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妮心中也升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感受,但她卻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暗暗地歎息了一聲,她明白伏朗的心情,也明白伏朗的情意,但她卻不能改變命運,更不可能再愛上伏朗。或許,她確實被伏朗感動了,但感動並不等於愛。
鳳妮的神色平靜之極,無悲無喜,無嗔無怒,彷彿在剎那之間超脫於塵世之外,伏朗的死,她似乎在霎時已遺忘。或許,是她的心已經麻木了。在她內心的深處,永遠只有一個人的影子,那便是軒轅。
蚩尤也吃了一驚,鳳妮的眼睛在剎那之間變得深邃無比,彷彿可以洞悉世間一切,那淡淡的、鬱鬱的目光,有著一種讓人心顫的力量。但令蚩尤驚訝的卻是,鳳妮竟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自伏朗的死中回過神來,確實不能小覷。
當然,蚩尤根本就不會當鳳妮是個能阻他殺入熊城的對手。一來是因為鳳妮不過是太昊的一名弟子,再厲害又能比得上太昊嗎?那自是不可能。因此,鳳妮的武功他根本就不用擔心。二來,鳳妮只是一介女流之輩,雖然美得不似塵世之物,但這對他來說,只能算是一種誘惑,而不算是阻力,這也便是蚩尤為何不急著出手對付鳳妮的原因。
在蚩尤的眼裡,熊城已是囊中之物,最妙的是鳳妮竟然親自送上門來,擒賊先擒王,如果擒下了鳳妮,熊城豈非不攻自破?因此,蚩尤好整以暇地面對這個美女對手,欣賞的成分反而多於戰爭的成分,這也使得那劍拔弩張的氣氛變得有些怪異。
似乎沒有人再注意伏在伏朗屍體上悲嚎的太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再一次凝聚在鳳妮和蚩尤的身上,任何人都可以感覺到鳳妮與蚩尤之間氣勢的異變,即使是在數十丈之外的兩軍戰士,也都感受到了這股沉重的壓力。
鳳妮那鵝黃色的披風無風自動,但整個人卻如一潭不知深淺的清水,無法揣度。這個變化連蚩尤都有些驚訝,因為這不應該是來自鳳妮的氣勢,而鳳妮只是太昊的弟子,怎可能擁有如此不可揣度的力量呢?
「難道鳳妮真是有所依恃?」蚩尤心中在思忖的同時,卻開口道:「我想再說一次,如果你願意臣服於我,我不僅可以不再攻打熊城,更會讓你主宰我為你打下的河山,那你就可以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不用說這些無聊的廢話,有熊族中沒有不戰而降的人,更不會有苟且偷生之輩,正邪勢不兩立,今日我們只能憑實力說話!」鳳妮斷然打斷蚩尤的話,冷冷地道。
蚩尤不由得大惱,鳳妮竟這般不識抬舉,他本想讓鳳妮成為自己的女人,可是鳳妮的話使他又記起了對軒轅之恨,不由冷笑道:「很好,我蚩尤得不到的女人,軒轅那小子也別想得到!今日就別怪我辣手摧花了,我要熊城為你這句話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鳳妮不屑地一笑,目光離開蚩尤投向遠處通向熊城的大道,但她卻又輕輕地歎了口氣。
路依然是那條路,但鳳妮卻沒有看到想看到的人。軒轅依然沒有奇跡般地出現在路的那一端,沒有出現在鳳妮的視野之中,是以鳳妮輕輕地歎了口氣。
她多麼希望軒轅能夠奇跡一般地出現在那條大道上,哪怕只是再見他一眼便死去,至少,她會少了許多遺憾。但命運總要給人一個殘缺的結局,給人一種殘缺的心情,是以,鳳妮無奈。
鳳妮收回目光,心中再一次排除所有的雜念,她感覺到自太陽神盾之中有一股強大的能量注入她的體內,使她的思感和精神無限地延伸,彷彿是不斷長大的八爪之魚,即將發生的整個血戰中一切動態的或是靜態的都彷彿全在她的腦子之中清晰地反映出來,她的心靈便像是一面鏡子,一切的外物皆無法遁跡。
鳳妮還是第一次感受這種奇妙的感覺,雖然她有過一次與太陽神盾親密接觸的經歷,但那一次只是她的思感進入了太陽神盾的內部,窺得了她父親存於太陽神盾之中的秘密。但這一次卻不同,她的思感是向四面八方的空間延伸,恍惚之間,她似乎已經完全把握了整個戰場的形勢,便連蚩尤的動靜和形態也絲毫沒有遺漏。
蚩尤和少昊全都吃了一驚,在剎那間,他們似乎覺得風飄渺起來,變得不太真實。他們自然明白這是怎樣的一種境界,是以,他們全都大訝。在他們的眼裡,鳳妮雖然是有熊之主,但卻不過是太昊的弟子,即使是美麗且聰明,可其武功又怎會高到哪裡去?但此刻一見,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太昊停住了悲泣,他是被鳳妮那向四面擴散的氣機給驚醒的,儘管他內心的傷痛是無法形容的,可他畢竟是一代霸主,這一百多年的歲月讓他懂得了太多,也讓他的心變得堅強甚或是麻木。雖然,愛子的死對他的打擊是難以估量的,但他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收拾情懷,面對現實。
太昊恨!恨自己,恨蒼天無情,恨鳳妮,恨蚩尤,此刻的他,恨世間所有的人!
