進?」
「嘿嘿!宋懷古,你認得邵某?」
邵某?董斷紅在壁道中推開小口一看,邵頂天!
「紅衣頂上的那顆頭」邵頂天在妙峰山一戰後便沒了消息,這刻來找宋懷古幹啥?
「邵大教主!」宋懷古一付不屑的樣子,道:「有何指教?」
「嘿嘿!做一筆交易。」
「是嗎?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宋懷古頂回去個乾淨俐落:「邵教主可以走了。」
「哈哈哈!宋大堂主的脾氣不小。」邵頂天顯然沒有想走的意思,道:「天下誰都知道魏塵絕殺了你兒子。」
宋懷古一皺眉,冷冷笑道:「邵頂天,老夫說話不二,你大概想走也走不了了。」
登時,無聲無息閃出兩組一十四人來。
邵頂天臉色可穩著得很,哈哈笑道:「邵某的紅衣教可以幫你殺了那個姓魏的,但是………」
宋懷古冷峭的眼神看著對方,他根本懶得回答。
右手一挽長鬚,立即那兩組人動了。
雖然這次六組機關中已經毀損了五組。
但是,十六懷古堂的人手下功夫都很好。
不但很好,而且他們各自有隨身的機關貼臂。
杭州十六懷古堂成功絕對有他的道理。
當面的邵頂天嘿的冷哼,大袖一揮,拍碎木窗。
這是暗號。
三道火紅的人影自另外一端急速的竄入。
好快的罩向宋懷古,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紅衣教在江湖中是一股黑暗的勢力。
近百年來他們不常在武林中出現,往往他們的蹤影和行動更添加了神秘性。
一年來的「紅衣神魔」鬼跳天和「紅衣大仙」胡比群死亡的事件,總算讓武林中人稍微知道了一些紅衣教的信息,紅衣教不只是一個教。
紅衣教分為中通天、北冥地、南河水、東鬧火、西吞金五個教別。
他們的統稱是「火神之子」,大教主據說遠在西域以西的阿拉伯地域。
中原的這一支,便是稱為「東鬧火」的東教。
每一位教主的手下則有「神魔」、「大仙」、「鬼尊」、「修羅」、「天王」
五名大將。
宋懷古背後出手的三人,正是「紅衣鬼尊」應地聲、「紅衣修羅」祁剮、「紅衣天王」
仇死。
邵頂天今夜精銳盡出,想來是大大有目的。
應地聲是從上三路出手,相當扎實的扣向宋懷古的雙肩,好有力,仇死擊出的方向是下三路,一雙腿飛剪中迫氣十足。
真正的攻擊手則是中間三路的祁剮。
他那雙右爪探出時,真讓人家相信可以穿過背脊由前肚探出來。
這種攻擊的方式,壓根兒是搏命,那裡有商量餘地?
宋懷古冷冷笑了,身子往前一大步跨到邵頂天面前,幾乎是同時,他的右拳撞向對方。
杭州十六懷古堂的弟子也動了,十四個漢子同時往後半轉,二十八條手臂齊探。
手掌撞出去的拳風很有力。
手臂上貼著的暗器機關更有力。
那是一片片帶刺的鋼片,每七片鋼片瞬間湊成一面盾牌。
盾牌是長短不同的刺鉤。
兩組人兩面盾牌,擋住了應地聲和仇死。
沒有人願意拿自己一雙肉拳去砸鋼釘幹傻事,所以「紅衣鬼尊」和「紅衣天王」
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宋懷古的拳很猛,倏然間逼得邵頂天只有偏身閃過。
邵頂天身影一閃,宋懷古的拳勢不變。
拳勢不變,只是轉了個身。
十足十吻合的撞上祁剮的爪。
好脆又好乾淨的一響,祁剮只聽到自己的兩臂同時碎骨的聲音,整個人便趴了下去。
宋懷古嘿嘿一笑,左右雙拳一揚,各自對著應地聲和仇死招呼下去。
邵頂天當然不想讓宋大堂主得意,立刻竄前出手。
一跨步,邵頂天立即明白了十六懷古堂之所以能在江湖中立足的原因。
兩面鋼刺的盾牌就在同時轉身,左右像是有一條線在拉扯牽繫著似的往自己擠來。
這種配合幾乎是變成了宋懷古背後的兩隻手。
邵頂天只不過是稍一猶豫,耳裡已經聽到手下兩名愛將慘呼之聲。
舉手投足間,宋懷古就擊斃了紅衣教三大長老高手。
邵頂天忽然一絲恐懼爬上了眼眶。
盾牌分開。
宋懷古在開縫間負手含笑而立,冷淡淡道:「我說過,你想走也不好走了是不是?」
邵頂天一額的汗水涔涔滴下,連聲音都嘶啞了起來,道:「為什麼你不願意和我聯手殺了魏塵絕?」
「想知道原因?」宋懷古冷冷笑道:「第一,紅衣教並不是什麼名門正派……」
宋懷古冷冷接道:「第二,魏塵絕這個人並沒有錯,所以只有我有資格殺他!」
魏塵絕沒有錯,天下誰也沒有理由殺他。
宋懷古除外,因為他的兒子死在魏塵絕的手上。
「更重要的一點,你跟我「合作」的目的是什麼?」
宋懷古盯著邵頂天,冷嘿嘿道:「不過是想竊取本堂的隨身機關,好讓你明年參加「火神之子」大會時奪得總教主的地位?」
邵頂天得了這龐大組織的領導權以後會怎樣?
