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前衝了三步,葉皇的這兩擊也挺重的,不過軒轅並沒有受傷,只是有些痛。那是因為他在前傾之時,本就卸去了葉皇拳勁上的一些力道,加之體內自然生出抗力,使得葉皇的攻擊力並未達到他預期的效果。
倒是葉皇吃虧得多,右腿幾乎被踢碎了膝蓋骨,這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結果,在剛才正式交手的兩個回合中,他竟被重創了右臂和右腿,而且使他連站立都有些困難。
軒轅的背部衣衫也被擊得破破爛爛,但背上卻只有兩個紅印,他悠然轉過身來,冷冷地盯著葉皇的臉。
葉皇以左腳支地,顯得極為頑強地站立著,可是臉色已變得蒼白無比,甚至有些難以置信的表情,因為這不是他想像中的結局。
葉皇知道自己敗了,他的右腿幾乎不能支撐整個身軀,也就是說他再不能使用最擅長的快速攻擊了,如果他失去了速度的優勢,根本不可能是軒轅的對手。在力道上,他又如何能敵過軒轅那天生的神力呢?
四周寂靜無比,惟有篝火在「辟剝」地燃燒著,族人似乎連大氣都不敢喘,這個結果不僅出乎葉皇的意料之外,也出於他們的意料之外。是以在這種結果出現時,他們竟忘了呼叫,甚至忘了這次比鬥的意義。
軒轅望著葉皇,淡淡地笑了笑,道:「你敗了!還要繼續嗎?」
「阿軒,好樣的,好樣的……」獵豹和花猛同時高呼道,其餘的年輕人也跟著呼叫了起來。
葉皇的臉色越變越白,身子禁不住搖晃起來。
軒轅伸出大手輕輕扶住葉皇,神色變得極為友善。
「砰……」葉皇一橫手肘,重重地擊在軒轅的胸膛上。
軒轅身子晃了晃,臉色驟變,葉皇卻被一股反震之力衝倒。
「不要臉,你怎麼可以這樣……」幾個年輕人見葉皇不僅不領情,更施以暗襲,不由怒叱道。
「阿軒,你沒事吧?」燕瓊竟在眾目睽暌之下衝下台來,拉住軒轅關切地問道。
族中本來就有許多人鄙視葉皇,此刻見葉皇竟然如此卑鄙,不由齊聲怒叱著……
軒轅不禁為葉皇感到可憐,他心中並沒有怪葉皇。
軒轅輕輕拍了拍燕瓊的香肩,柔聲安慰道:「沒事。」說完向四周激動的族人揮了揮手,作了一個「請大家不要吵」的手勢,目光又在表情不一的葉放和葉清勝上掃過,再滑到那神秘麗人的席上,但那神秘麗人和兩個面容冰冷的漢子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離場而去,倒是褒弱和另外三個美人及幾個老者仍在。
褒弱的眼神裡竟有許多關切之意,但似乎又不能說出,竟化為一臉幽怨,使軒轅心頭微微一軟,褒弱見軒轅望著她,忙低下頭,雙手有些不自然地撫弄著裙角。倒是那幾個老者,顯出讚許之色,另外三個美人似乎對軒轅極有興趣,那種眼神就像是在向軒轅挑逗。
軒轅有些尷尬地移開了目光,落在有些驚懼的葉皇臉上,他輕輕地推開燕瓊,小步來到葉皇身前,目光變得溫和而誠懇,然後緩緩一下身子,伸出大手遞到葉皇的面前。
所有人的呼吸聲都在這一刻變得清晰起來,軒轅的舉止的確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就連葉放也感到十分驚訝。
葉皇難以置信地望著軒轅,望著軒轅那一臉誠懇之色與滿目的真誠,呼吸變得粗重起來,神情顯得無比複雜。
四周族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軒轅身上,他們本來憤怒的心也全都平靜下來。
「一切只是過去,一切都可以從頭再來,從現在開始,是新的生活,新的你我,來吧,大家都在等你!」軒轅懇切而平和地道,目光坦然地望著葉皇。
剎那間,族人發現自己的確已經不再恨葉皇了,也不再對他有鄙視和疏遠的感覺,目光全都變成了期盼。
