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勿缺擔心方雨、封楚楚有失,立即向她們那邊靠攏,三人背倚著背,寧勿缺在左,方雨在右,護著封楚楚。奇怪的是竟沒有一條蛇向他們進攻!
此時,群豪已潰不成軍!人們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然後倒地不起!
麻小衣狀如瘋狂,一根打狗棒舞得神出鬼落,飛蛇一觸即死!他邊打邊走,向四個黑衣人靠將過去!
他一定要設法擒住放出「飛蛇」的黑衣人,否則眾人的性命一定不侏!
他也不知道自己殺死了多少條蛇,只知道他的打狗棒已被蛇血浸得通紅一片!在打狗棒的棒頭上還紮著一隻蛇頭!
幾起幾落,他離四個蒙面人已近在咫尺!
大吼一聲,他如同一隻憤怒的狂鷹一般向放出飛蛇的黑衣人直撲過去,打狗棒縱橫成網,勁氣逼人!
一出手便是打狗棒的七十二式中最霸道的一式:憾天動地。
身形閃處,四個黑衣人已將麻小衣圍於其中!
「錚」地一聲,四人同時拔出腰間的刀,動作整齊如出一轍!
刀很薄,彎彎如月,在刀背上,還留有一串小小的骷髏頭,只有蠶繭那般大,呈一種淡綠之色,中間是空的。
刀破空而出時,風從刀背上的骷髏頭中穿過,便產生了一種詭異之聲,聲音如鬼泣,令人聞之驚心。
四人武功詭異,以麻小衣的廣聞博知,竟然看不出他們刀法的來歷!只覺得他們手中彎刀所走的線路總是有違常規,刀路之怪,可謂末所聽聞!麻小衣將七十二式打狗棒使得出神入化,竟也無法從他們四人的圍困中解脫出來。
那四隻籠子便放在地上,麻小衣有心要將它們毀去,但又擔心一不小心會招來更多的麻煩,鬼才知道其他籠子裡裝的是什麼!所以最終仍是沒有向籠子出手。
此時,寧勿缺正在苦苦思索如何克制那些毒物,突然,他心中一道亮光閃過:千年血蟬!
但這道亮光很快便熄滅了,因為千年血蟬已是不復存在了,否則只是千年血蟬一出現,這些毒蛇自然只有望風披靡的份了。
沒有千年血蟬,怎麼辦?
這些毒物為何不向這邊進攻?
突然,寧勿缺大叫一聲:「有了!」
方雨吃了一驚,卻又不敢分神看他,惟恐一不小心讓飛蛇乘虛而入。
只見寧勿缺伸出左手,右手橫劍一抹,左手中指便被劃開了一道血口子,寧勿缺將中指伸入口中,用力吮吸手指上的鮮血,卻不嚥下,待蓄了半口時,寧勿缺提起一口真氣,然後用力將口中之血吐出!
一道血箭從他口中射出二三丈之外,然後「蓬」地—聲血散開來,瀰漫如霧,血霧慢慢飄落!
這是真氣沖蕩之結果。
寧勿缺心中暗念:「阿彌陀佛,保佑我這法子有效!」
原來,他想到自己體內有千年血蟬的精氣,想必也一定是這個原因,這些飛蛇才不敢向他這邊靠近。千年血蟬是曠古神物,正是各種毒物的剋星。寧勿缺吞下了千年血蟬,他的週身及呼吸吐納間無不散發出千年血蟬的神秘氣息,無怪乎飛蛇望而卻步!
於是,寧勿缺想到不知自己的血液能否克制這些毒物,但無論如何,只要存在一定的可能性,他都要試一試!
血霧飄落時,被血霧籠罩的那一塊地方的飛蛇先是一怔,攻勢一下立停了下來,這麼一停,立即被群豪殺死了不少!
終於,那一片範圍內的飛蛇開始慌亂四散飛竄!
眾人被這意外的變化驚呆了,寧勿缺大喜過望,劍光一閃,索性在左手腕上拉開一道口子,鮮血汩汩而出!
寧勿缺右掌疾拍,左手流落的鮮血在右掌掌風的拍擊之下,化為血霧,標射而出!
