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錯略一沉思,道:「不知對方領頭的是什麼人?」
曾土道:「看不清臉面,此人以黑紗蒙面,卻是女子,我欲與其對陣,她似乎總是在迴避我,聽他們鐵血王朝中人稱她為『浩國夫人』。」
古錯心中一動:「怎麼竟是女子……」
曾上接著道:「另有一武功高強之人,說來笑少俠或許會吃一驚。」
古錯道:「卻是何人?」
曾上道:「是崆峒派掌門師兄玉清道長。」
古錯果然吃了一驚,道:「此人豈不是陶長老供出之奸細麼?怎麼敢在此拋頭露面?」
曾土幽幽地道:「這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崆峒派已經被鐵血王朝剿殺了。」
古錯聽得全身一震,想不到鐵血王朝中人動作如此之快。剛知道崆峒有奸細,轉眼間又聽到崆峒被滅的消息,豈不讓人心驚?
古錯定了定神道:「看那逆賊之意,似乎是欲將丐幫弟子全都逼向西去,然後以剩下的八輛『如意神彈弩』在那開闊之地將我們全殲,我們不妨便順了他們之意,向西撤去。」
曾土道:「笑少俠之意思是……」
古錯道:「逆賊如此猖狂,很大一部分是倚仗他們的那『如意神彈弩』,只要我們將那八輛也一併端了,看他們如何再狂?」
曾土道:「這卻有點難了。」
古錯道:「我自有方法。」附在曾土耳邊「如此如此如此」一說,曾士聽得連連點頭,最後幾乎是眉開眼笑了。
古錯道:「現在就得麻煩曾幫主去安排一番了。」
曾土眼一瞪道:「笑少俠若再提『麻煩』二字,老叫化可就要生氣了。」
說罷,人已縱身躍出,叫過幾個六袋、七袋弟子又與他們咬了一陣耳朵,那些丐幫弟子連連點頭應是,然後各自分散開來。
***
古錯這才朝廝殺最為劇烈之處跑去。
遠遠地,便可見一個蒙面人長身而立,從那婀娜的身段與攝人魂魄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這是一個絕色麗人。
她的身子並不高,身上衣裳也平淡得根,但往那兒一站,卻是讓人一眼就看到她。
莫非,她天生就是一個卓而不群的人?有一種高高在上的靈魂?
她就那麼靜靜站立,似乎周圍的刀劍與熱血全與她無關,似乎已超脫出這血腥之外。
她不向周圍的丐幫弟子出手,周圍的人也不向她出手,似乎她與周圍的人已達成一種默契:「別來打擾我。」
這當然只是別人產生的一種奇異的感覺。也許,是她的目光太高傲了,這群衣衫襤樓的丐幫弟子連殺她都覺得有點自慚形穢了。
事實上,她的身上一點殺氣都沒有。
古錯不由驚呆了。
在這血雨腥風中,一個可能是絕色的女子這麼靜靜的立著,誰都會驚訝的。
古錯心中一動,猛地大喝一聲,這聲音中貫入了他的全身功力,便如一聲驚雷響過,全場都為之一呆。
古錯一喊之後,卻覺得自己身上並沒有中毒之狀,真氣照樣暢通無阻,不由大為驚訝。
他哪知自從服下那雁蕩山山崖下的「天龍、地龍」後,他已是百毒不侵之軀體了。
那蒙面女子在古錯石破天驚地一城之後,似乎毫無反應,只是緩緩地轉過身來,看著古錯。緩緩地道:「是……你?」
她的目光極為奇異,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但卻不是瞧不起你,而是壓根兒沒看到你一樣。在她眼中,也許一個人同一根小草,一棵小樹並沒什麼不同,只是會動而已。
她的臉蒙著紗巾,讓人看不請她的年齡,但從她的眼睛與全身曲線來看,誰都會說她大約也就二十多歲。
古錯被她目光一掃,竟也不由自主的有了一種自慚形穢之感,用手拉了拉凌亂的衣裳,接著又啞然失笑,他為自己這動作好笑——這是怎麼了?
