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天賜謹慎地拿著打狗棒的一端,另一端指著纏繞著他的光帶,這時眾人看到一種奇怪的現象,只聽見從柳天賜手裡的打狗棒端發出不絕於耳的劍氣之聲。
在場的當然有像華山掌門馮老大、少林的晦能禪師以及武當的玄清道長、南海六魔、西天五殺等等高手,他們都不約而同想到隨形劍氣,但大理的隨形劍氣,是用內勁摧動內力從十根手指發出的,更何況隨形劍氣是大理段氏秘而不外傳的神功絕技,大家相視一眼,心中驚疑不定,只想到眼前這少年武學頗為高深,怪異駁雜。
只有韓丐天頷首不已,暗道:這龍尊武學當真是包攬了天下所有武學的精華,只是施功的方式不同而己,但天下武功在達到一定的境界,最終還是曲路歸宗,以龍尊武學為根基,其它武功就一通百通了,當然,這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超出常人的悟性,韓丐天心想那段永庭悟了幾十年才能使出六指發氣,而柳天賜意念就會,這其間的確要過人的悟性和超人的心智。
人們忽然看到「大乙真人」轉動的光帶中突然飄出衣服的碎片,一片,兩片……慢慢的越來越多,像秋風中的落葉,在兩大絕世高手的內力激盪下漫天飛舞。
柳天賜只感到自己體內真氣澎湃,越來越強大,心念一摧,體內真氣狂瀉,「嗤嗤嗤」
響聲帶有裂帛破空之聲,人們看到打狗棒上有九道有形的劍氣射向光帶。
韓丐天心驚不已,這小子體內真氣恐怕已高於他天下獨尊的龍尊師父,段永庭更是望塵莫及,段永庭看到天下居然有人能同時發出九道劍氣,不啞然失色才怪。
「太乙真人」翁聲翁氣發出兩聲怪叫,眾人聽出那是痛心徹骨的叫聲,甚是淒厲恐怖,慢慢的,光帶漸漸慢了下來,隨形劍氣也隨著由九遭到七道、五道、三道,一道,隨著「太乙真人」顯出原形,劍氣消失。
峨嵋派的師太發出一聲尖叫,隨後蒙住眼睛。
原來停下來的「太乙真人」傻呆呆的站在大廳上赤身裸體,一絲不掛,「噹」的一聲,黃金禪杖掉在地上,以手摀住瘦如竹竿的下半身,身上有十幾個血洞,汩汩地向外冒出血水,人們驚駭不已。
「太乙真人」面如死灰,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夾著兩腿,沖天而起,洞穿屋頂,像鬼魅一樣消失在天幕之外。
大家都怔怔地,心裡有說不出的詭異,因為大家誰也沒看到「太乙真人」有半分逃走的跡象,就這樣拔地而起,脫空而出,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被「太乙真人」洞穿的屋頂,碎瓦夾著雪花落下,一陣寒風破洞而入,大廳裡的人都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
柳天賜與「太乙真人」這樣的武學泰斗比拚,完全激發了身上的潛能,憑藉著渾天而成的龍尊神功內力和日月精華的靈氣,才擊敗「太乙真人」。
本來他當時完全有能力將「太乙真人」擊殺,但想到一個人幾十年的修為毀在一旦,又於心不忍,所以就讓「太乙真人」逃走,「太乙真人」一走,反而失去了對象,柳天賜只感到全身汗如雨下,渾身無力,人竟是虛脫,但還是傲然而立,神威凜凜,望如天神,他目光一掃眾魔頭,眾魔頭不由全都後退了一步,突然他目光所及不見阮楚才,心裡馬上想到上官紅和向子薇已去很久,為何還不見人回轉,心裡驀地湧出一種不祥的預兆。
這時只聽見兩聲冷笑從魔頭後面的側門傳了過來,眾人一望,見阮楚才挾著向子薇走了進來。
阮楚才左手扣在向子薇的「玉枕穴」上,大家都知道,「玉枕穴」是人身上的三十六大死穴之一,只要阮楚才勁力一吐,向子薇就會沒命的,向子薇臉色蒼白,佈滿痛苦的神情。
阮楚才眼光一掃,就明白師父「太乙真人」已被柳天賜打敗,心感大勢已去,心裡暗暗慶幸自己已將向子薇抓到手中。