但恨又有什麼用?生命的逝去並不是用恨就可以挽回的。因此,太昊感到悲哀,感到自己枉自稱雄了這一百多年,竟連兒子都保不住,老來喪子,這簡直是一種諷刺!最具諷刺的卻是伏朗並非死在別人的手中,而是自己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只有這一刻,太昊才明白伏朗心中是多麼的痛苦,對他是多麼的失望。以伏朗的身份和條件,竟選擇了這種方式告別人世,到死前,一句話也不留給自己的父親,這才是太昊心中的最痛。
當然,這也是因為自小伏朗所受的溺愛太多,致使他在許多挫折之後,無法擺脫出自己內心的鬱悶,這也是他選擇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太昊緊抱著伏朗漸漸冰冷的軀體,北風呼嘯之中,伏朗身上流出的鮮血染紅了太昊的金甲,但很快便結成了冰,太昊卻似乎沒有什麼感覺。
蚩尤的眸子裡閃過火一般的魔焰,那一身黑色的衣衫之上也彷彿罩上了一層魔火,他終於將鳳妮當成了他的對手!
「很好,果然是不同凡響,難怪敢隻身出城挑戰本帝!不過,明年的今日,仍將是你的祭日!」蚩尤仰起頭臉,滿頭的長髮在呼嘯的北風中雜亂無章地飛揚而起,那本有些蒼白的俊臉,這一刻竟顯得森然,陰冷得可怕。
鳳妮卻將目光投向深邃莫測的藍天,心中暗歎道:「軒郎,永別了!」
蚩尤出手了,漫不經意之中,像是鬼魅一般撞向鳳妮。
鳳妮並未收回目光,但是她的心中已經找到了蚩尤出手的位置。與太陽神盾聯為一體之時,她便像是擁有了整個天與地,她的心神無所不在,她的思感無所不存。
「噗……」鳳妮的太陽神盾以準確得駭人的角度迎上了蚩尤的拳頭。
蚩尤並未傾盡全力,事實上,對於擊殺鳳妮,他仍有些於心不忍,他要生擒鳳妮,就算得不到她的心,他也想得到她的身。是以,他下手只想試探一下鳳妮的虛實。但是,這或許正是他最大的敗因,最難以饒恕的失誤。
鳳妮的太陽神盾一觸蚩尤的手臂,蚩尤只感一道電流透臂而入,以他根本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傳遍全身。
蚩尤大吃一驚,卻發現鳳妮的嘴角邊逸出了一絲詭異莫名的笑容,他急忙倒退!
