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一天京城裡談話的事兒可多了。

    劉瑾被斬,李嚇天復活,加上一個談笑半途開溜。

    「高明!」有人大力擊掌道:「天馬賭坊這回可真是叫那個姓談的玩弄於手掌上了。」

    「可不是?」有人接腔道:「硬打硬闖的過了七關,偏偏在最後脂粉陣前來個鳴金收兵,擺明了是讓天馬賭坊的大老闆下不了台。」

    想想,自己的女兒絕天下,再加上千萬資產的嫁,天下哪個男人不要?

    如今談笑來個虎頭蛇尾豈不是叫人說他們閻家的閒話?搞不好以後談笑隨口說了句閻大小姐根本不在他眼中,哪裡還會有名門公子上門來提親了?

    選人容易,被人家選可是尷尬了。

    談笑俄然來這一記「將軍」,主客易勢下可足足叫閻千手吃了這輩子最大的一回悶虧。

    偏偏可沒規定不能半途走人的。

    「喂!這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王王石嗓門兒叫了起來道:「分明就是要成功了嘛!」

    「成功?」談笑瞪了這王小子一眼,嗤道:「連命都快沒了,成什麼功?」

    「怎的?受了內創?」

    「你以為紅棺木內那個傢伙是好相與的?」談笑翻眼道:「他再稍微挺一下,哥哥我非跌下來不可!」

    李嚇天「格格」笑了,嘿道:「怎樣?我說過那棺木是用苗疆的千年瘴毒木所做,夠毒吧?」

    原來是有這一層關係!

    「那你為什麼要上去?」王王石皺眉道:「真是笨,明知山有虎,偏住虎山行!」

    「屁!這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談笑喘了一口氣,背後的杜三劍雙掌逼出了最後一絲毒瘴,哼道:「那小子倒是大方,要哥哥我逼他出來,嘿!人沒出來,談某早就毒死了!」

    杜三劍笑了笑,朝王大拳頭道:「談笑之所以上了棺木頂,是因為他透過氣機告訴了下面的人,一刀砍出是會要命的!」

    王王石想起談笑那時的姿勢,盤腿而坐,雙手放於丹田處,原來這小子是別有目的。

    刀在腕,在指間可及處,雙腿盤起時中央那處空位足可以讓「臥刀」有充份的空間做出雷霆一擊。

    顯然談笑的氣勢讓下方的黑袍人有幾分忌憚。

    特別是談笑坐在毒瘴木上頭猶有如此可怕的氣機,不得不讓黑袍人更加幾分的懍悚。

    他決定退,因為「八仙過海」的最後一份賭局決定權並不在談笑的身上,他們可攻可守。

    「誰也沒想到談小子會來這一記。」李嚇天大樂的撫掌笑道:「這回可叫閻千手的臉上夠難看了。」

    「可不是?」門外忽然有女人輕輕笑了起來的聲音,而且還不只一個。

    宣洛神和伍音音。

    李嚇天看看自己這間屋子內已經塞了談笑、杜三劍、王王石加一個李猜枚,如今又湊進來兩個女人,那可真是熱鬧了。

    「兩位聯袂造訪有何指教?」李大捕頭說得挺客氣。

    「劉瑾那奸賊已經伏誅了!」伍音音看著屋裡的男人一眼,又有一絲訝異的看了看李猜枚後才道:「我希望各位能放我爹一馬,別再……」

    她說得婉轉動人,甚是可憐。

    好個杜三劍給她猛瞧得不自在起來,嘿嘿乾笑道:「當然!咱們當時會去找你爹也是為了劉瑾那奸賊!」

    「那我就放心了!」伍音音一笑,朝李猜枚注視道:「不知道這位女俠是……」

    「嘻嘻,我不是女俠!」李猜枚笑道:「我是被王王石從天馬賭坊裡帶出來的!」

    啥?帶出來?多曖昧的話。

    王大公子搖手叫道:「喂!你別引起別人的誤會成不成?是『救』出來,不是『帶』出來!」

    李猜枚「咭」的一笑,看向宣洛神道:「宣大小姐,你怎麼來了這兒?」

    宣洛神微微一笑道:「我是來道謝這幾位大俠在這幾日來助力襄救了家父……」

    「太客氣了!」談笑「格格」笑道:「那可是你用鑰匙去換回你爹的……」

    他說著,忍不住好奇道:「果真有鑰匙這回事?」

    「沒有!」宣洛神苦笑道:「可是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有理!大大的有理!」

    談笑大笑道:「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更何況那把鑰匙毀了,劉瑾也死了,一切也沒得追起!」

