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魯日贊並沒有帶多少人,只有那個高若鐵塔般的漢子與幾名隨從。
「二王子好!」三子微微向哈魯日贊點了點頭,極為客氣地道。
哈魯日贊自然認出了三子,更知道三子是蔡風的好兄弟,心中也極為看重這個武功比他高明的對手,不由得微微抱拳道:「你好,我想見蔡風蔡公子,而他們卻不讓我相見。」
無名五並不怪哈魯日讚這種似告狀的語氣,事實上,哈魯日贊對漢語並不是極為精通,想要表達清楚這個意思,就只有揀這種簡單的語句來表達了,當然不是故意而為。
三子自從知道哈魯日贊並沒有綁架元定芳後,對這人的印象並不是很壞。何況他們對蔡風這般尊敬,雖然那天在客棧中哈魯日贊看向元定芳和凌能麗的目光色瞇瞇的,但哪個男人在看到美女之時不是這般模
樣?這點算是極為正常,何況這群人性格極為豪爽,交個朋友也不是一件很環的事,因此,三子對這人還是比較客氣的。
「阿風什麼時候出去的?」三子向無名五問道,他弄不清楚蔡風怎會這麼早出去。
「我也不知道,元姑娘說公子很早就出去了。只是在房中留下一張字條,說是去見一位老朋友。」無名五顯然並不是故意阻止哈魯日贊見蔡風,而是先去問過元定芳,才來回答哈魯日讚的。
三子也無可奈何地笑了笑,道:「我相信這不是謊言!」
哈魯日贊眉頭緊鎖,無奈地道:「那你們可知蔡公子去了哪裡?」
「公子行事總是出乎人意料,我們也猜不准他的行蹤。不如眾位先進來坐坐,喝幾杯熱茶,暖暖身子如何?」三子極為客氣地解釋道。
哈魯日贊想了想,道:「既然蔡公子不在,找你也是一樣,我想問一下,你可曾看到舍妹哈鳳來過這裡?」
「啊,哈姑娘失蹤了嗎?」三於立刻明白哈魯日讚的來意,有些吃驚地問道。
「不錯,那丫頭留下一封信就一個人偷偷溜了,說是前來找蔡公子,讓我們先回國,我還以為她會與你們在一起。」哈魯日贊有些氣惱,更有許多焦慮地道。
三子與無名五等諸位葛家莊兄弟禁不住全都愕然,哪想到竟會出現這種情況,但卻不約而同地道:「哈姑娘真的沒有來過我們這裡。」
哈魯日贊目光掃過眾人,知道這些人不會說謊,臉上霎時佈滿了陰雲,那股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三子也不禁暗怪哈鳳太過任性,同時對哈魯日讚這個做哥哥的不免多了幾分同情,不由得道:「中原我們比你們熟悉,若有什麼需要幫助,只要說一聲,我們定當全力以赴!」
哈魯日贊臉上露出一絲感激的神色,道:「先謝謝你們的好意了。」
「對了,不知如何與你們聯繫,只要一有哈姑娘的消息,我們就立刻通知你們,但要是哈姑娘真的來了我們這裡,你放心好了,無論是做為朋友還是什麼,我們都會確保哈姑娘的安全。若有其它的決定,待阿風回來後,相信他定會作更妥當的安排。」三子想到爾朱兆的陰險,暗自決定,定要把哈魯日讚這批
人拉籠來,免得讓爾朱家族的人在域外又多了一批力量。因此,他才會說得這麼肯定和誠摯。
哈魯日贊果然面顯感激之惰,此刻的他,的確有些麻煩,爾朱兆被蔡風敗得一塌糊塗,傷疲之下,自然無法親自招待哈魯日贊,只是讓爾朱家族的一些下人負責他們的起居食飲,出了問題,卻無法解決。葛家莊與哈魯日贊雖然沒有很深的關係,但蔡風那麼信任他,此刻三子又說出一番如此誠懇的話,倒的確將哈魯日贊當朋友看待了。
「我這一路去找舍妹,大家都在行動,只怕想聯繫我不容易……」
「哦,那沒關係,我相信一定會有方法跟你聯繫的,到時候我會找到你的。」三子打斷哈魯日讚的話道。