蚩尤駭然驚覺,在他退卻之時,竟牽動了鳳妮及其手中的怪盾。
鳳妮和太陽神盾如同吸附在蚩尤手上的螞蝗一般,根本就已經聯為了一體。
鳳妮的身形閃起一層五彩的光潤,像是一塊會發光的寶石,使其更是美得耀眼。
少昊也吃了一驚,他沒想到蚩尤竟在第一個回合便開始退,這對他來說,確實感到意外,也很不可思議。如果說鳳妮逼退了蚩尤,那確實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可事實終究是事實。
蚩尤只覺得那奇異的電勁越來越強烈,竟如洪潮一般,讓他無可抗拒,這是一股絕然不同於他往昔所見過的任何氣勁!這是一種完全陌生,但卻是無可阻御的奇異力量,就像是精神與思感一樣,可觸而不可及,更無法相阻。
蚩尤在剎那之間倏然想起了另一段深藏在心底的記憶,那是昔年他與伏羲眾神決戰時,眾神聯手,以伏羲先天八卦為中心,竟然接通了天外天的力量,正是那股來自天外天的外空間力量將他擊得粉身碎骨,而他的魔魂遭到封存。後來,那決戰之地便被伏羲建起了神門,而蚩尤則在神門之中被先天八卦氣勁禁錮了一百多年。
而眼下這股無法阻抗的電勁,竟與當初那來自天外天的力量有著讓人心驚的相似!因為這是來自外空間的力量,因此這個世界之中沒有任何力量可以與之相抗,這才使得蚩尤根本就不可能阻住這股勁氣的入侵。
想到這裡,蚩尤驚駭欲絕,他哪裡想到,鳳妮竟然能夠運用天外天的力量,竟能夠接引外空間的力量來攻擊他,這怎不讓他驚駭欲絕?難道他今日要重蹈當年的覆轍,被擊得粉身碎骨而亡?
「去死吧!」蚩尤大驚之下,左臂迅速揮出,一股黑色的氣柱朝鳳妮胸前的太陽神盾擊去!
蚩尤要盡快與鳳妮分開,如果讓鳳妮與他聯成一體,那天外天的力量只會將他們同時爆碎成飛灰!但他卻絕對不想與鳳妮同歸於盡。
天下間,沒有人比蚩尤更瞭解天外天力量的可怕,如果那股力量足夠的話,完全可以將這個世界毀滅,甚至會引起空間大亂。當然,若這股力量是由人接引而下的,那就有限了,因為這要看每個接應外空間力量的人有多強抗拒外空間力量衝擊的能力。
人,就像是一個蓄水池,如果水池大,它所引用的水自然多一些;若水池小,它自然只能少量地盛裝,過大不及,只會使自己受損。當年伏羲借先天八卦之助,合眾神之力才能夠引下那毀天滅地的力量,不僅擊毀了蚩尤的肉身,更讓刑天變成了廢人。同時,方圓三百里地化成一片焦土,正是今日涿鹿之地與塞北的那片沙漠所在。那股力量不僅傷敵,更會傷己。因此,眾神在那一戰之後,相繼而死,連伏羲也不例外。而今天,蚩尤再遇這種力量,怎不讓他驚駭欲絕?他此刻更明白,鳳妮是想與他同歸於盡。
蚩尤知道鳳妮的意圖卻是有些遲了,而且,他也太低估了太陽神盾的力量,或許,他不該對太陽神盾一無所知。正因為太陽神盾是蚩尤一無所知的神器,這才成了鳳妮與敵同歸於盡的籌碼。
不僅蚩尤對太陽神盾一無所知,便是太昊、少昊也不知道太陽神盾的威力,他們只以為這是因鳳妮的武功本身就是如此,而不明白鳳妮的力量乃全是來自太陽神盾之上。
如果蚩尤知道這股外空間之力是來自太陽神盾的話,他絕不會再用左拳轟擊太陽神盾,更不會想這般震退鳳妮,事實上他的舉止正中鳳妮下懷。
「噗……」蚩尤的重拳擊在太陽神盾之上,本來開山裂地的力量竟全然被吸納,在太陽神盾之中彷彿存在著一個充滿強大引力的虛空,也可以說太陽神盾便像是兩個空間之中的黑洞,而驅使這個黑洞開放的,便是鳳妮的思想和精神。
蚩尤的力量不僅被消於無形,而且雙手更被太陽神盾所吸。太陽神盾之中儲藏的有熊十代太陽的功力被蚩尤的力量給擊得生出強大的反抗之力,只震得蚩尤五臟欲裂。
蚩尤的拳勁擊在太陽神盾上,太陽神盾爆出萬道絢爛的五彩光芒,鳳妮也像是一盞巨大的綵燈一般,綻放出美麗而詭異的彩芒,整個天空都被這四散的彩光所罩。
蚩尤的雙拳與太陽神盾之間更衝起了兩根巨大的光柱,色彩暗淡,卻隱顯彩芒。
光柱破雲升天,直上九霄,一時之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電閃雷鳴,彷彿是天地在剎那間塌陷崩裂,那種氣勢只讓觀陣的雙方都駭然欲絕,那狂野的力量如颶風一般向四面散出,數十丈開外的兩軍戰士被吹得東倒西歪,七零八落,有些人甚至被掀翻在地。
蚩尤身上的黑氣一漲再漲,他怎麼也沒有料到自己竟陷進了鳳妮所設的死局之中,但他怎會甘心認命?在這一刻,他似乎也明瞭這股神秘的力量是來自太陽神盾之中。是以,他想傾力震開太陽神盾的引力,與太陽神盾斷開接觸。
少昊的銀甲竟在鳳妮和蚩尤的氣場之中發出「叮噹……」的震響,強烈的戰意和那滅絕的氣勢激得少昊熱血奔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而又欣喜的神采!他所注視的,只是蚩尤那鼓脹的披風,雖然他的目光無法看透蚩尤背上的披風,但是他的心靈卻已找到了蚩尤的漏洞。
少昊的目光橫掃而出,他現在要在意的不是蚩尤,而是另一個對手——太昊!