    「實在值得好好慶視一番!」李嚇天伸了伸懶腰,忽然李猜枚問道:「張張進呢?」

    「早就走了!」

    「走了?」

    「那小子算他聰明!」王王石哈哈大笑道:「再不趁這兩天早走,連命都會沒的!」

    李猜枚當然知道天馬賭坊對付叛徒的手段。

    所以當酒菜端上了桌,四男三女全數坐下來後她又問道:「張張進走了,你們打算如何安置我?」

    「最好的一個方法就是跟著他們三個!」

    李嚇天說話的速度自己都沒想到這麼快,道:「我保證以三位大俠的能力足以保護你逍遙天下!」

    「什麼話?」王王石大叫道:「京師是你的地盤,大捕頭不保護善良百姓卻叫我們來……」

    李猜枚「咭」的一笑,看著王王石道:「就是你負責啦!」

    因為人是他「帶」出來的,送佛上西天嘛!

    一時間眾人看王大公子那付可憐的樣子,全都大笑了起來。

    「其實我們還有需要李姑娘幫忙的地方!」

    談笑臉色一正,喝了一大口酒接道:「就是有關於天馬賭坊內的一切……」

    李猜枚點了點頭,露出潔白的牙齒一笑道:「天馬賭坊以閻大老闆當家,但是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面目。」

    她一頓,又道:「甚至連大總管號稱『天馬下的大地』宋天地的面目也沒人曉得……」

    杜三劍忽然問道:「紅棺木內的黑袍人又是誰?」

    李猜枚深皺了一雙眉,沉吟了片刻後才道:「他的身份很特殊,幾乎所有的旨令都是由他指派……」

    他會是閻千手?這是每個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不過他不應該是閻大老闆!」李猜枚慎重的道:「我所知的事裡,宋天地幾乎和他是平起平坐……」

    眾人間相互看了一眼,伍音音忽的道:「我曾聽家父說過,天馬賭坊的老闆其實是關外一位大商賈,專門以販賣人參為大貨……」

    閻千手是來自關外?這倒是個很特別的消息。

    「因為我爹曾經鎮守過北防。」伍音音輕輕一笑道:「十五年前曾見過閻千手幾回……」

    「那何以見得那個人就是如今天馬賭坊的主人?」

    「第一是那人的賭勢精湛非常,據聞在關外一生未曾輸過。」伍音音翻了翻眼,邊想邊道:「再來就是他的武功非常高強,曾經有一天赤手空拳擊斃了一對白額虎的事跡。」

    談笑的雙眸閃了一下,嘿聲道:「除了這兩點以外呢?」

    「有關他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伍音音搖了搖頭道:「只聽說他這輩子裡只欠過一個漢人的人情。」

    她笑了笑,不當一回事道:「好像叫第五什麼的?」

    第五劍膽?

    所有的男人都嚇一大跳,我的媽呀!這個小女人到底有沒有在江湖混過,連這號大人物也不知道?