「那樣最好。」哈魯日贊喜道。
三子想了想,決定暫時不將爾朱兆嫁禍哈魯日贊劫持元定芳一事說出來,那樣便像是挑弄是非,哈魯日贊定然不悅。
「那我們先告辭了,一切便拜託了。」哈魯日讚道。
「好,恕不遠送!」三子客氣地道。
※※※
蔡風禁不住再一次怒意橫生,雖然叔孫怒雷與他扯不上什麼關係,甚至是敵對的立場,可是,此刻卻仍忍不住向這不可理喻的女子動怒。
叔孫怒雷心中也大為感慨,他沒有想到,蔡風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不由忖道:「若換了長虹,相信他絕不會像蔡風這般胸懷博大,兩人的心性和胸懷的確難以同日而語,即使長虹面對這醜陋女子,也絕對不會像蔡風這般心生憐憫,這是一種不可能相比的差距。」
「那我只好不客氣了。」蔡風聲音變冷,再次湧出一絲淡淡的殺機。
神秘女子怪笑一聲,急退兩步,與蔡風冷冷對視,似乎並不怕蔡風對她採取什麼措施。
蔡風眼角閃過一絲驚異,是因為這神秘女子身上透出一股邪異莫測的死氣,就像是自冥界逃出的冤鬼,沒有一點活氣。
整個雪原,霎時籠罩了一層陰氣。灌木和樹頂上的雪團不知是因為寒風的掃過,抑或是被陰氣所逼
竟然瑟瑟而落。
叔孫怒雷卻禁不住有些吃驚地問道:「『意絕九冥』?意絕的獨門武學?!」
「哼,算你還有眼光!」神秘女子笑了笑,微微有些得意地道。
「瓊飛當年是被意絕所救?」叔孫怒雷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氣地問道。
蔡風並沒有為神秘女子邪異的氣勢所懾,但暗自卻在想:「冥宗的武功真是邪異的緊,居然有人可以練出這等氣勢,的確難以想像。」
神秘女子微微有些痛恨地道:「不錯,當年正是意絕師伯救了我師父,並以『意絕九冥』將我師父體內的寒意化去。那時候我師父失去了七成功力,在冰雪中受到寒風冷雪摧殘七個時辰,加之內心的痛苦煎熬不堪,整個人的心力已達油盡燈枯之境,而你的家人反而要趁我師父正在危難之時殺死她,好讓你這負心的男人去與那賤女人成雙成對。當時我師父毫無反抗之力,正在最危急之時,意絕師伯趕到,將你那沒有半點人性的叔父宰了,可是意絕師伯為了挽救我師父的性命,耗去三成功力,以『意絕九冥』真氣貫通我師父全身經脈。那時候,聖主已逐師父出了冥宗,即表明冥宗的任何人都不能再與我師父來往。可意絕師伯一直深愛著我師父。」說到這裡,那神秘女子的語調轉為蒼涼:
「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馬,二十多年的相儒以沫,意絕師伯心中早已將師父做為他這一生的目標,可是蒼天不公,讓他擁有一張醜臉,一個崎形的身體,讓他所有的愛慕全都包藏在自卑的陰影之中。他從來不敢向師父說一個有逾禮義的字,更不敢表白出心中的愛意。可是他一直在默默地關心著師父,他也想讓自己從自卑的陰影之中走出來,所以拚命練功,總想有一天能躋身冥王寶座。終於,他創出了『意絕九冥』這門神奇的武學。這門武學足以媲美列代冥王所創的武學,按理他有機會成為新一代冥王之一,可是卻有聖主的出現,使他的名字進不了宗籍,也便使他的自卑始終佔著主導地位,聖主要走出桃園,師父跟著一起出來了,所以意絕師伯才會離開桃源.只要他不出桃源,那麼此刻定己成為了新一代冥王之一。可他放棄了冥王的位置,一直追隨在師父左右,成為聖主四大殺手之首。」