他不知道這女子問:「是……你?」是什麼意思,所以也不好回答。也許她問的是:剛才那個亂叫的人是你?也許她是在問:笑天鉞就是你?也許,這都不對。
古錯朗聲笑道:「我就是衝你來的,因為我覺得你是世上最虛偽不過的人。」
那女人怔了怔。古錯不由暗自得意,他為自己可以讓這玉石一般冰冷高傲的女人變了臉色而得意。
不等那女人開口,他便接著道:「置身於這血肉橫飛之地,你卻故作聖潔地站在這兒,不是虛偽是什麼?若是討厭殺氣,倒不如回去繡繡花,彈彈琴什麼的。」
那女子眼神變了變。
古錯看在眼裡,更為得意,又冷笑道:「看你蒙著一張臉,定是醜得慘不忍睹,才不敢以真相示人,卻還裝模作樣地站在這兒,別人不知,我卻是一目瞭然。」
那女子眼中終於有了怒色!
古錯更高興了,大聲叫道:「凡是醜陋之女人,總是容易不知天高地厚,孤傲得像頭母牛,背地裡做些低三下四的事,卻是不讓人知道。」
女子眼中的怒意已轉為殺機!
古錯今日卻忽然變得像個潑皮無賴般,仍是高一聲低一聲地叫罵,連丐幫弟子聽著都是又驚又奇,不知這笑少俠中了什麼邪。
就在古錯罵到「不知偷了多少漢子」時,一條人影已向古錯狂捲過來,聲勢頗為駭人!
古錯天鉞自腰間閃出,劃出一道驚人長虹,向那人揮去。
一陣「叮噹」之聲響後,古錯略略後退了半步!
眾人一看,卻不是那蒙面女子,而是一個中年道人。長目、鼻正、口方,手持一拂塵,相貌頗為清朗,只見那雙眉有點倒垂,破壞了一臉正氣,讓人看去有點刁詐之感。
古錯退出之後,輕輕悶哼一聲,口中卻叫道:「這臭娘們一發怒,臭道士便上了,倒也稀奇得很。」
那道士便是崆峒派掌門師叔玉清道長。他身為掌門師叔。平日自然備受尊重,哪受得了古錯如兒奚落?本有點下垂的雙眉便更垂了,一揚拂塵,又向古錯飛捲而來。那拂上端部如萬針齊張,帶著破空之聲,連點帶掃,聲勢頗為駭人。
古錯一聲驚叫,身子已向後倒縱,那拂士竟也不依不饒,跟著襲身而進,拂塵之毫髮竟可散開,同時罩向古錯前胸。
古錯應付似乎慢了一點,天鉞一格開長拂,那拂塵一抖,又向古錯的手腕疾捲而至,古錯的手腕險些被一卷而中,古錯又向後退了幾步。
丐幫眾弟子也與鐵血王朝的人戰作一團。
一時刀光劍影,哀號連天。
「飛天窮神」曾土又悄無聲息地撲了過來,到了戰得最激烈之處才停下身來,打狗棒剛揮出,立即有兩個鐵血王朝中人撲將過來,看他們腰間,竟全是白色金屬環,武功應當極高了。
曾土暴喝一聲,打狗棒一掄,一套驚世絕學「打狗十三式」施展出來,點、劈、掃、掛、挑、刺、拐……那二人便是滿目的打狗棒棒影了。
曾土不愧是天下第一幫幫主,很快就把那二人逼得一味招架,不能進攻了。
曾士又長喝一聲,叫道:「打狗殘腿!」打狗棒如靈蛇一般電射向身前的持刀之人,那人忙舉刀來擋,卻擋了個空,打狗棒早已「悠」地回彈,奇快無比地招向身後那人的腿上,身後持劍之人身子忙一擰,騰空而起,心中暗道:「此老叫化子招式真毒,幸好我應付及時。」
正思索間,忽覺腿上一陣刺痛,一看,才知大腿已被紮了一個洞,鮮血長流,也不知那曾土的打狗棒是如何快速隨他身子而起的。
曾土又叫了一聲:「打狗折腰!」雙手各抓打狗棒一端,一用力,打狗棒便彎曲如弓,然後左手一放,打狗棒便呼嘯而出,橫擊持刀之人腰間,那人的刀身剛往打狗棒上一沾,打狗棒便回彈了,那人心道:「怎麼又是老套路?」卻倏地覺得右肋部一陣奇痛,幾乎痛出聲來!