宋懷古可以想像這老小子將會興兵作亂的情景。
所以,邵頂天今夜來這裡根本是自投羅網。
「我相信死了一個你這樣的敗類對中原武林有大大的好處。」宋懷古冷冷的道:「十六懷古堂很高興做這件事!」
董斷紅在秘道中看著,看著邵頂天躺下去時一臉的悔恨和訝異。
宋懷古的武功比他想像高得太多了。
董斷紅一顆心不由得也緊跳著,我們是不是人錯估了這位開創杭州一十六懷古堂的宋懷古?
邵頂天一行四個人的屍體很俐落的被處理掉。
這間屋子內除了那道破碎的木窗外,幾乎像是沒發生過事情一樣。
董斷紅輕輕歎了一口氣,江湖事不就是如此。
每天都有事情在發生,每天也都有人死亡。
但是一個人的死亡似乎太容易了一些?
容易到連蛛絲馬跡也沒有得留下。
他摸了摸滿頰的胡,想著自己如果今夜戰死,會留下什麼?才自個兒搖著頭,那屋裡又有了動靜。
是一陣淡淡似有若無的香味。
「你果然來了!」宋懷古看著那一面破裂的木窗,朝外頭輕淡冷哼:「我早也知道你會在懷玉山以前找到我。」
一串輕笑,絕世美艷的羽紅袖緩緩飄入了屋內,負手對峙著宋懷古令人不敢仰視的尊霸之氣一下於塞滿。
宋懷古看著她,厚實穩定的有如一棵千年巨木。
早經不知多少年的風雨。
「你很忌諱我們現在正研究的東西是不是?」宋懷古哈哈大笑道:「偏偏那個機關又是你的同胞兄弟羽公子費盡心血所設計的。」
羽紅袖的表情十足十的沉穩,幾乎是個不見喜怒的人,她冷淡淡的回道:「羽公子設計出什麼對付我?」
她看著宋懷古,挑眉哼道:「只怕十六懷古堂完成了那件「飛唐笑天」的目的不在於我而是蜀中唐門。」
「飛唐笑天」取的是宋飛唐的名字。
同時,也是針對唐門而設計的名稱和暗器。
「十六懷古堂一直在蜀中唐門之下,你很不甘心?」羽紅袖淡淡冷笑著,眼中充滿了譏誚:「因為你們一直製造不出像「觀音淚」這種獨尊天下的暗器。」
宋懷古一張老臉沉了又笑,半晌恢復平淡無情的面容,嘿嘿道:「那麼你想破壞懷玉山裡本堂的機關場又是什麼目的?」
羽紅袖伸起皓腕輕攏著垂發,笑道:「你不明白嗎?羽公子身上還有半本的「人情冊」,那可是他從我這裡盜走的。」
人情冊是記載了許多人的秘密和人情債。
早在三十年前,武林中欠過第五劍膽人情的人無可勝數,而這些人情在世世代代中都必須還清一次。
人情冊上的人死了,就由他的後代、他的徒弟來還。
可以不可以不還?
