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風緩緩步行著,外面的天空很藍,已將近黃昏,那西斜的夕陽很紅,很美,與一旁點綴的雲彩組合成一副絕美的圖畫。凌能麗緊跟在蔡風的身旁,雖然掩不住一種新生的激動,但此刻也已經隱隱地感覺到蔡風的心裡極為沉重。蔡風的步子的確很凝重,所踩出的旋律,也似乎是多了一種憂鬱的色調,便像是四野吹過的風。凌能麗並非傻子,因此,她很輕易地便捕捉到這細微的變化。「是我連累了這眾多兄弟!」凌能麗幽幽地道,神色間大有傷感之意。蔡風一愕,扭頭望了她一眼,有些不解地問道:「你為何要這麼說呢?」「若不是我,你和這麼多兄弟豈會身陷險境?」「哦!誰說我們現在身陷險境?這一場仗,我們不會輸的。』蔡風啞然失笑,旋又自信地道。「那你為什麼仍不開心呢?」凌能麗不解地問道,雖然是有些不敢相信,旋又道:「既然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再來找話安慰我呢?」蔡風一愣,知道剛才在沉思之時,被她看出了心思,不過心中仍感到一份安慰,忙應道:「能麗不要亂猜測,這樣豈不是對我沒有信心嗎?我是在想另外一件事,本來今日的戰局是有些困難,但是仍不足為慮,更不關你的事,我與破六韓拔陵之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早一點開始,我的勝算還大一些,所以今日之戰,早巳在意料之中。」凌能麗猶不肯釋懷,溫婉道:「你有什麼心事,難道不可以讓我分擔一些嗎?」
蔡風知道不給她一個答覆,是很難讓她釋懷的,心機一動,不由得道:「我是擔心這次回關內,如何推托尚書令大人的獎勵,我並不想與朝廷有什麼瓜葛,但李大人對我如此關愛,幾位將軍待我如此之好,我真不知從何處推起,更何況,我又身懷金令,總得要還給他們,世間只有人情是最難對付的敵人,你說我是不是應該頭丈?」凌能麗不由得大感好笑,道:〞別人都拚命地想去做官,想平步青雲,為沒有機會而苦惱一生,而你卻為了怕做官而苦惱,真不明白你是怎麼一個想法。」「做官有什麼好?還要受著朝綱法律所限,做一個壞官當然容易,當然瀟灑,當然輕鬆,但又怎麼能夠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又怎能對得起天下百姓,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呢?而做一個好官可真難,在如此亂世,人不為己,唯有死路一條,如此昏暗的朝政,剛直不阿,則注定不受歡迎,鐵面無私注定是受打擊,想做一個好官幾是不可能,因此,還是不做官好,什麼將軍,什麼元帥全不過是別人的一顆棋子,別人的工具而已,當皇上一高興時,或許還會把這顆棋子這件工具高高地掛起來,但當皇上不高興,說不準會將這顆棋子,這件工具扔下婁坑之中,這種仰人鼻息而活的生活,我想並不適合我。」蔡風淡然道。凌能麗神情微微有些激動,她是第一次聽到蔡風作出這麼坦白而又真誠的話,更是第一次從他的口中聽出這麼深刻的分析。這時候的蔡風說出這番話,絕對沒有人敢小看他是自我安慰之語,因為誰都知道蔡風早已被破六韓拔陵公認為最大的敵人,最可怕的敵人,光憑這一點,天下便不會有幾個人敢與蔡風相比,而對於功名,蔡風可以說是唾手可得,憑他在軍中的那種影響力,要想陞官,可以說是平步青雲,無可阻擋,因此,蔡風絕對有這個資格對時局進行分析,對生活進行抉擇,若是在以前,凌能麗或許會小看他胸無大志,但這一刻絕對不會小看他,甚至更為傾慕,也真的明白為什麼破六韓拔陵與鮮於修禮這麼憚忌蔡風的原因,蔡風的一言一語之中都似乎包含著一個常人所不能夠想像的哲理,對問題看得是那般透徹而明瞭,利害關係也分晰得清楚之極,無論是誰,只要身懷野心,都會將他列入可怕的敵人之列。「你幹嘛這般看著我?」蔡風被凌能麗那美麗的大眼睛看得有些心慌,他不知道是不是心思被對方看穿了,亦或是被她看出了一些什麼問題。「你又沒做虧心事,還怕我看你嗎?」凌能麗嬌聲笑道。
