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妮心中也升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感受,但她卻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暗暗地歎息了一聲,她明白伏朗的心情,也明白伏朗的情意,但她卻不能改變命運,更不可能再愛上伏朗。或許,她確實被伏朗感動了,但感動並不等於愛。
鳳妮的神色平靜之極,無悲無喜,無嗔無怒,彷彿在剎那之間超脫於塵世之外,伏朗的死,她似乎在霎時已遺忘。或許,是她的心已經麻木了。在她內心的深處,永遠只有一個人的影子,那便是軒轅。
蚩尤也吃了一驚,風妮的眼睛在剎那之間變得深邃無比,彷彿可以洞悉世間一切。那淡淡的、鬱鬱的目光,有著一種讓人心顫的力量.但令蚩尤驚訝的卻是,鳳妮竟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自伏朗的死中回過神來,確實不能小覷。
當然,蚩尤根本就不會當鳳妮是個能阻他殺入熊城的對手。一來是因為鳳妮不過是太昊的一名弟子,再厲害又能比得上太昊嗎?那自是不可能。因此,風妮的武功他根本就不用擔心;二來,鳳城只是一個女流之輩,雖然美得不似塵世之物,但這對他來說只能算是一種誘惑,而不算是阻力,這也便是蚩尤為何不急著出手對付鳳妮的原因。
在蚩尤的眼裡,熊城己是囊中之物,最妙的是鳳妮竟然親自送上門來,擒賊先擒王,如果擒下了鳳妮,熊城豈非不攻自破?因此,蚩尤好整以暇地面對這個美女對手,欣賞的成分反而多於戰爭的成分,這也使得那劍拔弩張的氣氛變得有些怪異。
似乎沒有人再注意伏在伏朗屍體上悲嚎的太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再一次凝聚在鳳妮和蚩尤的身上。
任何人都可以感覺到風妮與蚩尤之間氣勢的異變,即使是在數十丈之外的兩軍戰士,也都感受到了這股沉重的壓力。
鳳妮那鵝黃色的披風無風自動,但整個人卻如一潭不知深淺的清水,無法揣度。這個變化連蚩尤都有些驚訝,因為這不應該是來自風妮的氣勢。而鳳妮只是太昊的弟子,怎可能擁有如此不可揣度的力量呢?
「難道鳳妮真是有所依恃?」蚩尤心中在思忖的同時,卻開口道:「我想再說一次,如果你願意臣服於我,我不僅可以不再攻打熊城,更會讓你主宰我為你打下的河山,那你就可以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ˍ
「不用說這些無聊的廢話,有熊族中沒有不戰而降的人,更不會有苟且偷生之輩,正邪勢不兩立,今日我們只能憑實力說話!」鳳妮斷然打斷蚩尤的話,冷冷地道。
蚩尤不由得大惱,鳳妮竟這般不識抬舉,他本想讓鳳妮成為自己的女人,可是鳳妮的話使他又記起了對軒轅之恨,不由冷笑道:「很好,我蚩尤得不到的女人,軒轅那小子也別想得到!今日就別怪我辣手摧花了,我要熊城為你這句話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鳳妮不屑地一笑,目光別開蚩尤投向遠處通向熊城的大道,但她卻又輕輕地歎了口氣。
路依然是那條路,但鳳妮卻沒有看到想看到的人。軒轅依然沒有奇跡般地出現在路的那一端,沒有出現在鳳妮的視野之中,是以鳳妮輕輕地歎了口氣。
她多麼希望軒轅能夠奇跡一般地出現在那條大道上,哪怕只是再見他一眼便死去,至少,她會少了許多遺憾.但命運總要給人一個殘缺的結局,給人一種殘缺的心情,是以,鳳妮無奈。
鳳妮收回目光,心中再一次排除所有的雜念,她感覺到自太陽神盾之中有一股強大的能量注入她的體內,使她的思感和精神無限地延伸,彷彿是不斷長大的八爪之魚,即將發生的整個血戰中一切動態的或是靜態的都彷彿全在她的腦子之中清晰地反應出來,她的心靈便像是一面鏡子,一切的外物皆無法遁跡。
鳳妮還是第一次感受這種奇妙的感覺,雖然她有過一次與太陽神盾親密接觸的經歷,但那一次只是她的思感進入了太陽神盾的內部,窺得了她父親存於太陽神盾之中的秘密。但這一次卻不同,她的思感是向四面八方的空間延伸,恍惚之間,她似乎已經完全把握了整個戰場的形勢,便連蚩尤的動靜和形態也絲毫沒有遺漏.蚩尤和少昊全都吃了一驚,在剎那間,他們似乎覺得風飄渺起來,變得不太真實。
蚩尤和少昊自然明白這是怎樣的一種境界,是以,他們全都大訝。在他們的眼裡,鳳妮雖然是有熊之主,但卻不過是太昊的弟子,即使是美麗且聰明,可其武功又怎會高到哪裡去?
