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飛濺的同時,葉皇反腿踢出,那刀手忙避開,卻給了葉皇喘息的機會。
「噗……」葉皇拔劍而出,那兩具屍體同時倒地。
「叮……」融冰的刀剛好斬在葉皇反抽而回的劍上,竟斷成兩截,大驚之下疾速而退。
葉皇並未搶攻,而只是緩緩地移開雙腳,劍尖斜指地面,渾身浴血地冷冷掃視著融冰和他的兩位同伴,散發出濃如烈酒的殺機,彷彿是自地獄之中鑽出的魔神!
融冰和他的兩位同伴竟不約而同地倒退了一步,他們無法想像此刻葉皇身上的那股無法形容的殺機究竟產生了什麼樣的壓力。
深秋的夜,好寒好寒,融冰似乎還是這一刻才真正感覺到秋夜的寒冷。他們從來都沒有如此心寒過,也從來沒有遇到這般可怕的對手。
讓他們心寒的,並不是葉皇的武功,而是葉皇那兩道比野獸更兇猛的眼神,沒有半點人類的感情,沒有一點生機,空洞之中又充盈著無盡的殺機,更帶著一股死亡的氣息,只能說他像死神。
血,自劍尖「滴噠滴噠……」地滴下,葉皇的背上依然在淌血,長長的刀痕並沒有影響那濃濃的殺機。
葉皇的腳步緩緩地向融冰移去,每一步都極為沉重,便像是踏在每個人的心頭,且每踏進一步,虛空之中的殺氣便更濃幾分。
融冰沒來由地生出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懼意,他不明白是什麼突然之間給了葉皇如此不可思議的力量,竟勇悍如斯。
「殺……」融冰身邊的兩人一聲狂吼,全都向葉皇撲去。
「殺……」葉皇的吼聲更狂,在一聲長吼之際,他的劍已如電弧一般劃出,黑暗之中,根本就找不到劍跡所在,似乎虛空的每一寸空間都是劍,又似乎每一寸空間都是虛無的。
葉皇的身子也成了幻影,模糊的幻影。
「叮叮……呀……」兩聲輕響夾著兩聲慘嚎,兩條手臂與四截斷刀一起飛了出去。
葉皇所用的,是軒轅的含沙神劍,在心中充滿恨意之時出劍,只怕連葉皇也沒有想到會有如此可怕的力量。不過,葉皇並末注意到這些,他的心思已經不再屬於自己,在他的腦子之中,只有一個意念,那就是——殺!在他心中,也只有一種情緒,那就是——恨!
恨所有與軒轅失蹤有關的人,殺所有與軒轅失蹤有關的人,這就是葉皇全部的情緒。
那兩人慘嚎著飛退,差點沒有昏過去。但葉皇依然是不緊不慢地向融冰逼去,劍依然斜指地面,血依然在流淌,殺氣依然在瘋漲。
這是融冰絕對沒有想到的結果,竟再一次為葉皇的氣勢所懾,葉皇進一步,他則退一步,他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自己只剩下一截的斷刀上,又望了望面目被長髮所罩的葉皇一眼,禁不住低低地念叨著:「魔鬼!他是個魔鬼……我們走!他是個魔鬼……」
那兩人聽融冰這麼一說,哪裡還有半點停留的意思?強忍著斷手的劇痛向黑暗中疾退。
融冰將手中的半截刀向葉皇狂擲過去,身子卻也向黑暗之中疾退!