那剛彈回的打狗捧不知什麼時候又向他的腰間招呼去了,持刀之人痛得「唏噓」有聲,大叫道:「斷了,斷了。」
想必,他是在叫:「肋骨斷了。」
曾土又是一聲大喝:「打狗碎頭!」
那二人不由魂飛魄散,方纔曾土是指哪兒打哪兒,如今他要打「狗頭」,萬一又真的打中,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二人一時倒不敢出招了,只是小心翼翼地護著頭。
倏地,一個丐幫七袋弟子自東邊疾馳而來,口中驚呼道:「幫主,大事不好!」
曾土怪眼一瞪:「何事如此驚慌?有我『飛天窮神』在,天塌下來,我也能頂上一陣子。」
那七袋弟子恭聲道:「弟子知罪,但事關重大,由不得弟子不驚慌。幫主,東路長老及手下四十多位弟兄,幾乎全部覆滅,東路已為鐵血群魔突破,向西壓來,其勢難擋,其他各路形勢也不樂觀,本幫五百多弟子已倒下三百多人,唯有西部……」
曾土怒道:「莫非你是想讓我從西路逃遁?我『飛天窮神』四字中雖有一個『飛』字,卻從未曾臨危而『飛』的。」
那弟子言辭誠懇地道:「丐幫數萬弟子,誰不知幫蘭浩氣沖天,從不畏死?但幫主得為全幫大業著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與幫中弟子願以死護衛幫主及幾位長老向西撤退而去。」
他說的頗為壯烈,四周又有數名七袋、八袋弟子大聲呼應!
曾土恨聲道:「你們是想陷我曾某於不仁不義之境!」他的打狗棒已是顧不上「打狗碰頭」了,只是防守著門戶。
那七袋弟子大聲道:「丐幫中人,一向尊奉能屈能伸之精神,幫主又何必為一己之壯舉,換來丐幫的一蹶不振?」
曾土長歎一聲道:「罷了,罷了!」竟真的向西撤去,只是滿臉憤恨與自責。
古錯心道:「這丐幫人還真會演戲,若這不是我自己安排的,我還不被他們嚇得心灰意冷,以為大勢已去?」
丐幫弟子便拚死抵擋,護著幫主向西退去。
古錯見狀,似乎也一下沒了鬥志,被玉清道長逼得連連後退,口中卻一迭聲叫罵:「咦?
你這老道士不是崆峒派的掌門師叔嗎?怎麼好好的掌門師叔不當,而來這兒替一個醜婆娘衝鋒陷陣?奇哉怪也,奇也怪哉!」
玉清道長雖然不顧道義投靠鐵血王朝,但卻像一些婊子一樣,還是想立貞節碑的,這古錯卻專揀他的痛處戮,把他說得臉紅一陣白一陣,一言不發,只向古錯一招接一招地攻來。
「唰」,古錯的臉險些被掃中。
「唰」,古錯的手臂又險些被捲住!
又是「呀」地一聲驚叫,古錯一擰身子,就那麼從拂塵下掠回一條命似的一臉驚隍地向後掠出三丈。
玉清道長冷哼一聲,道:「沒想到笑天鉞也是如此浪得虛名!」語氣頗為不屑。
古錯大叫一聲:「浪得虛名?你爺爺我還有十八般武藝未使將出來!現在一併拿出來,讓你這吃裡扒外的臭道士開開眼界吧。」
說罷,便把天鉞舞得橫一下,豎一下,倒也「呼呼」生風,場面頗為好看,但在玉清道長這樣的高手看來,這只是花架子而已,於是又襲身再進。
果然,古錯幾招下來,腳步又浮了,連連後退,此時,已接近那西部的長巷子了。
那蒙面女子見丐幫弟子已護著他們的幫主向西撤去,眼看已接近西部那條長巷子,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喜色,低聲對身邊的一個人說了些什麼,那人應了一聲:「是!」便帶著七八十人離開了。
原來,他們是奉了蒙面女子之命,從一側返回到西部的廣闊之地,負責在西側圍堵。
她是準備乘丐幫撤到那一片開闊之地時,借助「如意神彈弩」將這兒的丐幫弟子全殲了。
她對自已的安排頗為滿意。
於是,她便緩緩地掃視了一遍所有在浴血奮戰的丐幫弟子,就像一個屠夫在巡視羊圈中的羊一樣。
當她的目光落在韓放身上時,她的臉色變了變,但有面紗罩著,誰也看不出來。
韓放在人群中縱躍來去如一頭神鹿,也許連鐵血王朝中人也為她的清純可愛的樣子感染,沒有人向她出手,其實,出了手也是無用,在這兒還沒有幾個人能傷得了她。
