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採取的是「外鬆內緊」的對策,所以他雖然在虞府附近布下了重兵,但絲毫沒有影響到霸上小城的繁華市面。
虞姬與袖兒從府門出來,走不多遠,便發現有人在暗中跟蹤她們。虞姬心裡清楚,以劉邦的實力,絕不止只派這幾個人來監視她們,這大街的人流中,說不定就有很多人是劉邦布下的眼線。
她不由心中一凜,保持著高度警覺,但臉上卻沒有一絲緊張的神情,輕鬆悠閒,就像是真的逛街一般。
事實上她前腳一離虞府,有關她的消息便通過不同的渠道匯報到了劉邦的面前。此時的劉邦人已不在軍中,就在距虞府不遠處的一座花園中,菊香正濃,而他卻無心賞菊。
自從衛三公子作出犧牲自己的決定之後,他心裡就像是被一塊大石緊緊壓住,緊張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他不能不緊張,畢竟衛三公子是他的親生父親,就算他冷血無情,也不可能目睹父親的將亡而無動於衷。
在他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之時,只有十歲,從那一天起,他就明白,他已不再屬於自己,他屬於問天樓,屬於他們要完成的大業。
於是在父親的督導下,他開始了殘酷而枯躁的訓練,無論是在武功、韜略,還是在性格意志上,他都按照父親的要求來磨煉自己,十年如一日,直到有了今天的成就。
在他的內心深處,其實他是十分理解父親衛三公子作出的這個決定的。他們父子也許正是同一類人,擔負著祖先的遺願,為了復國大計,他們從來就不曾考慮過太多的個人利益,即使為了自己一生的理想付出寶貴的生命,他們也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既然付出,就要回報,這同樣也是他們做人的原則。眼看鴻門赴宴的日期愈發臨近,劉邦不得不更加小心,他不想讓父親衛三公子的頭顱變成毫無意義的犧牲。
「虞家小姐先是到了一家點心鋪,包了一包點心,又到了一家胭脂店,買了一盒產自西域的紅粉唇膏,現在正準備到前面的牌樓……」一位屬下正一五一十地向劉邦匯報著虞姬的每一個行蹤,任何細節都不敢疏漏,甚至在哪個時間碰到了誰,說了幾句話,都一一在列。
劉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皺著眉頭,在思考著問題。在他的身後,除了樂白、寧戈之外,還有鳳五、韓信,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敢喘一口大氣。他們無疑都是問天樓的核心成員,所以他們也是少有幾個知道衛三公子的決定的人,當然不想在這個悲憤的氣氛下,惹出一身不必要的麻煩。
「這幾天來,虞姬在街上出現的頻率實在頻繁,籠統計算,這已是第十一次了。依你們的見識,這是否有些反常?」劉邦回過頭來,掃視了眾人一眼,提出了他的置疑。
「屬下認為,紀空手既已傷病痊癒,虞姬又在這個時候頻頻出府,肯定內中有因,只是屬下查閱了虞姬購買物品的名單,並未發現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樂白上前一步道。
「此刻的紀空手等若廢人,又在重兵看守之下,如果換作是你,你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會是什麼?」劉邦思考問題的方式果然與眾不同,他追本溯源,一句話點中了問題的關鍵要害。
韓信見得劉邦的目光盯著自己,忙道:「如果是我,當務之急便是要設法治癒體內的傷病,恢復功力,才敢奢談其它,否則一切免談。」
「幸好你不是紀空手。」劉邦冷冷地哼了一聲:「本公以獨門手法封制了他體內五處穴道,要想化解,談何容易?紀空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豈非太蠢了些?」
「是,屬下愚昧!」韓信心中雖惱,臉上卻不動聲色。
劉邦似乎滿意韓信的反應,所謂用人之道,恩威並施,他不想讓韓信感到太過難看,是以放輕了口氣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你能這麼去想也屬正常。只是紀空手為人狡詐,往往可以從不是機會的情況下創造出機會來,所以本公揣度,他此刻心中所想,還在於如何逃出霸上。」
眾人無不愕然,樂白驚道:「以他現在的情況,要想逃出霸上,無異於登天之舉,他若真有這種癡心妄想,那就太可笑了。」
「一點都不好笑了。」劉邦冷笑道:「事實上他的心裡正是這麼想的,否則他也不會讓虞姬頻頻出現。」
