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惡魔!」怒叱的仍然是那艷麗的女子,此時,她的確有些母老虎的味道。那柄劍狠辣得便像是老虎的爪子,甚至比老虎的爪子更可怕十倍,只聽乘呼嘯的風聲就知道!江湖中親眼見過萬字堂壓箱絕技的人並不多,而此刻這艷麗的女人施展出來的正是在江湖中排名第三的萬字劍法,僅次於道教的乾坤無極劍法和杜家劍法!
只可惜,蒼崖上每人所懷的武功,照天明都瞭如指掌,甚至知道哪裡有破綻,哪裡可以致命,這就是這些門派中人要想盡辦法不擇手段毀滅照天明和飄飄的原因!
照天明一聲低吼,他剛剛睜開的眼睛竟然又重新閉上了,似乎是極不想見這些人醜惡的嘴臉。
那從背後攻向照天明的十幾件兵器,在同一時間落實,每一個人心裡都感覺到一絲異樣的欣喜和激動,一種踏實而得意的感覺卻只升到脊柱的頂部便完全冷卻了,完完全全地冷卻了,並沒有再深一層地延續到腦中,引起激動、狂喜。因為他們在剎那之間發現自己手中的兵器全都是插在一個死人的身上!
那是費白殺的背上!照天明居然在撞入費白殺懷中的那一剎問,奇跡般地轉了一個身,連同費白殺的屍體一起,那本來由背後追來的兵器在這一剎那卻成了面對著照天明的攻擊,這才會全都刺入費白殺的背部。
那或許並不是費白殺,因為那只是一具無頭的屍體,費白殺剛才腦袋仍在頭頂,可是怎會不見了呢,所以有人懷疑這並不是費白殺的屍體,不過,至少有一個人不懷疑。
那就是鐵公進!鐵公進絕對不敢懷疑那屍體不是費白殺的,因為他親眼看到照天明的左掌在費白殺那已沒有生命的頭上按了一下,於是他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顆黑乎乎的球狀之物,就好像是由虛空中經過突變一般快得難以想像。當鐵公進看清楚這正是費白殺的腦袋之時,這顆球一般的腦袋己與他只相隔不過兩尺半遠而已。他根本就沒有考慮的機會!
天空中又有一道閃電刺落下來,擊在眾人身外不到兩丈遠的地方。這道閃電並沒有對他們造成多大的威脅,或許在心理上有一點點壓力之外,其他的似乎並沒有什麼很大的影響。
但這道閃電的光亮卻讓所有人看到了虛空中飛灑的鮮血!
那鮮血不是照天明的,而是由那具無頭屍體的脖子斷口處噴灑而出的,如湧泉一般的血在!
鮮血,始終是腥的,特別是人血!因此蒼崖上的風更讓人感到有一種想嘔吐的情緒!
風並不如剛才那般輕柔,其實從照天明由地上拾起那一柄劍之時,到現在照天明踢出一腳並沒有多長時間,或許用電光和火石來表達仍然嫌長了一些,可此時的風的確不一樣人這之中不可否認,有照天明這一腳的功勞。照天明這一腳是反踢而出的,是當他在那具無頭屍體胸口擊出一掌之後才踢出的。
就因為這一腳使空中游動的風在一剎那間竟產生了一個塌陷,像是一個吸水的無底洞,把虛空之中的風全都吸扯了進去,那種感覺可怕得讓所有人產生一種失去重心的驚慌。
「轟轟……」兩聲沉重得像是千萬面金鼓在同一時刻敲響一般,每個人的心似乎同時被巨大的鐵錘重重地敲擊了一下。
「呀呀……」兩聲悶響是朱雀觀的兩位觀主發出的,他們的鐵桿幾乎是在同一時刻迎上照天明的左腳,本來他們的目標是照天明的腦袋!很可惜,他們在落實的時候才發現,擊中的原來只是一隻注滿了無匹勁道的腳掌,這真是一種悲哀。
兩隻鐵擰飛出了好遠,兩個和尚也重重地跌在地上。照天明這一腳的威力也足夠駭人。
在江湖中,朱雀觀的兩位主持之武功絕對排得上號,特別是他們改進後的少林韋陀抖法,將武當的兩儀劍陣融入其中,形成了一種聯擊的方法。連少林達摩院的首座都只能與他們兩人戰成平手,可見這是如何厲害的功夫,卻仍然無法抵抗照天明這一腳!
不過,他們也有可以引以為做的收穫,那便是他們讓照天明流血了!