當蒙面女人眼光落在瓏瓏身上時,又吃了一驚,但這一次,她很快明白過來,不由又打量了瓏瓏幾眼。
她心中在想:「這丫頭,與那人也太像了。」
思慮了一番,她又向身邊的人吩咐了幾句,那人有點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仍是恭身離去,又找了兩個人向韓放走去。
他們三人便那麼各居一方,總是有意無意地攔住鐵血王朝中其他人向韓放靠攏。
現在,丐幫弟子已漸漸收縮起來,略略一看,只有一百人左右了,他們雖然攏來,卻不擠作一堆,而是呈一條斷斷續續的直線,這條線便漸漸地往西移去。
丐幫弟子的後面是古錯、韓放、曾土,還有護著曾土的三四個丐幫弟子,以及圍攻他們的玉清道長及其他鐵血王朝中人。
最後,是那蒙面女子及八輛「如意神彈弩」。
雙方就這樣廝殺著向西移去。
鐵血王朝中人現在鬥志極旺,拚命衝殺,一心一意要把丐幫人趕進那空闊之地。
丐幫弟子果然向著那條長巷開闊之地走去。
漸漸地,大部分丐幫中人已進入了開闊之地,只有古錯、曾土及另外三個丐幫弟子還在巷子的西口,但眼看也可以被鐵血王朝中人逼進開闊之地了。
那八輛「如意神彈弩」也已開進這條長巷。
長巷的兩側牆邊,有十幾具屍體,有丐幫的衣著,也有鐵血王朝中的衣著,但雙方的地位都不甚高,丐幫多為三四袋弟子,鐵血王朝人腰中的金屬環也只是紅色、黃色。
這十幾具屍體全都滿身污血,鐵血王朝的群賊心道:「想不到西部也已打得如此激烈,不是事先定好讓他們少進攻一點的麼?」
古錯與曾土數人終於退出小巷了。
丐幫所有人馬全部進入開闊之地,只有那麼幾個鐵血王朝中人捲裹在裡面。
蒙面女人大喜,她似乎已看到丐幫弟子在開闊之地血流成河!
八輛「如意神彈弩」也已停下,上面蓋著的幕布也已揭開。
蒙面女子將手舉起,一揮!
眼看一場腥風血雨將臨!
驀地——
一陣大雨從天而降,準確無誤地潑在那八輛「如意神彈弩」上,那「如意神彈弩」剛揭去幕布,立即被淋了人透濕!
舉目一望,哪裡是什麼大雨?竟是十幾個丐幫弟子伏於屋頂,用木桶向下潑的水!
如此一來,那捻子如何點得著?
就在鐵血王朝中人又驚又怒時,那本是倒地伏躺的「屍體」竟一下子全「活」了過來,旋風般向八輛「如意神彈弩」捲去。
不但那身著丐幫襤樓衣裳的「屍體」撲過來,連那幾具身著鐵血王朝衣裳的人也一併衝殺過來。
守護「如意神彈弩」之人哪料到有此突變?一下子全愣了,瞬間便被那些人放倒七八個。
這些扮作「屍體」之人顯然不是什麼三四袋弟子,看他們武功,至少是五袋弟子以上,同時屋頂上的十幾人也從巷子東頭躍下,在那邊截殺!
而古錯與曾土也大喝一聲,向巷子裡衝殺過來!
玉清道長仍要去截殺古錯,哪知此時的古錯已與方才判若兩人,天鉞一閃,玉清道長的拂塵便只剩一根短柄了。古錯毫不閒著,左手已是一記威猛無比的掌力猛擊而出,玉清道長倒也乖巧,一個側翻,翻出三丈之外,樣子雖然不雅觀,倒也留下一條命。
他剛抹了一把冷汗,驚魂未定時,忽覺膝蓋骨「卡嚓」一聲,奇痛無比,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顯然,他的膝蓋骨是碎了。
玉清道長忍痛回首,才知是曾土的打狗棒敲中了他的膝蓋骨,敲中了他的膝蓋骨之後,曾土才叫了一聲:「打你狗腿!」
看著玉清道長跪在地上的模樣,古錯冷笑道:「我看玉清道長就數這姿勢最漂亮,最適合他!跪得乾脆利落,一看就是屬狗的!」
口中罵著,手上也不閒著。天鉞一出,已削飛一個人的腦袋。
玉清道長又痛又羞又怒又怕,剛喝了一句:「你……」使倏地住口了。
因為曾土已把他的打狗棒插進了他的口中,從後腦勺直透過來。
玉清道長一命呼嗚之後,曾土才大叫一聲:「打你狗牙!」這就不準確了,他又豈止打了人家牙齒?
也不知為什麼,今天曾土忽然喜歡在出招得手之後,再吼一句,倒有點馬後炮之嫌了。
此時巷子中的鐵血王朝中人已陣腳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