但此刻一見,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太昊停住了悲泣,他是被鳳妮那向四面擴散的氣機給驚醒的,儘管他內心的傷痛是無法形容的,可他畢竟是一代霸主,這一百多年的歲月讓他懂得了太多,也讓他的心變得堅強甚或是麻木。雖然,愛子的死對他的打擊是難以估量的,但他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收拾情懷,面對現實。
太昊恨!恨自己,恨蒼天無情,恨鳳妮,恨蚩尤,此刻的他,恨世間所有的人!
但恨又有什麼用?生命的逝去並不是用恨就可以挽回的。因此,太昊感到悲哀,感到自己枉自稱雄了這一百多年,竟連兒子都保不住,老來喪子,這簡直是一種諷刺!最具諷刺的卻是伏朗並非死在別人的手中,而是自己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只有這一刻,太昊才明白伏朗心中是多麼的痛苦,對他是多麼的失望。以伏朗的身份和條件,竟選擇了這種方式告別人世,到死前,一句話也不留給自己的父親,這才是太昊心中的最痛。
當然,這也是因為自小伏朗所受的溺愛太多,致使他在許多挫折之後,無法擺脫出自己內心的鬱悶,這也是他選擇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太昊緊抱著伏朗漸漸冰冷的軀體,北風呼嘯之中,伏朗身上流出的鮮血染紅了太昊的金甲,但很快便結成了冰,太昊卻似乎沒有什麼感覺。
蚩尤的眸子裡閃過火一般的魔焰,那一身黑色的衣衫之上也彷彿罩上了一層魔火,他終於將鳳妮當成了他的對手!
「很好,果然是不同凡響,難怪敢隻身出城挑戰本帝!不過,明年的今日,仍將是你的祭日!」蚩尤仰起頭臉,滿頭的長髮在呼嘯的北風中雜亂無章地飛揚而起,那本有些蒼白的俊臉,這一刻竟顯得森然,陰冷得可怕。
鳳妮卻將目光投向深邃莫測的藍天,心中暗歎道:「軒郎,永別了!」
蚩尤出手了,漫不經意之中,像是鬼魅一般撞向風妮。
鳳妮並未收回目光,但是她的心中已經找到了蚩尤出手的位置。與太陽神盾聯為一體之時,她便像是擁有了整個天與地,她的心神無所不在,她的思感無所不存。
「噗……」鳳妮的太陽神盾以準確得駭人的角度迎上了蚩尤的拳頭。
蚩尤並未傾盡全力,事實上,對於擊殺鳳妮,他仍有些於心不忍,他要生擒鳳妮,就算得不到她的心,他也想得到她的身.是以,他下手只想試探一下鳳妮的虛實。但是,這或許正是他最大的敗因,最難以饒恕的失誤。
鳳妮的蕩漾陽神盾一觸蚩尤的手臂,蚩尤只感一道電流透臂而入,以他根本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傳遍全身。
蚩尤大吃一驚,卻發現鳳妮的嘴角邊逸出了一絲詭異莫名的笑容,他急忙倒退!
蚩尤駭然驚覺,在他退卻之時,竟牽動了鳳妮及其手中的怪盾。
鳳妮和太陽神盾如同吸附在蚩尤手上的螞蝗一般,根本就已經聯為了一體。
鳳妮的身形閃起一層五彩的光潤,像是一塊會發光的寶石,使其更是美得耀眼。
少昊也吃了一驚,他沒想到蚩尤竟在第一個回合便開始退,這對他來說,確實感到意外,也很不可思議.如果說風妮逼退了蚩尤,那確實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可事實終究是事實。
蚩尤只覺得那奇異的電勁越來越強烈,竟如洪潮一般,讓他無可抗拒,這是一股絕然不同於他在昔所見過的任何氣勁!這是一種完全陌生,但卻是無可阻御的奇異力量,就像是精神與思感一樣,可觸而不可及,更無法相阻。
蚩尤在剎那之間倏然想起了另一段深藏在心底的記憶,那是昔年他與伏羲眾神決戰時,眾神聯手,以伏羲先天八卦為中心,竟然接通了天外天的力量,正是那股來自天外天的外空間力量將他擊得粉身碎骨,而他的魔魂遭到封存。後來,那決戰之地便被伏羲建起了神門,而蚩尤則在神門之中被先天八卦氣勁禁錮了一百多年。
而眼下這股無法阻抗的電勁,竟與當初那來自天外天的力量有著讓人心驚的相似!因為這是來自外空間的力量,因此這個世界之中沒有任何力量可以與之相抗,這才使得蚩尤根本就不可能阻住這股勁氣的入侵。
想到這裡,蚩尤驚駭欲絕,他哪裡想到,鳳妮竟然能夠運用天外天的力量,竟能夠接引外空間的力量來攻擊他,這怎不讓他驚駭欲絕?難道他今日要重蹈當年的覆轍,被擊得粉身碎骨而亡?