說到這裡沉凝片刻,接道:「自霸上一戰之後,本公就封鎖了關於紀空手的一切消息,所以他此刻是生是死,除了我們這些人之外,僅限於虞府的人知道。如果這個消息傳將出去,一旦五音先生率眾趕來解救,紀空手便有機會出逃。」
「那麼我們何不封鎖虞府,不准任何人出入?抑或,將紀空手帶出虞府,轉移到大營之中?」樂白不解地問道。
「如果我們可以這樣做,本公早就做了,又何需你來提醒?可問題是本公不想因此與虞姬鬧翻臉,日後她若下嫁項羽,本公必須借重於她。」劉邦道。
這個問題的確讓人患得患失,深陷兩難境地,就連劉邦也感到了棘手。就在這時,一名屬下又匆匆前來稟報:「虞家小姐又到了徐家綢緞莊,正要進去,屬下跟近的時候,被她盯了一眼,生怕引起她的疑心,所以回來請示將軍。」
「立刻派人混入進去,凡是她的行蹤,務必掌握!」劉邦命令道。
那人匆匆去後,劉邦沉吟半晌道:「此時距鴻門之宴不過數日,絕不能在這緊要關頭出現紕漏,所以為了大局著想,凡是與虞姬有過接觸或是說過話的人都必須嚴密監視,牢牢控制,一旦有可疑之處,立刻斬殺,不可有任何放過!」他的眼中隱露殺機,繼續道:「同時在霸上內外,調派人手,嚴密監視來往過客。本公只有一個要求,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能放過一個!倘若有瀆職造成疏漏者,休怪本公劍下無情!」
眾人無不心驚,唯唯喏喏之聲中,領命而去。
「紀空手呀紀空手,你若真能在這種嚴防之下逃出霸上,我劉邦可真得佩服你了。」劉邦在心中冷冷一笑,實在想不出紀空手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衝破自己布下的天羅地網。
徐家綢緞莊就在得勝茶樓的對面,雖然相距不遠,卻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生意一如往常。徐三谷站在櫃檯裡面,雖然笑臉迎客,其實內心卻如火焚燒,正為紀空手確切的消息而著急。
霸上雖小,卻是歷來兵家必爭之地,當年五音先生經過之時,便留下徐三谷在此開店創業,建立據點,以備日後之需。現在看來,此舉極有遠見,實屬明智之舉,掐指算來,徐三谷這一呆下來,也已有二十年的光景。
這二十年來,他經營有方,財源廣進,隱然已成大戶人家,又娶妻生子,家庭美滿,稱得上是有福之人。只是他始終不敢忘記,自己終是知音亭的人,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他時刻準備著為知音亭盡忠報效的這一天的到來。
那一日紀空手從他的店後走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沒有人知道他是生是死,也無人知曉他此刻的下落。在徐三谷的心中,這雖然不是他的錯,但他身為一方地主,竟然打探不到一點關於紀空手的消息,這讓他感到一種深深的負罪感與內疚。
雖然他與紀空手接觸的時間不多,但是他對紀空手有一種近乎五體投地的崇拜,每次看到這位充滿朝氣與智慧的年輕人時,他彷彿又看到了五音先生年輕時候的身影。在紀空手的身上,似乎有太多之處像極了當年的五音先生,更給人一種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感覺,這似乎也是徐三谷之所以崇拜紀空手的原因。
但真正讓徐三谷認識到紀空手人格魅力的,是因紅顏對紀空手的那片癡情。一個像小公主這般高傲而美麗的少女,竟然會對一個男人如此愛慕和傾心,這本身就說明了紀空手的魅力之大,而且在紀空手失蹤之後的第七天,紅顏為了他,竟然不顧生死,重新回到了霸上。
「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他。」這是紅顏說的第一句話,非常冷靜,竟然聽不出一絲悲傷。
徐三谷明白,在紅顏的眼中,紀空手已是她的一切,如果說紀空手一旦死了,那麼對紅顏來說,她也就失去了生活下去的意義,所以徐三谷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她,即使付出生命,他也要將紀空手最終的消息打探出來,將它傳送給她。
這是一個承諾,是徐三谷的承諾,也許在江湖上「徐三谷」這三個字並不響亮,但紅顏卻說了一句:「我相信你。」這才出城而去。
能得到小公主的信任,這對徐三谷來說,無疑是莫大的榮幸,同時也給了他莫大的動力。但是他沒有想到,劉邦對消息的封鎖是如此的嚴密,無論他使用什麼手段,最終都令他一無所獲。
「難道說紀空手已經死了?如果活著,他又身在何處?」徐三谷怎麼也不敢相信紀空手會死,在毫無音訊的情況下,他也就更相信自己的直覺,可是假若紀空手沒有死,最有可能藏在哪裡?