    普天下會令冷大先生、蘇小魂大俠、大悲和尚擔心的人就是第五劍膽和他的徒弟?羽紅袖。

    這幾年歷經了蘇佛兒、俞靈、小西天、李嚇天、董斷紅、魏塵絕,以及黑情人、羿死奴、柏青天、柳無生、魯八手猶且擺平不了羽紅袖這一個絕天下又武功高得令人震驚的女人。

    千料萬想不到的是,連千手也在那本「人情冊」上。

    「如果這一切屬實,那事情可大了。」李嚇天苦笑道:「諸位好朋友們都知道李某將在兩個月後和魏塵絕、董斷紅一闖關外雪瓊山莊?」

    這是江湖中一件頂大頂大的大事。

    可以說是從三十年前第五劍膽和蘇小魂他們未了結的恩怨延續到三十年後的現在來解決。

    蘇佛兒和大舞曾經聯手去闖過,結果大敗而歸。

    談笑一副很同情的樣子看著李嚇天道:「小子,好自為之吧!」

    李猜枚這廂等他們說完了才又接道:「除了這些以外,天馬賭坊的勢力遍佈大江南北,但是又不全是天馬賭坊所能控制的……」

    李猜枚解釋這句話的意思是:「雖然各處分舵都是天馬賭坊派出的人手明裡組織,暗中掌握的人卻又似另有他人。」

    李嚇天點了點頭道:「你都記得這些分舵?」

    「只要我知道的。」李猜枚點頭一笑,答道:「至於是不是有其他秘密之處那就難說了!」

    「還有一件事。」談笑問道:「宋天地怎麼跟你們聯絡?」

    「聲音!」

    「聲音?」

    「是的!」李猜枚答道:「他往往是在鬧市或茶樓中忽然對你下了一道旨令去執行。」

    李嚇天的眼睛亮了,談笑則是笑了起來。

    「聲音?哈哈哈,有意思極了!」他們在笑,宣洛神也明白了這兩個男人心中想的是什麼。

    「你們想假他的聲音去下旨令?」宣洛神的眼眸一閃,愉快的道:「這下那匹馬恐怕飛不起來!」

    「誰說天馬飛不起來?」

    門外忽然有一聲嬌滴滴酥了骨頭的聲音,輕笑道:「談大公子可以出來一見嗎?」

    好醉人的聲音,是怎的一個大美人來了?

    談笑一個大步子去拉開了門,呵!好亮眼!

    只見是一名穿著小紅衣袍的十八、九歲的大美人,一襲香氣在晚風中暗浮。

    嬌嫣飛紅的雙頰和背後的晚霞正好相映比。

    黃昏佳人來,這姑娘找錯了人吧!

    「我叫紅香。」那姑娘輕輕一笑,吹彈可破的臉頰又是一紅,那只翦水眸子溜了談笑一下,「咭」的笑道:「我家小姐很納悶呢!」

    顯然是她家小姐很納悶,所以派她來問事情了。

    問題是她家小姐納悶關我談笑啥事?

    「喂!別把你家小姐的納悶變成哥哥我的納悶行不行?」談笑開口叫道:「你家小姐姓啥叫啥?」

    「姓閻羅!」紅香「咭」的笑了起來道:「閻霜霜!」

    媽呀!大事來了!

    這位紅香姑娘說出這三個字,一屋子裡面的人全睜大了眼珠看著紅香,好像看著一件很奇怪的東西似的。

    當然李猜枚見過了閻霜霜也見過了紅香,她是唯一早就在肚子裡歎氣的人。

    「紅香妹子!」李猜枚起身招呼道:「小姐叫你來做什麼?」

    「是李姊姊?」紅香笑了笑道:「小姐很納悶談公子怎的過完了第七關便不理人的走啦!是不是談公子對她有什麼不滿?」

    能有什麼不滿?見都沒見過,再說人家一切都好得不得了還真沒自己說話的份哩!

    談笑苦笑的朝紅香看了一眼,乖乖!這個近身婢女都美得嚇人了,那個閻霜霜倒真不知如何奪魂攝魄?

    「好啦!紅香姑娘。」談笑搖了搖頭道:「不是在下對你家有什麼不滿,而是談某早已娶了老婆……」

    紅香這回可是雙眼一瞪,兩手往腰兒一插,哼道:「你當然知道早就娶了老婆,是不是?」

    廢話!談笑點了點頭。

    「好!既然早就知道了又為什麼要闖關?」

    紅香這小妮子倒是逼人得很,道:「安了什麼心來的?」

    談笑這廂似也耍起賴來道:「耶?哥哥我只是想試試看自己有多大能力挑戰天馬賭坊的賭局呀!不成嗎?」

    紅香這回倒是一楞了楞,認真的皺起眉來,半晌後才歎道:「的確是沒有不成的道理,可是……」

    她瞪著談笑又怒哼道:「我家小姐可給你害慘了!」

    「我?」談笑聳肩道:「怎的會是我?」

    「當然是你羅!」紅香橫目豎眉的叫道:「誰不曉得你談大公子是江湖名俠?再加上第一天就連過了史無前例的五關,自然讓小姐特別關注……」

    關注?對於一個從來沒有男女之情過的女人而言,這真是件大事。

    女人的一顆芳心如果放到了你身上來,那比什麼石頭鋼鐵都要堅硬,談笑明白這個道理。

    「好啦!今天中午你這一走可讓我們小姐傷心極了!」紅香說著說著,眼眶也紅了起來。

    好像是她自個兒受到委屈似的。

    「你打算怎麼辦?」王王石湊到了門口,朝紅香嘻嘻一笑道:「要怎的是好?」

    「當然是他得跟我回去一趟見我家小姐羅!」紅香振振有辭的道:「好歹這件事也要說個清楚。」

    唉喲!這小妮子一副越說越有理的樣子啦!