飛蛇終於全面潰退!幾條離寧勿缺較近的飛蛇瘋狂地掙扎了一陣子,竟僵死於地!
驅蛇之黑衣人又驚又怒,大聲吆喝著一些古怪的話語,但這已於事無補,飛蛇如鬼魅般,退得比潮水還快,慌亂地鑽進黑籠子裡,就再也不肯出來了!
寧勿缺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突然一陣暈眩!
他失血太多,臉色已有些蒼白了!
方雨見狀,趕緊過來,用金創藥為他抱扎傷口,寧勿缺與她第一次挨得這麼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幽香和體溫,他的傷口止住了血,頭卻更暈眩了,不過臉色倒是不再那麼蒼白的可怕了,而是一片通紅。
方雨察覺了他的不安,心中吸了一口氣,暗道:「如今居然還有這樣靦腆的男人。」不由有些好笑。
群蛇一退,眾人再也支持不住,有不少人不顧地上一片血污,就一屁股坐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此時,群豪生存下來的已不到百人了。
麻小衣仍在與四個蒙面人激戰,不過此時麻小衣見群蛇已退,便無心與他們纏鬥了,眼下最關鍵的是如何脫身,只有脫身衝出包圍,才能從長計議,否則真有可能全部覆沒於此!
心中如此想著,便一聲清嘯,疾攻數招,然後藉機彈身而起,凌空斗折!
一個黑衣人反應頗快,似乎看出了麻小衣的心思,立即也隨之而起,手中彎刀拉出一道奪目光弧,聲如裂帛,流移不定地疾向麻小衣攔腰斬去!
麻小衣心中罵了一聲,氣憤這小子如此陰魂不散,打狗棒即如一條靈蛇般繞刀而走,直點黑衣蒙面人的手腕!
黑衣蒙面人急忙翻腕,欲閃過打狗棒,卻已遲了一步,只覺手心一麻,彎刀已脫手飛去!
麻小衣這一手看似簡單,實際上是大有來頭,乃打狗棒七十二式中專與敵人兵器比招式,名為「強乞惡討」,名字是不好聽,卻精絕異常!
麻小衣一舉奪了對方的兵器,得勢不饒人,身形一晃,欺身而進,他對這些古里古怪的黑衣人是恨之入骨,要給他吃點苦頭,當際左掌如亂蝶翩飛,神鬼莫沒,「啪啪啪」數聲脆響,已在對方身上連擊四下!
他心中暗道:「這下夠你受的了,看不把你凍成一根冰棍才怪!」
原來方纔他已將「苦寒神功」凝運於左掌,然後拍入對方體內。他自然知道自己「苦寒神功」尚未大成,不可輕易使用,但因為對這些黑衣人恨意太深,也不顧這些了。
果然,對方身子在中了四掌之後,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臉上有了痛苦之色!
麻小衣得意一笑,然後倏然急上,他突然察覺自己的左手又麻又熱!低頭一看,手心上已沾有一種藍色的細細粉末,而整隻手掌已開始腫大!
麻小衣心中一驚,破口大罵道:「狗娘養的,好不歹毒!」
想必對方的衣衫上竟塗有毒粉!麻小衣在他身上連擊四掌,焉有不中毒之理?
眼見左手越腫越大,麻小衣的心頭火起,正欲上前拚命,卻聽得寧勿缺叫道:「麻幫主,切莫衝動,療毒要緊,這兒可少不得你。」
麻小衣聞言,狂怒的心裡一下子平靜了不少!他不進反退,三個黑衣人想要攔截,卻也無法得逞。
群豪所有人全聚在一處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但同樣也寫滿了不屈!
本來還有人心中存有對九幽宮的懼意,但這一番慘烈的廝殺之後,人們心中已是懼意全無了,剩下的只有仇恨!
是的,要使別人心中產生懼意、壓力,必須要恰到好處,若是壓力太大,反會適得其反。
經歷了這一場血腥之戰後,剩下的不僅是近百名豪士,而且真正成了不畏生死的漢子,也許他們其中大部分人的武功實在不夠高,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成為—個真正的頂天立地的漢子!
