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殺機,淡漠之中顯得無比冷酷,他的眼角掃了一下那快馬趕上山的幾十匹健馬,再沒有半點猶豫,腳下一用力,一具屍體倒射而出,向那些仍處於震驚之中的六名護衛撞去,而他的身子卻反射向那密密的叢林。
「首領!」那些趕上山來的諸人吃驚地大呼,但是莫折大提已經不可能回答他們的呼喚聲了。
絕情一聲尖嘯,立刻劃破長空達至很遠。
「追……」那六名護衛呼喝著,向絕情的身後追絕情雖然重傷在身,但身法依然疾若奔馬。如流星一般地向叢林中衝去。他只覺得體內仍有用不完的勁道,雖然痛澈心脾,卻不能因此而止住他的腳步。
那六名護衛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般可怕的對手,對於別人來說,那已經足夠致命的傷,在絕情的身上仍不當回事。
「峻嶺—」兩箭劃破長空向絕情的身後射到。
絕情的身體微傾,那兩支勁箭立刻探肩而過,卻沒有留住絕情的身子。
「希章幸——」一匹通體潔白的駿馬如一片白雲般自叢林之中竄出,直奔絕情而來。
絕情一聲長嘯,將莫折大提的腦袋向腰間一掛,身子便如乳燕一般掠上馬背。
駿馬一聲長嘶,向叢林深處飛馳而去。
「收—」一簇旗花在空中亮起。
「你竟不相信我?」左邊的胡太后聲音有些驚訝地問道。
「傷哥是憑什麼說我是真的?」右邊的那胡太后淡然問道。
蔡傷淡淡地笑道「我不看你們的服飾,那是因為服飾是可以調換的,那些全都是後天條件,後天條件,人為可之,所以那根本不能算是標準。或許之才所說的有理,之才的觀察也是極為細微,但正如之才所說。當你們只有一個人的時候,便無法憑此辨認,因此,我分亂世豬A·卷十三辨你們的真假,是通過你們的眼睛!」
「眼睛?」眾人不由得齊聲反問道。
「不錯,眼睛所代表的不只是一個人的器官,更表達看這個人的一切,包括他(她)的內在精神。人的眼神完全可以表達一個人的感情,更可以透露他(她)的心聲。有人說過,眼睛是人精神和靈魂的窗子。因此,我通過眼睛一眼便可以看出你們的其偽!」蔡傷咽然一笑免「那我們的眼神又有什麼分別呢?」兩個胡太后齊聲問道。胡孟和徐文伯及徐之才才不由得為之深思起果。
「秀玲的眼神中含有一種自然灑脫,隨心所欲的情感,那種超然自在的氣質自雙眼之中很清楚地表現出來。而假秀玲則是因為長期受到身份約影響,使得眼神中含有一種拘束感,雖然神態之間自然利落,可是內心仍然無法放開。那是對新生活的畏怯,表現出來的內在精神卻是恐懼和軟弱之本,這或許可以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的眼晴。更有,在我們走入這問房中之時,秀玲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狡默之色和那一抹溫情也逃不過我的眼睛。我更有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那便是直覺,直覺告訴我,誰是我的秀玲,那絕不會錯!難道秀玲還不承認嗎?」蔡傷極為優雅地道。
「到底是傷哥厲害,我還想故意弄些迷瘴,誰知被你輕而易舉地識破了。這回我才真的相信傷哥那種能力了。」右邊的胡太后歡喜地撲入蔡傷的懷中,高興地理。
「請太后恕罪,奴婢剛才多有冒犯!請太后懲罰!」左邊的假胡太后忙跪下怯怯地道,眾人這才嘩然。