少昊的目光橫掃而出,卻與太昊的目光對接,兩道目光竟擦出了一絲火花,似有形實無形,在目光相觸的同一時間,少昊和太昊竟笑了。
二人笑得那般默契,同時之間,太昊與少昊一起出手!
太昊和少昊兩大無敵高手同時出擊,使本來已經足夠混亂的天地更為混亂。
太昊已經放下了伏朗的屍體,他心中惟有恨,惟有殺機,是以他要殺人!
少昊知道太昊要殺的人是誰,因為他也正想殺人,是以,他們的殺招隨笑而出。
沒有人比少昊和太昊兩人更明白來自蚩尤的威脅,這個魔王的功力已經達到了通天徹地的境界,如果是單打獨鬥,沒有人是蚩尤的對手,即使是少昊和太昊聯手,也不一定能夠佔到任何便宜,但這一刻卻是不同。
不同之處便在於多了一個鳳妮,多了一個太陽神盾。
誰也沒有想到,鳳妮加上太陽神盾竟有如此可怕的力量,連蚩尤也完全無法脫身,不僅無法脫身,更陷入了一個死局。這種機會乃是千載難逢的,稍縱即逝,因此太昊和少昊絕不想錯過這個大好的機會——他們要一起誅殺蚩尤!
少昊要殺蚩尤並不奇怪,他投入蚩尤的部下本就是想藉機除掉這個魔王,重獲自己應得的一切,重新成為東夷之主。既然找到了今日這麼好的機會,他怎麼會放過?
太昊要殺蚩尤也不足為怪,天下間能夠讓他感到恐懼的人便惟有蚩尤,他稱雄南方已有一百多年,而今卻要在蚩尤面前卑顏屈膝,他心中怎能服氣?而且伏朗的死難道與蚩尤沒有關係?太昊恨,恨蚩尤,恨自己!因此,他絕不會放過任何擊殺蚩尤的機會,最難得的卻是能夠與少昊心照不宣,同時出手誅殺他們共同的敵人。
是的,太昊絕不會相信,若以他與少昊全力合擊的力量仍殺不了蚩尤,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何況蚩尤此刻正全力對付鳳妮的太陽神盾,根本就無法分神來理會他和少昊的攻擊。
熊城城牆上的有熊戰士只感到神馳目眩,但是每個人都心神大振,鳳妮竟然可以力戰蚩尤。
熊城的高手一個個張口結舌,他們怎也沒想到太陽鳳妮竟有著如此強大的力量。
熊城方圓五十里的天空都被一層密雲低壓著,四面八方的雲團仍在以讓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向熊城方向彙集,但在這低暗沉鬱的密雲下,卻有一層奇異的彩芒讓人眼花繚亂,更有兩道暗彩的光柱刺破雲層透入霄漢,沒有人知道這兩根光柱延伸了多高,但這兩根光柱卻隨著鳳妮和蚩尤身形的遊走而移動,便像是兩道游動的龍捲風,所過之處,密雲便被劃破、裂開,另外的地方又迅速合上,只偶爾會有一縷陽光透落。
電火順著兩根光柱如千萬條銀蛇般滑落,然後在蚩尤的雙臂與太陽神盾之間交纏,結成電球,再爆開,如此反覆循環,使整個混亂的天地詭異莫名。
這個時候,那些熊城戰士才明白,何以鳳妮下令不許他們出城接應,因為以他們的力量,只會被這盤旋的氣勁撕裂絞碎。
蚩尤的戰士盡皆倉皇而退,退避不及的,甚至被沉重的壓力擠死,有的則被無情的電火擊死。
鳳妮的身上彩光愈盛,而蚩尤的身上則已被電火全部裹住,使得蚩尤的容顏變得猙獰可怕,形如厲鬼。
太昊和少昊的身形暴動,只讓熊城中的高手全都大驚,此刻鳳妮正與蚩尤僵持著,如果太昊和少昊再出手相助蚩尤的話,鳳妮蔫有命在?但是熊城中的高手也是欲救不能,這樣的距離,就是想救鳳妮也是鞭長莫及。何況,誰是太昊和少昊的對手呢?
