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林雙鳥」剛要行動之時,突聞爾朱榮喝道:「慢著,你們不用去了,他們已經被救出來了。」爾朱榮抬眼向那奔近的幾匹健馬望去,只憑幾點火光依然可以辨清,馬背上之人,而秋末波和談紫煙根本就看不清。
「那是二主人?」秋末波奇問道。
「不錯,奇怪,是誰救出了他們呢?」爾朱榮有些不解,但迅速道:「我不想與他們見面,兆兒的事交給我,你見了二主人,就告知葛榮和阿那壤的事,讓他去追殺兩人!明白嗎?」
「屬下明白!」秋末波和談紫煙似乎極瞭解爾朱榮與來人之間的關係,恭敬地道。
爾朱榮身子一晃就迅速融入黑暗中,惟留下秋末波和談紫煙靜立在清冷的夜色中。
馬隊漸近,馬背上之人已可看得極為清楚,但秋末波卻驚訝莫名,他驚的不是馬背上的人,而是馬背下的人。只有一人,一個打扮極為怪異的和尚,健步如飛,在馬隊的前面似是一道異樣的風景,那飛馳的健馬並不能超越他,轉瞬便己至秋末波面前。
「嗯,怎麼只有你們兩個?剛才不是還有一個人嗎?」那和尚如影子一般立在秋末波身邊,在他的肩上輕輕一拍,奇怪地問道。
秋末波一驚,此人的功力之高有點超常,他竟然看到了爾朱榮的存在。
「和尚,你看走眼了吧……」
「大膽,你們膽敢對大師如此無禮?啪!」馬背上人影一閃,在怒叱聲中,秋末波已被重重摑了一記耳光。
「不好意思,大師勿怪,這兩個下人不知禮數,得罪之處還請勿怪!」說話之人竟是爾朱榮。
自馬背上飛下來的人竟是爾朱榮,那氣勢,那容顏,與剛才出手的爾朱榮完全無法分出彼此。
秋末波和談紫煙也為之一愣,他們雖然早已清楚這之中的隱秘,可是仍為眼前的人給怔了一下,不過,他們立刻恭敬地向和尚行了一禮,歉然道:「小人有眼無珠,冒犯大師之處還請見諒。」
「哦,原來你們都是一夥的。」那和尚正是達摩。
原來,達摩也已趕至泰山,能夠參與如此盛會,他自然不想錯過,要知道,他本身就是一個武癡,對於中原武林人物十分嚮往,而且此次又是中原武林的頂級高手雲聚泰山,他豈會不登上泰山一飽眼福?不過,他卻在半途遇到了桑達巴罕談起爾朱榮的事,於是便跟了下來,竟湊巧自阿那壤的人手中救出了爾朱榮以及其一干屬下,其中更包括劉承祿和叔孫長虹,他們更奪了阿那壤屬下的馬匹,只是因為達摩並不想殺生,也就未取那些人的性命。
不過,達摩聽說阿那壤是漠外第一高手,而且便在這附近,就心生好鬥之心,這才追到此地。
「阿那壤呢?」達摩揪住秋末波問道。
「他走了!」秋末波向爾朱榮望了一眼道。
「你不是那幫賊子一夥的嗎?」劉承祿仔細打量了秋末波夫婦一眼,怒問道。
「劉老,你別生氣,他們乃是我安排在吐谷渾的,乃自己人。」爾朱榮解釋道。
劉承祿哪裡還會有什麼不服氣的,爾朱榮雖然算起來比他晚一輩,但對方身為爾朱家族之主,而且武功更列入天下有數幾位高手之列,既然爾朱榮如此說了,他也只好作罷。叔孫長虹雖對那假爾朱兆有所成見,但卻也並非不識大體之人,有爾朱榮在場,他根本沒有發言權,即使想說話都沒有機會,畢竟爾朱榮的威勢不同一般,沒有人惹得起,就是他爺爺叔孫怒雷親來,也要對爾朱榮客客氣氣,這是不爭的事實。
「阿那壤向哪個方向走了?」爾朱榮問道。
秋末波有些奇怪,爾朱榮怎會對一個和尚如此客氣呢?這似乎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不過,他見爾朱榮的眼色,便立刻明白其意,也就沒有將剛才的情況說出來,只是指了指阿那壤逃走的方向。
「大師,劉老,聽說二弟天光已領兵在泰安鎮,不如大家先一起去湊湊熱鬧如何?」爾朱榮提議道。
「好哇!」叔孫長虹長長吁了口氣道。
「也好,想來二當家口中的消息應該比較靈通。」劉承祿倒是極想知道眼下天下的局勢。