    談笑可也瞪起了眼,嘿道:「如果我不去呢?」

    他說得大聲,人家紅香姑娘可是以一副很奇怪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半天才歎氣道:

    「你算不算是個男人?」

    「如果你是男人的話。」紅香姑娘又大聲道:「怎麼連一個女人,而且是很美的女人邀請你,你都不敢去?」

    「因為我是一個男人!」談笑回答得更大聲,更有道理道:「所以我絕對不能做出對不起我妻子的事情!」

    ***

    閻霜霜笑起來是什麼樣子?

    一個連美女看了都會發呆的美女是怎麼樣的美人?

    紅香足足傻了有好一會兒,這才朝閻霜霜嗔道:「小姐,那個姓談的這麼無禮,你怎麼還……」

    「難得呀!」閻霜霜曼妙無比的輕笑道:「他才是真正的男人,不會做出對不起妻子的事,很令人敬佩!」

    紅香楞了楞,卻是賭氣的道:「可是他壓根兒沒把小姐放在眼裡!」

    「一個男人只要把妻子放在心裡就是最可貴的了。」閻霜霜輕輕一笑,軟聲道:「別的女人又怎能相比?」

    這話可急了紅香,踱腳道:「小姐,怎的你反而幫他說起話來了!」

    閻霜霜看了她一眼,輕笑中搖頭道:「瞧你生氣?」

    給閻大小姐這一瞅,紅香可一點脾氣也沒了。

    「那……小姐你是打算放棄了?」

    「不!」

    「不?可是那個談笑又不肯跟我來……」

    「我們可以去呀!」閻霜霜柔聲道:「山不轉人轉,何必硬著脾氣跟自己過意不去?」

    紅香這下可驚呆了道:「不成的!你爹再三交代不允許你擅離天馬賭坊的這座園院,萬一……」

    閻霜霜輕輕一歎,歎得讓紅香的心都溶了。

    「唉!小姐呀!你真是會害慘了我……」

    ***

    布楚天經過好長一陣子的思考,終於對著身前的幾名得力助手道:「劉瑾這一死產生了不少變化。」

    他頓了頓,朝趙欲減道:「首先簡一梅以及井妙手黃瓦屋內的人是我們吸收的首要目標。」

    布楚天指的當然是那個神秘的麻衣人。

    一個在出手間便可以擺平朱雀的人絕對是好手。

    「是!」趙欲減明白而肯定的道:「屬下今夜就去辦!」

    布楚天滿意的一點頭,朝向康有古淡淡一笑道:「劉瑾以往在宮內有哪些人你很清楚?」

    「是的!」

    「安排一些內線!」布楚天雙眸一閃,嘿道:「如今化名為向十年的修羅大帝是個極為危險的對手!」

    「是的!」康有古點頭道:「屬下想從伍達身上著手!」

    布楚天嘿的一笑,道:「小心他那個女兒和談笑、李嚇天走得很近。」

    康有古臉上一訕,恭敬應道:「屬下知道!」

    布楚天緩緩的看向了元啼痕和彭不卷,嘿聲道:「後天在天馬賭坊將有談笑、房藏、俞靈的一戰,你們負責追查俞傲和忘刀的下落……」

    他長長的吸一口氣,嘿道:「他們一定在京城裡!」

    「是的!」元啼痕應道:「屬下率領狼組和彭兄弟四下布線追查。」

    彭不卷的右臂早已廢掉,就如同俞傲只有一條左臂相同,而且他們用的也都是刀。

    「屬下想邀俞傲出面!」彭不卷看著自己的左臂,左臂左掌上的刀,道:「不知布先生是否同意?」

    「用不著以生命為賭注!」

    布楚天淡淡道:「應該還有別的方法。」

