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的感覺卻是她的思想已脫離了她的軀體,她幾乎忘記了是身處刀光劍影、血雨腥風之中,忘記了她與寧勿缺是分屬兩個截然不同且相互仇視的陣營。
她感到喉焦舌燥,似乎已迷失於寧勿缺那極具誘惑力的一擁之中。紫陌乃未經人道的清純少女,性情亦頗為脫俗,但她身在魔教,魔教中的色語浪行不可避免地會一次一次衝擊著她的視覺,所以她雖然守身如玉,但那只不過還沒有人能夠撥動她的心弦。
而今,寧勿缺先後兩次與她相擁,雖然都是事出有因,但雙方之間的接觸卻是實實在在的。當寧勿缺將她放下之時、紫陌全身已如著火,嬌柔無力,幾乎站立不穩!
她不由暗暗自責,怎可在如此慘烈的血戰之際胡思亂想?
寧勿缺已感受到了紫陌對他的依順,否則他也不可能那般順利、輕鬆地將紫陌擁入懷中,然後救她出來,他看到紫陌在他懷中時的艷麗容顏紅透玉頰,星目緊閉,櫻口微啟,一副意亂情迷的動人模樣,這對未領略過男女之情的寧勿缺來說,是極具誘惑力的,但他自制力極好,立即放下了紫陌.
救她是一回事,與九幽宮勢不兩立又是一回事。他決不允許自己去喜歡一個九幽宮的女孩——哪怕已真的喜歡上了,他也要在這種情感還是星星之火時便將它撲滅,以免成燎原之勢!
放眼望去,「無雙書生」與絕魂仍在激戰!兩個人的武功都已臻化境,所以每一招一式都隱有霸氣!「無雙書生」的劍光在沖天火花中更是燦爛奪目,似乎是攪起了滿天晚霞!
而絕魂在這樣震古爍今的劍法下,竟絲毫未露敗相!他信手揮出,便有無形詭異的凌厲勁氣洶湧而出,似乎已可攝人魂魄!
寧勿缺看到在西側各躺著一個女子,一邊是寒夢,一邊是丁凡韻!
寒夢顯然已經受了傷,她那麗絕天下的臉已變得蒼白無比,嘴角上還掛有一縷鮮血!她只能以右手支撐著上半身,然後半躺著!
而丁凡韻則完全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她的身上蓋著一件寬大的衣衫,因為只能看見半張臉,所以寧勿缺心中「咯登」了一聲,暗叫不好,以為丁凡韻定已遭了毒手!
他急忙掠身而上,蹲身查看。為了能看清丁凡韻的臉,寧勿缺便將她身上所蓋的長衫掀起。
這麼一掀,寧勿缺「啊」了一聲,有如被火燙著,趕緊又將長衫蓋上!因為掀起長衫時,他駭然發觀長衫之下的丁凡韻身無寸縷!
但同時他也發現了丁凡韻並未死去,因為他看到了丁凡韻在他掀起長衫的同時已是粉臉飛霞!
丁凡韻在他伏下身來時便已猜到會有如此結局,不由又羞又急,可她全身每一穴道都已被牽制,包括啞穴,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寧勿缺將她處子之身看去!
這如何不讓她嬌羞至極?
她的呼吸不由急促起來。
寧勿缺很是驚訝,不明白丁凡韻怎麼會成如此模樣,他定了定神,這才伸出手來,將丁凡韻身上的長衫向下拉了一點,讓丁凡韻的臉露了出來.寧勿缺乾咳一聲,輕聲道:「丁姑娘,你怎麼了?受傷了麼?」
沒有回答.
寧勿缺撓撓頭,問道:「你是不是被點了穴道?」
仍是沒有回答,只是丁凡韻的驗已越來越紅了。
寧勿缺道:「難道你的啞穴也給點了?」
又一想,如果丁凡韻被人點了啞穴,自己問了又有什麼用?如果沒有點啞穴,那她自然早已開口了,自己這一問實在多此一舉。
於是,寧勿缺道:「我……替你把啞穴解開,好不好?你連頭也不能點麼?好吧,你若同意.便眨一眨眼睛,」說完,他便看著丁凡韻的眼睛。丁凡韻被他這樣看著,很是羞赧,腦中不由想起了寒夢對她說的話,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眨了眨雙眼。
寧勿缺道:「你同意了?咦,你的睫毛好像特別長,特別好看!」
丁凡韻的眼中一下子浮現出一種露一般的東西,格外的水靈!
寧勿缺驚訝地發現丁凡韻的眼睛挺好看,是很純很純的那種,純得不帶一點雜質,就像如洗碧空!