韓丐天被柳天賜換下場,運功調息,已恢復了八九成功力,見阮楚才卻挾了向子薇,不由怪眼一翻,向前躍出,大喝道:「小畜牲,你把子薇怎麼樣了?」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阮楚才白皙的臉上滿是憤恨,退後一步,冷冷地說道:「臭叫化子,你再往前一步,你的侄女兒就會香消玉殞的!」
韓丐天聽他一說,連忙停了下來,口氣一緩,說到︰「小畜牲,你敢動薇兒,我老叫化子定會將你大卸八塊。」韓丐天小山樣的身體,胸部劇烈起伏,顯見氣極。
阮楚才「嘿嘿」一笑道:「臭叫化子,我阮楚才不是嚇大的。」
韓丐天柔聲道:「薇兒,你沒事吧?」
向子薇眼淚奪眶而出,哽咽道:「表姐她……她墜下了蝴蝶崖……嗚嗚……」
自己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柳天賜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幾下,差點跌倒,說道:
「你說紅兒她……」
向子薇點點頭,柳天賜立穩身形,雙目精光暴射,凝視阮楚才,一字一頓地說道:「是——你——害——死——紅兒的?」
阮楚才身子顫了一下,說道:「柳天賜,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你不要虛張聲勢來嚇我!」
柳天賜大喝一聲,道:「元狗,我要你死!」說著—掌向阮楚才拍去。
韓丐天大喝一聲叫道:「天賜,你瘋了!」「咚」地一聲,柳天賜的身子突然向後翻倒,「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柳天賜一聽上官紅身遭不幸,當時急昏了頭,只想一掌將阮楚才打死,所以沒顧忌到向子薇還在阮楚才的手裡,聽師父韓丐天的霹雷暴喝,心神收攝,馬上意識到這一點,可是掌力已發出,只得硬生生的將掌力收回,掌力反擊自己,沒想到將自己打傷。
阮楚才大驚,沒想到自己手裡的砝碼不起作用,正準備殺了向子薇,突然發現柳天賜翻倒在地,真有點不明所以。
韓丐天扶起柳天賜,柳天賜說道:「阮楚才,你想怎地?」
阮楚才心裡盤算,現在大局已定,不可求得魚死網破,但需求得青山在,惟一的資本就是手中的向子薇,於是冷冷地說道:「很簡單,只要我們能全身而退,我敢保證向大小姐毫髮無損!」
韓丐天說道:「像你這樣賣國求榮、不知廉恥的無義無信的小人,我們怎信得過你!」
阮楚才不怒反笑道:「臭叫化子,現在可不是你逞口舌之厲的時候,信不信已是由不得你了.」
柳天賜說道:「你想怎樣全身而退?」
阮楚才狡黠地望了柳天賜一眼,略一思忖,道:「直到我們感到安全為止。」
柳天賜雙目微閉說道:「好吧,阮楚才,我就信你一次,你走吧!」
阮楚才遲疑了一下,扣著向子薇轉身對身後的魔頭說道:「我們走!」
突然一聲大喝從群豪這邊傳來,一個身形矮壯的老頭從人群中走出來,說道:「柳少俠,不管你現在是丐幫的幫主還是日月神教的教主,但你不能為了私利就放這個元狗,就算你答應,我們青城派可不答應。」
阮楚才停住腳步,冷冷說道:「柳天賜,原來你並不能做主,那真是可惜。」
柳天賜不識得那矮壯老頭,從他的話中知他是青城派的,緩緩說道:「這位前輩,你說得不錯,我只是一個小角色,沒有什麼權力來對在場的每一人發號施令,但我柳天賜必須聲明一句的是,這件事決不是為我的私利,向大小姐是向教主惟一的愛女,向教主一生義薄雲天,為江湖的安危奔走,後被一個有野心的人所陷害,差點侮了他一輩子的英名,在場的都是深明大久的一方豪傑,我想大家不會對一個忠義之後見死不救的。」
眾人一陣靜默,矮壯老者說道:「柳大俠,你也不要太自謙了,你和韓幫主的蓋世神功,大家都見識了,但任你武功再高,也要抬出一個理字來,現在江湖形勢危急,風雲驟變,日月神教亂殺無辜,天人共憤,血洗我青城派,現在只剩下我這個糟老頭子,雖說是被人利用,但武林中那引起死難的同道也該有個交待。」
形勢逆轉,事出突然,沒想到剛才和自己並屑作戰的正義人物突然出來詰難,矮壯老者話雖然說得委婉,但大有咄咄逼人之勢。
韓丐天怪眼一翻,識得矮壯老者是青城派的有「矮劍虎」之稱的賈寶泉,淡淡說道:
「賈寶泉,日月神教血洗了你們青城派,你的仇人阮楚才就在你的面前,你要殺他報仇我們管不了,但我老叫化子醜話說在前面,薇兒是無辜的,誰要傷害了薇兒,我第一個跟誰過不去!」
「矮劍虎」賈寶泉五十多歲,紫黑色的臉膛滿是滄桑,在江湖上也是有頭有臉的成名人物,論資排輩,以韓丐天在江湖上叱吒風雲的地位,丐聖大俠的身份,叫他賈寶泉也是自然不過的事情。
晦能禪師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賈施主、韓幫主大家都稍安勿躁,現在處於非常時期,我們應該同仇敵愾,營救向大小姐得從長計議。」
突然,向子薇哭喊道:「韓伯伯,你們別理會我、殺了這元狗,為表姐……」
阮楚才左手一緊,向子薇只覺得一陣鑽心的疼痛,下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突然向子薇張嘴向阮礎才手上咬去,阮楚才摘得大叫一聲,差點鬆開手,—看手上鮮血長流,不由目露凶光,右手一掌打在向子薇的粉臉上,「啪!」的一聲,向子薇的半邊臉立時紅腫起來,向於薇「嗯」的一聲,竟然昏倒在阮楚才的懷裡。
韓丐天大急,一聲虎吼,又要躍上去,阮楚才將向子薇往後一帶,「南海六魔」護在前面,這時倖存的群豪都向前跨了一步,雙方形成一種對峙的局面。
阮楚才扣住向子薇,雙眼血紅,說道︰「你們再往前一步,我立即殺了她!」神情極是恐怖。
韓丐天停了下來叫道:「薇兒,你沒事吧?」見向子薇沒有回答,怒道:「小畜牲,你不要亂來。」
阮楚才額頭上已滲出汗水,說道:「老叫化子,你放心,只要我們離得蝴蝶崖,向大小姐我會放在蝴蝶崖的山下。」
玄清道長朗聲道:「大家聽我貧道一百,雖然時下江湖許多情況不明,武林處在非常時期,但向大教主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這在江湖上已被大家認同,現在向大教主英魂早逝,但向大小姐卻在元狗手中,我們為救她,就暫時放元狗一馬,我相信天理昭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元狗逃得一時,但逃不了一世,希望大家給貧道一個薄面。」
當年向天鵬忙於教務,沒時間管教向子薇,就把向子薇托付到武當好友玉霞真人的門下,向天鵬嫉惡如仇,一生樹敵太多,所以向子薇雖然在武當山住了五年,但武當派很少人知道向子薇的真實身份,只有幾個道長級的人物知道。
向子薇在武當山習武其間,生性活潑,深得玄清道長的喜愛,但傳聞向子薇和大理段王爺的公子段安柯關係不一般,倒使武當向大道長手足無措,後來幾大道長一商量,覺得事情棘手,因為兩人身份不同,一個是中原最大的教派日月神教的千金,一位是大理的小皇爺,更何況段永庭對向天鵬倒是佩服得緊,可向天鵬對段永庭一向是不冷不熱,在他眼裡,作為一國之君,成天風流成性,說話文裡文皺的,頗使他不屑。
大家一致認為,即使兩位棘手人物各將子女托付給武當,作為武當應保證他們不出事,難說的一方應說向天鵬這一邊,於是幾大道長商量,派人送信到蝴蝶崖,委婉說明此事,可是誰知日月神教突然血劫了武當山,武當派蒙上了血光之災,觀中的幾百名弟子無一倖免,幾太長老浴血奮戰,只逃出來玉霞真人、玄清、玄裴、玄通道長。
幾位道長劫後餘生,感慨不已,對這件事簡直是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日月神教和武當派一向交好,難道向天鵬像江湖傳聞那樣,想一統武林,所以先滅武當,再滅少林,然後完成霸業,令四大道長費解的是向子薇和段安柯在武當出事的前一個月就雙雙請示玉霞道長回家去了,難道事情這般湊巧,玄清、玄裴、玄通三大道長義憤填膺,沒想到向天鵬如此大奸大惡,都想憑一條老命殺到蝴蝶崖,問向天鵬一個究竟,玉霞真人十分傷心,但他認為這件事情來的蹊蹺,決不是這麼簡單,現在就算殺到蝴蝶崖,憑四人之力,也是飛蛾撲火,無濟於事。