蔡風心頭黯然傷神,想到凌伯之死也是禍起於他,可此刻卻還要隱瞞真相,不由得歉然,但仍是裝作一副若無其事地道:「我哪裡敢去做虧心事呀,你不知道我膽小如鼠嗎?」
「自甘下……」說到這裡,凌能麗突然剎住,才意識到這句話定是太重了,忙不好意思地一笑,轉換了個話題問道:「我爹和二伯他們還好嗎?我這麼長時間沒回家,他們肯定急死?!』蔡風心神一顫,但仍強裝笑臉,盡量將聲音放得緩和一些,道:「當然急了,只差點沒有把山給翻過來,後來才查到竟是鮮於修禮弄的鬼,我只好把鮮於修文給廢掉,以算報復嘍。」「你把鮮於修文給殺掉了?」凌能麗吃驚的問道。
蔡風暗暗鬆了一口氣,沒想到就這樣過了一關,不過卻知道遲早會讓她知道真相,但並不想這個時候告訴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溫情地回應道:「不是殺了他,而是廢了他的武功,讓他成了一個再無任何威脅的人,只要是欺負過你的人,我都不會讓他有好下場的。」
說著,蔡風那雙修長而有力的手憐惜地搭在她消瘦的雙肩之上。凌能麗一陣激動,輕輕地靠在蔡風的懷中,喃喃而深情地道:「你對我真好,但我卻不希望你這麼做。」蔡風心頭一陣顫抖,他真的不敢想像,如何去讓她接受眼前這個事實,不由輕歎道:「你大善良了。」突然,他腦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凌能麗仍在沉醉之中,突然覺得自己的身子若駕著雲霧飛行一般,不由得一驚,還沒來得及出聲,便聽到蔡風在她的耳畔輕聲道:「別出聲。」然後便覺得兩腳落實,但蔡風剛在對著她的耳朵輕吹之舉,讓她心跳好長時間都不能幹復,俏臉之上也展放出一片桃紅。蔡風輕輕地放開她,這時她才發現已經在一叢灌木之後,但她卻極為不解。
半響,不遠處竟傳來了一陣狗的狂呔之聲,不由得驚駭地望了望蔡風,不明白他為何這麼遠便能夠聽到狗叫聲,但蔡風只不過是向她眨了眨眼,並不做任何解釋。「要不要先回去?」凌能麗淡然地問道。
蔡風想了想,點了點頭,道:「也好!」說著人在林間閃動,極輕巧地將凌能麗送到地道的入口,關心地道:『你先進去,我要留在外面看看他們弄什麼鬼。」「不,我們要一起進去,否則我也不進去。」凌能麗不依地道。
「聽我的話,你難道想讓我為你擔心?」蔡風極認真地道。
凌能麗呆呆地望著蔡風那似乎極認真的眼神,不由得鬆了口氣,笑了笑道:「看你急成這個樣子,我真的會讓你擔心嗎?」「傻瓜,你不讓我擔心,誰會讓我擔心呢?」蔡風·把把她塞入地道,同時拉起一叢灌木掩住洞口,笑罵道。「小心一些。」凌能麗關切地道。
「我知道,你放心吧!」蔡風自信地笑道,。
犬呔之聲越來越近,蔡風微一欠身,便重又躍落在那叢灌木之中。
出現在他眼下的卻是近十騎與一匹形象極異的狗以蔡風對狗的認識,仍被此狗嚇了一大跳,可想此狗的形象之怪。其實這隻狗的怪也並不是很特異,狗的形狀猶在,但這狗的鼻子卻絕對與別的狗不相同,比一般狗的鼻子至少要大兩倍,那且泛著一種血紅的色澤,在那種本很協調的腦袋之下長出這樣一個鼻子,的確是顯得怪異之極,連蔡風這類的馴狗多年的高手,依然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大家小心一些,血靈兒似乎有了反應,可能他們便在附近!」一名極矮小,但卻極為敦實的漢子沙啞著小聲道。蔡風不由得暗想:看來這狗便叫做血靈兒了,那血紅的鼻子倒的確很像。