照天明的確流血了,不是腳上,卻是嘴角!也不是流血,而是溢著血,照天明畢竟是人,是人就能夠受傷,其實,就是鐵鑄的又如何?朱雀觀兩位觀主當年不是便把一隻鐵鑄的虎頭給擊扁了嗎?
照天明自然也會受傷,至少這一次他便受傷了,傷在那兩柄鐵桿之下。左腳掌是人身上主要經絡匯聚的地方,至少「太陽膀脫經」、「足少陰膽經」、「足陽陰胃經」便是行自左腳掌,更有許多重要的穴道。那勁力一反震,絕對沒有不受傷之理。因為由昨日至今日,他的功力消耗也的確大多了,雖然他至少已讓二十幾位高手喪命於劍下,可這裡仍然還有幾十個高手。
照天明哼都沒有哼出半聲,只是把頭一仰!「噗一一」口中儲滿的鮮血像是一幕針霧般的飛灑向那母老虎般的萬字劍法。
萬字劍法的確是很好的劍法,但再好的劍法也不可能不滲水、不透氣。除非你劍上的功力達到了照天明這種級數,更何況照天明這口鮮血是以真氣逼出去的!
沒有女人不愛美,沒有女人不在意自己的臉,就是死,她們也不會讓別人先毀壞她的臉容!這就是女人,母老虎也是女人,女人都會最緊張自己那張臉容,特別是美麗的女人!
照天明的鮮血絕對不肯白流,他要毀掉這美麗而冷漠的女人那張沒有半點人情味的臉蛋!
誰都知道,無論是誰要是被照天明這口鮮血噴寧,都可能是千瘡百孔。這個女人更明白,因為她感受到那血絲所掠起的細厲若尖刺般的勁風,她攻向照天明的劍已經不攻自破。
她後退的身形反而還擋住了自她身後攻向照天明的人,而她那掩住面門的手卻讓她身旁的人出手緩了一緩。
這一切只是出現在一剎那之間,包括鐵公進迎擊那顆要命的人頭,都是在同一時間發生的,這些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照天明做到了,而且做得漾灑自如,無論怎樣,他都可以顯出一種溫和而恬靜的氣機,而這溫和、恬靜的氣機卻牽動了那狂野暴烈而充滿血腥的氣勢。就像這整個天,整個地!
「轟一一」一個很響很響的悶雷震得蒼崖似乎在發抖,每一個人的心都揪了一下,包括照天明在內!
照天明的心揪了一下並不只是因為雷聲,也不只是因為那閃落在他身旁的疾電,而另一個原因是他的劍終於與那瘦瘦的長長的老道交擊了第二次!
他的劍從費白殺那無頭的脖子上很自然地滑落下來,通過一條極玄極玄的軌跡,終於檔住了那老道的松紋古劍!
在這蒼崖之上,除了照天明和死去的飄飄之外,武功最高的人便是這瘦瘦的長長的像根竹竿股的老道。很多人都以為像這種身材的老道很容易便能被風吹走,或是很快就能嗅到棺材板的氣味,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照天明肯定會很輕鬆,但事實都是絕對不是這樣!
這老道很重,似乎他的每一根骨頭都是鐵質的,不僅重而且硬,所以江湖人都叫他鐵骨道長,道教的第一號人物鐵骨道長!
鐵骨道長本沒有那麼可怕,可怕的只是照天明本身就受了傷,受的傷並不是很重,但卻絕對沒有半,點好處。
鐵骨道長的身骨的確很硬,受了這一擊之後,寧可噴出一小口鮮血,也不彎下腰板,但退後幾步自然免不了。
血,滿天亂飛,在閃電的映照下,形成了一種離奇的腥紅色的血雨。
有照天明的血,有鐵公進的血,而更多的卻是那具無頭屍體噴灑出來的血!
這一刻,那已經不能算是屍體了,因為在這一剎那間,這具屍體竟分解成無數的小塊,並不是那十幾人殘忍,而是他們不能不這樣。
他們的確沒有任何選擇,因為這具被十幾件兵器同時刺中的屍體竟具有極強的殺傷力,那屍體之中似乎蘊藏著一股奔湧而激盪的真氣。
那真氣是照天明的,他的左手曾在那無頭屍體的胸膛擊了一掌,奔湧至極的勁氣使得屍體向那十幾個人猛撲過去,是那股瘋狂的勁氣從十幾件兵器之上分別湧入他們各自的體內,把他們本因受到照天明瘋狂的第一擊後尚未完全恢復正常的手臂,更顯得麻木。
照天明比傳說中更為可怕,若是現在叫人士評說的話,絕對沒有人會認為杜沖比照天明更厲害。杜沖的確比飄飄要厲害一點點,但也只一點點而已。三天三夜的拚鬥仍只能勝上一招半式,差距是多麼的有限:可是此刻所有的人都明白照天明比飄飄更要厲害很多!與杜沖相比,絕對只強不弱,為什麼會由飄飄迎戰杜沖呢?有的人當然已經想到那是因為照天明早就有心將各派的秘典歸還之意,不過到了這一步/已經再也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解決這其中的思怨了,唯有殺!殺殺!!殺殺殺!!!