此時,眾人已經忘記且忽視了自己的幫派,可以說,他們只意識到自己此時是作為九幽宮的對立面存在的!
近百名的鐵血漢子,擰成了一股力量!
寧勿缺與麻小衣並肩而立——一個是江湖第一大幫派的幫主,一個是江湖的無名小卒,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卻並不會給人以不協調的感覺!
寧勿缺輕聲道:「麻幫主,我的血或許可以解你的毒!」
說話間,他的劍又在自己的左手上拉開了一條傷口。
似乎他並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作血肉之軀,而是一個藥筒,隨要隨取自己的藥。
麻小衣親眼見到寧勿缺是以血退蛇的,知道他本就失了不少血,當下便道:「小兄弟,趕緊把傷口包紮好,我可以以內力逼出毒來!」
寧勿缺淡淡笑道:「你不用,這血便白流了。」他的左手固執地伸在那兒,殷紅的鮮血不斷湧出。
麻小衣心頭一熱,嘶聲道:「我依你!」便將口移至寧勿缺的傷口上,吮吸了兩口鹹鹹的血,血入口中,是熱熱的。
寧勿缺回頭對方雨道:「又要有勞方姑娘了。」
方雨的眼中便有了一種晶瑩的亮光!
只聽得絕色女子道:「看得出來,今天你們已是鐵了心要與九幽宮相抗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就怪不得我們九幽宮的人心狠手辣了!」
她揮了揮手,道:「你們全上吧,除了那個背著一卷書的小子之外,一個不留!本來我希望麻叫化子能識時務,現在看來,恐怕你是最不會開竅的人了,我的容忍也是有限的!」
寧勿缺朗聲笑道:「我可是個榆木疙瘩!」
絕色女子不為之所動,她淡淡地道:「誰讓你太優秀了呢?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會爭取的!」
麻小衣對寧勿缺輕聲笑道:「她準是看上你了。」
寧勿缺知道他是調戲對方,也就不搭話,不知為何,卻不由自主偷偷地掃了方雨一眼,不料方雨此時也正拿眼看著他,他一窘,便鬧了個大紅臉。
只聽得巫匡道:「寒夢公主,我看這使劍的小子也是又臭又硬,倒不如一併殺了,以絕後患!」
眾人心道:「啊,原來她被稱作寒夢公主!這倒是有些合適,像她這樣歹毒的女人,真的是會讓人睡在夢中也不由自主打個寒顫,故謂寒夢了。只是公主一字,倒是被褻瀆了。」
卻聽得寒夢公主道:「我所說的話,還輪不到你來指正!」
巫匡竟也不生氣,卻向寧勿缺恨恨地瞪了一眼!
寒夢公主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已是子夜了,正是殺人的好時辰!」
驀地,遠遠地聽得有一個聲音道:「好,好,這的確是個殺人的好時辰!」
聽聲音似乎是在二三里之外,但卻如此清晰,似乎又像是附在眾人身邊說的一般。
便聽得另一個聲音道:「就是殺幾個人得爬這麼高的山坡嗎?」
這人說話時,卻已是不及二里遠了!
眾人大駭,心道:「什麼人輕功如此高明?似乎已是可御風而行了。」
誰也不知道來者是友是敵。寧勿缺心中大為不解,忖道:「寒夢公主只是跟我們說話,怎麼他們離得這麼遠也聽得到呢?」
乘眾人的注意力全被遠處不知名的人引吸過去的當兒,寧勿缺對麻小衣輕聲道:「麻幫主,切莫再輕易與那女子說話,否則會很危險!」
麻小衣驚問道:「為何?」
寧勿缺道:「說來話長,以後再細細解說!」
心中卻想:「今日能不能活著下山還未可知呢!如果來的兩個人又是九幽宮的人,那麼便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就在此時,衣袂掠空之聲響起,已有兩個人影從山下飛射而來,速度快不可言!
一個眼尖之人搶先叫了起來:「好好和尚。」
聲音是壓抑著的,好好和尚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他們這樣的人物對他直呼其名,聲音自然不會太大,但江湖中人對這嬉戲風塵的好好和尚卻一向是直呼其名的。
聽得出這人的聲音有些發顫,大概是太興奮與激動了!