但蔡風很快便被那狗的反應給震住了。原來,那狗行到蔡風與凌能麗剛才所立之處,同時發出「嗚嗚」地叫聲,並一步步地向蔡風藏身的灌木行來。「三弟,小心一些,你先到那邊去看看,別讓他們傷了咱們的神犬。」一個乾瘦的老頭冷漠地向另一個胖得像一堆肥肉的漢子沉聲道。「是,大哥!」那滿身肥肉的漢子尖聲尖氣地應了一聲,也不見作勢,便像是一顆殞石一般,橫飄而出。蔡風心頭暗駭,想不到在這裡竟會遇到這麼一群古怪的高手,他幾乎不敢相信世間竟有這麼醜陋的人,那肥子的腦袋似乎完全長在肚子裡,只是從脖子口冒出一些頭皮,四周全都被肥肉所包,竟找不到脖子在哪裡,整個人更像一個球,四肢也似褪化了似地縮到肥肉之中,真不明白世間怎會有如此怪物,但蔡風也並沒有多少考慮的機會,因為那古怪的胖子已若一團球一般向他藏身的地方飛來,很快便會發現他的行蹤。因此,蔡風已經沒有考慮的機會。那胖子的速度極快,在空中竟飛速旋轉,給人古怪而荒謬的感覺。
「老三,小心。」那乾瘦的老頭一聲驚呼。其實根本不用那老頭的呼喝,那肥胖的肉球早已知截灌木的墩枝必須要小心,那是一截灌木的嫩枝,但任何人都絕不敢小看這截嫩妓,像是掠過的勁箭,自灌木叢中飛竄而出:竟然帶著一陣風雷的銳嘯,快得像是一抹幻影。若是等聽到那乾瘦老者的聲音再作出反應時的胖肉團,定會成烤羊肉串上的一顆肉串。
那截嫩枝來得突然,但那肥肉團似的漢子躲得更怪異,竟在空中如迴旋的風輪,劃出一道美麗的圓弧,竟倒旋身子回到馬背之上,像有一根繩子自他的身後繫著,繞著一個軸滑轉一般。「嘿嘿,無知小輩,想暗算我孔無柔,連窗子都沒有!」那肥肉團似的漢子不無得意地冷笑道,但他立刻又變了臉色,因為,他雖躲開了那截嫩枝,但那截嫩枝卻已經刺向了那,隆狗血紅的大鼻子。不止一枝嫩枝,竟達五枝之多,每一根所取的方位與角度截然不同,甚至連手法與力道都有所不同,讓他們驚駭的是那些樹枝看似雜亂無章,更沒有固定所指的位置,像是每一根都可以從任何位置擊中目標,又似乎可以從任何一個位置改變方向而達至最終殺傷的目的。這五枝灌木之枝很亂,雖然如此,但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覺到那即將發生的結果,會是很慘烈的,那是一種直覺,那幾根樹枝告訴他們的直覺,是因為那無與倫比的殺氣,也是因為那可怕的聲勢。坐於馬背之上的十數騎臉色全都變了,對方的攻擊力的的確確超出他們的想像之外,一上來便是這般兇猛,而且似乎正中要害。那穩坐於馬背之上的老者,一聲暴喝,手中不知在什麼時候多了一根極長的鞭子,在夕陽之下,若一道長舞的銀蛇,在虛空中耀出一抹淒慘的亮麗。那怪犬的身子也在剎那之間若長了翅膀一般倒飛而回,是因為他身上所繫的那根鐵鏈,在這最要命的一刻,竟被那矮而敦實的漢子一把拉了回去,重重地撞入他的懷中,然後,連人帶狗都向後飛射。十幾人配合得極好,當那矮而敦實的漢子飛退之時,他身旁的兩人立刻向他的那匹空馬上一靠,便若肉盾一般擋住所有可能發生的危險,更有數人若扇動著翅膀的蝗蟲,瘋狂地向蔡風隱身的灌木叢中撲去,似乎極想把蔡風這神秘的刺客撕裂成無數的碎片。那些嬌嫩的灌木枝正是蔡風的傑作,很輕鬆地很輕易地便擊退了那古怪的胖子,但這些人那麼迅速而有效的反應卻讓他吃了一驚,那可以迴旋的古怪身法,與那突然而出的銀鞭,都是那麼突然,那麼凌厲。「啪!啪!」一連串的爆響,那五支嫩枝竟有三根被那根銀鞭絞成粉碎,但那根銀鞭凌厲的勁勢也給沖得毫無威脅力,而另兩根嫩枝被那兩個作肉盾的漢子斬落,但他們也在馬背之上被震得晃了兩晃。那於瘦的老者與那兩人的臉色不由得疾變,他們比蔡風更吃驚,他們沒想到竟會有如此高手藏在灌木之中。