待要解穴時,他忽然發現因為蓋在丁凡韻身上的長衫太寬大了,根本無法認清穴位!
寧勿缺有些為難了,遲疑了一下,他方道:「丁姑娘,這樣恐怕不能認清穴位,我……
我能不能不隔長衫替你解開穴道?」
可封住說話功能的穴位有好幾處。但一般都是在腰身上的「維胞」穴上,這幾個部位還不算太不易接觸,無奈之下寧勿缺才敢斗膽—問。
丁凡韻再也不敢正視寧勿缺了,但她還是眨了眨眼睛。
寧勿缺顫抖著將自己的手伸進長衫內,停留在丁凡韻的腰際、但覺著手處柔若無骨.不由心慌意亂,因為心慌,所以他摸索了好一陣子才找準了穴位!
這對丁凡韻來說已是一種難忍之煎熬!但覺一陣陣酥癢灼熱由寧勿缺著手處傳遍全身,整個身體已如被火焚著一般!
寧勿缺力由指出,解開了丁凡韻的「維胞」穴。
寧勿缺舒了—口氣,忙抽出手來,問道:「丁姑娘,如何?」
卻仍是聽不見回答!
寧勿缺一下子慌了神,「維胞」穴解開了,丁凡韻還不能開口,那麼便可能連「天池穴」或「大赫穴」也被對方封住7.
而這兩個穴道一個在前胸,一個在小腹,全是少女心中的不可侵犯之地,這該如何是好?
寧勿缺磕磕巴巴地道:「另……另……另外兩處還要解嗎?」
丁凡韻何嘗不知這「另外二處」的意義?她一下子臉紅心跳不已,似乎立即便要昏過去了,鼻翼上也有了細密的香汗。
終於,她還是眨了眨眼,然後再也不肯睜開了!
寧勿缺心中一陣感動,顯然,丁凡韻對他是極其信任了!
寧勿缺不由暗罵自己不該胡思亂想,斂了斂神,心情反倒平定下來?。
但當他的手觸到丁凡韻挺拔的酥胸時,仍是如同觸電般一顫,急忙探准天池穴,運勁拍開!
丁凡韻被封的是全身所有穴道,因此解開了「天池穴」自然還是無用!
當寧勿缺歎牙拍開丁凡韻小腹上的「大赫穴」時,已出了一身大汗!
便聽得一聲呻吟般的喘息聲響起!
寧勿缺大喜,忙道:「丁姑娘,你能說話了?」
丁凡韻的聲音低不可聞:「多謝……寧……寧少俠。」
寧勿缺駭然發現丁凡韻眼中竟有淚水,不由大吃一驚:「丁姑娘,在下莽撞了,你怎麼懲治我都可以。」
丁凡韻低聲道:「我怎麼會怪你?」
「那姑娘為何流淚?」
丁凡韻避而不答,道:「還要麻煩寧少俠替我解開其他穴道、」
寧勿缺奇道:「還有什麼穴道?」
丁凡韻道:「每一處穴道.」
寧勿缺吃了一驚,詫異地道:「怎會如此?」
丁凡韻道:「那大護法武功高得不可思議,竟在一招之內便把我全身所有的穴道都封住了,還……若不是無雙前輩及時相救,只怕我難保……清白了。」
寧勿缺這才明白丁凡韻怎會成了如此模樣,他聽丁凡韻說全身每一處穴道都被封住了,不由有些著急,趕緊出指如電,迅速解開了丁凡韻的幾處大穴。
但人體穴道實在太多,一時半刻恐怕難以悉數解開。
卻聽得丁凡韻顯得有些吃力地道:「快停下來吧,我……好難受……」
寧勿缺一愣,忽然明白過來。丁凡韻從未與男人有過親密的舉動,如何消受得起他一雙手的頻頻侵犯?
丁凡韻喘息著道:「你只需以內力助我衝開穴道即可.」
寧勿缺一聽,心中「哎呀」一聲,暗道:「怎麼我就沒想到這一層?」
趕緊握住丁凡韻的柔荑,立即一股浩瀚之無形真力由她掌心貫入!
當他的真力為丁凡韻又打開了幾處穴道後,丁凡韻自己已可運用真力!兩股內家功力匯作一處,威力更大!
此時他們兩個人的功力都是屬於頂尖高手之列,在兩人同心協力之下,丁凡韻的全身穴道很快便悉數被洶湧的真氣所衝開!
不知為何,丁凡韻只覺全身乏力,一時竟起不了身!
驀地,「噹」地一聲脆響,是長劍震斷之聲1
寧勿缺心頭一震,駭然回首,卻見「無雙書生」手中之劍只剩半截,他的人也如同一片落葉般向後飄去!