據說曾經有人想賴掉。
唯一的結果是,第二天那個人就死了。
而且是死在自己最擅長的武功之下。
所以江湖中又有一個傳言:「第五先生學究天人,所有受過他幫助的人武功心法只要一天就被第五先生貫通。」
甚至比當事人還要多少幾分殊勝成就。
許多人也都記得,三年前「九禽門」的九禽舞天掌是江湖中一樣不傳的絕學。
但是,忽然間在短短的七天內,最少有六七十個人耍起九禽舞天掌都有模有樣,比「九禽門」裡學了十年的弟子還好。
這件事經過調查後,傳聞是羽紅袖在「九禽門」門主商碧血拒絕她的要求還情後將「九禽門」的武功寫在一張紙上傳授出去。
那張紙上寫的方法甚至連商碧血都沒想到這麼簡單就可以達到苦練三十年的成果。」
當時的冷大先生就曾歎氣的道:「所以,商碧血可以說是活活的被羽紅袖氣死的。」
「九禽門」一門上百人,也就在一夜間崩潰。
像這樣一本上下兩卷的人情冊,別說是半本一卷,就算只有其中的幾張也是很可怕的事。
羽紅袖的聲音繼續冷冷的說道:「你甘冒與我為敵而暗中藏躲羽公子的目的,不也是為了那半本「人情冊」?」
宋大堂主目光一陣閃動,哈哈大笑道:「宋某一生行事光明正大,懷古堂的天下是老夫和十五位兄弟浴血打下的天下。」
「嘿嘿!剛開始的時候是沒錯。」羽紅袖冷冷笑道:「可是自從三年前你在關外所擴展的勢力難道是憑自己的雙拳打出來的?」
關外,是羽紅袖的大本營。
任何人只要一擴展勢力出關,她立刻就知道,而且會加以阻止,這是人之常情。
偏偏羽紅公子最想擊敗的人就是羽紅袖。
因為嫉妒。
嫉妒第五劍膽對羽紅袖傾力相授。
在嫉妒中羽公子也產生了恐懼。
自己是兄長卻在妹子的面前抬不起頭來,他恐懼天下人的流言流語。
所以,擊敗羽紅袖變成了他一生的目標。
為了這個目標,他可以跟蘇佛兒、大舞合作,也可以跟宋懷古合作。
一切的話似乎都已經講完了,宋懷古忽然想到一件事:「羽紅袖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麼?」
她絕對不是說給自己聽。
而是說給暗中在觀看的人聽著。
李嚇天忽然之間從一個大木箱內走了出來,邊活動著筋骨邊叫道:「媽呀!蹲窩了半天,骨頭都快散了。」
李小子冒出來得可突然,宋懷古倒是沒料到。
宋大堂主原先講好的人是魏塵絕,魏塵絕的刀就在木樑上凝聚看一擊必殺的力量。
羽紅袖看著李大捕頭,輕輕笑道:「在裡面可真辛苦!」
「誰說不是?」李嚇天翻了翻眼,突然瞪著這個大美人,問了一句題外話:「喂,你人長得這麼標緻幹啥不找個婆家嫁了?」
什麼話?這種時候冒出這一句差點讓樑上的魏塵絕跌下,秘道裡的董斷紅摔出。
「有什麼不對嗎?」李嚇天看著羽紅袖那臉表情,一付很無辜的樣子,大聲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嘛!」
羽大美人楞了一會,這才嬌笑起來,緩緩道:「承謝李大捕頭關心了,不過天下英雄雖多,卻沒一個紅袖看得上眼的。」
「這個不好!」李嚇天的話題越扯越遠了:「女人家就是找一門厚實可靠的夫家,可不一定要什麼英雄大俠名門公子不可。」
羽紅袖看了他一眼,淺淺一笑,也搭上了話:「那好,就請李大捕頭推薦一位吧!」
宋懷古簡直一肚子氣。
事情怎麼變成這樣子?
李嚇天分明是出來搞局亂事的嘛!
「嘿嘿!羽大小姐今夜到訪的目的不曾是為了相親吧?」宋懷古冷冷插著話:「老夫也不慣打哈哈。」
羽紅袖剎時臉色一正,淡淡的瞅了李嚇天一眼,嘿道:「行了,你方才說那些話的目的是什麼?」
「一定要有目的?」李嚇天歎了一口氣,自個兒接道:「我只是想從你說話時的呼吸中找出攻擊的弱點。」
「找出來沒有?」
「沒有。」
「沒有你還是要打?」
「當然!」
李嚇天這兩個字說完的同時,三個人剎然出手。
李大捕頭和宋大堂主搶先出拳,羽紅袖出招在後卻控制在先,雙袖飛動間已壓下了前右四拳的來勢。
刀光閃!