「對了,泰山之上葉虛和蔡風誰勝誰敗?」假爾朱兆有點迫切地問道,他不僅僅關心蔡風的戰事,更牽掛著那個大美人哈鳳。
「聽說事情有些變化,蔡風落到山谷中去了,而且泰山之頂出現了很多奇異的現象,百里之外都可清楚地目睹。」談紫煙道。
「是呀,葛家莊來了很多人馬,就連葛榮也親自前來了。」秋末波插口補充道。
所有的人都為之動容,驚問道:「葛榮也來了?」
「是呀!」談紫煙道。
假爾朱兆的臉色變得最為複雜,似乎突然之間心事重重。
達摩在聽到蔡風墜入山谷之時,心神已微有震撼,不由得出聲道:「爾朱施主,我想先去泰山看看,再去神池堡!」
「哦,大師有事不妨先去辦理吧,我們隨時歡迎大師至神池堡做客,不過,大師若是在近兩日到達泰安鎮,應該可以聯繫上我。」爾朱榮客氣地道。
達摩不再客氣,他並不明白中原的局式,更無正與邪的分別,自然不知道爾朱榮和蔡傷之間的關係,再說他也不會在意這些關係。
秋末波只看得眉頭大皺,卻無法明白達摩究竟是何種身份,不過,達摩的武功深不可測,他是感應到了。
「大師對我們有救命之恩,他日若有緣,不妨前去廣靈劉家做客,我們一定倒履相迎!」
劉承祿也極為客氣地道。
「不客氣!」達摩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便掠身而去。
※※※
葛榮與阿那壤分兩路而行,阿那壤有眾侍衛相護,而葛榮卻只是單身一人,倒不是因為他太過相信葛六,而是因為太過自信,而且泰山之上又有自己的強援,任何時候,只要他上了泰山,即使是千軍萬馬也難奈他何,不過此刻的情況就有些不同了,一路奔跑下來,他流血太多,即使功力再高也受不了,更何況又怕爾朱榮追蹤而來,使得他連駐足都不敢。
爾朱榮的出現,葛六變成爾朱兆,那的確是個意外,但也是致命的殺機。
葛榮眼下最要緊的,當然是包紮傷口,進行調息,爾朱榮的那一劍雖只在他胸前劃開一道長長的血槽,但劍氣已損壞了肌膚之下的經脈,更有可能傷了內臟,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以爾朱榮的身手,每一劍所潛在的殺機是絕對可怕的。
葛榮雖有神功護體,但對付爾朱榮這般高手,仍只是無可奈何,也根本無法抵抗,他只是想不出為什麼爾朱榮來得這麼快,對方不是被桑達巴罕所擒嗎?那為什麼爾朱榮來得如此之快,而且連一點受傷的痕跡也沒有?這不能說不是一個讓人奇怪的問題,當然,世間值得稱奇的事情仍有很多,而葛榮這輩子見過的奇事絕對不少。
讓葛榮擔心的只是地上一路滴下的血跡,這會暴露他的行蹤。否則,如此深夜,他大可坐下來好好休息,根本不必擔心爾朱榮追來,可此刻他卻不敢有絲毫大意。
而葛榮此刻卻發現一隊人馬馳來,一長串的火把,將夜空照亮,郊野幸虧多是林蔭之處。
葛榮並不知道來者是何人,但無論來人是誰,對他來說都不會是一件好事,除非是葛家莊的兄弟,但爾朱天光封鎖了泰安鎮,這群人是葛家莊的弟子希望很渺茫,因此,葛榮必須躲避。
當葛榮竄上樹梢之時,那隊人馬的面目已出現,卻是一隊官兵。
葛榮不由忖道:「這大概是看到了那煙花信號趕來之人,幸虧自己走得快,否則以重傷之軀抗拒這些官兵,恐怕有些力不從心。」
「汪汪……」葛榮心中涼了半截,對方居然還帶來了獵犬,這下子可真的要糟糕了,正想著那獵犬已經向他隱身的樹上狂吠起來。
「希聿聿……」戰馬一陣低嘶,也全都圍了過來,惟有獵犬嗅著血腥之氣狂吠。
「什麼人?快出來,否則我們放箭了!」其中一名官兵頭目張口呼道。
葛榮知道再也無法躲藏,只好飛身落下,不過他卻認為對方不能識破他的身份,因為此時他仍戴著面具。
「昂昂……」獵犬還沒撲上去,已被踢得翻了兩個觔斗,直跌出去。