葉皇似乎也感覺到了這種異乎尋常的靜寂,感覺到了族人異常的變化,他的目光從軒轅身上移開,隔著篝火投向族人,他竟然發現族人眼中不再有鄙夷與憎惡,而是充滿友善和期待。那種感黨就像是在迎接一個失散多年的親人。
葉皇的心中湧起一股無法形容的感觸,他的鼻頭酸酸的,眼圈裡出現了久違了的濕潤,他知道自己的確與族人相隔太遠了,所以他才會感到孤寂,才會變得偏激,才會……可是此刻……
葉皇的目光再次落到葉放和葉清的臉上,葉放的神色顯得十分平靜,目光之中似乎有某種東西在湧動,但很快葉放就避開了葉皇的目光,倒是葉情已經淚流滿面。葉皇的目光再次落到軒轅的手上,然後移到軒轅的臉上,他感受到了對方內心的欣慰,他彷彿尋回了一種已遺失的情感。
對,那是善良和坦誠,葉皇清楚地感受到自軒轅眼中融入他心中的是善良和坦誠,這是潛藏在他心底塵封了很多年的情感,在剎那間被激活了,像是一條被困鎖深潭千年的蛟龍突然之間破潭而出。於是,他再也無法控制那些在眼眶中流動的液體,讓它滑了出來。
軒轅笑了,是因為葉皇終於伸出了那只未受傷的手,而且漸漸與他的手掌靠近,所以他笑了,笑得很欣慰,很開心,很真誠。
「啪啪……」在軒轅與葉皇兩隻手掌緊握之時掌聲雷動,比任何時刻都熱烈。
流淚的不只是葉皇和葉情,就連燕瓊也被這種氣氛感染得熱淚盈眶,而葉清更發現葉放的眼中也奇跡般地閃爍著晶瑩的液體——
※※※
軒轅沒有醉,至少他仍有些清醒,知道是誰把他抬回自己那不大的房中,知道是誰為他送來了幾大塊獸皮被。更知道有好多人都來過他這間簡陋的房子,而最後卻只有燕瓊留下來沒走。
花猛、凡三與葉清諸人是最後離開軒轅房中的,他們也喝了很多酒。不過對軒轅的表現卻感到很是驚訝,因為軒轅居然能掙扎著送他們到門口,還拍著他們的肩膀叫出了他們的名字。雖然他吐詞已經不清,但沒將他們幾人喊錯,已經是極為難得了,因為軒轅喝的酒的確太多了。
真讓人懷疑軒轅的肚子有多大,是如何把那一大壇幾乎有二十斤的烈酒全都灌進肚中的,不過,今晚這個野火會的確有些特別。
軒轅覺得自己沒有醉,不過葉放好像對他說了些什麼,他卻一點也記不清了,連燕瓊是何時躺在他身邊睡去的,他也記不太清楚了。
當軒轅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陽光自木板縫間射進來,他覺得有些刺眼,不由伸手在身邊摸了摸,只覺空空如也。想來燕瓊早已起床了,因為屋外傳來了一陣清脆悅耳的歌聲,不是燕瓊還會是誰?
軒轅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發現自己並未穿上衣,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誰給他脫了,腳也在昨晚洗了,不由心中生出一絲暖意。他記起昨晚那一個個恨不得將他灌得不分東南西北的兄弟們,不由感到好笑。
此刻他覺得頭似乎還有些暈,不由伸手輕輕拍了一下腦袋,站起身來,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這才發現現在已經很遲了,按理此刻應開工幹活了,但今日似乎沒有人來催他。
屋外的陽光很好,軒轅穿上草鞋推門而出,一眼就看到燕瓊在兩樹之間的老籐上曬著他前天沒有洗的衣服。
望著燕瓊那麻利的動作及美麗嬌好的身影,傾聽著那清脆而甜美的歌聲,軒轅心中湧起了無限的柔情,心神更似乎飛越到無限的空間,在幽林清谷間飛翔,在雲端風頂嬉戲。
「你醒了!」歌聲忽停,燕瓊回身驚喜地見到軒轅,不由仍有些羞澀地問道。
「沒醒,沒醒,我這不是在做夢吧?」軒轅裝作一副不知身在何處的樣子,溫柔地答道。