尚九長老閉上了眼睛,他不想看到悲慘的一幕,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會是怎樣一個結局,更知道,天下已沒有人能夠解開這個死局。
陽爻長老此刻手中多了一面令全城震驚的令旗,它正是太陽旗,這是鳳妮賜給他代管、可以統率三軍的令旗。當然,這面令旗將在軒轅歸返之時交由軒轅掌管。
鳳妮的眼裡透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她看到了太昊和少昊的出手,而她等的也便是這一刻!
蚩尤心中大驚,因為他已經感受到太昊與少昊攻擊的對象並不是鳳妮,而是他!
蚩尤的戰士也都看到了這一切,但是他們根本就無法在這四大高手同時出擊的情況下有絲毫的動作,甚至連立足都不穩,跌跌滾滾地退至兩百丈之外。有些人走避不及,非死即傷,戰馬、戰鹿一陣瘋狂地騷亂,其場面之慘烈,確實讓人無法形容。
蚩尤的確沒有想到鳳妮竟還有如此一件殺手鑭,可是他發現得太遲了,根本就不可能逆轉形勢。而且,他已經越陷越深,那來自天外天的力量已脹大到讓他的經脈快要暴裂的地步,不僅如此,自太陽神盾中所傳出的力量還不止天外天的力道,還有有熊歷代太陽的功力,這使得兩股不同的真氣在蚩尤的體內大肆翻攪,以其無敵魔功也無法將之盡洩於體外。
蚩尤體內的每一根經脈都彷彿在承受著千萬根鋼針的刺扎,那種痛苦是無法形容的,他身上的肌肉也全都無法承受這來自內在的力量,開始變形暴脹。而在他的眼裡,鳳妮卻是好整以暇,依然那般優雅絕美。
「去死吧,蚩尤!」太昊和少昊同時高喝,兩人四掌以開天闢地之勢向蚩尤背上轟然擊下!
蚩尤心中暗呼:「吾命休矣!」
「轟……」「轟……」兩聲巨響在蚩尤的身上傳來,天空之中爆出一串亮麗的電火,猶如傾盆而下的流星雨,透過黑暗,低沉壓抑的密雲灑落在蚩尤和鳳妮所在的空間。
所有在熊城城樓上觀戰的有熊高手倏覺眼前一片光亮,迷茫一片,但是他們此刻已知道太昊和少昊要殺的人不是鳳妮,而是蚩尤!因此,他們心頭也鬆了一口氣。
太昊和少昊兩人則大驚,他們的雙掌分別擊在蚩尤的兩大重穴之上,但是在他們的手掌與蚩尤的背脊之間閃出無數強烈的紫火。紫火彷彿是自蚩尤的體內傳出,隨之而來的卻是兩股強大得令他們無法抗拒的力量注入兩人的體內。
「轟……轟……」太昊和少昊同時狂嚎一聲,倒跌而出,身形劃過虛空之時,噴出一口鮮血,渾身的經脈如被電火燒灼一般,全都抽縮起來。
蚩尤也狂嚎一聲,狂噴出一口鮮血,整個身軀亮成了一團黑火,在電光的繚繞之下,便猶如一隻怪獸。
鳳妮的身子也一震,只覺得蚩尤的力量在驟然之間暴增了一倍不止,太陽神盾爆出一團奇異的紫色光彩,使方圓百丈全都變得鴻蒙不清,而她自己的身體彷彿變得透明,五彩的光芒自體內的每一個細胞中射出,本來已經美得耀人眼目,現在卻更是無可比擬。
在鴻蒙的紫色天地之中,所有人都能看清鳳妮的容顏,頭上髮結已散開,秀髮如五彩飛瀑一般飛瀉在肩頭,一身綠衣掩不住自體內所透出的五彩光芒,整個人猶如自九天飛下的神女,只讓每個人都有一種欲頂禮膜拜的衝動。
