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丐幫弟子都陸陸續續地回到了總舵所在的都市,高輕下令釋放了那些小和尚,只帶回明遠和尚與宮本竹一郎兩個人,並且命人為明遠醫療內傷,以禮相待,而將宮本竹一郎關了起來。
這時,大家都先暫住在大義分舵的乞丐巷裡。眾人聽說了污衣派兄弟捨身相救的情節,都感動不已,有些人竟然當場號啕大哭起來。高輕又為大義分舵的弟兄舉行了隆重的葬禮。
高輕還下令,以後每年大義分舵兄弟的忌日當天,丐幫全部的弟子都要穿上乞丐服裝,上街乞討一天,一方面紀念靳大海等兄弟,一方面也督促自己不要忘本。
幾天後,高輕繼續讓大家休養,調整疲憊的身心,又派人送宮本竹一郎的親筆文書去本地的宮本株式會杜分社,命令池田九兵衛投降。
池田九兵衛早就知道了總社發生的事,心裡已經有所準備,現在又見到宮本竹一郎的親筆信,於是第二天便扔下分公司所有的人員,匆匆捲走一些現金,躲到中美洲去了。就這樣,高輕很輕鬆地便收回了屬於丐幫的產業,一切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轉眼,中秋節就要到了。丐幫上上下下都在喜慶的氣氛中準備過節,而高輕卻獨自坐在總舵三十層大樓樓頂旋轉宴會廳的屋頂上,一個人迎著小有涼意的秋風,訥訥地想著心事。
樊雪雯一早就來到丐幫,幫著東張羅、西張羅的,忙得不可開交,直到發現高輕不見了,才急著到處尋找。她用大樓內的廣播呼叫,高輕沒有回音,問一樓的警衛,警衛也說沒看到高輕出門。
樊雪雯稍稍想了一下,便直上三十樓旋轉宴會廳,從宴會廳旁的窗口,一躍躍上了屋頂。
「我就知道你又到這裡來了!」樊雪雯找到了高輕,有點輕嗔薄怒的樣子。
「這裡清靜,沒有人會打擾我。」高輕頭也不拾。
「沒有人?難道我不是人嗎?」樊雪雯假裝發怒。
「是!是!你當然是人。」高輕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站起來。
「那你是說我打擾你羅?」樊雪雯還是不放過高輕。
高輕見自己怎麼說都不對,只好撓撓腦袋道:「對不起啦,我的大小姐。」
樊雪雯見他道歉,臉色才緩和下來,問道:「你有心事?」
高輕道:「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
「什麼事?」樊雪雯問道。
高輕用疑惑的口吻道:「老窮鬼以前常常教我背誦天下七大名劍,每次背到笫二劍「無名」時,他就不繼續說下去了。有一次我問他什麼是天下第一劍,他什麼都不說,只是面色鐵青地打了我一巴掌,你說奇怪不奇怪?」
樊雪雯道:「是有些奇怪,但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了,你怎麼忽然又想起來了呢?」
高輕道:「你也知道的,那個大鬍子九龍派的范軒,他在宮本株式會杜總部和我約好,今天要來帶走宮本竹一郎。另外,他還要來會一會老窮鬼的『屠龍無影劍』。」
樊雪雯道:「都是你自己胡說才惹來的麻煩,你要知道自己是丐幫幫主的身份,說話必須一言九鼎,以後可不能再胡吹亂蓋了。」
高輕有些委屈:「當初我也是心急著要去救人,才想了這個敷衍他的說法。」
樊雪雯道:「那只好等他來了,再告訴他實際的情形,現在丐幫的弟兄們已經救回來了,就把宮本竹一郎還給他吧!」
高輕道:「我不是在想這個問題。」
樊雪雯不解:「那你在想什麼?」
高輕道:「我是在想……范軒說他曾經打敗過老窮鬼,而老窮鬼被打敗時所使用的劍,就是當時被稱為天下第一的『太一劍』。老窮鬼是因為自己被打敗過,所以才不許我問什麼是天下第一劍嗎?而在他的日記裡,又為什麼沒有提到過這件事呢?」
樊雪雯道:「練武的人,最重視的就是武功的高低,最不愉快的經歷就是敗在別人手下,老窮鬼不願意提起這件事,也是合情合理的。」
高輕道:「不對!這件事沒有這麼單純。」
