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夢公主道:「宮主不是讓你們寸步不離『絕魂大護法』左右麼?為何卻來了這邊?」
四人中那位最為豐腴的女子為名圓歌,她道:「我們四人自然不敢違背宮主聖令,只是……只是今日大護法似乎滿腹心思,對我們四人冷若冰霜,我們受了委屈自不打緊、卻不敢攪得大護法心煩!」
寒夢公主心知圓歌所言並不由衷,她們四人名為宮主婢女,實際上卻是宮主的侍妾,因四人艷妖美媚,頗為宮主歡心,只是近日宮主另覓了絕色女子,才對她們冷淡了。這次索性將她們推給了「絕魂大護法」,宮主雖然年逾七旬,但因習練了絕世神功,視之仍是雄偉過人,又豈是枯瘦的「絕魂大護法」所能比擬的?
「陰晴圓缺」四婢生性淫賤,要讓她們去伺候一個沉默寡言、性情古怪的乾巴老兒,自然是極不樂意的。
寒夢公主平日對「陰晴圓缺」四婢本就極看不順眼,只是那時她們得寵於宮主,寒夢也就忍了下來。如今她知道這四個人在宮主眼裡已是殘花敗柳,所以就不再在顧慮什麼。
當下,她冷冷地道:「聖主之令,你們也敢挑肥揀瘦麼?別說大護法對你們冷淡了一些,就是大護法害殺了你們,你們也不能皺一下眉頭!」
圓歌道:「你……」
寒夢公主冷冷地道:「你還不夠資格與我理論,出去!如果我再發現你們離開大護法半步,我就殺了你們四個賤婢!」
四人臉色很不好看,換了以前,有誰敢與她們如此說話?
但現在情形不同了,她們相信如果真的惹惱了寒夢。寒夢是會殺了她們的,寒夢的手段,她們清楚得很!
四人頗識時務,儘管心中有滿腔怒焰,但在臉上也是不敢露出來的,這兒遠離「九幽宮」,寒夢公主要取她們的性命,易如反掌。
當下,四人惶然而退。
待四人走後,寒夢公主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如此對「陰晴缺」
四婢,事實上她與她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可寒夢就看不慣她們——不,不僅是她們四人,而且對一切事情都看不慣!看到任何東西,她都厭煩,甚至包括她自己!
她恨不得毀去整個世界,然後重塑一個完全按她的意願辦事的世界。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仇恨一切憎惡一切,不明白為什麼在看到別人痛苦時,她會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在這個世界,如果一定要說她對某個人不存在恨的話,那麼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九幽宮宮主,另一個就是紫陌。
對「九幽宮宮主」,她是不敢恨。她瞭解九幽宮宮主,因為太瞭解了,所以她知道絕對不能恨九幽宮宮主。恨他的人都得死!寒夢公主對他只能頂禮膜拜,絕對服從。這對她來說,已成了一種習慣,她的生命,—半是為仇恨存在的,另一半則是為九幽宮宮主存在的.而對紫陌,她是恨不起來。她相信世間不可能會有人能夠憎恨紫陌的。
紫陌太清純了,看著紫陌,你的心便會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種微醉的感覺,你會想起許多美好的東西.
有時,寒夢會想:如果沒有紫陌,恐怕我已被自己的仇恨殺死了.她不明白為何她與紫陌同為九幽宮的公主,為什麼性格會偏差這麼大?
寒夢歎了一口氣—一隻有在獨自一人呆著的時候,她才會歎氣。一個人歎息了,便證明他有某種感情。而寒夢公主是不允許自己在他人面前流露出任何感情的。
她重重地倒在床上,有—種來自靈魂深處的「累」浸上心頭。
床自然是屬下備好的,九幽宮的人不敢讓寒夢公主對自己有任何不滿意的地力,她有時甚至會因為一頓飯不可口而重懲屬下!
幾乎「九幽宮」裡每—個人都怕她。當然,宮主不怕她,紫陌不怕她,還有古怪機靈的阿香也不怕她。至於大護法,他們二人彼此忌憚,兩人就像來自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好像水與火……
「棄劍閣」。
—個形容枯瘦的老頭,身上披著黑色的袍子,袍子極寬大,將他的身軀深深埋入,讓人一見,便有一種壓抑沉悶之感.