「叮……」那斷刀再斷兩截,悠然地墜在葉皇的身邊。
葉皇卻狂吼一聲向融冰撲去,融冰驚呼著加快腳步向黑暗中狂奔。
葉皇的速度似乎有些遲緩,並沒能截住融冰。因此,他停下了腳步,也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一聲歎息。
這聲歎息就響在葉皇的身邊,而在葉皇轉身一看之時,一隻手已斬在他頸項的大動脈之上。
葉皇昏了過去,不可抗拒地昏了過去。
※※※
葉皇並不知道自己唾了多久,卻知道自己做了許多惡夢,但具體做了什麼夢卻又想不起來,只覺頭腦一片昏沉。
光線似乎極為刺眼,當葉皇看清物體之時,首先發現這是一間木屋,有著大窗的木屋,屋頂之上尚有一些青籐鮮花相飾,使得木屋有種典雅而古樸的氣息。
葉皇深深地吸了口氣,伸手在身邊抓了一下,卻沒有感覺到劍的存在,不由得一驚坐起,陡然間感到一陣昏眩,一股疲倦之意又襲上心頭,渾身竟似沒有了力量一般,只得又倒回床上,半晌又沉沉睡去。
當葉皇再次醒來之時,仍是風和日麗,不過似乎是早晨,鳥叫極雜,各種各樣的鳥鳴之聲聽起來極為悅耳。
依然是同樣的木屋,依然是同樣典雅清幽的環境,只是,這一次卻多了一個人。
一個極為俏麗而修長的少女,傾洩的秀髮極為愜意地拂落在肩頭、胸前、背上,一身素白的衣裙,在透窗而入的陽光下,簡直像個精靈,特別是那雙細長的鳳眼更襯出幾分高貴而脫俗的雅韻。
「你醒了?」那女人很快便發現葉皇已經醒來了,是以極為溫柔地喚了一聲。
葉皇呆了呆,疑惑地望望面前美麗的女人,奇問道:「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神谷,至於你是怎麼來的,我也不知道,是巡察使說你會在這個時候醒來,讓我來陪你說說話而已!」那少女露出一個淡淡的甜笑,輕柔地道。
葉皇呆了呆,惑然地望了望這美少女,奇問道:「神谷又是什麼地方?」
少女有些好笑地望了葉皇一眼,「撲哧」笑道:「神谷就是神谷,還會是什麼地方?」
葉皇伸手摸了摸頭,也感到有些好笑,但卻沒有任何心情發笑,他的心中依然存著無盡的愧疚,是因為軒轅。
「我睡了多長時間?」葉皇吸了口氣,問道。
「大概有三天了,你失血過多,如今身子還很虛弱,就先好好休息,不要想得太多,要是你悶的話,就讓我陪你說說話,相信你定會心情好一些。」那少女想了想,優雅地笑了笑道。
葉皇一驚,似乎沒有想到自己竟睡了三天之久,他的目光緊緊地逼視著這美麗的少女,卻發現對方的臉上綻出一絲純真的笑顏,並不似在說謊,而且也沒有說謊的必要。不由得吸了口氣,極力使自己的語調變得平和一些,問道:「我該如何稱呼姑娘呢?」
「哦,叫彩雲好了。」那少女笑的時候竟露出了一個甜甜的酒窩。
「彩雲?」葉皇低唸了一聲,又問道:「我的劍呢?」
「這個可就要問巡察使嘍,我是不知道的。」彩雲攤了攤手,扮了一個極為可愛的鬼臉,笑道。
葉皇的眉頭皺了皺,他並不怎麼欣賞這種活潑型的女人,只是淡漠地向門口望了一眼,冷冷地道:「我想見你們的巡察使!」
彩雲仍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巡察使現在正在忙,等他忙完了便自然會來看你,此刻還請你先休息一會兒吧。」
葉皇的臉色一變,冷冷地望了彩雲一眼,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怒意,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面前這個少女並不簡單,從一開始便不露半點口風,顯然是經過訓練的,而巡察使這個名稱讓他想到了一些組織,因此,他敢斷定這個地方定是一個極為神秘之所。是以,他並不想感激對方的相救之思。抑或,對方根本就是將他擄來的,只是這段記憶他竟很模糊。
葉皇不語,只是緩緩地運力於臂,但似乎仍有些疲憊,力道不夠,可能真的是因為失血過多的原因吧。
彩雲見葉皇這樣子,不由得淡淡地笑了笑,道:「你在這裡等會兒好了,我去幫你把巡察使找來,否則的話,你恐怕會生我的氣了。」
葉皇一愣,見彩雲煞有其事的樣子,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卻仍沒有作什麼表示,只是暗驚這少女善解人意。
彩雲不再搭理葉皇,轉身如一隻天鵝般行了出去,身影依然極為優雅,惟留下葉皇呆呆地躺在床上,腦子裡仍是一片混亂,也不想坐起來。
※※※
腳步聲打斷了葉皇的思緒,當葉皇扭頭向門口望去之時,不禁呆住了。
「你醒了?」
「葉帝!」葉皇忍不住一聲低呼。
自外行進來的人竟然是與葉皇同胞的孿生兄長葉帝,這怎叫葉皇不吃驚?