蔡風並不想讓人發現他的面目,否則他今晚的計劃可能便會因此而變得毫無意義,是以,他便以一塊黑布蒙住臉口,唯留下一雙亮得可讓人心頭發寒的眼睛。那數道人影便在蔡風剛好蒙上面目之時,便已經攻到灌木之上。
掌風呼嘯之中一股乾燥得幾乎讓人窒息的熱浪早已撲至蔡風的面門。
蔡風一聲長嘯,他身前的灌木便如亂飛的蒼蠅一般四散飛舞,順著他的雙掌迎向那疾撲而至的數人。一切都發生得那麼突然,一切都那般倉促,電光石火之間,甚至沒有來得及分清對手是誰,幾道勁氣已經相撞在一起。沒有任何聲息,便像是一切都不真實,這也似乎超出許多人的意料之外。
如此狂野的勁氣相接竟會沒有絲毫的聲息,雜半點震盪。
蔡風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同時也有一些微微痛苦的神情,但更多的卻是冷酷,他隱隱覺察到這些人正是追蹤他與凌能麗而來,同時對方人中更夾有破六韓拔陵的人,戰馬更是沒有分別,可見對方是敵非友,所以他毫無顧忌地出手,只不過,對方掌勁之中似乎有一種來自心底的火熱,像是千萬個驕陽的熱力,炙燒著他的手,心。更吃驚的自然是對方,因為他們根本就感覺不到蔡風的掌力所在,但他們知道蔡風的掌力的確存在,並且正在某一個他們所不知的角落醞釀,爆發,這是他們的感覺,但事實是否是這個樣子呢?事實並不是,他們所能考慮的,蔡風的的確確出一掌,而且毫無保留,沒有半分停滯,只是他的掌力所表現的卻是另一種形式,因為他知道,以他一人之力,絕對無法與這數人的合力相抗衡,所以,他的掌力變成了另外一種形式。當那幾人發現蔡風的那掌力存在的形式之後,一切都已經遲了。
「轟1砰!」爆響在虛空之中像是裂地而出的岩漿一樣,向四周噴射而出,之中夾雜著數聲悶哼,蔡風的身子若一道輕風一般向後飄蕩。那幾名瘋狂出擊的人也在同一時刻向四周爆射而開,控制不住地重重摔在這並不算硬的地面之上。那乾瘦的老者神情更是大變,他當然不知道,蔡風的勁氣完全化作內陷的牽引之力,使得這些人在毫無防備之下,內力竟為蔡風所借用,並且反擊而出,這一下並不是蔡風擊到他們,而是他們相互攻擊,才導致這種場面。本來便是他們相互攻擊也不會出現這種場面,但是在他們發現內力被蔡風借用之時,竟不約而同地各自收回幾成功力,而蔡風正抓住這個時機,將借來的內勁分別散發而出,便變成了各人自己與別人合力擊傷自己,每個人只被擊得血氣翻湧,難受之極。孔無柔「嘿」地一聲怪笑,碩大若球的軀體便像是閃電一般向蔡風飛掠而至,動作利落得難以想像,便在那四人的軀體重重地摔在地上之時,已越過了幾人的頭頂,向蔡風那猶未曾有著落的身子撲去。蔡風心下駭然,這滿身肥肉的傢伙到真的像生有翅膀一般,說來便來,說走便走,自第一次躍離馬背後又返回馬背再躍出,這之間幾乎是沒有絲毫的間斷,而且快若幻影,若非親眼所見,誰也不敢相信,這滿身肥肉的傢伙居然比任何人都利落快捷。蔡風不得不怠施千斤墜,身子重重落地,兩隻腳便若生了根一般,上身向後疾倒,動作也快捷隆異到了極點。孔無柔的身形飛速自蔡風身上掠過,那兩隻短腳卻踢了個空,因為蔡風自膝蓋以上的身體幾與小腿垂直,完完全全地靠小腿支撐著整個身體,而背部與頭部離地面仍有尺許高度,孔無柔以常人的眼光去看待自然無法蹋中蔡風。蔡風得此一緩,緩過氣來,一聲暴喝,雙手便若綻開的蓮花一般向孔無柔的雙腿抓去,同時上身再次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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