絕魂如影隨形!
了勿缺大為驚駭!沒想到連「無雙書生」這樣的人物也會落敗!情急之下,不顧多想,一聲長嘯,怒射而出,長劍出鞘,劊如狂雨,傾灑而出!
絕魂狂斗「無雙書生」二百餘招,終於佔了上風,正要借勢發揮,趕盡殺絕之際,忽覺身後劍氣破空如裂帛,向自己當頭罩下,其勢驚人,不由心中一凜,暗忖對手中怎麼還有這樣的高手!
不及細想,忍痛放棄了追擊「無雙書生」,絕魂倒旋偉岸的身軀,雙掌飛揚之處,已有詭玄無匹之勁氣旋飛擊出!
寧勿缺只覺劍身—滯,有如—根稻草插入水中難以攪動,自己的驚人一劍已被絕魂從容化解!
寧勿缺心中暗叫了—聲:「好棘手!」忙凝神再戰!
「無雙書生」飄然落地之時,心中之蕭瑟無人可知!「無雙書生」的「無雙劍法」名冠天下,誰人不知,哪人不曉?
可如今竟然長劍兩斷--若不是寧勿缺及時出手,只怕是劍折人亡!
這讓—向心高氣傲的「無雙書生」如何忍受得住?—時竟有心灰意冷之感!好在他終不是心胸挾窄之人,心緒漸漸漸地也平復廠來,這時他又不由—驚,因為此時的寧勿缺已與絕魂走了二十幾招!
與絕魂走了二十幾招而未露敗相,這顯然大出「無雙書生」的意料之外,—時不由又驚又喜!不知不覺中便忘了斷劍敗北之恥,而—心一意地關注著寧勿缺與絕魂之戰,必要時他將與寧勿缺並肩而戰!
這對「無雙書生」來說,已是空前絕後的例外了。環視整個武林,又有幾個人能與「無書生」的「無雙劍法」匹敵更勿須說讓他與人並肩而戰了1正當此時,莊外人聲突然響成一片!
然後便見無數人馬從「空劍山莊」四側莊門處湧入!
「無雙書生」定神一看,卻是麻小衣、天羅道長、因休大師、因悟大師等人所率的人馬!
這兩千人馬一湧而入,九幽宮殘剩力量再也無法抵擋,群豪節節推進,勢如破竹,摧枯拉朽!
不消片刻,群豪已從四個方向圍了上來,以寧勿缺、無雙書生、丁凡韻、紫陌、寒夢、絕魂為中心圍成一個人圈!
麻小衣諸人進入「空劍山莊」時的感覺是極度的震撼,地上俱是殘缺不全的屍體,鮮血已開始凝固,滲入土中的鮮血已將土地染成烏紅色。
空氣中的血腥之氣濃得化不開!聞之作嘔!更兼火光四起,不少屍首已被大火燃著,皮肉被大火燒焦燒糊,不由響起皮膚爆裂之聲,焦糊之臭氣更是無孔不入地滲入每一個人的鼻中!
腳踏於地上,似乎有一種粘滯感,因為幾乎每一寸土地上,都有稠密的血漬!山莊中間的河流己被屍體堵死,水面上油狀之物終於燃燒完了,而水中的屍體也已面目全非,浮在變得污穢不堪的水中,一沉一浮!
殘垣斷壁,焦煙四起,血流成河,屍首遍地!
這是一幅活生生的人間地獄圖!
無論是九幽宮的死難者,還是死難的群豪,給人的感覺是一樣的觸目驚心——因為,在死亡面前,生命與生命沒有什麼區別!
寒夢見群豪湧入莊中,心不由一沉,因為她知道無論絕魂是否能勝了寧勿缺與無雙書生,她自己的形勢都是岌岌可危了,以她現在受傷後的身手,再加上一個紫陌,又如何能抵擋兩千多人的攻擊?那分明是以卵擊石,自不量力!
正絕望之際,突然一條十餘丈的彩綢橫空掠過,如同天邊彩虹!
「彩虹」一頭纏在了寒夢身側一丈外的一棵古樹古樹的枝枝葉葉早巳被火燒光了,只剩下孤孤單單的一棵軀幹.然後,便見一條人影藉著這十丈長的彩綢如飛仙般掠空而出,從群豪上方越過!
寒夢與紫陌都有些吃驚,而群豪被頭頂衣袂掠空之聲驚動,齊齊抬頭,便見到了這奇特的一幕,一時驚詫不已!