眾人定晴一看,那飄然而來的光頭和尚不正是好好和尚又是誰?
與他在一起的自然是苦道人!
群豪心頭狂喜,有好好和尚和苦道人來此,還有什麼可怕的呢?一股膽氣便從群豪心底油然而升,每個人都把胸挺了挺。
好好和尚與苦道人身形一點,已落於群豪與九幽宮人之間!
只聽得好好和尚「咦」了一聲,道:「果然有人假扮我們的模樣在此招搖撞騙!」
眾人看他們,再看看九幽宮的假好好和尚和苦道人,都覺得有些滑稽——自然,只有在危險遠離人們的時候,人們才能夠產生滑稽的感覺。
其實真要細細看,真與假之間還是有區別的,九幽宮的假好好和尚和苦道人眉心間多多少少有一些陰鷙之氣,而真正的好好和尚、苦道人身上那種大家風範是一般人學也學不到的。
寒夢公主神色變了變,無論誰面對苦道人和好好和尚這樣的角色,都不會太容易沉得住氣。
真苦道人看了看地上遍佈的屍體,皺了皺眉,冷聲道:「居然連武當四子也有人敢殺!」
麻小衣上前招呼道:「二位前輩,麻叫化這廂有禮了。」
好好和尚、苦道人見是丐幫幫主麻小衣,便道:「你這叫化子也在這兒?看來今夜倒是有些熱鬧了!」
麻小衣道:「不僅是今夜熱鬧,以後恐怕江湖中也別再想安靜了。」
苦道人皺眉道:「為什麼?」
麻小衣道:「前輩可知冒充你的人是誰嗎?他們是九幽宮的!」
苦道人、好好和尚眼中精光暴射:「九幽宮?」他們的目光掃過寒夢公主,沉聲道:
「九幽宮又死灰復燃了麼?」
寒夢公主冷笑道:「九幽宮是永生不滅的!」
好好和尚驚詫地道:「永生不滅?真是貽笑八方,就是一塊石頭,也有變成沙土的時候,何況你們這樣的邪魔之道!」
苦道人道:「你們讓人假扮我們的模樣作惡,我們可不能袖手旁觀。」
寒夢公主冷聲道:「別人怕你們兩個老怪物,我們九幽宮可沒把你們放在心上.別說你們,就是無雙老兒在此,只要他敢與我們九幽宮作對,我們一樣讓他從世間消失!」
好好和尚哈哈一笑:「好大的口氣,無怪乎我在山腳下便感到今夜風有點大!」
苦道人故意插話道:「這又是為何?」
好好和尚道:「吹牛吹得大!我看這丫頭倒也人模人樣的,怎麼就如此歹毒!」
苦道人道:「破和尚,我們有多少時間沒出過手了?」
好好和尚道:「讓我想想,三年,四年?好歹有三四年吧。」
苦道人道:「你的手頭功夫有沒有落下?」
好好和尚道:「這可不好說,這幾年酒喝多了,肉吃多了,大概身手會生疏一點,不過對什麼九幽宮這樣的三腳貓,估計還是能應付得來。」
苦道人道:「如此最好,好歹不能叫江湖同道小瞧了我們。」
好好和尚道:「我看還是先把敢冒充我們的那兩個小賊收拾了。」
苦道人道:「我正有此意!」
他們一問一答,竟然沒把九幽宮的人放在眼中,似乎他們的性命已全是他們囊中之物。
苦道人與好好和尚整日形影不離,同時也整日的拌嘴爭執不休,難得今日說得如此投機,倒也痛快。
說罷,他們相視一笑,便向九幽宮的人群中走去!
九幽宮的人此時尚有百多號,更何況寒夢公主的武功已登峰造極,巫匡也不可小覷,而阿香與假扮好好和尚和苦道人的兩個人尚未出手,也不知他們的武功如何,想必定會不弱。
見好好和尚、苦道人向自己這邊走來,十幾個白衣人立即齊撲而上!
眾人只覺苦道人的手中似乎有一道寒光一閃,便見攻向他的四個白衣人已仰身向後倒去,每個人的喉間多出了一個血窟隆!
他的劍卻已入鞘,似乎根本就未出過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