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從照天明的指縫中緩緩地流下,滑過他那瘦長的手指,凝聚於指尖,最後再輕輕地滴落在地上。
不,應該是說滴在照天明心中最放脆弱的那根弦上,激起的,卻是一種難以解說悲憤的哀調,響在照天明的心上。
血,不是照天明身上的血!照天明至今仍未曾流過血。他只是在流淚,很難想像,照天明居然也會流淚。
但,這已是不爭的事實,照天明的淚與他手指尖上輕輕滴落的血,似乎很默契,似乎是同一個頻率。只是,那血滴在地上,而照天明的淚卻是滴在另一個人的臉上。
那個人卻是飄飄,正是昨日與杜衝殺了個兩敗俱傷的飄飄。可是此刻卻安靜地躺在照天明的懷中,安靜得似乎生命已經不再屬於他一般。
血是飄飄的,淚是照天明的。這曾是昔日江湖中叱吒風雲的兩個人,也是當今世上四大高手之二。不過花祭天已經在一個月前永遠地去了,花祭天的血跡,在照天明和飄飄兩人的手中猶未能完全洗淨。可是此刻,這當今所剩的三大高手卻有兩人靜呆在這蒼崖之上。
能夠看見他們只有天上的流雲,也有飛鳥,除此之外,便是那帶著殘紅的夕陽。
是啊,又是一個日暮的降臨,它標誌著這一天的臨逝。
在夕陽之下,飄飄的面色依然蒼白得那般可怕,唯有眼神中的那一點點悲哀在示意著這個生命並未完全失去。
「師……兄,人總,……總是,……要,……要,……死的,今後,……神,……神偷門,……便交給,……你了!不……不要,……意氣,……用,……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飄飄那斷斷續續的聲音似是從很遛遠、很遙遠的天邊傳過來一樣,是那般的不真實,那般的虛無縹緲。
天明的眼中,噙滿了淚水;照天明的心中,填滿了仇恨。這個世間的一切都不真實起來,像做了一場可怕的夢。
照天明沒有說話,只是左手緊緊抱著飄飄的身體,右手緊握著那逐漸變得冰涼的手。雖然滿目是淚水,但那種空洞的實質絕不能夠掩蓋,也掩蓋不了。
照天明的目光似是天上流動的雲彩,是那般恍惚,也像是無物的虛空一般空洞。但只要再深深地發掘的話,便可發現那種空洞其實早已被仇恨注得很滿。
飄飄自然理解照天明的心,自然明白照天明的眼神,更知道照天明的性恪。聽以他的話只說了一半,便不再說下去了。他從來都未曾想過說話也是如此一件吃力的事。而在此刻他知道了,可是這只是一種無奈,痛苦揪心的無奈!或許這就是命吧,一切並不如人們所想像的那般,正如誰也想不到一個月前被天下所有武林人物敬畏的飄飄會有今日的結局一般。
飄飄只惑覺到很疲乏,疲乏得想要睡去,可是他知道,這一睡他將永遠也見不到太陽了,永遠也見不到天空中那自在的雨雲了,再也著不到天空中翱翔的飛鳥了。他知道絕不能夠睡去,他還想多著一下這裡所有的一切,包括照天明唇上的那道刀疤。
飄飄感覺到很冷,其實這夏日的山風本是一種很好的享受,可是飄飄只感覺到冰冷蝕骨,可是卻無力發抖,他知道屬於自己的時間所剩不多了。因此,他的目光從照天明那道刀疤上移開,不再去想那道刀疤的來歷,不再想當初照天明為他擋下一刀的事,也不願意想自己為照天明擋不一劍是否值得。他只想好好地看一下太陽!
夕陽好美好美,美得那般淒艷,美得飄飄那失去血色的嘴角牽動出一絲苦難的笑容。他川抹;見過比今日更美的太陽,也從未見過比今日更美的天空和白雲,一切都是那般親切,那般生動和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