「去死吧!」蚩尤大驚之下,左臂迅速揮出,一股黑色的氣柱朝鳳妮胸前的太陽神盾擊去!
蚩尤要盡快與鳳妮分開,如果讓鳳妮與他聯成一體,那天外天的力量只會將他們同時爆碎成飛灰!但他卻絕對不想與鳳妮同歸於盡。
天下間,沒有人比蚩尤更瞭解天外天力量的可怕,如果那股力量足夠的話,完全可以將這個世界毀滅,甚至會引起空間大亂。當然,若這股力量是由人接引而下的,那就有限了,因為這要看每個接應外空間力量的人有多強抗拒外空間力量衝擊的能力。
人,就像是一個蓄水池,如果水池大,它所引用的水自然多一些;若水池小,它自然只能少量地盛裝,過大不及,只會使自己受損。當年伏羲借先天八卦之助,合眾神之力才能夠引下那毀天滅地的力量,不僅擊毀了蚩尤的肉身,更讓刑天變成了廢人。同時,方圓三百里地化成一片焦土,正是今日涿鹿之地與塞北的那片沙漠所在。那股力量不僅傷敵,更會傷已。
因此,眾神在那一戰之後,相繼而死,連伏羲也不例外。而今天,蚩尤再遇這種力量,怎不讓他驚駭欲絕?他此刻更明白,鳳妮是想與他同歸於盡.蚩尤知道風妮的意圖卻是有些遲了,而且,他也太低估了太陽神盾的力量,或許,他不該對太陽神盾一無所知。正因為太陽神盾是蚩尤一無所知的神器,這才成了鳳妮與敵同歸於盡的籌碼。
不僅蚩尤對太陽神盾一無所知,便是太昊、少昊也不知道大陽神盾的威力。他們只以為這是因鳳妮的武功本身就是如此,而不明白鳳妮的力量乃全是來自太陽神盾之上。
如果蚩尤知道這股外空間之力是來自太陽神盾的話,他絕不會再用左拳轟擊大陽神盾,更不會想這般震退鳳妮,事實上他的舉止正中鳳妮下懷。
「噗……」蚩尤的重拳擊在太陽神盾之上,本來開山裂地的力量竟全然被吸納,在太陽神盾之中彷彿存在著一個充滿強大引力的虛空,也可以說太陽神盾便像是兩個空間之中的黑洞,而驅使這個黑洞開放的,便是鳳妮的思想和精神。
蚩尤的力量不僅被消於無形,而且雙手更被太陽神盾所吸.太陽神盾之中儲藏的有熊十代太陽的功力被蚩尤的力量給擊得生出強大的反抗之力,只震得蚩尤五臟欲裂。
有熊十位太陽所積累下來的力量是何其巨大,更加上來自天外天的力量,便是蚩尤也無法抗拒。
蚩尤的拳勁擊在太陽神盾上,太陽神盾爆出萬道絢爛的五彩光芒,鳳妮也像是一盞巨大的綵燈一般,綻放出美麗而詭異的彩芒,整個天空都被這四散的彩光所罩.蚩尤的雙拳與大陽神盾之間更衝起了兩根巨大的光柱,色彩暗淡,卻隱顯彩芒.光柱破雲升天,直上九霄,一時之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電閃雷鳴,彷彿是天地在剎那間塌陷崩裂,那種氣勢只讓觀陣的雙方都駭然欲絕,那狂野的力量如颶風一般向四面散出,數十丈開外的兩軍戰士被吹得東倒西歪,七零八落,有些人甚至被掀翻在地。
蚩尤身上的黑氣一漲再漲,他怎麼也沒有料到自己竟陷進了鳳妮所設的死局之中,但他怎會甘心認命?在這一刻,他似乎也明瞭這股神秘的力量是來自太陽神盾之中。是以,他想傾力震開太陽神盾的引力,與太陽神盾斷開接觸.少昊的銀甲竟在鳳妮和蚩尤的氣場之中發出「叮噹……」的震響,強烈的戰意和那滅絕的氣勢激得少昊熱血奔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而又欣喜的神彩!他所注視的,只是蚩尤那腫漲的披風,雖然他的目光無法看透蚩尤背上的披風,但是他的心靈卻已找到了蚩尤的漏洞。
少昊的目光橫掃而出,他現在要在意的不是蚩尤,而是另一個對手……太昊!