說到這裡,神秘女子頓了頓,又道:「你的出現,便是另一場悲劇的開始。我師父竟然愛上了你這
負心之人,從一開始,意絕師怕就知道你們之間的感情發展,但他沒有做出任何舉措,因為他認為,只要能夠讓我師父開心,那就已經足夠。可他心中的苦澀又有誰知道?又有誰能夠理解,你們的笑聲卻是他痛苦的根源。也就從那時候開始,他心中產生了殺戳,無窮無盡的殺戳,這或許就是他惟一能夠平息痛苦的方法。可是他在每一次殺人之後,都要嘔吐三天,然後再大醉一場。沒有人知道他這是為什麼,他也從來都不對人說起。所有的人都說他變了,我師父也不例外、他不作任何解釋,他也不想做任何解釋,那一切都似乎是多餘的。
那次師父向聖主下毒,自一開始,意絕師伯便知道,因此,聖主才會只消減了三成功力,否則,任憑聖主功力再高,也無計可施。聖主沒有殺我師父,不僅僅是聖主顧及舊情,更因為意絕師伯,可師父最後選擇投向你,讓他們傷透了心,他們多想原諒師父,可是根本找不到半點借口,只好忍痛逐師父出冥宗,廢其七成功力。這已經是做了最大的寬容,意絕師伯在向師父行刑之時,沒有人看見他滑落的眼淚,那帶著微鹹的熱淚卻滴在了我師父臉上,那一刻,我師父似乎隱隱明白了些什麼,但卻沒有了回頭之路。師父的武功廢了七成,其實意絕師伯已手下留情,那七成功力完全可以通過修練『意絕九冥』恢復。他用心之良苦,師父終於也明白了,是以她斷然拒絕再做一次對不起冥宗的事。」說到這裡,神秘女子深深呼了口氣冷冷地望著叔孫怒雷。
叔孫怒雷臉上的肌肉似乎在扭曲,萬般痛苦地喃喃道:「難怪自她回到我身邊後,神情就一返往常,總是恍惚不定,我以為是她功力失去了七成留下的後遺症,原來卻是這樣……」
蔡風不禁有些慨然,這又是一段無法彌補的淒美愛情,抑或根本不叫愛情,只是一個悲劇,一個讓人傷感的悲劇。一切的一切卻只為了一個情字,也不知是誰的悲哀。
「意絕師伯再也不想去找師父,他是不想再去承擔那分痛苦,雖然他的武功蓋世,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脆弱之處,像聖主趕走花如夢那樣,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那段時間師伯每天都要醉一次,後來江湖之中傳說你要結婚了,師伯那天意外地沒有喝酒,雖然他極力讓自己忘掉師父,可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因此他決定再去看師父最後一眼,哪怕真的只是最後一眼。他以為你的新娘是我師父,還準備了一個禮物。他無法給師父幸福,但只要師父
能夠真正獲得幸福,他也就心滿意足了。他的行動是瞞著聖主的,可是他想錯了,那個新娘竟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女人。那時候,你並不在大廳之中,否則,他一定會出手,要問你這是怎麼回事?當時,他頭腦一片混亂,也找不到你的人,當他發現你的時候,師父已經昏倒在你的懷中,而你也被人拉開,師伯沒有時間找你算賬,他只能跟在你那位叔父身後,等他避過重重關卡時,卻發現你那叔父正要擊殺我師父,因此他便出手殺了你叔父,而救走我師父。」
頓了頓,又望著叔孫怒雷,她接著道:「後來師伯將我師父安頓在一個農戶的家中,傳她『意絕九冥』,想讓師父恢復功力,而他卻要回到冥宗。在那半個月中,師伯每天都花七八個時辰守在師父身邊,那也是他最幸福的一段日子。我師父如何還會不明白師伯的情意?