鳳妮和蚩尤的軀體依然連在一起,似受了一股強大的衝力,將兩人的身子衝上了半空,而兩人身上的光芒也達到了極限。
在恍惚之間,鳳妮竟彷彿奇跡般地聽到了軒轅的呼聲。
這呼聲卻是傳自心底!似乎有一股強大的精神力量與她的思感交接,一種奇異的景象竟閃現在鳳妮的腦海之中,清晰得讓她有些吃驚和不解。
恍惚間,她竟看到了軒轅,那是一個她極為陌生的地方,而軒轅正向著她的方向飛奔而來!那簡直不是人的速度,而像是一隻飛鳥,遇山過山,遇澗越澗,似乎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擋住軒轅的腳步。不僅如此,軒轅竟真的如同一隻飛鳥般張開雙翼,直接飛過兩座山頭……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虛幻,但又是那般現實,彷彿是鳳妮身臨其境一般。
鳳妮還聽到了來自軒轅內心的呼喚,感受到了軒轅內心的焦灼。她明白,軒轅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趕回熊城,但還在路上。她也知道,軒轅已經感應到她的處境,所以才會這般焦灼。
鳳妮似乎還明白了,今日的軒轅已非昔日的軒轅,只憑這強大的精神力,她就可以明白軒轅變了。
鳳妮知道,軒轅的精神和思感一直在牽繫著她,只是她並不知道而已,因為她的精神猶未達到與軒轅對接的境界。可是此刻她體內已充斥了奇異的天外天力量,更充斥了來自太陽神盾之中的奇異能量,所以她能夠感應到軒轅的存在,感應到軒轅的心情,以及對她深切的思念和愛意,可是命運卻像是跟她開了一個玩笑。
是的,命運跟她開了一個玩笑,也與軒轅開了一個玩笑,因為鳳妮知道,自己生命的終結便在下一刻,她永遠都不可能再見到軒轅了,禁不住在心中暗呼:「軒郎——永別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中,兩根暗彩的光柱突地暴脹,將鳳妮和蚩尤吞噬其中。
「轟……」天地在剎那之間化成一片混沌。
黑氣、紫芒、五彩的光亮、電火……全都化成了星星點點,斑斑駁駁地雜合在一起,不知哪是蚩尤,哪是鳳妮,哪是太陽神盾。
那一聲巨響之狂,只讓天地變色,虛空破碎。
慘嚎聲、馬嘶聲、鹿鳴聲、熊城城牆倒塌聲、驚呼聲、尖叫聲、雷電交擊聲……所有的聲音夾雜在一起被攪碎,然後化為虛無,充斥了每個人的聽覺神經,而後,什麼也聽不到,只有耳鼓之中的回音在「嗡嗡」作響。
看不見、聽不到,所感覺到的便是要將人撕成碎片、將人化為飛灰的風暴!
天地在崩陷,山河在裂變,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狂野而不可收拾。
沒有人知道這是否還是自己所生存的世界,沒有人感覺到自己存在的位置。
天不再是天,地不再是地,人不再是人,像是在一個不真實的噩夢中獨自飄浮而無法自持。生命在剎那間變得空虛一片,什麼都不再真實。
每個生命,都像是在虛渺之中無休無止地飄浮,完全不著邊際,強烈的氣流充斥著每一寸空間,在無休止地激盪。
這是何等的聲勢?這是什麼世界?
