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羊中藏狼

    「轟!」三子已若滾地葫蘆般滾跌而出,再次吐出一大口鮮血,倒趴在離他剛剛立起之地兩丈左右處掙扎不起。

    「胡忠,你沒死?」蔡風駭然驚呼。

    出手之人竟然是那個被沙瑪殺死的胡忠,在剎那間,胡忠猝然出手,完完全全出乎蔡風和三子的意料之外。也正因為如此,三子竟然被胡忠重創。

    胡忠沒有死,不僅沒有死,而且還出手攻擊三子,這是不是有點戲劇性的變化?

    他在擊飛三子之時露出了一絲詭異而得意的笑容。

    「想不到吧?」胡忠眼中閃過一絲邪惡,悠然笑道。

    「為什麼會這樣?」蔡風似乎有些驚駭地問道,同時關切地望著三子。

    「說起來其實很簡單,因為我本來就只是在葛家莊做臥底!」胡忠得意地道。

    「那剛才你……」

    「如果我這麼容易死又豈有資格做臥底?只有三子這笨蛋疏忽大意以為自己才是天下最聰明的人,連有人跟蹤也不知道,這種窩囊廢簡直讓人笑掉大牙!打一開始,我就知道沙瑪的人在跟蹤我們,只是我並不知他們就是沙瑪等人而已。不過,我並不動聲色。哼!他們以為可以殺死我,這簡直是癡心妄想,他們連莫言也殺不死又如何能擊殺我?不瞞你們說,莫言也是死在我的手下!」胡忠得意至極地道,說著一腳踢翻撲倒在地的莫言的屍體。

    蔡風心頭大恨,莫言的胸前竟插著一根短矢,這正是胡忠所用的弩機所發、看來.這支短矢就是使莫言致命之物,想到胡忠在葛家莊潛伏了這麼多年,此刻在最要命之際卻露出了本來面目,的確讓人心裡有些發涼。

    「是……你故意……咳……留下讓沙瑪跟來的記號?」那趴在地上的三子掙扎了幾下卻無法爬起,無限憤怒地問道,語調卻顯得有氣無力。

    胡忠悠然一笑,憐惜地望了三子一眼,得意至極地道:「也不是記號,只是稍稍留下點什麼而已,否則,以沙瑪的聰明豈會不加懷疑?如果我故意留下記號,他反而還不敢跟我們一起前來這個山谷,換成我們也是一樣,虛者實之,實者虛之,這一點你難道也會不明白?」

    「你究竟是誰派來葛家莊臥底的?」蔡風似乎有些無可奈何地問道。

    「告訴你也無妨,我真名並不叫胡忠,而是鮮於禪,你現在應該明白我是什麼人了吧?」

    胡忠得意地道。

    「你是鮮於修禮的人?」蔡風驚問道。

    「不錯,鮮於修禮是我的堂兄,鮮於修文也是我堂兄,我塞北鮮於家族與你蔡風早就勢不兩立,只是我一直都無法找到下手的機會,今天你就認命吧!」鮮於禪陰陰笑道。

    「你以為殺得了我嗎?」蔡風伸手輕輕撫了撫天網那如綢的灰毛,冷冷地反問道。

    「哼,別指望這些畜生;它們根本就不可能救得了你,此刻更沒有任何攻擊力,甚至連視覺、聽覺和嗅覺也都變得遲鈍了,你知道為什麼沙瑪和塌鼻漢子三人能夠無聲無息地進入山谷,而這群野狗卻似乎並未察覺連叫也不叫一聲的原因嗎?」鮮於禪得意至極地問道。

    「你下了毒?」蔡風駭然問道。

    「算你還有一點腦子,我前來之時,就將藥物抹在火把上,火把一燒,那種只有狗才能夠嗅到的氣息,早使它們的神經全部麻木,視覺、聽覺、嗅覺這才會跟著減退,即使連攻擊力也消失殆盡,它們此刻只是一群看上去模樣嚇人的怪物而已!」鮮於禪也禁不住為自己的聰明而得意,頓了頓又道:「本來我對你的刀和三子還有些懼意。可惜此刻的你們已全都如一頭紙老虎,根本就沒有什麼值得恐懼的。蔡鳳,如今你勁力盡失,即使這段時間凝聚了那麼一絲一點的功力,但想必在剛才擊殺塌鼻漢子之時費去了不少,就算此刻你仍然存有餘力,只怕這點力氣連一隻小狗也殺不了。而三子這小子更不足為慮,他與沙瑪最後幾拼,早己筋疲力竭幾盡虛脫,他不是心存善念而不殺沙瑪,事實上他連提刀殺人的力氣也沒有了,所以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沙瑪逃走。現在的你們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蔡風和三子的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他們沒料到這易名為胡忠的鮮於禪竟然精明如斯,心思之細密的確讓人生畏。此人也的確適合做臥底,而且他們也似乎更感到鮮於修禮的野心之大,已超出了他們的預料之外。胡忠加入葛家莊那是八年前的事情,如此長的時間潛伏於葛家莊,那就說明鮮於修禮早在八年前就有著極為可怕的野心。