燕瓊不由掩口而笑,脈脈含情地行到他的身邊,輕輕擁住那赤裸而健碩的上身,將下巴貼在軒轅的胸膛上,嬌羞地道:「夫君摸摸瓊兒,看是不是在做夢?」
軒轅心中一蕩,大手將燕瓊的小蠻腰緊緊一抱在她的悄臉上輕輕一吻,然後才笑道:
「嗯,好香果然不是在做夢!」
燕瓊被摟得渾身發軟,倚在軒轅的胸前,深情地道:「瓊兒以後就是你的人了,夫君可要好好地疼愛瓊兒哦。」
軒轅心中一樂,「哈哈」一笑道:「那是當然,我會將瓊兒當成心肝寶貝,絕不容許任何人欺負瓊兒否則我就捏碎他的腦袋!」
燕瓊心中洋溢著一片溫情,面對這個擁著自己的男子,她知道自己永遠都離不開他了。
當昨夜將一切都獻給他,緊接又經過野火會比鬥,燕瓊就知道,幸福是真的降臨到她的身上了。
「洗漱吃飯吧!來,我去花嬸那裡特意拿來了兩隻烤山雞和靈芝湯與一隻羊腿。」燕瓊說著想起了什麼似的把軒轅又拉回屋中。
軒轅猛吸了一下鼻子,果然聞到一陣陣香氣,不由讚歎道:「瓊兒真好,我這上衣可是你脫的?」
燕瓊的臉微微一紅,但旋即歡笑道:「你那衣服都破成那樣子了,我就將它脫了下來縫一縫,現在還沒縫好呢。對了,族長昨晚說待你醒來之後,就到他那裡去一趟,他有重要的事情與你相商。」
「哦……」軒轅隱隱記得昨夜葉放似乎對他說了些什麼,想來就是這些了。
※※※
軒轅牽著燕瓊的手來到葉放所住的大院,倒的確讓人驚羨。
此刻族中之人對軒轅都是刮目相看,不僅僅是因為軒轅那足以戰勝葉皇的武功,更重要的是因為他在處理葉皇之事的方式上,的確做得漂亮至極,出乎族人和葉放的意料之外,卻收到了遠遠超出任何人想像的最好結局、那不僅僅需要武力和智慧,更需要一個寬廣而博大的胸懷。是以,軒轅完全得到了族人的支持和讚賞,所以,昨晚熱情的人們搶著向他敬酒。
「這麼快就醒了,真是不簡單!」花猛見到軒轅與燕瓊雙雙走來,不由略帶驚羨地道。
「還多虧了花老大昨天將我抬回家。」軒轅笑了笑道。
「哈哈,你居然知道是我抬你回家的?了不起!想來你再喝二十斤酒也沒問題,找個機會我一定要將你灌倒……」
「嘻嘻,到時只怕花大哥還沒來得及讓我夫君倒下,反而自己先醉倒了。」燕瓊笑著打斷了花猛的話道。
花猛立刻傻眼了,不敢相信地望了望燕瓊,又望了望軒轅,神秘兮兮地問道:「阿軒老弟。你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讓小瓊兒如此大膽說話也不怕羞了?還『我夫君』的叫得這麼順口?」
「拉倒吧,人總是要變的?因為她是我夫人,我自然是她的夫君了。」軒轅大感好笑道。
「嘖嘖,真是女大十八變,一天一個樣。」花猛感歎道。
燕瓊見花猛煞有其事的樣子,不由掩口笑了起來,一時風情無限,只看得花猛大吞口水。
「阿軒來了,族長在裡面等你呢。」獵豹臉色仍有些蒼白地出現在內院門口。
「獵兄的傷勢好些了嗎?」軒轅關切地問道。
「托兄弟的福,經過一晚的休息,今天好多了,大概再過兩三天就可以完全復原。不過昨晚我沒來得及敬二位的酒,待我的傷好了之後,一定要加倍相敬,到時候二位不能推辭哦?」獵豹笑道。
「好說好說,我們一定奉陪到底!」軒轅大大方方地道,燕瓊如小鳥依人一般挽著軒轅的手步入了內院。
「燕瓊妹妹請留步,族長只讓阿軒兄弟進去,請你先到五夫人那裡去坐一會兒吧。」獵豹在進入內院後出言道。
燕瓊不由望了軒轅一眼,顯然有些惑然,軒轅卻笑道:「聽話,去小姨娘那裡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燕瓊有些不捨和擔心,但卻不敢有違軒轅的意思只得道:「我等你!」
軒轅與獵豹大步行入一個廳堂之中,這裡與族人就食的那個院落很相似,這個廳堂也與那間木屋一般,但軒轅今天還是第一次進入葉放的居所。
葉放穩坐中堂,而坐在他左邊的正是那神秘麗人,不過褒弱四女並不在場,廳堂內還有隨同神秘麗人而來的一個老者以及有邑族的四大長老與族中的祭司天河。