    這句話的意思是,他已經想好了別的法子,只不過他要自己的手下也能想到,所以他不說。

    「是!」彭不卷恭敬的答道:「屬下在明天行動以前一定會想出好法子來!」

    布楚天笑了,滿意的看向乘龍、呼風、喚雨三名道人。

    「我們目前爭奪勢力的最大勁敵是天馬賭坊!」布楚天雙眸一閃,沉聲道:「因為天馬賭坊的背後有兩隻紅色的袖子在撐著……」

    登仙洞的三名道士立刻明白了是一個叫「羽紅袖」的女人。

    「如果我們能在京城打下地盤。」布楚天嘿嘿一笑道:「屆時只要一揮手毀了趙古鳳的叛軍後才能名利雙收。」

    「是的!」乘龍頷首道:「只要我們在宮內打下了基礎,屆時會主一舉摧毀趙古鳳的叛軍後,自然會受到皇帝老兒的賞賜!」

    這一步如果跨出,布楚天將可在宮內大展雄圖野心。

    憑著他幫會佔據京城地面的力量以及手下眾多好手在宮內翦除異己,必然不出半年便可以位列公卿之中。

    現在的向十年必然也是走這條路。

    因為劉瑾走過,而且證明了是條很快的捷徑。

    「以你們三個人去對付天馬賭坊當然太單薄了些。」布楚天嘿的一笑,挑眉道:「我已經暗中調派了本會中一百一十三名好手散居在京城內。」

    一百一十三名好手,來得連趙欲減他們都不知道。

    布楚天挑眉沉聲道:「八月十五月圓時,談笑、房藏、俞靈一戰的同時,也是我們對天馬賭坊一次總攻擊的時候!」

    短短的這句話,立即叫一堂廳的人聞到了一股肅殺的氣息。

    八月十五,今年中秋似乎會多事呢!

    ***

    康有古往人家面前一站,嘿!就是那股名門公子的特質。

    這是一種模仿不來的「味道」,神閒氣定中自有令人折服的氣度。

    伍音音顯然被這位排名京城八大公子之首的康大公子所震攝。

    「康公子今日來,有何指教?」伍音音學過了幾年的武功,個性上可比那些名門閨秀豪爽多了。

    康有古一笑道:「不知令尊是否在府上?」

    「家父在昨日向晚已出外雲遊去了!」伍音音抬眉看了康有古一眼,偏頭問道:「不知康公子有什麼要事?」

    「呃!在下是想和『西吳王』汪逢道見個面,嘿嘿……」康有古輕輕笑道:「康某素聞令尊和汪王爺有交情,所以……」

    伍音音終究是年紀閱歷尚淺,少女的芳心中最是崇仰英雄大俠,名門公子者流。

    如今在京城裡鼎鼎大名的康有古造訪又是有要事相托,她那顆小腦袋瓜子想到的是如何做一件漂亮的事了。

    「如果京城裡的人知道我曾經幫過鼎鼎大名的康大公子……」伍大小姐嘻嘻一笑在肚子裡得意的想道:「以後我也可以大大有名啦!」

    她想著,朝康有古一笑道:「這事不一定非要我爹才可以呀!」

    「呃?」康有古挑了挑眉,一雙鳳眸輕輕劃過伍音音的臉上道:「姑娘的意思是……」

    「我和汪伯伯很熟的!」伍音音昂首一笑,得意道:「這件事或許我可以幫個忙呢!」

    「那就有勞姑娘了!」

    康有古溫煦一笑,頷首道:「請姑娘向汪王爺轉告,在下想賣掉華天閣,素知西吳王極好藝品書畫,康某能賣給他是最安心的了!」

    伍音音明白這種心態。

    自己一向珍視的東西一旦非脫手不可,自然是希望找一個有同樣愛心的人來珍視它們。

    但是她也有點遺憾一代名宅「華天閣」竟然要換主人了!