「畜生找死!」葛榮低吼道,這還是他未用什麼力,否則那獵犬的腦袋不迸裂才怪。
那些官兵一呆,他們沒有想到出現的竟是這樣一個戴著鬼臉面具、渾身沐血的人物。
「你們誰身上有力創藥?快拿些來,大將軍可在其中?」葛榮向前踏上兩步,以一種不怒而威的聲音連串問道,他竟先入為主地把握住這些人的心神。
那些官兵果然一愣,竟被葛榮的語調和神態給震住了,在沒有弄清對方虛實之下,他們根本就不敢胡亂出手,生怕眼前的這人極有來頭,如果得罪了,那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何況,泰山腳下龍虎聚會,什麼身份的人沒有?此刻他們雖然己張弓搭箭,但只是做做普通防衛而已。
「我問你們有沒有刀創藥?難道沒聽見嗎?你們大將軍的營帳在哪裡?我有要事跟他商量,先將藥拿上來!」葛榮裝作有些氣憤地道。
那開口說話的官兵頭目還算見過世面,自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拋給葛榮,有些漠然地問道:「閣下究竟是什麼人?」
葛榮拿到刀創藥,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淡淡地道:「你們立刻派人回去告訴你們的大將軍,就說阿那壤潛至中土,而且到了泰安,更有大批吐谷渾奸細潛至了泰安,告訴他劉文才與阿那壤交手後,受了重傷,讓他們快來接我!」
「啊……」近百名官兵全都大驚,葛榮的話的確讓他們驚異莫名,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柔然王阿那壤竟然也到了泰安,而且還傷了劉文才,雖然他們並未見過劉文才,但是劉家的二當家他們卻知道。
「你是……」
「老夫就是劉文才!」葛榮打斷那頭目有些疑惑的話語,沉聲道。
那些官兵再驚,哪裡還敢以箭矢相對?全都收下了強弓,態度變得十分恭敬,他們從來都沒有想到會見到劉家的二當家,更不知道劉文才長著一副什麼樣子,在他們的想像中,劉文才本就是極為神秘的人物,而眼前這人戴著鬼臉面具,無法看清其真正面目,這本就增添了幾分神秘之感,再則,此人雖身受重傷,可那股凜然霸氣,依然具有極強的震撼力,任何人都可以感受到眼前這人的身份絕不簡單。
葛榮自懷中亮出一塊令牌,冷傲地道:「要不要驗明身份?」
那群官兵見葛榮亮出一塊閃著金光的五寸令牌,皆大吃一驚,後聽葛榮這麼一說,才知道對方只是在證明自己的身份,他們哪裡還有什麼懷疑?雖然沒有看清令牌之上刻了些什麼,但那名官兵頭目仍不得不誠惶誠恐地道:「不知是劉大人大駕,小人冒犯之處還請見諒,大人有什麼吩咐我們只管照辦就是!」
葛榮心頭暗笑,收回令牌,他早就估到這群人根本就沒有膽子敢檢查他的令牌,只要抬出劉文才的名號,就已足夠震住這些官兵,官兵們又豈敢再仔細檢查他的令牌?但如果這些人真的要檢查葛榮手中的令牌,他就只好殺出重圍逃之夭夭了。這塊分牌只不過是他的一面金令而已,哪裡是什麼劉家之物?他這麼做只是孤擲一注,但他心裡卻十分清楚,自己如此做絕對不會輸。
葛榮之所以能夠擁有今天,不僅僅是因為他的遠見和智慧,更多的是他擅於賭運氣,行事在在出乎人意料之外,但是卻必定能贏,這也就形成了他獨特的魁力。
「阿那壤也受了傷,他不會逃得太遠,我相信他傷得不會比我輕多少,你們立刻分出一大半人向北追,抓住了阿那壤可是大功一件!」葛榮吩咐道。
官兵頭目哪有懷疑,更不敢遲疑,要知道,阿那壤雖然助北魏擊敗破六韓拔陵,但是柔然國對北魏的威脅依然存在,要是能擒殺阿那壤,那可的確是大功一件。於是,官兵頭目竟一下子將這隊人馬分成兩組,一組六十人,一組三十人,那六十人領著獵狗向北馳去,而剩下的三十人便守護著葛榮。