此時,他果然如圓歌所說的那樣滿腹心思,心緒不寧,他端坐於床上,床前是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隻很精巧的算盤.這是他從不離身的寶貝,外人常見他整日地撥弄看算盤上的珠子,卻從沒有人知道他撥珠子的用意何在,現在、他的珠子便拔得很快、很亂,「呼呼」作響,尖銳刺耳。
倏地,外面響起了叩門聲。
「絕魂」慢慢地撥下一顆珠子,方沉聲道:「什麼人?」他知道定是九幽宮內的人。
果然,門外應道:「是我們姐妹四人。」卻是圓歌的聲音。
「絕魂」淡淡地道:「有什麼事嗎?」
圓歌道:「聖主讓婢子伺候大護法,我們不敢抗命,望大護法成全,」
「絕魂」道:「是寒夢讓你們來的吧?」
屋外的圓歌四人一驚,心道:「果然是一隻老狐狸!」
當下道:「大公主說不准我們再離開大護法,否則……否則她會殺了我們。」
「絕魂」眉頭一桃,沉默了片刻,方道:「你們進來吧。」
陰姬、晴歡、圓歌、妙缺四人推門而進,屋內一下子多了一種艷香氣息。「絕魂」在「九幽魔宮」中一向就少言寡歡,深居簡出,顯得神秘詭異,所以眾人對他都有些忌禪,。
「陰晴圓缺」也不例外。
「絕魂」道:「本護法知道你們並不願意陪著我。」
四人忙道:「婢子不敢.」
「絕魂」道:「你們又怎麼瞞得了我?」他把算盤珠子向前推了推,目光掃過四人,突然眼中有了一種邪邪的光——「陰晴圓缺」四人生性淫縱不阿,對這目光再熟悉不過了。
她們不由有些驚訝,因為平日「絕魂」似乎是「九幽宮」中惟一一個不喜女色之人,她們還以為「絕魂」不懂人道呢!
「絕魂」怪笑道:「本護法知道你們這些賤女人在想什麼,現在,本護法便要讓你們明白你們錯了,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叫極樂世界!」
四人口中不說,心中卻暗道:「恐怕只是耍耍噱頭。」
「絕魂」掃過四人,指著圓歌道:「你留下,其他人到屋外候著!」他果然蠻有眼光,一眼便挑中了最出色的一個!
陰姬、妙缺、晴歡便退了出去。
「絕魂」一招手,圓歌便坐在了他的身邊,她心道:「就憑你這乾巴老兒,三招二式不就解決了?」
「絕魂」伸手擁過她,另一隻手輕托著她的臉,輕聲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從不近女色嗎?」
這種問題自然是不用回答的,因為「絕魂」自己會接著說下去。
果然,「絕魂」接著道:「因為我正在練—種武功,在練這種武功的期間,如果與女子交合,那麼在十二個時辰內我的功力只能剩下一半!我本不想把這事告訴任何人,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在這『空劍山莊』裡,就算我只有一半功力,也沒有人能夠威脅我!五日之後,我神功告成,就更無所畏懼!哈哈哈
他用力地在圓歌胸前揉了一把,圓歌不由呻吟了一聲,絕魂邪笑道:「我會讓你永遠都忘不了我!」
說到這兒,他突然推開圓歌,盤坐於床上,雙掌互疊,緩提內家真力。
圓歌吃驚地看著他這莫名的舉動.
少頃,「絕魂」的身軀突然傳出一陣「卡卡卡」暴響,似乎他的全身關節、骨骼正在急劇地摩擦!
然後,圓歌便看到了一件讓她驚駭欲絕的事情:
只見本是乾枯瘦弱的「絕魂」突然變得昂挺粗獷無比!身上的肌肉飽脹!
「絕魂」見圓歌吃驚的樣子,不由得意地狂笑:「現在你滿意了吧?」
圓歌看著那飽綻著力量的肌肉,已是春心蕩漾,內心慾念己起,渾身灼熱難當!
好一個奇淫的女子!
「絕魂」雙手—伸,圓歌便已滾入他的懷中!他啃嚙著圓歌的唇,膚,耳、頸,然後慢慢下滑,輕舔全身!
圓歌體內情慾烈火已全然被挑起。她呻吟成一片,緊緊地纏住絕魂,似乎要把自己全部溶入對方!
絕魂得意地大笑—聲,雙手齊揚,圓歌的衣杉已碎如亂蝶,飛離了她的身體!好一身吹彈得破,豐滿誘人之肌膚!
二人合歡纏綿、淫聲蕩語不絕於耳。圓歌發現「絕魂」手段之高超匪夷所思!她已是欲死欲仙。
終於,她累得虛脫了一般,癱軟於床!