「你何罪之有?做得很好,以後你更要如此做下去!」真正的胡太后欣然道。說著緩步行了過去,又溫和地道:「這些年來,我從沒有將你當個下人看待,你我情如姐妹,眼下便讓你代我去享受那榮華富貴,只要你能做好,你想要什麼便會有什麼,知道嗎?」
「奴婢不敢!」假胡大後道。
「有什麼不敢的,我讓你做便做,以後你就是當今太后,有誰敢說你?」真胡大後沉聲道。
「秀玲,先需要讓她試上一段時日,否則,很容易出亂子的!」蔡傷提醒道。
「好吧,那我們便先走吧!」真正的胡太后無奈地道。
衝出樹林,立刻便見四處的義軍圍攻而來。絕情的心頭抽緊,一夾馬腹,白馬四蹄若駕雲而行,向缺口之處衝去,他身上的鮮血已使白馬的鬃毛染得血紅。
羽箭如蝗,自密林中噴射而出,顯然是莫折大提的死已經激怒了所有的追兵。
「嗚……嗎……」號角之聲瘋狂地響起,撕裂了整個荒野的平靜。
絕情伸手重重地閉住小腹傷口四周的穴道,咬了咬牙,平趴在戰馬的背上,顫抖顛簸之中竟從絕情納小腹之中激出一甩淒慘的血水。
「嘎……」兩旁合因而至的義軍,羽箭齊發。
白馬一聲低嘶,極有靈性地選擇坑窪高低不平之處奔行,竟讓羽箭盡數落空。
絕情的目光中顯出一絲痛苦的欣慰,與扭曲的俊臉相襯成一種極為野性的傷感。但終於快要突破重圍了,只不過十來丈的距離,而兩旁合圍的義軍有坐騎的並沒有幾個,徒步直逼,仍有一段距離。
「希聿聿……「白馬前蹄一軟,竟跪出去。
絕情的身子也因這一衝擊的慣性,飛了出去。
絕情的身子在空中扭了幾扭,落地之時,仍禁不住一路跪,一縷血絲又從小腹的創口中噴了出來。百忙之中,他不得不回頭望了望那匹來自大通的名宛。但這一刻,戰馬的身上不再只染有絕情的鮮血,更有它自己的鮮血,那是一根絆馬索再加上一個陷怪坑的功勞。
絕情知道此刻再不能猶豫,沒有戰馬也得逃,而且必須進!
「哎唆哩……」幾排勁箭都極為利落地飛射而至。
絕情的身子如野狼一般橫躍而過,他的動作絕對不會比戰馬慢,絕對不比豹子的靈活稍遜。雖然他的傷勢是那麼重,但是,因為他體內流動的是魔鬼般的血液,那超人的體能和鬥志成了他絕對獨一無二的不死奇跡。
「誰能射中他賞銀五百兩!誰能殺死他賞金五百兩!」一個極端憤怒而又充滿殺機的聲音,如暮藹荒山中的警鐘,振蕩了原野之上滯留的殺機,顯得是那麼冷酷。
絕情沒有任何考慮的餘地,他記得很清楚,在前方有一條雖不大深的河流,但卻絕對可以讓戰馬止步,那也是莫折大提止步的河界。對面就已經是屬於歧州府管轄的地方,更有元志的主力軍與之相對。那也是絕情安排的退路所在。
絕情走過的地方,鮮血便會滴成一道極為清晰的軌跡,雖然是星星點點,卻也夠讓人心寒趴「大膽刺客,還想跑嗎?」一聲若悶雷般的怒吼自絕情奔逃而前的一塊山巖後傳來,接著如大鳥一般飛撲出兩道身影。
風雷在動,兩隻巨大的流星錘若隕石一般砸落。
絕情不得不再一提氣,衝上半空,便在身後的追兵要將他當成箭靶子的時候,他又飛墜而下,比那兩隻流星錘的下砸之勢更快。手中之劍一抖,便像是滿天飄落的雪花一般,燦爛無比。
另一人似乎意料不到絕情在傷勢如此重的情況下,又奔跑了這麼長的一段距離,竟仍有如此強悍的攻擊能力。但他也算得上是一個高手,對於絕情的劍勢,他以不變應萬變的策略,將手中的長槍飛刺而出,他不管絕情的劍,打一開抵便以兩敗俱傷,以命搏命的打法。
只可惜他估錯了絕情,若說天下只有一個不怕以命搏命的人,那這個人就一定是絕情!