    鮮於禪逼近蔡風所坐的石平台前一丈五左右,傲然而立,語帶譏諷地道:「葛榮曾說過,你最厲害的並不是手中的刀,而是與生俱來的智慧!我看全都是狗屁,一個人的智慧再高,如果沒有自我保護的能力,也是枉然。武林中人都說你智計之深,簡直天下少有,我鮮於禪從來都只是一笑置之,你只不過是憑著一點運氣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要說你的武功天下少有,那還差不多,此刻你卻連握刀的力氣也沒有了,我看你還怎麼殺我?來阻止我殺你?」

    鮮於禪笑得極為得意。

    「殺一個人很簡單,我不用刀的確能夠殺人,但如果說到智計天下少有那可不敢當,至少你的智計並不比我遜色,否則我們又怎會著了你的道兒呢?」蔡風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道。

    「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亂世之中,惟有武力才是真正稱霸之道,你只好認命了!」鮮於禪微感得意地道。

    蔡風突然微微一笑,道:「只怕這次你要失望了,在亂世之中,單憑勇猛始終不過是一個武夫,而一個智者卻可以在不動聲色之中傾覆天下,以當年關雲長之勇,趙子龍之武,仍為武侯諸葛所驅使,董卓之蓋世武技,仍敗於貂蟬之計.人之智是武之源,無智之人,武功從何談起?鮮於禪,即使不用刀不用這些野狗,更不動功力,我照樣可以擊殺你,你信也不信?」

    鮮於禪似乎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禁不住放聲狂笑起來,那些野狗在鮮於禪的笑聲中,有些顫抖起來,可見,鮮於禪下毒一事並非虛言,也難怪,這群野狗不敢對沙瑪進行攻擊,即使在最後沙瑪身受重傷之時,野狗群依然不動,那是因為它們根本就已經沒有攻擊能力了。

    「蔡風,我發現你越來越可愛了,居然能夠說出如此狂妄之言,我喜歡一個狂妄的人。

    更喜歡傲然和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因為那些人往往會說出一些很可笑的話來逗別人開心!」

    鮮於禪狂笑道。

    蔡風悠然一笑道:「你可知道,在三子與沙瑪決鬥之時,我就已經在身下的石台設置了機關,這是為沙瑪準備的,卻沒想到沙瑪無福消受,那就只好由你來享受了。如果不信,你大可走上平台,以那狗爪印為準,你敢嗎?」

    看著蔡風那煞有其事的樣子,鮮於禪只感到無比的好笑,忖道:「剛才三子與沙瑪交手之時的所有景像我都一目瞭然,你們的一舉一動豈能逃過我的眼睛?如此睜著眼睛說瞎話,也未免太過幼稚了!」不由得傲然道:「有何不敢?你這謊言也實在顯得有些低級了!」

    蔡風橫刀於膝前,笑道:「那你就來試試呀?」

    鮮於禪瀟灑地一笑,大步向平台行去,他要讓蔡風死得瞑目,同時更不相信蔡風如傳說中那麼聰明。他一向都極其自負自己的才智,這才會被鮮於修禮看重,派他潛入葛家莊。要知道,葛榮是一隻最狡猾的狐狸,如果潛入的人不聰明的話只會將事情弄糟搞砸,鮮於禪的武功在鮮於家族中只能算是二流,但才智卻是一流的,因此,他平時極其心高氣做。江湖之中傳說蔡風是個文武全才的高手,葛榮更曾說:蔡風的厲害不在於其刀,而在其智,其智遠取三軍。這可以說是對蔡風的最高評斷,而鮮於修禮也曾說過,蔡風是一個最可怕的敵人,鮮於禪自然心中老大不以為然,今日蔡風終於落到他的手中,不僅僅是蔡風,還有幾乎是蔡風的影子的三子也同樣落入了他的手中。此刻他要兩人生,他們就不能死;要兩人死,他們便不能生,這種感覺的確讓鮮於禪感到十分得意。