屋內喘息呻吟之聲引得屋外三人心癢難耐,恰好圓歌敗下陣來,便輪番上陣!
「絕魂」已打算冒十二個時辰只有—半的功力之險了,自然來者不拒!
「陰晴圓缺」此番方知道「絕魂」不僅不像她們所想像中的那樣無能,反而神勇至極,他獨自一人應付四人,竟游刃有餘!
正驚心動魄之際,屋外突然傳來呼喝之聲!
「絕魂」心頭一震,立即一揚手,蠟火應掌而滅!
他身底下的晴歡仍糾纏不休,絕魂低喝道:「誰再出聲,我便殺了誰!」
他知道自己現在只有一半的功力,如果來的是絕頂高手,恐怕就有危險了。五天之後,他便可練成「欺魂滅魄」神功,其時必可傲視武林,他怎能讓自己在這時候出現什麼差錯?
外邊嘈雜之聲久久不停,顯然來犯之敵武功頗高.否則早應該束手就檎了!
難道「風雨樓」的人這麼快就反撲過來了麼?
他不由有些後悔,不該貪圖快活,這麼長的時間都捱過來了,怎麼在此最後關頭,反而挺不過去?
偏偏圓歌不識好歹,竟纏著他的頸,嬌聲道:「你殺了我……咯咯咯……我要你殺了我!」
「絕魂」冷哼一聲,突然出手!
—聲哀號,圓歌已然斃命於床上!
顯然「絕魂」只剩一半功力,其武功仍是極高!
方纔還在淫聲蕩語的陰姬,晴歡、妙缺見「絕魂」竟然真的出手殺了圓歌,—下子從歡樂境地中驚醒過來,駭得全身驚顫不已
絕魂冷冷地道:「我說過的話,你們必須把每—個字都聽進去!」
屋內靜得像死去一般!所有的本是燥熱的軀體現在全都冰涼!
她們現在才知道「絕魂」甚至比寒夢還可怕!
「絕魂」懊惱至極,心道:「不知是哪個狗娘養的偏偏在這個時候襲擊『空劍山莊』?」
突變首先來自莊西。
九幽魔宮布下的兩個暗哨隱在一叢梅樹後面,從這兒,可以觀察好大一個範圍,所以這個暗哨頗為重要,巫匡安排在這兒的兩個人,其武功自然也不弱。
因為他們兩人斷定午夜不可能會有什麼事發生了,所以警惕性都不高。他們均想:「風雨樓的四百號人已全軍覆滅,就算風雨樓再派人殺過來,那至少也是明天的事情了.」
兩人一合計,竟決定輪流睡上一陣子,這個地方看出去容易,看進來就很難,所以他們也不擔心會被巫匡、寒夢發現他們偷了懶。
其中一個值守的人見同伴睡去了,便感到甚為無聊,當然打瞌睡他是不敢了,兩個人一齊唾去,那可是掉腦袋的事情!
於是,他便開始數著星星:一顆,兩顆,三顆…
數著數著,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咦,腳下好像有什麼在動!
低頭一看,卻什麼也沒有,動感也沒有了——難道是自己的錯覺麼?
正疑惑間,地面又開始動了!
這一次,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地下一拱一拱
這人心中大為奇怪,暗道:「會不會是—隻老鼠或一條蛇?可老鼠或蛇好像不會有這麼大吧?這拱動的面積有二尺見方呢。」
他便蹲下身來,要看個究竟
就在他蹲下之時,地面一下子裂開了。
他看到一隻手!
那隻手就像一棵樹苗般從地上「生長」出來!
他驚呆了,想要大叫一聲,可喉嚨卻像被什麼卡住了,發不了—點聲音,只有喉嚨底部的「咕咕」之聲,就像在喝水!
他竟尿了褲子!一定是詐屍了!空劍山莊死了這麼多人,這些冤魂向他索命了!
然後二尺見方的地面突然「砰」地一下迸開了,他看到了—顆人頭露了出來!
那人頭還有眼珠子在轉動!
他一下子便暈了過去!
他轟然倒地的聲音驚醒了沉睡的同伴,同伴一躍而起,向這邊掠來,卻未見有來故,正驚詫間,突然覺得一股涼意襲過自己的右腿。低頭一看,赫然發現自己的右腿自膝蓋之下已齊齊斷了!