葉皇和葉帝乃是孿生兄弟,自小到大都未以兄弟相稱,因為兩人誰也不知道哪個早出生,哪個晚出生,因此,他們打一開始便只呼對方的名字。
「感覺好了些沒有?你失血過多,需要好好調養!」
葉帝的語氣難得的親切和真摯。
「我怎麼會在這裡?」葉皇立刻開口問道。
「你與幾個祝融人交手,受了重傷,我剛好聽到你的吼聲,也就趕了過去,幸好能夠及時趕到!」葉帝淡淡地道。
葉皇經葉帝一提,立刻又清晰地記起那晚所發生的事,心中又湧起一絲悔疚,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葉皇絕對放心葉帝,他知道,在這個世上,葉帝可以背叛任何人,但絕對不會傷害自己。
因為自己本身就是對方生命的一半,雖然兩個人是兩個整體,但內在的精神卻有著別人無法明瞭的聯繫。所以,葉皇絕對相信葉帝。
「那麼說,這裡是九黎境內了?」葉皇淡漠地望了葉帝一眼,問道。
葉帝深深地注視著葉皇,並不否認地點了點頭,卻並不言語。
「聖女和葉七諸人也是被你們所擒?」葉皇不依不饒地問道。
葉帝微微一怔,猶豫了一下,也點了點頭,他並不覺得有否認的必要。
「我要你放了他們!」葉皇斬釘截鐵地道,目光冷然地逼視著葉帝,似乎要揪緊他的每一絲表情。
葉帝神色一變,定定地望著葉皇,表情顯得極為古怪地向葉皇苦笑了笑,道:「這次我無能為力!」
葉皇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死死地盯著葉帝,卻沒有說半句話。
葉帝並不迴避葉皇的目光,只是表情依然有些古怪,無可奈何地解釋道:「我到九黎來,只能算是一個客人,根本就不能插手他們的事務,而在這裡的最高首領便是九黎王,甚至連我也得聽九黎王的,而沒有九黎王的指令,任何人都不可能放得了葉七、聖女等人,我只知道他們被囚在神堡之中,至於具體在堡中何處卻也不太清楚。因此,我也是無能為力了。」
「我不想聽這些,我知道你有辦法!」葉皇冷冷地道。
「你不想聽也沒辦法,因為我只能說這麼多。」
葉帝依然是不慍不大地道。
葉皇猛然坐起身來,深深地吸了口氣,望著葉帝漠然道:「我的劍在哪裡?送我出去!」
「你的傷還未痊癒……」
「這不關你的事,你只需要做這麼多就行了!」
葉皇打斷葉帝的話,毫不領情地道。
葉帝無可奈何地望著葉皇,對葉皇的容忍他似乎是無限的,如果換作其他任何人,那麼葉帝一定不會有如此好的脾氣相對。
「你知道傷勢未好的時候出去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嗎?」葉帝望著葉皇,似乎極希望打消葉皇離開的念頭。
「這是我的事,如果連自己都保護不好,我也不配活在這個世界!」葉皇冷然道。
「你太高估自己了,在這片森林之中,不僅僅只有九黎的人,還有食人族、花蟆凶人,甚至連鬼方和祝融都派來了高手,還有一些連我們也無法查知的高手加上猛獸……」
「我忘了告訴你,滿蒼夷也到了這裡!」葉皇打斷葉帝的話,極為平靜地道。
「啊……」葉帝身子一震,臉上泛起一陣蒼白,低低地驚呼了一聲,像是有些發呆地望著葉皇,半響才反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你怕了?」葉皇冷冷地問道。
葉帝的表情立刻變得極為古怪,甚至有一絲驚懼和不安,他的表,隋很明顯地回答了葉皇的疑問。
葉皇冷笑一聲,道:「你其實早就應該有心理準備,因為她遲早有一天會找來的,只不過,此刻她的出現比你想像中的早了一些而已!」
葉帝依然不語,目光之中卻露出了一絲凶狠的殺機。
「她在哪裡?」葉帝冷冷地問道。
「如果我知道她在哪裡,一定不會放過她!」葉皇聲音極為堅決地道。
葉帝呆了呆,望了望葉皇的表情,知道葉皇並不是在說謊,不由得乾笑一聲道:「我們應該聯手對付那惡婦,你不覺得嗎?」
葉皇古怪地笑了笑,冷哼道:「跟你聯手,只怕沒戰我便已經死了!」
葉帝惑然地望著葉皇,不明白葉皇此話是什麼意思,半晌才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欠你的太多,也有大多對不起你的事,這些年來你也為我吃了太多的苦,可是我卻是誠心想還你一些什麼,為什麼你總不信任我呢?」