接著又聽到江湖上關於日月神教追殺丐幫,血洗青城,華山和崆峒等名門正派,一時之間江湖愁雲慘霧、就在江湖上群龍無首、人人自危之時,後來又突然傳來消息,二十年前倒戈成吉思汗的大將上官雄,原來是個忍辱負重的大英雄,現在帶著兵馬返回大宋,登高振臂一呼,響應者雲集,就這樣上官雄順理成章地成了武林盟主。
上官盟主似乎有花不完的財富,而且出手闊綽,江湖上只要出力與日月神教為敵的人,都可以得到他的資助。
玄清、玄裴、玄通三位道長對日月神教恨之入骨,三人沒聽玉霞真人的勸阻,就和各門派一起聚集在上官盟主的旗下。
少林、武當乃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威望極高,有兩大門派的加入,上官雄當然欣喜,對三位道長待若上賓。
等各大門派人物齊集汴京時,上官盟主設壇祭天,歃血為盟,分排座次,就這樣,中原武林完成了大統局面,上官雄被推選為武林公認的武林盟主,采西天隕鐵,煉成「武林盟主令」,見令如見盟主,並定下門規和戒律。
第二天,上官雄就命令九大門派選派高手討伐日月神教,九大門派幾乎都受到了日月神教的攻打或血洗,無不咬牙切齒,群情振奮,幾百人奮不顧身,猛攻日月神教,要不是柳天賜神功蓋世,當機立斷,幾乎就全軍覆沒,家主明白事情的真相,雖然倖存下來的都是各大門派數一數二的好手,都有自己的主見,雖然人們都沒講出來,但每個人的內心裡都認為這段時間江湖發生的事是頗為蹊蹺的。
玄清道長見向於薇被制,心中甚為關切。玄清道長對向於薇一向喜歡和疼愛,但又不好取捨,因為救向子薇的惟一權宜之計就是放了阮楚才,經過思慮後,才做出決定,說出這番話來。
眾人見玄清道長和晦能禪師這樣說,也頗為躊躇。
其實阮楚才心中最害怕、最恐懼的還是一直站著沒動,臉上也沒表情的柳天賜,柳天賜那摧枯拉朽的蓋世神功和無比的強悍,他見識過,只要他一人發難,就足以使他小命不保,所以他一直留心柳天賜的舉止,見柳天賜神情漠然,似沒有什麼表示,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於是就低喝道:「我們走!」
「西天五殺」抱起侯海平的屍體,身形一起向大廳外掠去,阮楚才扣著向於薇的穴隨後,其他的魔頭殿後,一行人向蝴蝶崖下飛奔而去。
柳天賜和韓丐天帶著群豪尾隨其後,這時外面的五色微明,蝴蝶崖頂的積雪上,屍體遍野,血流成河,寒風吹來濃濃的血腥味,這情形讓人感到一陣噁心。
多麼慘烈的戰鬥。
眾豪傑恍若隔世,上得蝴蝶崖上拚命的各派高手,無一不是和日月神教有天地深仇的,放得罪禍魁首阮楚才下山,任何人都於心不甘,但他們心裡都知道今天他們所有人的性命都是柳天賜所救的,要不是柳天賜他們恐怕早就陳屍蝴蝶崖,所以就會達成一個默契,按照柳無賜的意願去做。
快到半山腰的時候,突然柳天賜聽到一陣簫音,這簫音是從蝴蝶崖的後山傳來的,在寂靜的黎明特別悠揚悅耳。
柳天賜差點昏倒,低呼道:「紅兒!」柳天賜聲音發顫,說道:「師父,紅兒還活著,還在蝴蝶崖上。」
韓丐天旋即明白這蕭音是上官紅髮出的,當時他聽見向於薇說上官紅被阮楚才害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上官紅的武功僅僅在柳天賜之下,就算是十個阮楚才也不能害她,但向子穰的神情的確表明上官紅遇害,要不是上官紅遇害,向子薇也不會受制的,但其中的諸多細節不好明問,現在聽柳天賜一說,心中也是大喜,說道:「你去看看,救子薇的事交給我!」
柳天賜一點頭,一聲長嘯,身形拔起,如一隻巨鳥,單掌在崖壁上一拍,向山上急掠而去,只一眨眼功夫,嘯聲已在幾十丈之外,身形之快,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群豪只覺得風聲颯起,人影一晃,柳天賜就如一溜青煙上了崖頂,在身受重傷、內力大耗的情況下,居然有這等身手,群豪無不咋舌,但不知柳天賜上崖頂去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