驚駭欲絕之際,他這才發現地面上不知什麼時候已有半截身子探了出來,右手持劍,正衝著他冷笑呢!
他叫了一聲:「媽呀!」撒腿就跑,其實他的武功並不差!但他的膽子早已給嚇破了.一跑才想起自己已斷了一腿,他便如同一根朽木般倒下了!
—個人影從地面沖天而起,長射直上,一抹寒光劃空而出,便見一道血光飛灑!
飄然落下,這從地下「生長」出來的人理了理蓬鬆凌亂的頭髮,露出俊朗之面孔——他赫然便是寧勿缺!
這時,從地面的二尺見方的洞口處又探出一隻纖纖玉手,寧勿缺忙趕步上前,牽住那隻手用力一帶。
銀月夫人亦躍身而上!
他們兩人竟然沒有死!
原來,在那石室中,寧勿缺服下玉壺中的酒之後,他開始覺得渾身漸漸地發熱,而且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似於有一種莫名之火,而焚於他的血液!
他的臉上開始出現痛苦之色,面頰一片赤紅,連雙目也變得通紅!
銀月夫人見狀,心道:「蠟丸中的紙團上所寫的果然不假!」
原來,蠟丸中的紙團上所寫的是:「昏庸之君,服下此酒,你便要忍受如同地獄之火炙燒般的痛苦!酒中所含奇熱,是尋常人體內之熱的百倍!沒有人能夠容納這麼多的熱量!我要讓你在奇熱炙烤之下,慢慢死去!酒是用天地間百種最熱之物釀燒九九八十一回方得成的,它會燒幹你的血液、經脈、骨髓.五臟六腑……」
「此酒的炙熱一發作,你連自殺都做不到了,因為你會神智不清,除了讓這地獄之火焚燒之外,你別無選擇!每隔十二個時辰,你便要忍受這種極端的煎熬,直到乾枯死去!」
銀月夫人看罷方知這酒中並不算有毒,只是有奇熱之物在裡面而已。但人的體內所能容納的熱量是有限的,無論過熱或過冷,都一樣可以致人於死地,所以,酒中雖然沒有劇毒,但與放入劇毒的效果卻是一樣的。只不過劇毒可以立刻要了人的性命,而此酒熱卻是要將人慢慢折騰而死!
她不明白「昏庸之君」是什麼意思,她忽然想起寧勿缺對她所說的關於千年前吳越爭霸年間的事——寧勿缺本就把一切的東西都說給她聽了——她想,這「昏庸之君」會不會就是指越王勾踐?
雖然她與寧勿缺都做好必死之心理準備,但她不願看到寧勿缺在極端痛苦的狀態中死去!
她是銀月島島主的夫人,又比寧勿缺大四五歲,按理不應再喜歡寧勿缺了,可事實上她已喜歡上這個比自己年少的年輕人!
和每一個年輕女子一樣,銀月夫人在還沒有成為銀月夫人的時候,她有過許多美麗的夢想,在她的夢中,就有一個英俊偉岸、瀟灑不凡的少年!她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所以她想這種夢想一定會成為現實,她一定能夠與心愛的人長相廝守……
但命運卻將她引向了銀月島島主溫孤山——個與她想像中完全不同的男人,她從來沒有愛過溫孤山,她對他只有報恩心理。甚至,有好幾次她夢見自己親手殺死了溫孤山!驚醒之後,她暗暗責怪自己怎麼可以忘恩負義,溫孤山對她可算是恩重如山了!
但下一次類似情景的惡夢仍會重複而出.
每一個人,在看到自己的夢想生生破裂時,心中的感覺都是一樣的——無邊的絕望,無邊的痛苦!
銀月夫人也不例外!在銀月島的日子裡,她心灰如死!
現在,她心中已決定要做一些自己心甘情願做的事情。既然她已注定要死亡,注定要在這與外界完全隔絕的地方死去。那麼,她還有什麼可以顧忌的呢!
人們常常在完全絕望的時候,會做出一些平生不會去做,也不敢去做的事情.這是一種對死亡的變相挑戰,在最後的時刻,每個人都想放飛自己的靈魂,讓戰戰兢兢的情感世界放縱一回!
而寧勿缺又是一個俊秀的男人,若在平時,銀月夫人會因為世俗的外界力量,根本不敢起喜歡他的念頭,但在如此特殊的環境下,她卻可以做到義無反顧了。
也許,她是要圓少女時代的夢?無論如何,只要是真誠的愛,總是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