葉皇冷冷地笑了笑,道:「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我不願想太多,我只知道現實是需要我們面對的,更不想逃避什麼。一個人犯了錯誤並不可恥,可恥的是犯了錯誤卻不知道悔改。
葉帝,你該清醒了!」
「我沒做錯!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葉帝了,我現在所做的事情並沒有任何錯誤!」葉帝有些激動地道。
「哼,殺害自己的族人,對付自己的族人,你還沒有做錯嗎?這叫叛族!」葉皇憤然道。
「你知道什麼?你知道這個天下有多大?你知道這個世上有多少人?你知道這個世道有多麼殘酷?就是因為像你們這類的人,只知道自己族人的利益,這才使得部落與部落、氏族與氏族之間的戰爭永無休止。
你知道吧?在這個世間,大概有一萬個部落,每天至少有兩百個部落在相互殘殺,每天也至少有兩千人喪失生命,更多的人則成為奴隸,這是多麼殘酷的事情,你知道嗎?」葉帝激憤地道,頓了頓又接道:「是的,我對不起族人,但我卻是為了千千萬萬的部落和平著想,只有將所有的部落和氏族全部合併在一起,或組成一個聯盟,那便可以讓所有部落之間達成和平,每天就可以少死兩千多人,就會有更多的人不用面對做奴隸的痛苦,你知道嗎?……」
葉皇不由得呆了一呆,他倒是從來都沒有這麼想過,更沒有去計算過,但葉帝所說的確實很新鮮,也很實在。不過,他仍不想接受這些,冷然道:「可是你也不必傷害我們的族人呀?」
「我也不想,可是我不能讓別人去破壞這和平的大計,當有利益與和平大計相衝突之時,我自然不能取小舍大,我的所做也是迫不得已!」葉帝無可奈何地道。
葉皇冷笑道:「強詞奪理,爭取和平並不需要以武力去解決,而你敢說你殺死族人,是因為捨小取大嗎?」
葉帝被葉皇的話說得勝色一陣紅一陣白,不由有些惱怒地道:「反正我所做的沒有錯!
事實會證明一切的!」
葉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聲音顯得極為平靜地道:「將劍拿給我,我要走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我不想受任何的阻撓,就算是死,我也寧可死在外面,哪怕是成為食人族的果腹之物!」葉皇想到食人族,立刻便知道肯定是指那些長臂怪人,心中也湧起了一絲寒意。不過,他卻只得硬著性子,是以根本不給葉帝說話的機會。
葉帝見葉皇說話如此堅決,知道是無法挽留了,只好歎了口氣,道:「好吧,不過你最好小心一些,如果有滿蒼夷的行蹤,便來告訴我,可好?」
「哼!」葉皇站起身來向葉帝望了一眼,道:「如果你殺了滿蒼夷,那我也同樣死定了!」
葉帝不解地望了葉皇一眼,惑然問道:「為什麼?」
葉皇深深地吸了口氣,澀然苦笑道:「她將我當成了你,並在我體內植下了情蠱!」
「啊!」葉帝忍不住一聲低低的驚呼,臉色「刷」
地一下變得蒼白。
葉帝自然知道情蠱的可怕,對於滿蒼夷,葉帝瞭解得比世上任何一個人更多,但此刻,他卻對葉皇心生更深的歉意,因為這又是他所惹出來的禍。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葉帝聲音有些冷瑟地問道。
「四年前,我在南山思過的時候!」葉皇自然明白葉帝所問之話的意思,但他回答的聲音仍然很平靜。
「全是我害了你!」葉帝無可奈何,又充滿歉意地道:「不是我,你就不會去南山思過了,更不會惹上那妖婦!」
「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你思量著辦吧!」葉皇悠然地吁了一口氣道,同時舉步便向外行去。
「我送你!」葉帝忙道:「沒有我送,你走不出去的,除非你硬闖!」
葉皇望了葉帝一眼,並未說話,只是安靜地跟著葉帝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