△△△△△△△△△
軒轅極速地奔躍著,沒有人能夠想像他的速度,猶如肋生雙翼,自這個山頂滑向另一個山頭,數百丈的距離僅憑披風之助就可以極速翔過。
軒轅心中的急切是難以言喻的,他感應到鳳妮那必死的決心,但是他卻又突然停止了腳步,一股奇異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
「軒郎——永別了!」是鳳妮的呼聲,軒轅的腦子之中亮起一幕讓他難以置信的場景。
頓時之間,軒轅傻了,他知道,一切都已經遲了,他腦海中所感應到的卻是鳳妮最後與蚩尤同時爆開的場面。而鳳妮竟化成了一團五彩的光芒飛散成塵末,然後天地一片混沌……
「鳳妮……」軒轅禁不住一聲長長的淒呼,跪倒在一座小山頭上,遙望著熊城的方向,眸子裡滑下兩行清澈的淚水。
一切都遲了,即使是他的速度再快,也不能一步趕到熊城,可是命運卻總是將這短短的一步距離當作玩笑的資本。
「鳳妮……」四野無人,軒轅長哭不起,他是多麼清楚地感應到鳳妮對他深沉真摯的愛意,不僅如此,鳳妮心中的遺憾也讓他清楚地感應到了,在鳳妮臨死的一剎那,他們的思感完全結合,因此,彼此內心再無半點秘密可言。
軒轅哭罷,又仰天長嘯,群山共鳴,萬鳥俱驚,猶如驚濤怒潮翻湧,億萬鐵馬金戈征戰相伐,一時天地變色,草木盡折。
嘯聲夾雜著濃濃的殺伐之意,方圓十里內的鳥雀俱裂腑而亡……
良久過後,軒轅似是累了,竟呆跪在山頭之上,靈魂彷彿已經遠離軀殼而去,只剩下滿心的悲憤和苦痛。
鳳妮竟先他而去,想到昔日的種種情懷,想到那濃濃深情,那歡笑嬉戲,並肩作戰的日子,軒轅的淚禁不住再一次流了下來,卻是已帶紅色的血淚。
軒轅不再伸手去抹,他只是望著天邊的雲彩,望著天頂正高的驕陽,一切全都變得空洞,變得了無生趣。
這一刻,他才知道,他愛鳳妮,竟是如此之深,竟是如此之熱烈。
是的,正如他所說,只有離別,才能夠更深地感受到對方的重要,才能夠更深切地明白愛是何等的滋味,可是軒轅怎麼也沒有想到,與鳳妮的那一別,卻成了今生的永別,這怎不叫他心痛?怎不叫他傷感?
天下,又有何意思?生命,又有何意義?即使是能夠主宰天下,卻無法填補心中的空虛,這個天下要之何益?要之何為?
如果生命真的是一場夢,或許還有重做的機會,也可以醒來,但生命卻並非一場夢……
軒轅禁不住仰天長歎,蹙然無語,只是遙望著群山,一時之間彷彿成了無家可歸的浪子,不知該何去何從。
△△△△△△△△△
良久過後,似有數個世紀那般漫長,天地慢慢平靜了下來。
知覺又歸返了每個人的軀體,但整個世界都是一片寧靜,如死一般的寧靜!此時陽光已經自漸散的密雲縫隙間灑下,竟然頗有幾分暖意,但是每個人所看的景像已不再是最初的一樣,彷彿天地都已經改變了。
熊城那堅固之極的城牆竟然倒塌了一個六七丈寬的大豁口,地上一片狼藉,有熊戰士死傷數百,他們全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似乎只是在突然之間,一切便已經發生了,生命也便離自己遠去了。在這毀天滅地的風暴之中,生命竟是那般的脆弱,那般的不堪一擊。
熊城之前,出現了一個數十丈見方的巨大深坑,彷彿是被天外的巨大隕石撞擊而出的一般,坑中泥土一片焦黑,寸木不存。
焦黑的泥土微有些蓬鬆,顯然是被強大的撞擊力所震。
深坑的中心處最深,幾達三丈,而它的周圍呈一個陡坡向四面延展。
遠處,蚩尤戰士的屍體亂七八糟地躺倒一片,更有傷重之人在那裡呻吟。他們似乎也被眼前的一切給鎮住了,竟然忘了哀號,忘了逃離。
尚九長老也傻了,但他卻最先清醒過來,不禁大聲悲呼:「太陽……」
尚九長老的呼聲驚醒了許多人,這時候所有人似乎才想起剛才鳳妮與蚩尤的一戰,可是此刻鳳妮呢?而蚩尤又在哪裡?還有太昊和少昊又去了哪裡呢?