    ***

    趙欲減踱入井妙手那間醫館時,這個名滿京城的神醫一如平常的幫人看病。

    劉瑾的死似乎對他並沒有影響。

    趙欲減淡淡一笑,排在人群中循序漸進,約莫半炷香後。終於輪到他坐在井妙手的對面。

    井妙手連眼皮也不抬,便伸出三根指頭搭了搭趙欲減的手腕,片刻後不由得皺起眉來。

    「咦?這位公子……」井妙手抬眼看了看趙欲減,道:「身子硬朗得很,精氣神都很充足,並未有病症……」

    「在下身子或許還算硬朗。」趙欲減輕輕一笑,雙眸一閃精芒,道:「但是心裡卻悶著。」

    井妙手臉色不動,嘿嘿道:「心病唯有心藥醫,這恐怕不是老夫這兒所能……」

    「神醫何必客氣?」趙欲減淡淡一笑,挑眉道:「一朵梅花一件麻衣足矣!」

    井妙手那雙眼眸子一縮,凝視了趙欲減一眼,嘿嘿道:「這位先生雙目混濁,恐怕是犯了黃膽之症……」

    他站了起來,朝趙欲減道:「你到裡頭來,我給你針灸幾處!」

    趙欲減迅速的看了一下左右及後頭等待醫病的眾人,只見醫館內又有別的大夫補上了井妙手的位子。

    在當時的大夫一向是各自開館,開天闢地的就屬井妙手這間「妙手館」訓集了四、五名大夫,終日十二時辰不斷的為眾人看病。

    這項創舉在當時是人人稱道的大事。

    趙欲減隨著井妙手到了後頭廂房內,呵!這個「神醫」井妙手倒挺有風雅的。

    這兒不但三面開窗清朗明亮,而且用的是不同粗細的竹子所建造四面。

    竹子兒粗細不同,深淺青翠也不同,乍然一看,恍恍惚惚以為這四壁都畫滿了山水,雅情極了。

    「閣下是從哪裡來的?」井妙手的聲音在前面邊轉回身邊問道。

    「布大先生的旁邊。」趙欲減笑了笑,道:「我想你一定很清楚是哪位布大先生吧?」

    井妙手的臉色一變,低聲道:「原來你是為了鑰匙!」

    「哈哈哈!」趙欲減大笑道:「財寶早已掘出,要了鑰匙作啥?」

    井妙手臉色一變,旋即一緩,苦笑道:「這也好,免得大夫無罪,懷璧其罪,唉!人生如夢……」

    趙欲減嘿嘿一笑道:「井大神醫,我們也知道你和劉瑾那奸賊相處大有不得已的苦衷。

    嘿嘿!如今劉瑾已死,我們也不會為難你……」

    井妙手看了趙欲減一眼,點頭道:「在下承謝了,不過你想知道有關簡一梅和麻右道的下落……」

    麻右道?原來那個神秘的麻衣人叫麻右道。

    「怎的?」趙欲減雙目一閃道:「井大先生不方便說?」

    「他當然不方便說!」趙欲減只覺得背後有一抹銳利得令人全身為之一悚的劍氣指來。

    「閣下是哪位?」趙欲減不能回身,最多只能全力準備在對方一劍刺出時加以閃避。

    「慕容春風!」後面那道聲音又冷又沉道:「一個為復仇而生存下來,而回到江湖的人!」

    趙欲減忽然大喝一聲,全力扭身向後擊出一記自己這一生中從來沒有過的威猛雙拳。

    只是扭轉的身子到了一半便像了氣的球般頹喪的癱倒。

    一點猩紅赤血在他的玉枕穴上亮目得很。

    劍!井妙手的心往下直沉,這個年輕人竟然達到了化劍勢為氣的成就。

    「這個叫做『回劍大勝心法』!」慕容春風得意的冷笑道:「我希望別用在你身上!」

    「是……是……」井妙手只覺得自己的膝蓋一陣顫軟,吃力的道:「請回話給向大先生,在下一定聽他的旨令行事……」

    慕容春風嘿嘿一笑,正要轉身的剎那,外頭醫館傳來一陣喧囂之聲。

    「喂!我們這位兄弟受了傷!」有人大叫道:「井妙手在哪裡?叫他出來!」

    「各位大爺!」有人答道:「由我們幫他看不成嗎?」

    「不行!」侯釘子的嗓門可大了,道:「非要姓井的不可!」

    慕容春風的眼神一絲冷意泛起,嘿嘿道:「很好!又來了幾個不怕死的人,你去請他們進來吧!」

    「是!」

    井妙手應了一聲,急匆匆的到了前頭,呵!這兒可塞了七個站著一個躺著的漢子,個個橫眉豎目,威風得很。

    井妙手一眼就看出來這批人正是傳說中被李嚇天丟到天字號地牢裡的綠林八大盜。

    井妙手一出現,裝病裝凶的全不管了,一股腦的八個人便蜂湧而上圍住了井妙手。

    「各位!你們這是……」井妙手顯然也沒想到這種情況。

    「笨蛋,保護你呀!」侯釘子瞪了他一眼,嘿嘿道:「而且六扇門內那位李大捕頭有請!」