「阿軒來了,很好,坐吧!」葉放肅然道。
「獵豹你先出去吧!」天河祭司向獵豹淡淡地道。
軒轅一怔,掃了廳堂中一眼,見左右下首各有三個空座,也便坐在右邊的最末一張坐椅上,豬豹卻轉身而去。
「阿軒,知道我找你來有什麼事嗎?」葉放淡然問道。
軒轅目光禁不住向那神秘麗人掃了一眼,乾咳一聲道:「人心如面,各有不同,我怎能猜出族長心中所想之事?不過我卻知族長一定會說出來的。」
葉放不由「哈哈」一笑,坐在神秘麗人下首的一個老者輕揮了一下微微有些花白的長鬚,表示欣賞。
天河祭司坐在右排最上首,但那似乎可以洞穿一切的目光有些訝異地望了軒轅一眼,就連四大長老也覺得今日的軒轅的確不簡單。
「阿軒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過去嗎?」葉放又淡然問道。
軒轅茫然地搖了搖頭,道:「我的確不知道,也很想知道,如果族長知道,那可真叫阿軒感激不盡。」
眾人並不懷疑軒轅是在說假話,因為天河祭司曾深入軒轅的思想,追索他的記憶,但那竟是一片空白。據說那並不是因為軒轅沒有過去,而是因其受到某種力量的控制和刺激,致使他失去了過去所有的記憶。在族中,還從來沒有人敢懷疑天河祭司的話。
「你昨天晚上表現得很好,我有些奇怪,以你的武功,為什麼甘心做三個月的雜活而沒有意見呢?」
大長老出言問道。
軒轅笑道:「雜活也是人幹的,既然族長和長老們都當我是族中的一員,那我與別的族人就沒有什麼不同,如若別人可以干雜活的話,我阿軒也同樣可以幹。昨晚族長不是說過對待族人一視同仁嗎?只要我們都是為族中做事,哪管它的分工?每個人只要盡力做好本職工作,何愁我族不能壯大富強呢?」
「說得好,說得好!」那個坐在神秘麗人下首的老者出言讚道,天河祭司與四大長老也忍不住點了點頭,表示讚許。
葉放扭頭望了望那神秘麗人一眼,神秘麗人依然臉罩黑紗,卻不言不語,眾人也不知她在想著什麼,不過軒轅卻感覺到她的目光在注視著自己。
「很好,看來我沒有看錯人。」葉放讚賞道。
「有人說你像一個人……」軒轅終於聽到神秘麗人再次開口了,聲音甜美得讓人似乎在嚼著一塊甜甜的軟糖。
「就是那個軒轅?」軒轅反問道。
「不錯,聽說那個軒轅是千里之外一個叫有僑族部落裡面的人物。那是四個月前的事情,這個時間與你有些巧合,也許那個叫軒轅的人與你有些關係,如有機會,你可以去查看一下!」神秘麗人淡淡地道。
「千里之外的有僑部落?」軒轅不由心中一熱,忖道:「這裡與母族果然相隔千里,我定要找機會回去。」想到久別的族人,軒轅又覺得頭大,也不知這段時間族中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
「謝謝聖女告訴我這些。現在我生活得快快樂樂,又何必要去強尋過去呢?如果過去是陰暗的一片,是一段傷心的往事,我豈不是自找麻煩?多添煩惱嗎?因此,我希望大家不必為我操心,讓它順其自然吧。如果天意要讓我獲知過去,相信上蒼會為我安排機會的。如果天意不讓我知道過去,逆天而行反而不美,想來族長和祭司一定贊同阿軒的說法。」軒轅洒然一笑道。
神秘麗人的目光似乎快要透過黑紗穿入軒轅的心中了,軒轅心神一凜,忖道:「看來這女人的確大有來頭。」
說得有理,如果阿軒有過去的話,也一定不是個平凡的人,我倒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個什麼人。
不過,既然你如此說,就讓上蒼去安排好了,今日找你前來,是另有極為重要的事情要與你相商。「葉放的神情轉為肅穆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