一切都顯得那麼玄乎。
陽爻長老也被尚九的呼聲驚醒,在同時之間,他揮動著手中的太陽令旗,高呼:「給我殺光這些賊子,為太陽報仇!」
陽爻長老這一呼之際,他自己已一馬當先地衝出了熊城大門。
城頭之上的有熊高手皆如雨點般射落熊城之外,向遠在一里外慌忙撤離的蚩尤大軍衝殺而去。
「轟……轟……」驀然之間,那巨坑之中的泥土突地暴出一金一銀兩道光影。
泥土四射之中,一金一銀兩道身影踉蹌地向兩個相反的方向如箭一般離去。
尚九長老忍不住驚呼:「太昊!少昊!」
那兩道身影正是太昊與少昊,他們竟是自地底之下躥出來,但卻並未死去。不過,只看兩人的行動便知道他們已經受傷非輕。
太昊手中似乎還抱著伏朗的屍體。
「追!」尚九長老怎肯放過這兩個罪魁禍首?此刻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時?雖然太昊與少昊的武功高得讓人心驚,但對於受傷的老虎,尚九長老還不會害怕。
事實上,太昊和少昊的武功並不足以讓熊城害怕,只要由熊城中的數大高手聯手,便可以與之抗衡。因此,太昊和少昊一直都不敢與熊城正面為敵。雖然自從有熊上代太陽去世之後,族中便沒有能獨立與太昊、少昊相抗衡的高手,但其深厚的根基,使之積累下了大量讓人不敢輕忽的高手。以六大長老為首的高手此刻是熊城之中的中堅力量!
齊充立時受命,領著他所親訓的死士與另外兩名高手向少昊掠走的方向追去,另有一些高手朝太昊奔逃的方向追去。一時之間,兵分三路,兩翼之軍各一千,中路大軍卻有三千之眾,再加上熊城之中的子民們上下齊心,人人為鳳妮的勇氣所感,紛紛操兵刃殺出了熊城,僅留下一千人緊守熊城。
「轟……」那深坑最中央底部的泥土也突地裂開,在熊城高手趕到的一剎那,蚩尤竟然也破土而出。
蚩尤渾身精赤,但渾身的肌膚全都如焦炭一般的顏色,卻依然散發出濃烈的魔焰。
「蚩尤……」有熊戰士皆大吃一驚,懾於魔帝的魔威,竟都停住了腳步。
眾人稍怔神,陽爻長老狂吼一聲:「殺!」
有熊戰士眼中彷彿又浮現出了鳳妮獨戰三大無敵高手的場景,頓時一個個勇氣倍增,蜂擁著向蚩尤衝去。
蚩尤略一愣神,似乎這才發現有熊軍已如潮水一般地湧了過來,不由得微驚,竟然轉身就跑。雖然他此時傷疲不堪,但是其速度卻仍不能不讓人心驚。
蚩尤竟然不戰而退,魔威盡失,立時使得有熊戰士氣勢大振。
「不許踐踏這深坑!」尚九長老突然擋在有熊戰士的面前高呼。
陽爻一怔,不過立刻明白了尚九的意思,因為鳳妮也可能像蚩尤一樣,在這深坑的地下。如果這麼多戰士踏足而過,鳳妮豈會還有命在?雖然,此刻他們只要自深坑之中衝過去,便可以追上蚩尤,並將之擒殺,但是他們豈能置鳳妮的生死於不顧?
陽爻一揮令旗,有熊戰士只好繞過深坑向蚩尤追去。
就是這樣稍一耽擱,蚩尤便已經衝入了自己的隊伍之中。
「給我殺!」蚩尤也高喝道。
蚩尤的戰士見蚩尤又重新回來,不由得大喜,更是精神大振,紛紛又回頭向有熊戰士迎來,但仍有些人只顧自己逃命,因為在人數方面,蚩尤軍比有熊軍要少許多,何況此刻有熊是全民皆兵,那氣勢根本就是無可抗拒的。因此,那些機靈的人便獨自逃走了。
蚩尤並不參戰,也不會觀戰,他只是搶了一匹戰馬,奪路而逃。
蚩尤這一逃,其手下的戰士和戰將全都陣腳大亂,誰還會不知道蚩尤已是身受重傷?不由鬥志全失,再加上有熊戰士一陣衝殺,立刻大敗而潰。
有熊戰士手下毫不容情,一個個都殺紅了眼,這是為鳳妮報仇,也是為被屠殺的族人報仇!他們的心裡惟有仇恨,只殺得蚩尤大軍哭爹喊娘。
陽爻長老則領著一干高手緊隨蚩尤的身形不放,他定要將這魔王追上,否則的話,將會後患無窮,哪怕便是身死也要將蚩尤誅殺!就為了一個蚩尤,有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後來又有元貞長老無辜的犧牲,以及鳳妮的生死未卜。此刻陽爻長老的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必須擊殺魔帝蚩尤,不再給他捲土重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