葛榮心頭暗鬆了一口氣,傷口的鮮血也止住了,雖然失血極多,但仍能夠撐下去,他讓一名官兵脫下一件衣服,撕成布條,將傷口扎得極緊,然後望了剩下的三十名官兵一眼,義道:「你們再派人回去通知大將軍,讓他遣人前來接應我,你們要小心吐谷渾的奸細,至少需十人一組,否則只怕會給他們有機可乘!」
那名頭目一愣,只好按照葛榮的吩咐,再分出十人先行回鎮稟報一切,眾官兵雖然覺得眼前的劉文才有點怪異,卻也不敢稍有微辭。而「劉又才」的架子也極大,居然還要讓他們的大將軍接迎,不過心中皆暗忖道:「大概每一個權大勢強之人都有這麼大的架子吧,劉文才身為劉家第二號人物,自然架子高嘍。」
葛榮暗自調息,盡快恢復一些功力,對付三十名官兵,以他現在的狀態,似乎仍有些吃力,但要說只是對付這二十名官兵,以寶刀之利,卻不是一件難事,他當然不能去見爾朱天光,那樣只會是死路一條,他可沒有活夠,絕不想就如此死去,因此,他必須支開這些無力對付的力量,以求給自己少添壓力。
望著那十名官兵策馬反回泰安鎮,葛榮笑了笑道:「回去,每人賞銀五十兩,今日你們出力不少。」說著又向那名頭目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名頭目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恭敬地道:「小人趙忠!」
「嗯,趙忠,我記住了,你辦得很好!」葛榮故意放高音調道。
「謝謝大人誇獎!」趙忠嚇得溜下馬來,歡喜之情卻不敢露於形色,那些官兵全都驚羨不已,他們似乎看到了趙忠連升三級的那種得意之態,不過,每人能有五十兩銀子做為嘉獎,也不虧,總算是發了一筆橫財。
※※※
樹林之間火把通明,爾朱天光大為震怒,他接到那十名官兵的飛報,及時趕到,卻仍是顯得遲了些。
那十名官兵也為眼前的景象給嚇呆了,其中一人禁不住有些顫抖地道:「劉大人明明跟趙隊長在一起,怎會……怎會這樣呢?」
林間靜寂,地上十餘具染滿鮮血的屍體,橫七豎八地靜靜躺著,每人眉心多了一道血口,趙忠的屍體赫然就在其中。
爾朱天光靜靜地看著刀痕,有些怒意地罵道;「飯桶,全都是一群飯桶!」
「劉大人……啪!」那名官兵還沒有將話說完,就被爾朱天光一個耳光打住。
「咕……」兩顆門牙和著鮮血被那名官兵強自吞入腹中,他沒有想到爾朱天光竟發如此大的怒火,被打了只好自認倒霉。
「給我追!」爾朱天光怒極狂聲道。
那些官兵全都有些茫然,不知道所追目標是誰,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追,戰馬有些騷亂,卻並未鬆散陣腳。
「這個自稱劉文才的人究竟是什麼模樣?」爾朱天光冷冷地向那十名官兵問道,眸子中竟閃過一抹殺機。
那十名漢子心中倏然一跳,立刻知道問題出在哪裡,那名被爾朱天光打落門牙的官兵顯然是十人中的小頭目,他急聲道:「小人該死,小人該死,那人戴著一張鬼臉面具,我們並未能看到他的真正面目……」
「飯桶!」爾朱天光怒叱一聲,那名官兵在一抹白光閃過之時已經人頭落地了。
「給我順著血跡找,無論是死是活,一定要將此人給揪出來!」爾朱天光怒吼道。
「是!」所有官兵迅速分成四組,分別向四面尋找。
半晌,各路人馬回頭報告道:「稟大將軍,四面都有血跡遠去,而且皆有馬蹄印。」
爾朱天光一愣,一看地上只有十七具屍體,那另外三具屍體一定被馬駝著朝三個方向馳去,而且屍體還在滴血,這就使人根本就無法根據血跡判斷兇手朝哪一個方向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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