他的思維一直處於走神的狀態中,以至連虞姬的到來都沒有引起他的注意。直到店中的夥計過來稟道:「老爺,虞家的大小姐來了。」他這才清醒過來,笑臉迎了上去。
「世侄女今日怎麼有空來徐叔這裡瞧瞧?難得你能光顧,瞧得上眼的東西就多挑幾樣,徐叔給你打個折扣。」徐三谷見過虞姬幾面,又與虞府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是以見面極是熱情。
「徐大叔這麼客氣,小姬可有些承受不起了。」虞姬趕忙行禮,她既知徐三谷的底細,好感頓生,一改昔日高傲的性子,便是徐三谷都感到幾分詫異。
「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天我莊子裡正好到了一批吳越貨色,無論是品相色澤,還是手工織技,都是一流的東西,我這就叫人送來供你挑選。」徐三谷眼見又進來幾個客人,叫人招呼著,自己陪著虞姬來到了櫃檯前的茶几邊坐下。
徐三谷之所以能夠被五音先生委以重任,讓他來到霸上獨擋一面,說明他本身具有一定的實力。起初他並沒有太多的警覺,可是待這幾個客人進來之後,他一眼就看出了這些人是為虞姬而來。
「這可奇了,聽說虞姬就要嫁給項羽了,誰還有這樣的膽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他聽虞老爺談過劉邦下聘一事,言語中雖然得意,但卻有幾分隱憂,原因是因為虞姬對這到手的榮華富貴並不熱衷,根本提不起興趣,這倒讓徐三谷有幾分刮目相看之感。
夥計送上幾匹綢緞,供虞姬挑選,虞姬意不在此,但苦於這店堂上客人不少,一時也不好說話,只能悄悄地向袖兒遞了個眼色。
直到這時,虞姬和袖兒才算真正領略了紀空手的厲害之處。她們雖然算不上江湖中人,但霸上相距咸陽並不遙遠,關於紀空手以智計將胡亥與趙高這等顯赫人物玩弄於股掌間的傳奇,對她們來說並不陌生。在虞姬的心中,也許是在那一時,紀空手就開始佔據了她的芳心,但是紀空手究竟有如何的神奇,她們都未曾真正見識過。
其實就在她們出門之前,紀空手就已經對她們將要面臨的問題作了預測,並且想好了應對之策,所以當虞姬看到身邊始終有敵人監視時,絲毫不亂。
「袖兒,你看這些上好的綢緞,把我的眼睛都挑花了,你過來替我瞧瞧,到底是哪種花色更適合我。」虞姬站了起來,拉出一截綢緞在身上比劃著,袖兒左右偏著頭看了半晌,然後搖了搖頭。
「這麼說來,這一匹綢緞不適合我。徐大叔,不好意思,我得另外取一匹試試。」虞姬滿臉歉意地向徐三谷笑了笑道,並順手將零亂的綢緞遞到了徐三谷手中。
「不礙事,世侄女既然喜歡,多試幾次也無妨。」徐三谷接過綢緞,慢慢地將它揩抹整齊,重新裹團。
在袖兒的幫助下,虞姬搔頭弄首,挺胸扭腰地試了半天,那幾個佯裝成客人的問天樓眼線只得硬著頭皮在店裡磨蹭半天,與她們耗著時間,只是神情尷尬,比受罪還難受。
虞姬向袖兒眨了眨眼睛,得意地一笑,為自己的捉挾手段感到十分開心。但就在這些綢緞來往傳遞間,徐三谷突然感覺到在綢緞之下有一隻小手塞過來一樣東西,他一怔之下,見到虞姬輕輕一笑,似乎有些明白,趕緊將這東西握在手裡。
「這位大小姐來店裡可不是第一回了,買賣乾脆,出手大方,可從來不像今天這般忸怩,難道她心中有事,卻只能以這種方式來告訴我?」徐三谷心裡暗暗納悶,怎麼也猜不透虞姬的用意,更沒有想到她會與紀空手有什麼聯繫。因為他的身份十分機密,除了知音亭的少數幾名核心成員知道外,外人根本就想不到。
好不容易將虞姬與袖兒打發之後,徐三谷心繫這手心裡的秘密,吩咐夥計看好店舖,自己一個人回到後院的廂房中,打開手心裡的布條一看,不禁又驚又喜。
「紀在虞府,速來救援。」雖只八字,卻讓徐三谷激動得連手都在不住地顫抖,雖然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力功夫,但是自己畢竟付出了太多的努力,如今總算有了紀空手的消息,這怎能讓他不感到這八個字的份量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住自己的情緒,然後將布條重新裹緊,塞入一段精巧的黑色竹管裡。
他不敢有半點耽擱,必須要將這消息盡快地傳遞出去,雖然霸上的城防森嚴,出入不易,但徐三谷並不在意,因為他壓根兒就沒有出城的打算。