又一道閃電,卻照亮了許多張帶血的臉!鮮血,是自己的人並不多,全都是別人的。
照天明並沒有彼鮮血所沾染,只在他的嘴角之處仍掛著一絲血跡。而他的身子在與鐵公進交手之後,竟縮成一團,像是一個陀螺般旋成一團灰暗虛幻的影子。
「轟一一」鐵公進心膽俱裂,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那顆疾飛的腦袋,竟在鐵公進拳頭到達前的那一剎間爆裂成無數片!
這不是鐵公進的拳勁,鐵公迸心裡很明自,他的拳勁欲發而未發。但那顆腦袋的確是炸裂成了無數片。絕對假不了,而且似彈片一般向鐵公進面門撲到。
問題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照天明將自己的勁氣儲存在那顆腦袋之中,而且算準了什麼時候爆開,才會達到這般效果。
效果的確很好,至少讓鐵公迸的心膽俱寒,因為那些腦袋的碎片竟在炸開的一剎那間速度更快,那粘稠的腦漿和血水像是一堆奇怪的雲,披頭蓋臉地迎向鐵公進。
「呀——」一聲慘呼,是從那美麗的母老虎身邊傳過來的,正是那被母老虎動作帶得緩了一緩的傢伙所發。
雖然緩了一緩,但他的劍仍在照天明身上拖出一道長約四寸的傷痕,但他卻沒有逃過照天明由側面掃至的一腳,絕對沒有絲毫花巧,卻充滿了殺傷力的一腳!
慘叫聲不是照天明發出的,而是那人!結果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一一那人的腿斷了,被照天明瘋狂的一腳掃斷,所以才會發分滲厲的慘叫!
照天明的神經似乎有些麻木,根本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或許那傷口也很痛,但卻沒有他的心痛,照天明的心痛超出一切,所以對於身上的皮肉之傷,根本就不會有絲毫的在意!
甚至連生命他都不會在意!他的心因為飄飄的死而完全麻木!
血,依然會流,這一次照天明真的流血了,流血有時候並不是代表虛弱,反而代表著真正戰爭的開始。
的確,血腥的確在很多時候可以激起一個人的凶性。這一刻,照天明便是如此。因為流血,他才會變得更加可怕!
鐵公進發出一聲渾濁的悶哼,雖然他掌力回收再擊出這個動作很快,卻仍然無法擺脫那許多碎腦殼的衝擊,特別是那腥膩的腦漿和血水,使他的眼睛都差點睜不開,他身邊的幾個人自然不想沾上費白殺的血腥。因此,都向兩旁讓了一讓。這一切發生得的確太快,快得甚至有人剛剛從照天明瘋狂的第一擊中甦醒過來。
人多有時候也並不是一件很好的事,至少在這一刻之時,人多只能帶來一個問題,那便是絆手絆腳,讓很多人都無用武之地。這也便成了照天明惟一的先機,惟一有利的一點!
只可惜,雖然這樣,他所面對的兵器和狠招仍然不少。不過這一刻他竟成功地再一次製造出一個很好的空隙,代價便是他背上的一道四寸長的傷口和體內的震傷。但這樣一個空隙,照天明絕對不會放過,絕對不會。
鐵公進剛剛一睜開眼睛,他便發現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對於他來說,那簡直是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那是照天明的眼睛!照天明的眼睛並不像他一般。
眼簾上還掛著自己兄弟的腦漿。照天明的眼睛是什麼時候睜開的並沒有人知道,但誰都聽到一個傳說,那便是你在與照天明交手之時,若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只有一個結果,絕對只有一個結果!
——死!!!所以對於鐵公進來說,那的確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他自問絕對比不過當年天妖教那不可一世的第一護法赫連無法!當年赫連無法便不相信這個傳說,可是他最後沒有壽終正寢,是死在照天明的劍下!很多人當時都在場,都在看照天明閉著眼睛與對方交手。可是赫連無法並沒有在照天明的眼皮底下活下去,死的時候只說了兩個字——眼睛!