    這種情況下,井妙手想不去都不行。

    「如果他不想走呢?」在侯釘子的耳朵忽的鑽進了這麼一句不識相的話,道:「你們打算怎樣?」

    慕容春風在江湖上算是挺有名號的一個。

    所以綠林這八個大盜全認得他,也全沒把放在眼裡。

    「我們不想讓你太難看!」韓冷的聲音跟他的表情一樣的凍人道:「所以我勸你最好趕緊回洛陽去!」

    慕容春風並不是他們的目標。

    既然不是目標,能省事最好省掉。

    但是這位曾經是洛陽四大公子之首的慕容公子卻不這麼想。

    他的目標是談笑,凡是跟談笑有關的人就得死!

    「聽說你們和談笑是一路上的?」慕容春風的手指撫過劍鞘,聲音更冰更冷道:「是不是?」

    「誰跟他一路?」金送棺「格格」笑著,一身肥肉隨著笑聲在顫抖道:「只不過是順路走一道兒罷了!」

    他這一說,一個個全大笑了起來,壓根兒沒將慕容春風放在眼裡的往外頭一挾井妙手便要走。

    慕容春風不再說話。

    用劍來說的話永遠比嘴巴有力得多。

    第一道劍光揚起,立刻像奔雷似的八道閃電不斷連綿的劃破在生死一線上。

    慕容春風的表情沒變,唯一改變的是雙眸裡奇異的光彩和劍尖上又多了幾滴血!

    ***

    彭不卷想要扮成俞傲的樣子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他也是用刀的行家,而且相同的都斷了右臂。

    元啼痕要易容成忘刀先生的樣子也不困難。

    因為江湖中很少人知道忘刀先生長得是什麼樣子!

    「俞傲和忘刀出現在鼎天樓」,這句話立刻像野火燎原般的擴散出來。

    沉寂不見蹤影了這麼久的俞傲和忘刀終於出現,而且還會了面,是為了大戰前一番先禮後兵?

    鼎天樓最上頭的第三層早已清理出來,只剩下他們兩人獨坐對酌。酒菜擺上後,甚至連樓主原老闆都退到了第二層來。

    這是一種尊敬!

    兩位絕代的大刀客一戰之前,誰也不想、不敢去破壞他此刻的心境。

    因為到時誰都知道其實只有一刀。

    一刀斷出了誰是天下第一刀,也可能斷出了死。

    而明天就是眾人傳聞裡俞傲和忘刀一戰的日子。

    「他們會出現嗎?」假扮成「俞傲」的彭不卷皺眉道:「出現以後我們又要做什麼?」

    對面「忘刀」元啼痕輕輕一歎,苦笑道:「布大先生交代的是要找出他們來,至於找到以後又如何就不是我們的行動了。」

    彭不卷點了點頭,道:「今天所有的行動中就以我們所做的這件最奇特!」

    他皺眉沉思,又搖了搖頭道:「布先生在這個時候不應該來招惹他們才是……」

    做不應該做的事,這似乎和布楚天的個性不合。

    除非他是另外有一層深意。

    「我們已經引起了騷動!」元啼痕喃喃道:「說不定連大內皇宮都為之驚動!」

    可不是!從上頭望下去,黑壓壓人潮一條街又一條街的迤邐延展出。眼前這等情勢猶叫昨、前兩日談笑闖天馬賭坊更有過之。

    兩人這一待在鼎天樓到了傍晚時分,忽然見得北面那街道的人潮紛紛讓開了兩旁來,只見得數名快騎從皇宮那個方向一路策馬而至。

    元啼痕和彭不卷互看了一眼,心下已有幾分明白布楚天要他們這般做的目的何在?

    果然那幾名大內御林軍到了鼎天樓下,大步的排開眾人直上到最頂層來,其中一個校頭領隊朝元啼痕和彭不卷抱拳道:「兩位大俠,皇上有請入宮賞月……」

    彭不卷雙眉一挑,嘿的一聲朝向元啼痕道:「忘刀兄,你意下如何?」

    「俞兄若有此雅興……」元啼痕哈哈大笑道:「在下又豈有不奉陪之理!」

    於是雙雙大笑而起,朝向那名校頭領隊道:「有勞將軍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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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俠的刀砍向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