魏塵絕在猛然吐氣的瞬間揮砍一刀下來。
石破天驚的一刀。
羽紅袖盡全身之力滑開,右掌五指忽的探出袖口拍落宋懷古的左肩,氣機一吐。
同時借力拗身,盡力後退中堪堪避過魏塵絕的一刀。
刀上罡風猛刺入肌肉,隱隱作痛。
董斷紅破壁。
羽紅袖退過來,董大盜爺好猛的雙拳往對方腰際打下,可是沉重得很。
雙拳可落實了,羽紅袖的腰卻能一折,神鬼莫測的一腿將董斷紅前胸結實一腳踢了回去秘道內。
兩袖旋打,右袖逼魏塵絕半空倒竄,左袖一拍宋懷古的頸部拉飛。
李嚇天可是捏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猛的雙拳打出。
羽紅袖竄身向上,李大捕頭幾乎平行的跟上。
電光石火的剎那,李嚇天的雙掌擊中羽紅袖的腹部。
那端宋懷古雙掌一扣,便扣住了羽紅袖的左袖,全身氣機貫注其中,硬是要鎖住這位羽大令主。
「嘿!」羽紅袖輕哼一聲,飛袖倒捲,一拍李嚇天的背部,同時身勢再起平貼於頂,忽的在半空中三轉。
這三轉可大有學問,只讓宋懷古雙掌好一陣炙熱,全身氣機像是被帶動了般,五臟一陣沸騰。
魏塵絕冷喝砍刀揚起,直揮向羽紅袖。
這一刀和方才不同的是沒有殺氣。
沒有殺氣的刀法會是怎樣的刀?
羽紅袖的眼睛忽然有一絲驚訝。
因為她的胖子可以看見刀正一寸一寸的接近。
很快的接近。
但是她的心卻感受不到。
甚至連刀捲動時揚起的風都沒有湧動起空氣。
羽紅袖真的吃驚了。
這是一把沒有聲音的刀?
就像「達摩談禪沒有聲音」一樣的寂靜。
寂靜並不代表死沉沉,而是充滿了天地宇宙的活。
何時何處何事何物都是──,且很有大威力。
「大禪一刀門真正的刀法!」羽紅袖不得不有著讚佩,一身軀體在屋頂貼壁開始轉動了起來。
轉得好快,有如風輪般彈指間最少轉了有四十之數。
刀停了。
停在一種奇異的迴旋之力外,偏開。
「卡!」好一響裡,瓦石、木粉齊飛。
魏塵絕的一刀已盡,羽紅袖卻雙掌猶有力打。
董斷紅可不會叫這個女人如意,大喝中身影猶勝賽過聲,硬是彈跳在半空接下這雙重掌。
「嘩啦啦」一大響,羽紅袖被打飛出了屋頂外。
董斷紅的身子落下,李嚇天則緊迫擊破屋頂而出。
李大捕頭的人方出去,屋頂又多了一個破洞,羽紅袖搶住這個時機倒竄回來,雙袖掄摜宋懷古。
千鈞一髮,魏塵絕喝聲再出刀。
這一刀的威力已大不如前。
少了「靈動」的刀,就算威力再猛又如何?
羽紅袖嘿的左右雙袖一折後打阻住了魏塵絕和董斷紅,同時又是神秘莫測的出腿攻向宋懷古前胸。
宋懷古方才內力氣機大亂,如今才緩過氣來如何能擋?羽紅袖的腿已踹到了前胸,猛然裡宋懷古一嘿納氣於丹田。
羽紅袖的腿踹實了,宋懷古往後一翻,卻猶能倒掛雙腿踢中羽紅袖的背。
宋懷古不愧是杭州一十六懷古堂的堂主。
這一記「風鈴雙懸」硬是奇妙難測。
羽紅袖這下被踢實了,連那位落回屋內的李大捕頭都樂觀的相信這女人要落到自己的手上。
誰都會這麼想。
董斷紅和魏塵絕也不例外,更何況宋懷古自己!
羽紅袖竟然笑了。
宋懷古的雙腿是踢到背,但是腿上所奔放的內力卻導入自己的雙臂中,大力的自背後收回往前一拍一扣。
好速度!
李嚇天、董斷紅、魏塵絕他們三個還沒弄清楚怎麼一回事,人家羽大令主已扣著宋懷古破壁而出。
好快,一下子兩道人影就叫黑暗吞沒,無影無蹤。
真他奶奶的,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