少昊的目光橫掃而出,卻與太昊的目光對接,兩道目光竟擦出了一絲火花,似有形實無形,在目光相觸的同一時間,少昊和大昊竟笑了。
二人笑得那般默契,同時之間,大昊與少昊一起出手!
大昊和少昊兩大無敵高手同時出擊,使本來已經足夠混亂的天地更為混亂.大昊已經放下了優朗的屍體,他心中惟有恨,惟有殺機,是以他要殺人!
少昊知道太昊要殺的人是誰,因為他也正想殺人,是以,他們的殺招隨笑而出。
沒有人比少昊和大昊兩人更明白來自蚩尤的威脅,這個魔王的功力已經達到了通天徹地的境界,如果是單打獨鬥,沒有人是蚩尤的對手,即使是少昊和大昊聯手,也不一定能夠佔到任何便宜,但這一刻卻是不同。
不同之處便在於多了一個鳳妮,多了一個太陽神盾。
誰也沒有想到,鳳妮加上太陽神盾竟有如此可怕的力量,連蚩尤也完全無法脫身,不僅無法脫身,更陷入了一個死局.這種機會乃是千載難逢的,稍縱即逝。因此大昊和少昊絕不想錯過這個大好的機會……他們要一起誅殺蚩尤!
少昊要殺蚩尤並不奇怪,他投入蚩尤的部下本就是想藉機除掉這個魔王,重獲自己應得的一切,重新成為東夷之主。既然找到了今日這麼好的機會,他怎麼會放過?
太昊要殺蚩尤也不足為怪,天下間能夠讓他感到恐懼的人便惟有蚩尤,他稱雄南方已有一百多年,而今卻要在蚩尤面前卑顏屈膝,他心中怎能服氣?而且伏朗的死難道與蚩尤沒有關係?大昊恨,恨貴萬,恨自己!因此。他絕不會放過任何擊殺蚩尤的機會,最難得的卻是能夠與少昊心照不宣,同時出手誅殺他們共同的敵人。
是的,太昊絕不會相信,若以他與少昊全力合擊的力量仍殺不了蚩尤,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何況蚩尤此刻正全力對付鳳妮的太陽神盾,根本就無法分神來理會他和少昊的攻擊。
熊城城牆上的有熊戰士只感到神馳目眩,但是每個人都心神大振,鳳妮竟然可以力戰蚩尤。
熊城的高手一個個張口結舌,他們怎也沒想到太陽鳳妮竟有著如此強大的力量。
熊城方圓五十里的天空都被一層密雲低壓著,四面八方的雲團仍在以讓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向熊城方向彙集,但在這低暗沉鬱的密雲下,卻有一層奇異的彩芒讓人眼花紋亂,更有兩道暗彩的光柱刺破雲層透入霄漢,沒有人知道這兩根光柱延伸了多高,但這兩根光柱卻隨著鳳妮和蚩尤身形的遊走而移動,便像是兩道游動的龍捲風,所過之處,密雲便被劃破、裂開,另外的地方又迅速合上,只偶爾會有一縷陽光透落。
電火順著兩根光柱如千萬條銀蛇般滑落,然後在蚩尤雙臂與太陽神盾之間交纏,結成電球,再爆開,如此反覆循環,使整個混亂的天地詭異莫名。
這個時候,那些熊城戰士才明自,何以風妮下今不許他們出城接應,因為以他們的力量,只會被這盤旋的氣動撕裂絞碎。
蚩尤的戰士盡皆倉皇而退,退避不及的,甚至被沉重的壓力擠死,有的則被無情的電火擊死。
鳳妮的身上彩光愈盛,而蚩尤的身上則已被電火全部裹住,使得蚩尤的容顏變得猙獰可怕,形如厲鬼。
太昊和少昊的身形暴動,只讓熊城中的高手全都大驚,此刻鳳妮正與蚩尤僵持著,如果大昊和少昊再出手相助蚩尤的話,鳳妮蔫有命在?但是熊城中的高手也是欲救不能,這樣的距離,就是想救鳳妮也是鞭長莫及.何況,誰是太昊和少昊的對手呢?
尚九長老閉上了眼睛,他不想看到悲慘的一幕,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會是怎樣一個結局,更知道,天下已沒有人能夠解開這個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