樊雪雯問道:「為什麼?難道你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高輕頓了一頓,才道:「最近這一陣子,我常常去探望明遠大師,在他弄清楚宮本竹一郎的為人,知道丐幫弟子屠殺宮本派的人這件事只是宮本竹一郎玩的把戲以後,他和我們丐幫的誤會都已經消解,所以我們都快成為好朋友了。」
樊雪雯道:「這倒是個好消息。」
高輕又道:「他告訴我,他用來打傷我的劍法叫做『達摩劍法』,老窮鬼曾經說過,這種劍法排名天下第三。而明遠大師又告訴我,太一劍的確是天下第一劍,他年輕時曾經看到過一位高人使用太一劍砍人,單槍匹馬地在十分鐘之內打敗圍攻他的一百多名邪派高手,威力起碼比達摩劍法強十倍。而我看范軒『萬毒氣劍』的威力雖然強大,卻遠比不上達摩劍。
既然這樣,他怎麼可能打敗太一劍呢?」
樊雪雯想了一想:「這麼說起來,其中一定有隱情。」
高輕道:「我認為,如果不是范軒說謊,就是老窮鬼根本沒有得到過太一劍,或者老窮鬼得到的只是一把假的太一劍,他覺得無趣,所以才沒有在日記中提到。」
樊雪雯道:「所以我們可以假設,太一劍這把天下第一劍,到現在還是下落不明,不知道在誰手上羅?」
高輕搖搖頭道:「不!明遠大師告訴我太一劍的下落了。」
樊雪雯張大眼睛:「在哪裡?」
高輕道:「據明遠大師說,他當年看到的那位以一當百的高人不是別人,正是萬雲天,萬老幫主!」
樊雪雯「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就因為這樣,范軒才會以為既然老窮鬼繼任了幫主,所以拿來和他這種高手打架用的劍一定是太一劍,但是事實上老窮鬼手上並沒有太一劍,使用的是其他的劍,所以才會被砍斷。那麼,太一劍到底到哪裡去了呢?」
高輕道:「這就是我一直在想的問題。」
樊雪雯問道:「你想得到那把劍?」
高輕道:「不!我只是好奇。」
樊雪雯道:「先別想了,今天是中秋節,等過完節再說。」
高輕沒精打彩地道:「好吧!」
說著,兩人便一起下到三十樓的旋轉宴會廳,許多人正手忙腳亂地佈置著。高輕和樊雪雯巡視了一圈,然後走向電梯,準備去找龍三和顧越。這時,電梯的門正好開了,從電梯中走出來的,是明遠大師。
「阿彌陀佛!」明遠大師老遠就向高輕打招吁,聲音洪亮,內傷顯然已經好了:「小施主,老和尚找你好久了。」
「大師找我?」高輕回了一禮,道:「有事情嗎?」
明遠道:「老和尚要走了!」
高輕驚訝道:「走!今天是中秋節,我們有盛大的慶祝會,您是丐幫的貴賓,怎麼可以走呢?過幾天再走也不遲。」
明遠微微一笑道:「該走了!該走了!這幾天我在床上養傷時想了很多,老和尚虛活了一百多歲,自以為在弘揚佛法,實際上卻是遭人利用,助紂為虐……」
明遠頓了一頓,繼續道:「我本來想就此隱退,不再問世事,但是仔細一想,做事只要無愧於良心就好,所以老和尚準備繼續弘法,天涯海角,能做一點是一點。」
高輕道:「大師年歲不小了,應該選一座清靜的寺廟,在寺裡講佛,不是比到處流浪要好嗎?」
明遠「呵呵」一笑道:「你看我,身體還很硬朗,西天暫時還去不成,沒有問題的。」
高輕還想說些什麼勸他,明遠大師卻先說道:「老和尚固執得很,我已經決定的事情,小施主就不用再勸了。」
高輕見他心意已決,只好道:「那麼,希望大師有空經過丐幫的時候,能來作客,我們全體幫眾都會歡迎您的。」
明遠大師道:「好的,那我走了。臨走之前,我有一個東西要送給你,你一定要收下,等我走了之後,你再拆開。」
說著,便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布包,交給高輕。
高輕笑道:「看來是一份很負重的禮物,我可以不收嗎?」
明遠大師搖搖頭道:「不行,你一定要收下。」
高輕道:「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謝謝您。」
明遠大師道:「另外,我有一件事要求你。」
高輕道:「大師請說。」
明遠大師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宮本竹一郎雖然可惡,但是如果能留下他的小命,還請小施主手下留情。」