眼睛其實應該是一個神聖的器官,但對於照天明來說,那似乎又賦予了一種很神秘的色彩,沒有人敢不相信照天明的眼睛。
鐵公進更能夠感受到,照天明的眼睛便像是一雙通往地獄的黑洞,兩個深不可見底、充滿瘴氣的深淵!更可怕的是那雙眼睛之中所注滿的仇恨,猶如兩柄割肉之刀在不斷地切割著鐵公進的心,那是什麼眼睛?
世人不明白,鐵公進也不明白,他只覺得全身便若置身在一個足夠讓任何人冰凍的冰窖中。他的思想,他的每一根神經似乎全都麻木,就是血液也有這種麻木的感覺,連呼吸都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後悔,後悔不該來參加圍殺照天明的行動,後悔不該刺飄飄那一劍,但後悔絕不能夠解決任何問題,他的命運在這一刻已經注定。
於是他看到了一樣東西,像是一隻孤單潔白之信鴿似的劍尖。他從來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劍尖,他更沒有想到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情,那就是孤獨、寂寞、悲哀。他只覺得自己是置身在一個空曠得無邊無際的原野!黑壓壓的雲,低沉渾濁的空氣,而他卻像是這個世界中的一塑雕像。整個世界中,似乎只有一隻永遠也飛不到目的地的潔白鴿子。
他感到孤獨、苦悶、寂寞和悲哀,那種感情很真摯很真摯!但他卻知道那是照天明的感情,那種感覺正是照天明將自己的心感全部轉移到了他的體內!
在內心深處,在屬於自己心靈空間之中,鐵公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終於明白他們這種圍殺是多麼的不應該,明白照天明現在的可怕!但是沒有人能夠聽得見他內心深處的歎息,他也無法再向世人訴說照天明心中的感情。因為他死了,照天明依然是刺穿了他的咽喉。
沒有讓他發出一點點的慘叫,沒有!甚至連半點聲音都沒有!
這一次照天明並沒有撞入鐵公進的懷中,而是從鐵公進的腋下躥了過去,這一招照樣是出人意料之外,誰也想不到如此一個絕世高手會由別人腋下躥過去。
但照天明卻做了,因為他本是神偷門的人,神偷門的弟子連狗洞都鑽,何況這腋下而已,他的目標卻是躲在鐵公進身後的風揚1風揚也似乎真的極為憤怒了,因為照天明在如此多的高手圍攻之下,仍然自由自在地殺人,這對於任何武人來說都是一種恥辱,何況他還是一派之主?
在這種情況之下,絕對沒有誰是派主誰不是派主之說,有的只是誰的拳頭最硬,誰最會殺人,誰最狠!
鐵公進也是一派掌門人,斷掌門可以列入十大門派,自然不會是一個很簡單的組織,但他仍然是死了,死得有些不明不白,至少在別人的眼裡是這個樣子,似乎最後一剎那間被殺的人完全喪失了戰鬥力,這是一種極為可怕的症狀!但卻讓所有人都不明所以,鐵公進知道,可他卻不能夠說出口,他的頭已經不在他的脖子之上,這或許是一個悲劇,但卻絕不是收場!
照天明身子下衝,那柄劍很自然地上挑再回收。這樣,鐵公進的腦袋竟應挑而飛,升上了半空,熱血像是雨水一般灑落下來。
不,天空中本來就下著雨,在剛才那一個悶雷之後,天空中的雨便像是瀑布一般傾瀉下來,誰也分不清是雨還是血,但不可否認,這雨帶著濃濃的血腥味!
風揚的臉幾乎拉長了半尺,誰都注意到了,他臉色的變化!誰都看出了他心頭的恐懼,沒有人在未曾動手之前,想到照天明會有如此可怕,但動了手之後才發現這人的可怕,那簡直是一個魔鬼,在風揚的眼中的確是如此!
雨水淋濕了照天明的頭髮,卻沒有淋濕他的劍:雨水沖去了劍上的血潰,卻沒有消減那劍上濃烈得像是惡鬼一般的殺氣!
雨水,似乎讓照天明的殺氣更濃更烈,殺氣便像是有質的液體在虛空中流淌,這是夏日,這是黃昏,但每一個人都感到了冬天的召喚,每一個人都感到北風的淒厲。
那只是一種感覺,一種讓任何人都自內心發寒的感覺。這是一個冬天!
至少在照天明的心裡是冬天,無論是春夏秋冬,照天明只有一個感覺,那便是冷,至少是發涼!
這個世道,滄桑得可怕;這個人間,殘酷得可怕;這個紅塵,孤獨得可怕;這個生命,寂寞得可怕!活著,只是一種無盡無期的苦難,對照天明來說的確如此。他的心中只有飄飄那種悲哀蒼涼的眼神;他的眼中只有風揚的咽喉;他的感覺中,只有手中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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