他的策略對很多人都有效,就是爾朱榮、蔡傷之流,依然是有效之極,但對於絕情便不起作用了。
「唉……」那桿槍扎入了絕情的胸膛,但槍子並沒有感到高興,而是悲哀,深沉的悲哀,雖然他習慣以命九人作品集·亂世英雄系列搏命的打法,卻並不是真的想送命,他只想賭一下別人比他更珍惜生命。可惜,這次他輸得一場糊塗,對方根本就是不要命的狂人,與這種狂人賭命,只會是死路一條。所以他惟一有的只是深沉的悲哀,但他已經沒有任何機會體驗這其中的滋味,因為他的腦袋和身體已成為兩塊不同的兩塊。
他被絕情的劍切成了兩截。
絕情也一聲狂嚎,鮮血使胸前的胸衣印成了一塊完美的梅花,仍在狂噴,隨著那道深深的創口狂噴,但沒有什麼可以讓他的腳步停留。
那使那流星錘的漢子卻驚呆了,他哪裡見過如此的狂人,如此的瘋子?不過他也的確來不及擊出第二錘,口中禁不住驚呼「盧虎!」但回答他的只有那拖得滿地都是五臟六腑—十花花腸子和鮮血,與兩隻沒有閉上的眼睛。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馬嘶聲已自他的身邊響起,正是追兵到來,而絕情的身形已抵達河邊。
對岸鼓動著歡呼與震天的喧器,那瘋狂的馬嘶使得戰雲籠罩7整個河道。
元志早已告之邊防的戰士,雖然他仍不敢相信世上有人能夠單槍匹馬地去殺掉莫折大提,可是畢竟對方是爾朱榮的人,就是不成功,也得迎接。
其實就是沒有元志的吩咐,對岸的兵將也會明白,莫折大提的營地中接連出現兩支旗花,又動用了大量的號角,及那如水般的追兵,早就告之了他們是怎麼回事,他們更怕莫折大提會擺渡開戰。因此,他們自然會守在河邊,這一刻見到絕情渾身浴血,剛才那種戰局他們看得極為清楚,自然要為絕情歡呼,有的禁不住高聲呼道:「夥計,快點,游過來,快點i」
絕情再次封住胸口的數大眾道,扭頭望了望仍有三十多丈遠的追兵,一咬牙,伸手折過一大把樹枝,身子若掠波之燕一般掠向河面,就在氣竭之時,拋下一根樹枝,腳尖再次點上,手中的樹枝不斷地拋下,猶如睛喚點水一般,掠波而行,每一次躍起,至少是兩丈之遠。
「好!好!……」對岸的將士就像瘋了一般狂呼起來,又跳又舞,像是全都得了瘋狂症一般。也的確,他們哪裡見過絕情這般渡河的方法?
「哎——」一支勁箭越過所有射向絕情的箭,便在絕情拋下第十根樹枝之時,由絕情的背後送入,深深地透入。
絕情一聲狂嚎,那躍上空中的身子,便如一塊石頭般,「嚼」地一聲重重墜入水中,濺起一陣帶血的浪花,便沉沒於河心,距他扔出的第十根樹枝只有五尺還。
樹枝悠然地向河的下流漂泊而去,兩岸上的聲音剎時全都寂滅了。人們甚至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悟然之中,沉默之後,對岸的官兵立刻鼓出震天的怒吼:「殺死他們,兄弟們衝過去,殺盡那些雜種…
…」箭羽亂飛,但卻全部墜入河中。
起義軍也全都得然,絕情沒入水中,並沒如他們想像的那般驚喜,眾人全都望著河心漸漸轉淡的血水發這究竟是一個親人,還是一個敵人,很多人都弄不明白,或者死去的是個英雄,是個狂人,也許還是個瘋子,可柏的瘋子!但他真的死了嗎?很多起義軍都在心頭掛上了一絲疑惑。
河水悠悠,那十根樹枝已經飄遠,還有一把絕情仍未來得及拋出的樹枝,也早浮上水面,最後流遠1血紅的河水亦淡去,唯留有對岸的悲憤怒吼,那盲目但代表著憤怒的羽箭仍在向起義軍這邊亂射,可是射程總是不夠。
南朝,韋府!聲名蓋天下,皆因當年韋容在鍾離一戰,殺得北魏丟盔棄甲,竟讓北朝損失數十萬之眾,更生擒數萬,獲得戰資無數,使得北魏也再無力南征。
韋容精神依然很翟爍,那雄捷的動作的確很難讓人想到他已年近花甲。
韋容的目光極為深邃,甚至有些空洞的銳利,定定地盯著手中的白鴿,神情之中,綻出淡談的歡悅。
白鎢的爪子之上繫著一張不大的紙條。那毛色如瑩玉般聖潔的白鴿,這一刻極為乖巧。