紫陌忽然輕呼一聲:「是阿香!」她此時為了保護受了傷的寒夢、已仗劍立於寒夢身側,所以她說得雖然很輕,但寒夢仍是聽得分明了。
上空的人影飛近古樹,—個斗折,如輕燕般飄落下來,兩人—看,正是俏丫頭阿香!
阿香落於紫陌、寒夢身側,立即施了—禮:「屬下阿香,見過二位公主,我還以為……
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眼圈一紅,淚水盈盈,楚楚動人!
這時,群豪包圍圈已形成,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自然不會再群起而攻之,倚多而勝,銀月島島主溫孤山與九幽宮有殺妻之仇,當下便搶上—步,對寒夢沉聲喝道:「賤婢,我要你償還我夫人之命!」
寒夢卻像是根本未聽見溫孤山的說話.她正仔細聽著阿香說著什麼,臉上有了驚喜之色。
溫孤山大怒,冷聲道:「你以為裝聾賣傻,便可以逃過—劫嗎?」
他的兵器本已被寧勿缺削斷,如今手中又有了一桿長槍。話音剛落,—聲暴喝,長槍已狂扎而出,破空之聲似乎無堅不摧!
寒夢似乎根本不把這漫天槍影放在眼裡,她竟從容不迫地仰天長笑!溫孤山心頭—震,在離寒夢三尺之距處生生停下。
溫孤山怒吼道:「賤婢,你笑什麼?」
寒夢心中得意冷笑,口中卻道:「你知不知道殺我的後果是什麼?」
溫孤山冷聲道:「殺了你,世間便少了一份罪孽。」
寒夢冷笑道:「也許你說得不錯,只是在這份罪孽消亡之時,就會有更多的英雄俠客的命也搭了進去!」
溫孤山喝道:「什麼意思?」
寒夢道:「我不妨明著告訴你,就在此時,武林中至少已有二十個幫派被我們九幽宮滅了!」
溫孤山咬牙道:「如此說來,我更沒有理由不殺你了!」
群豪亦是怒吼如潮,兩千人之聲匯作一處,著實聲勢駭人!麻小衣、天羅道長等各大門派掌門人也都動了殺機,只要溫孤山無法殺了寒夢,便立即有人替上!
寒夢競能在這如海嘯一般的樂聲中保持鎮定!
她淡淡一笑,道:「只是我們在滅了這二十幾個門派的時候還留了一手,那便是沒有取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之命,如果我不能平安回九幽聖宮,那麼這二十幾個掌門人便會人頭落地!」
說到這兒,她「咯咯咯」一陣嬌笑,接著道:「我想我的命總不至於比二十個大掌門、大英雄的命更值錢吧!」
言辭極為得意!
眾人聞言失色!誰也沒有料到寒夢會來這一手!因為諸豪傑已收到太平門、江南霹靂幫、長空八連環塢、金雁鏢局被滅之消息,所以對寒夢所言並不懷疑!
眾人心道:「難怪她們有恃無恐,明白天下群豪數以干計的人馬要圍攻『空劍山莊』竟也不望風而逃,原來早就留了一手!」
不由恨得直咬牙!
而阿香心頭之震驚不亞於群豪,因為她告訴寒夢的只是九幽宮已將十幾個門派滅了,沒想到寒夢不但把數目擴大了,而且還捏造出其各派掌門人被扣之事,不由對寒夢之心計佩服得五體投地!
寒夢暗察眾人神色,知道她的話蒙住了諸路豪傑,不由心中暗喜,但臉色卻仍是平靜如常!她知道這些人最講究俠義之道,不可能置二十個幫派的掌門人的性命於不顧!
沒想到溫孤山的性情孤僻,一心只想為銀月夫人報仇,聽得寒夢這番話後,他冷笑道:
「無論如何,殺妻之仇不能不報!」
長槍一挺,再次飛身掠出!
寒夢不由恨得直咬牙!
卻聽得「噹」的一聲,溫孤山的長槍已被格開!
定神一看,卻是麻小衣的打狗棒!
麻小衣一招阻下溫孤山一擊之後,心知溫孤山心胸狹窄,說不定會惱羞成怒,當即故意退了兩步,方拿穩身子,再疾喘幾口氣,使臉色漲紅,讓外人看上卻似乎他是好不容易才接下了溫孤山這一槍!
因休大師卻已看出麻小衣使的小小手段,不由暗歎一聲:「麻幫主不愧為一代名俠,如此氣量,實是難得!」
故意喘息幾聲之後,麻小衣便道:「溫島主且息怒,雖然這女人罪該萬死,但我們不能置武林同道的性命於不顧.溫島主槍法如神,還怕日後沒有機會報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