    此刻,他聽到蔡風睜眼說瞎話,只感到好笑至極,更不會相信蔡風的鬼話。

    蔡風望著鮮於禪慢慢逼近,嘴角牽起一絲淡淡地笑意,神情平靜得如一潭春水,並沒有因為鮮於禪的一步步逼近而有半絲波動。

    鮮於禪的目光緊緊盯著蔡風的眼睛,似乎想自氣勢上壓倒對方,不僅如此,他更似乎想自蔡風的表情之中發現點什麼。

    五步——四步——三步——兩步——一步,離石台越來越近,鮮於禪竟開始猶豫了,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虛,他的目光緊緊逼視著蔡風,那抬起的右腳竟然久久未曾放下。

    蔡風笑了,笑得有些得意,更多的是一種自然恬靜的瀟灑,自信之情自那笑意之中表露無遺。

    鮮於禪在蔡風的臉上沒有捕捉到半點驚慌,更無法看透蔡風的心思他從來沒想過有人會如此漠視自己的生死。

    多疑,是每個自以為聰明的人都免不了的毛病,鮮於禪同樣多疑,雖然他明知道蔡風所說的只是假話,可他仍禁不住想:「也許這石台之下真有機關,但並不是剛才三子與沙瑪比鬥之時所設,而是在我到山谷之前就已經設置好了,是蔡風以對付追兵也說不定。蔡風這小子狡猾多智,我豈能上當……」

    「為何不上來?」蔡風帶笑的聲音自石台上傳來,那些野狗將他圍成一圈,而他更坐在地上,野狗所圍成的是一堵肉牆。即使弩矢也射不到蔡風的身體,這讓鮮於禪心頭大恨、大惱,不過,他卻無法反駁蔡風的譏諷和嘲弄。

    鮮於禪漠然地一笑,不以為意地道:「甕中之鱉,也敢論智,哼!我只是不想讓你死得這麼快而已。」

    「哼,膽小如鼠也敢說這樣的話,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你也大過得意了吧?」蔡風不屑地一笑道。

    鮮於禪竟有些犯難了蔡風表現出一種高深莫測的樣子,這使他根本就無法摸清其底細,也根本猜不透這是否有詐抑或機關之類的。

    「小子吹什麼大氣……」

    「亂世之中你不是講究智不如武嗎?這次我就讓你看看咱們誰比誰厲害一些。也許你會認為我沒有能力在這裡布下殺人的機關,但你別忘了,這些野狗全都是我的屬下,它們會按照我的想法和意願去佈置我想佈置的東西,不信你看看身後那棵古松上有什麼?」蔡風冷殺地道。

    鮮於禪心中暗驚,這些野狗的視覺、聽覺及嗅覺遲鈍了些,但並不代表它們全都失去了活動能力,蔡風既然說這些機關是野狗所設,那並非不可能。正當鮮於禪感到驚駭之時,只覺背後風聲大起,暗叫不好,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他想到江湖之中傳聞蔡風智計之高,心頭就開始發寒了。

    既然蔡風這般有把握石台上的機關可以殺死他,那身後這帶起強勁風聲的東西絕對不是一般之物。

    鮮於禪想都不想,凝聚全身功力便轉身向背後風聲的來源之處狂擊而出,他無法躲閃,更不敢前進,前進就是石台,而蔡風的石台之上所佈的也許還有更可怕的機關、他的銳氣被蔡風盡挫,剛才沒有跨出那一步,在氣勢上,無論怎麼說,他都已經輸了一籌,更使他對自己的信心大打折扣,這是絕對不容置疑的。所以他寧可轉身回擊那自背後攻來的不明之物,也沒有勇氣向前踏上石台。

    這或許就是人性的悲哀。

    鮮於禪在揮掌轉身面對不明之物時,他呆住了,也感到極為憤怒和氣惱。

    那不明之物竟然是一隻狗,一隻自古松上躍落的野狗,這只野狗其實也並沒有什麼攻擊力,只不過是因為軀體極大,所以帶起的風聲也就極為響亮,這使得鮮於禪虛驚了一場。

    「轟!」「昂!」那只野狗還未來得及落地,就已被鮮於禪一掌擊得飛了出去,一聲慘叫之聲中,腦漿進濺。

    在野狗屍體「撲通」一聲重重墜到地上之時,鮮於禪也在同時發出一聲狂嚎,踉蹌著衝出幾步,鮮血濺灑數點。

    蔡風悠然一笑,推開身前的幾隻野狗,瀟灑地立身而起,目光剛好與鮮於禪扭過頭來那難以置信的目光

    相觸,蔡風的眸於裡似乎多了幾分同情之色。

    「一個以為自己很聰明的人往往會做出最愚蠢的決定.最愚蠢的事情往往是最聰明的人所為,這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真理!」蔡風的嘴角牽起一縷淡淡的笑意憐憫地道。