高輕想了一下,道:「我答應您,不殺宮本竹一郎,但是他和范軒有血仇,恐怕不好辦。」
明遠大師歎了一口氣:「唉!殺人者人恆殺之,這也是他的緣法,就這樣吧,我該走了,再見!」
「再見!」高輕道:「您多保重。」
「再見!」樊雪雯也道。
於是明遠大師走了。走了許久之後,樊雪雯一提醒高輕道:「大師走了,你可以打開布包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了。」
高輕道:「你猜猜看,裡面會是什麼?」
樊雪雯道:「我猜呀,裡面準是一件袈裟,還有一把剃刀,大師是想叫你跟他去當小和尚!」
高輕道:「你希望我去當和尚?」
樊雪雯笑道:「像你這種呆和尚,只怕佛門還不收呢!」
高輕道:「原來你是嫌我呆,所以才叫我去當和尚。」
樊雪雯嗔道:「不要胡扯了,我們還是趕快打開布包看看吧!」
「好吧!」說著,高輕就打開了包裹得十分嚴密的布包,裡面是一個藥瓶子、一本書和一張信箋。高輕把信箋展開,上面只有簡單的幾句話:
一、藥瓶中有三顆藥丸,名叫「玉芝正氣丸」,是我近年在日本一位耆宿處所得,一次服盡,對調整內力有奇效。
二、書中所載,是達摩劍法的心法,原文刻在達摩古劍上,已棄於荒山,你我有緣,故將抄本贈之。
看完信箋,高輕道:「我早就猜到布包裡一定是一門武功秘笈了,你說,我該學嗎?」
樊雪雯道:「達摩劍法是你的手下敗將,學了也沒有用,還是不要學了吧!」
高輕道:「不!這是一個朋友的心意,而且,我與達摩劍法交過手,它確是有過人之處,所以,我決定學。」
樊雪雯道:「那這藥呢?你吃不吃?」
高輕道:「這個再說妤了,看以後幫內誰有需要再給誰吃,再不然給你吃也成。」
樊雪雯嘟起嘴道:「我才不吃呢!他信上是說:『對調整內力有奇效』,意思就是說靳長老傳給你的內力有問題,要你吃了這三顆藥。」
高輕回道:「雖然靳長老傳給我的內力並不純,但我慢慢的用內功心法調整,過一段時間就沒有問題了。」
樊雪雯不依道:「你這個月胸口不是疼了兩次?而且內力有無法控制之感?」
高輕問道:「你怎麼知道?」
樊雪雯道:「你有什麼事騙得過我?把這藥吃了,好不好?」
高輕看著樊雪雯哀求的臉色;心一軟,只得答應樊雪雯將藥吃了。
高輕打開藥瓶蓋,將三顆藥丸一口吞進肚裡,然後才拉著樊雪雯,隨便找到一張沙發,雙雙坐下,翻開記載著達摩劍法的書冊,興致沖沖地看了起來……
達摩劍法,是少林建派者達摩祖師所創作,主要是一門引內力為劍氣的劍法,可以攻擊遠距離目標。
但是達摩初創這套劍法的時候還很年輕,當日,他一個人走在林中,秋風瑟瑟,落葉飄飄,他突然興起,便拔出出門時所帶的一柄普通鐵劍,在杯中隨意舞動起來。舞完劍後,只覺得全身暢快淋漓,怕回去後忘記剛才所舞的姿勢,便用小刀將舞過的劍法刻在劍身的一面。
數十年之後,達摩已經在中土創建了少林寺,當他偶爾發現那柄塵封許久的鐵劍時,心情已經和年輕時大不相同,武功修為也相差極遠。於是他便在原來的劍法基礎上,加上了一門心法,用指力刻在劍身的另一面上。從此以後,這門劍法便成了以沉穩的內力和輕霧飄逸的劍招合併的偉大劍法。
但是,就因為這門劍法是相隔數十年兩次偶作的結合,所以有許多牽強配合的地方,以致於存在著許多無法克服的缺點。不過達摩老祖只是覺得有趣,也沒當作一件嚴肅的事情來處理,刻完之後就放回了鐵劍,從此以後沒有再碰過。
高輕這時的武功,早已經非同小可,因此常人可能需要練上十幾二十年才能有所成就的達摩劍法及心法,高輕只花了三個鐘頭就看完了。而劍法中使用內力的竅門,高輕也在看書的時候,就試著在全身運轉了一遍。
看完之後,高輕將書收了起來,說道:「真是一門奇妙的劍法!」
這時,樊雪雯正在旁邊發呆,聽見高輕開口,卻冷冷地道:「你終於看完了,我都快變成化石了。」
高輕仍然興沖沖地道:「達摩祖師真是個奇才。」
樊雪雯道:「他是奇才,你就是木材,只顧看什麼武功秘笈,一點也不會照顧女孩子。」
高輕眨眨眼睛道:「我又沒有得罪你。」
樊雪雯還是生氣:「你不來得罪我,就是得罪我。」
高輕沒明白女孩子家的心思,回口道:「什麼不得罪你就是得罪你的,就會胡說八道……」