知音亭一向有自己獨特的傳遞消息的方式,那就是鷂鷹。鷂鷹不僅兇猛無比,而且飛得高,體魄強健,一般的風雨根本不能影響到它的飛行,因為鷂鷹難以馴化,所以敢用鷂鷹來傳遞消息的,只有知音亭一家,武林中再無分號。
這是因為知音亭裡有吹笛翁,而吹笛翁正是馴鷹的高手,徐三谷的院子裡恰好有一隻鷂鷹,所以當徐三谷推開窗門,打聲忽哨之後,它就「撲騰騰」地站到了徐三谷的肩上。
「鷹兒,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吃了我不知多少谷米,今日便請你為我跑上一趟,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了我,這可是關係到紀公子的性命呀!」徐三谷將竹管套繫在鷂鷹的腳上,輕撫著它光滑的羽毛,又愛又憐地道。
這鷂鷹顯是極通人性,撲騰了一下翅膀,似乎明白了徐三谷的用意。
徐三谷微微一笑,道:「如此便拜託了,請!」他雙手一攤,鷂鷹一振翅膀,整個身體如箭矢標出,飛出窗外,向天空竄去。
徐三谷只覺心中有一塊大石落地一般,渾身上下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輕鬆,但這輕鬆一閃即沒,代之而來的卻是一種莫名的恐懼。
恐懼的來源是一種很奇異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農家裡常聽到的彈棉花的聲音,只是比它更響、更疾。
「嗤……」地一響,天空中隱起風雷,等到徐三谷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他赫然看到了那穿透虛空的一支勁箭。
對於徐三谷來說,他並不是一個庸手,雖然這二十年來沒有在江湖上走動過,但是該練的功夫一天也沒有耽擱,他又怎會看到一支勁箭就感到了恐懼呢?
像這樣的箭,就算來個三五支,徐三谷也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可問題在於,這箭的目標不在人,而是那空中的鷂鷹。
徐家綢緞莊雖然是一個專賣綢緞的鋪子,但在徐三谷的調教下,裡面的夥計並不乏高手,敵人對在這院中射鷹,這似乎證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對方顯然比自己的夥計高明,而且已經控制了整個局勢。
徐三谷想到這裡,冷汗迭出,但是他的目光更多的卻是放在那支快箭上。
這箭顯然是高手所發,又快又狠,直向鷂鷹的頭顱一尺上空射去。這箭不是衝著鷂鷹而去,而是射向鷂鷹必經的虛空,這說明發箭之人無疑是個真正的獵手,他懂得在獵殺活物時必須保持的距離感,同時在瞬息間判斷出自己的箭速與鷂鷹的飛行速度兩者間的差距。只有這樣,他才可以準確無誤地命中目標。
像這樣的箭法,任何人都已看出,鷂鷹活命的機率實在不大,甚至不會超過萬分之一,就連徐三谷的心也提了起來,直往嗓子眼上衝。
也就是說,鷂鷹活著就是奇跡,而奇跡的意思,就是通常都不會出現的事情。
可是奇跡卻真的發生了,它的發生,只在一瞬間,就在勁箭接近鷂鷹前的那一瞬間!
箭破虛空的速度,就像是一道閃電,閃電要做的事情,便是撕裂雲層。
箭也許撕裂不開雲層,卻能射中空中飛行的鷂鷹,但只能是普通的未經馴化的鷂鷹,而不是這一隻。
這是一隻經過了吹笛翁馴化的鷂鷹,吹笛翁不但是個武學高手,更是一個馴獸天才,所以他在馴化鷂鷹的過程中,就考慮到了鷂鷹在空中最易受到傷害的幾種方式,有所針對地對鷂鷹進行了強化訓練。可以這麼說,凡是經過吹笛翁馴化過的鷂鷹,都有其獨特的生存本領,這一隻鷂鷹當然也不例外。
這只鷂鷹顯然是通過空氣中的振動意識到了自己將要面對的危險,所以就在勁箭及體的那一剎那,它突然滯空,同時有力的翅膀輕拍了一下箭尾,搖擺幾下之後,重新起動,向天空深處竄去。
鷂鷹這驚人的表現讓箭手幾乎目瞪口呆,所以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應該射出第二箭。等到醒悟過來時,這只鷂鷹已轉瞬飛高,就像一個小黑點,已經逃出了箭矢可以企及的範圍。
徐三谷的心頓時放了下來,但是他的神經還是繃得緊緊的。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危機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