    鮮於禪的腰際深深插著一柄劍,那竟是「歪脖子」拋落在石台上的劍,而此刻這柄劍深深地插在他的腰際。

    這柄劍並不是來自石台之上,而是自石台的邊緣一道石隙之中射出,帶落了幾塊碎石,而在石隙之中,此刻露出了一截弩機的小翼,這柄長劍竟是通過弩機強勁的力道射出,而弩機的機括由一根細繩所繫,此刻一頭仍牽在蔡風手中中間長長的一段被「歪脖子」的屍體所擋,更有一段被野狗們的身軀壓著,若非此刻蔡風站起身來。外人根本就無法看到這細線的存在。

    鮮於禪笑了,笑得好苦,他千算萬算仍是著了蔡風的道兒。同時心中更明白,剛才若是他衝上石台,一點意外都不會發生,可是他害怕那石台上有機關竟然忽視了石台的邊緣,他也不得不佩服蔡風的智慧。

    蔡風說石台之上有機關,如果對方並不是一個喜歡自作聰明的人。則是一點效果也沒有,可是蔡風似乎完全捅捉到了鮮於禪的心理,虛虛實實使得鮮於禪疑神疑鬼而落入了他所設的圈套。

    蔡風說石台之上安有機關,就是要在鮮於禪的心中種上陰影,要是一個缺乏思考的人他一定會想:「你說設有機關,就一定沒有機關。」於是冒然之下定會捅破蔡風的圈套,而一個擅於思考的人就不會單從自己的角度著想,他會思忖著:「蔡風能夠被江湖中人認為智計天下少有的人物,難道他就沒有想到以如此簡單的謊言只會被輕輕一下就捅過對穿?如果蔡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也不配成為鮮於修札、破六韓拔陵、葛榮甚至李崇口中所稱道的厲害人物,既然蔡風意識到了這一點,那麼他所說之話有八成是真的,至少也會半假半真,我寧可信其有,也不能信其無!」

    鮮於禪是個聰明人。能在葛家莊臥底八年而不露絲毫破綻,而今天引來沙瑪、暗中放毒、裝死伺機而動,無不表現出這個人的陰險狡猾,而自認聰明的人必定多疑,多疑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罪魁禍首。鮮於禪是那種寧可信其有,而不可信其無的人,這是他的悲哀。

    蔡風的算計的確精妙絕倫,他將機關設在石台之下,就是算準了鮮於禪落腳的方位,更知道鮮於禪一定會中計而不敢踏上石台,那麼對方就會選擇這株古松為他解除後顧之憂,有古松作為後盾,至少背門不受襲擊,這是人之常情.因此,蔡風所設的機關就是正對著古松與石台對立的位置。

    石台並不高,鮮於禪的注意力放在石台之上。因而忽視了石台中的石隙,而他所在的角度也不利於發現石隙中的裝置,只有等他最後一步移出,便與石台相靠才正對著石隙,而這時他抬頭平視著蔡風,蔡風也引他說話,使鮮於禪沒有機會低頭仔細觀察腳下的石隙,而蔡風之所以不在此時拉動機關,是因為沒有足夠的把握,所以,他必須借助那預先藏在古松上的野狗,由於古松上的松枝極密,又背對著陽光,因此顯得十分昏暗,那野狗潛伏於上面,在鮮於禪注意力全聚中在蔡風身上時,竟沒有覺察到野狗的存在。

    與野狗相配合,蔡風的這一記殺著才是完美的,鮮於禪轉身殺狗,又如何提防自腳下斜射而上的長劍?因此竟被長劍一射而中。

    「鮮於禪,你只好認命了,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奸細,這機關也並非為沙瑪所設,而是專門用來對付你的,你信嗎?」蔡風憐憫地望了鮮於禪一眼,淡淡地道。

    鮮於禪手掌緊緊捂在劍身周圍,但卻不敢拔出,聽到蔡風這麼一說,不由得慘然一笑,道:「你愛怎麼抬高自己的智慧,就怎麼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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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