高輕說到一半,忽然間冷汗直冒,兩眼一瞪,隨即「砰」的一聲,便仰大倒在了地上。
樊雪雯正想再開口,卻看見高輕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原先她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檢查了半天,才發現高輕真的是昏死了過去,頓時慌了手腳,叫來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將高輕抬到了位於二十八樓的董事長休息室。
那間休息室十分寬敞,裝潢比普通的五星級飯店還要豪華許多,因此顯得有些俗氣。高輕躺在一張席夢絲床上,雙目緊閉,渾身發燙,不停地冒汗。
樊雪雯一直守在他身邊,試圖以內力幫助他,但是卻發現高輕體內的內力正在胡衝亂撞,絲毫不受約束,而樊雪雯的內力比高輕要弱得多,因此完全幫不上忙。
龍三和顧越聽到消息後,也很快趕來了,還帶來了幫中最好的兩名中、西醫師,中醫師名叫薛仁,西醫師名叫韋文晟,都是丐幫的七袋弟子。經過一番簡單的介紹後,中醫師就立刻為高輕把脈;西醫師也開始查看瞳孔、測脈搏、量體溫、量血壓、做心電圖、抽血化驗、甦醒按摩……等一系列的工作。
十分鐘之後,中醫師薛仁首先開口:「幫主的病徵,是心下痞滿、逆氣上衝、脈弦緊張、至陽實熱。如果不加以宣,可能會造成終生癱瘓。」
西醫師韋文晟剛剛為高輕套好氧氣口罩,聽見薛仁說完,也開口說道:「幫主的脈搏是每分鐘一百八十二下;血壓是二二零、一五零;體溫是攝氏四十二點九度,都超過正常的標準太多,我建議先為他注射降血壓和退燒的藥物再說。」
龍三和顧越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歎了口氣,龍三道:「依我們的經驗來看,幫主的這些症狀,倒像是我們練武的人最害怕的『走火入魔』的一種。」
顧越接口道:「走火入魔的人,通常都需要靠自己的意志力量去克服,還必須要有過人的優秀體質去承受,才能恢復正常,但是能完全恢復的人往往不到百分之一。唉!希望幫主沒事才好。」
樊雪雯聽了,心情異常沉重,說道:「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必須用盡所有的辦法醫好他。」
顧越道:「是的,那當然。」
龍三接口對兩名醫師道:「薛兄弟、韋兄弟,請你們互相商量一下,然後盡全力醫治。
我會交代秘書處,有什麼需要,他們會全力配合。」
說完,龍三就拿起電話,要秘書處派三個人來聽候差遣。
不到三分鐘,秘書處的人就來了,龍三道:「麻煩你們五位,全力搶救幫主,幫主的情形,要隨時向顧長老和我回報,但是先不要告訴其他弟兄,明白了嗎?」
薛、韋等人齊聲答應。龍三又轉頭向樊雪雯道:「樊小姐,他們工作的時候,我們最好不要在現場,請到外面客廳休息一下吧!」
樊雪雯點點頭,深情地看了高輕一眼,才站起身來,隨著龍三和顧越到客廳。三人一走,房間中立刻忙碌起來。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晚上,龍三亮了燈,對樊雪雯說道:「樊小姐,今天是中秋節,馬上要舉行盛大的晚會以慶祝丐幫獲得新生。幫主有兩位一流醫師的搶救,可能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我們還是先開晚會,不要唐突宣佈幫主的情形吧!您認為如何?」
樊雪雯表示理解,道:「好吧!你們兩位去主持晚會吧!我在這裡陪著高輕。」
龍三本想勸樊雪雯一同去參加晚會,但是看她此時的心情,恐怕是絕對不肯去的,於是就斷了勸她的念頭。但是自己和顧越卻不能不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測和混亂,於是便和顧越連袂到三十樓的宴會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