韋容優雅地倚坐在一張虎皮太師椅之上,順手叉起身邊的一塊鴿食,極為細心地餵給這只白鴿食下。
白鴿毫不客氣地吞下,然後才「撲撲」地振翅飛走韋容望了望手中的字條,眼角閃出一絲欣喜與冷酷,然後將手緊緊合攏,再張手之時,手中只有一灘細小的粉沫,然後散飄在空中,消失得沒有蹤影。
「來人!」韋容淡喝道。
「吱呀——」推門而進的是一名極為健杜的年輕「主人有何吩咐?」那年輕人極為恭敬地問道。
「備馬,我要去平北侯府!」韋容談淡地道。
「爹,那是什麼?」正在划著小船的女子驚異地措著河中沉浮不足的黑影。
「好像是個人!」撒網的老翁放下手中的漁網,疑惑地免「爹,我們把他救起來吧。」
那女子改變船向,朝著浮沉的黑影劃去。
「好巴,也不知是死是活!」老翁心中沒底地揮出手中的漁網道。
「嘩——」漁網剛好罩住那泥浮不定的黑影,老翁費力地向船上拉著。
「呀,是蔡公子!」那女子一驚,望著被撈起的軀體心神大震道。
「啊,真是公子,來丫頭,快來幫忙,快!」老翁也大感意外地急切道。
那女子忙放下手中的槳,急忙地跑了過來,眼神之中明顯地表現出無比的驚訝和擔心。
口中卻呼道:「爹,小心一點,公子身上有劍傷1」
「我知道,呀,公子受的傷可真不輕呀!」老岔駭然道。
那女子幫著老翁小心翼翼地把那滿身傷痕的軀體撈了上來,有些惶急地道:「怎麼傷成這個樣子呢?現在該怎麼辦?」
老翁和這女子撈上來的正是傷重墜入河中的絕情!
「看,公子的腰間還掛著一顆人頭,這……這……
還好,還有氣!」老翁一驚一喜地道。
「走,我們快回去,我到集上去找個大夫來!」那女子急忙道。
「這顆人頭怎麼辦?」老翁也有些焦灼地道。
「看公子將他掛在腰上,可能很重要。我們就把它帶回家吧,或者將它埋在哪裡,待公子醒後,再挖出來還給他!」那女果斷地提議道。
「也只有這樣了!」那老翁想了想道,說著幫那女子一起搖動船槳。
絕情的屍體沒有撈到,但元志的府上卻高懸著紅燈籠。歧州府上一片歡屆。絕情可能死了,但莫折大提也同樣失去了腦袋,以一個絕情換回一個起義軍的大首領,在元志的眼中,那絕對是值得!
所有見過絕情那兇猛神威的將士都被激起了無比的鬥志,他們的心中燃起了仇恨之火。
他們從來都沒有這一刻,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仇恨的存在。
射絕情最後那一箭的人,是莫折大提的兒子莫折念生,這也是一個極為可怕的悍將。
元志乘義軍死了首領莫折大提,正軍心大亂之時。
領兵猛攻起義軍。軍中將士因對方在他們的面前殺了他們心中的英雄,一個個如狼似虎般凶悍,這一次戰鬥之中,每一個人比任何時刻都要勇猛。
起義軍節節敗退,筋游的守將也適時出兵追擊,義軍死傷數萬,戰局極慘,只得退至隴縣,死守堅城,才得以挽回頹局,不過已後退了數百里戰地。
這一戰可算得上是真正的大捷,與起義軍交手以來,元志這才真正的楊眉吐氣過一次。
只不過,這一切全都來源於絕情,若沒有絕情,歧州恐怕再也無法堅持幾天了。
元志立刻修書一封以快馬送至秀容川爾朱家族之中,告之絕情身死的事。同時上書朝廷表述此次的戰績,為了更加討好爾朱榮,元志竟將絕情的事跡也上表朝中,對於一個死人,當然沒有人會與之搶攻。也不在意給他個什麼功勞。
歧州百姓奔走相告,雖然苦難依舊未去,可是總比戰難不休要好多了。城中之人更知道絕情的英雄之舉,有的甚至把他吹成了活神仙。軍中也同樣將他的形象越傳越神,那種借樹枝飛渡大河的蓋世輕功,那獨闖敵營斬殺莫折大提,再提頭而回的氣概,軍中無人不服。元志雖未看到當時的場面,但他卻相信絕情確有其能,因為他本身也是一個高手,更知道絕情的武功比起他來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只可惜如此英雄人物,卻如此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