可是她被你這負心之人害得心若死灰,也無法接受師伯那一分情感。後來等師父身體有了好轉,開始學習『意絕九冥』,也開始接受師伯之時,又趕上了天下最可怕的一役。師伯敗在天癡尊者的劍下,而聖主因損失三成功力,也敗在煩難的手中。師伯臨終前讓天癡將一封信轉交給我師父,這是一封很長很長的信,竟然密密麻麻寫了一百三十七頁。上面記載著的全都是師伯心中痛苦的印跡,他直到臨終前的那一刻方表達對我師父的情意。天癡尊者依言將信交給了我師父……」神秘女子說到這裡,語調中顯出深沉的悲切。
「我師父看完這封信之後,竟立刻昏死過去。天癡當時便在屋外,後來是他救醒師父的,自信中,他得知了師父昏死的原因,那就是一個字——情。師伯的死,對師父的打擊太大,竟使師父體內真氣走岔,錯亂不堪,雖然天癡挽救及時,仍免不了落個下身偏癱。天癡有感這般真情,他將師父送至長城之畔的白於山,讓師父住在他的一位道友道觀中,以治療傷勢。
後來,師父便在白於山的一家尼姑庵中出家,可是此刻她卻發現自己竟懷有身孕,而這個孩子卻是你的!」
「什麼?瓊飛懷有身孕?是我的孩子?」叔孫怒雷如被雷擊,竟然奇跡般地站起身來。
「撲通!」雖然站了起來,但又不支地跌坐於地,神情變得呆癡。
蔡風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像吃下了千萬隻毛蟲,心中特別不舒服,他不明白,為何命運會如此不公,讓一個弱女子遭遇如此悲慘的命運,蒼天也的確太過刻薄了。
「師父這一生之中,只有一個男人,一個讓她傷透了心的男人,那個男人就是你這負心的傢伙叔孫怒雷!師父因為受了那晚寒意的侵襲,又以『意絕九冥』功力療傷,更習練過『意絕九冥』同時又受過天癡尊者那道家正宗的『太乙天罡』通脈,竟影響了腹中的胎兒,使師父懷胎達兩年之久。這兩年之中,庵中的師太專門為她搭了一間草房,並安排兩人照顧師父,終於在懷胎二十二個月之後,師父產下一個男孩,這男孩竟比普通嬰兒重一倍。這其中,若非天癡尊者再次重遊白於山,只怕師父早在產嬰時就已死去。在生死的邊緣,是天癡尊者以道家聖藥保住了師父的心脈和元氣,再以道家正氣為師父調理身體,竟然就這樣保住了師父的性命。而那男嬰因無法在庵中照料,也便被天癡尊者帶走……」
「你是說這個嬰兒後來成了天癡尊者的弟子?」蔡風驚詫莫名地打斷神秘女子的話道。
「是不是天癡尊者的弟子我不知道,也可能是。後來師父便再也沒有見過她的兒子,但她始終記得那嬰兒的肚臍邊有三塊梅花紅痣,那是天生就有的,天下間大概也不會再有人能夠長出此等奇痣!」神秘女子淡漠地道。
叔孫怒雷的臉色陰晴不定,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但那本來無比深邃銳利的目光竟變得渾濁一片,眸子之中更隱顯淚光。只是他一句話也未曾說出,或許他根本就不知道應該如何說起,也無話可說。想到瓊飛這一生的淒苦,卻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挖出來交到瓊飛的手中,可是瓊飛能夠知道,能夠原諒他嗎?
蔡風的臉色更顯得無比陰冷,也像是隱藏有無限的心事,那神秘女子的話就像是一柄柄鐵錘錘在他的心頭。
「你師父可還活在世上?」叔孫怒雷有些軟弱地問道,整個人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年。
神秘女子冷冷地望了叔孫怒雷一眼,以極為冰冷的聲音道:「這次,我就是要挖出你這負心人的心肝,以祭我師父在天之靈!」
天地似乎在這一剎那間完全靜止,但很快便被一聲悲愴而淒慘的笑聲給撕裂。
叔孫怒雷竟然笑了,沙啞的笑聲,比哭還難聽,雖然是在笑,可那聲音中的異樣情感,便像刀子一般將蔡風的心絞得粉碎。
神秘女子也禁不住為之震撼,那死一般的氣焰竟然弱了下來。
笑聲轉低,迴盪於天地之間,卻成了幽幽的哭聲。
不,是嚎陶!淚水自叔孫怒雷的眼角大串大串地滴落。
突然,哭聲一停,叔孫怒雷雙眼一閉,切斷眼簾中滑落的淚珠,竟以平靜得出奇的聲音道:「我有一個要求,希望你能為我辦到。」
蔡風一愕,禁不住問道:「是我?」
「不,是她!」叔孫怒雷沒有睜開眼睛,平靜地道。
「我?你有什麼要求?」神秘女子似乎極為意外地問道。
「我希望你能在挖出我的心肝之後,將我的殘軀火化,然後把我的骨灰埋在瓊的墓邊,或者是撒在瓊的墳墓周圍。」叔孫怒雷無比平靜地道。
「啊!」神秘女子和蔡風一樣,掩飾不住內心的驚愕,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蔡風對這垂暮的老人竟多了一分同情和憐憫,這種感情的確是一種悲哀。
「好,我答應你!受死吧!」神秘女子似乎是個脾氣極躁之人,說著探手向叔孫怒雷的胸口抓去。
「砰!」兩道勁氣猶如颶風狂捲而起,神秘女子禁不住連退三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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