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中,三道殺氣同時襲來,令拳聖避無可避,他惟一能做的,便是硬拚!
「轟……轟……」他左右拳幾乎在同一時間爆發而出,雙拳若開合的山嶽,向犬馬二位使者發出了驚人的反擊。
可惜的是,他只有一雙手。他能擋得住犬使者的鐵爪,擋得住馬使者的銅勾,卻無法擋住色使者這溫柔卻無情的美腿。
人在花下死,做鬼亦風流,男人通常用這句話來作為自己尋花問柳的借口,只有拳聖或許是一個例外。
「砰……」色使者的腿居然踢到了拳聖的襠底,如此容易地踢中目標,這讓色使者感到了幾分詫異,然而便在這時,拳聖的雙腿突然交叉一剪,竟然夾住了色使者的這條美腿。
拳聖不僅沒有受到重創,而且展開了反擊,這種結果顯然與色使者心中所期望的結果相差甚遠。
色使者花容失色,臉色變得煞白。她沒有料到拳聖能棋險一招,敢於硬受自己的一腿,不由得怒叱一聲,手從鬢邊輕輕滑過,泛出一道凌厲的光弧。
她的秀髮很長,挽成一個髻後,總會斜插上一根長長的髮釵,顯得特別俏麗。但此時的髮釵到了她的手中,卻平空生出一股如利刃般的殺氣,以最快的速度刺向拳聖的眼睛。
她無法不快,因為她已經承受不住拳聖雙腿一夾所產生的巨力。她的玉體滲出絲絲冷汗,腿上的關節「喀喀……」直響,原本俏麗嫵媚的臉形甚至扭曲得有幾分變形。
但拳聖的臉比她那變形的臉顯得更加猙獰,更加恐怖,乍一看去,就像是一頭處在發情期的大猩猩。那赤紅的眼睛活像兔子,一道道顫抖的皺紋若雞紋般讓人噁心,若非此刻是在生死關頭,色使者幾欲嘔吐。
他的眸子裡射出瘋狂的殺意,緊緊地盯住那飛行正疾的髮釵。雖然他雙拳擊退了犬馬使者的攻勢,但這只是暫時的,也就為他贏得了一瞬的時間,他必須充分利用這點時間先行將眼前這讓他噁心的女人解決掉。
「嗤……」眼見髮釵直逼面門而來,拳聖數十年來經歷大小戰役所積累的經驗在這緊要關頭見到奇效,時間上已不容許他有任何的遲疑,或是畏手畏腳。他一直在算計著髮釵在空中的攻擊角度與後續變化,等到髮釵只距面門七寸處時,他才運力將身體一閃。
「噗……」髮釵刺中了拳聖的左肩,還沒等色使者露出驚喜的表情,拳聖的頭由下而上,頂中了色使者的下巴。
「呼……」色使者慘呼不及,口中鮮血直噴,幾顆牙齒生生撞裂,如暗器般射向拳聖。
拳聖狂嚎一聲,雙腿一分,同時雙拳出擊,向犬馬二位使者展開了攻擊。
可是他的拳只出到一半,速度明顯有所減緩。而跌飛地上的色使者,雖然承受著劇烈的疼痛,但臉上卻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意。
她之所以笑,是因為她知道這個近乎變態的男人完了。在她的髮釵尖上,淬有一種劇毒,當它進入到人的神經中樞時,可以產生一種麻醉的作用,讓中毒者的生理機能在瞬息間銳減。
「呀……」所以就在拳聖還沒有攻到能夠給對方一定威脅的範圍之內時,犬馬二使者的兵器同時刺入了拳聖的身體。一代拳聖慘呼著飛上半空,竟然在空中爆炸開來。
碎肉和血濺飛,噴灑一地。拳聖死也沒有明白,自己何以會在剛過險境時就被人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假如這世上真有輪迴,他希望自己再死之時不會是這樣的糊塗。
然而衛三少爺的臉上並沒有露出勝利者的微笑,一個拳聖已讓己方人馬煞費苦力,筋疲力盡,這種局面是衛三少爺當初並沒有想到的,何況對方除了已經現身的棍聖與腿聖之外,還有多少人馬在虎視眈眈?這種未知的變數令衛三少爺感到心理愈發沉重起來。
他決定親自出手,而目標就是這棍聖和腿聖中的一個。
他的意念一動,棍聖就明顯地感受到了來自衛三少爺身上的那股殺意。他一棍擊飛了緊纏著自己的最後一名影子戰士之後,緩緩地持棍上抬,以一道極為優雅、極為玄奇的軌跡前伸,遙點向衛三少爺的眉心。
一個簡單的起手式,卻生出了無比狂野的氣勢,就連紀空手也感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
他心裡暗忖道:「三聖之中,以這棍聖的武功最高,衛三少爺選擇他為自己下手的目標,不僅很有自信,而且有速戰速決的意圖。只是,這場面對三聖的形勢愈來愈不利,何以項羽還不動手?」
他的目光再一次瞟向那坐臥在街邊的老丐,不由怔了一下,那哭哭啼啼的小丐居然不見了,只剩下那個老丐兀自悠然地微笑著,彷彿周圍的一切與他都沒有太大的關係。
紀空手之所以認定這老丐就是項羽,並非是空穴來風。這兩人放在一起比較,除了相貌上略有不同之外,身材的大小與高度幾乎完全一樣,更讓紀空手感到吃驚的是,這老丐表現出來的那份冷靜,完全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風範。
王者之所以能成為王者,就在於擁有非凡的氣度,這就是紀空手懷疑這位老丐的根據。因此,紀空手將自己的目光緊緊地鎖定住此人,絕不容自己有任何分神的舉措。
而犬馬二使者已經纏上了腿聖,雙方展開了最激烈的力拼。倒是衛三少爺和棍聖之間,雙方在靜默中形成了僵持之局。
雙方都心知對方是高手,所以都沒有採取冒進的策略,只是一點一點地提聚著自己的內力,等待著一個爆發的時機。
「三聖,已去其一,看來你們這次的行動注定要以失敗告終!」衛三少爺的聲音極冷,就像他的人和他所表現出來的氣質一樣,非常的冷靜。他將一件沒有結束的事情說得如此斬釘截鐵,彷彿是在講述一個事實,對自己顯然極具自信。
「這件事情遠遠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你就敢如此斷言,未免太狂妄了。」棍聖的神情肅穆,似乎已經意識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敵人是何等可怕的人物。
「我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既然我敢這麼說,當然就有這個自信。」衛三少爺淡淡而道。
「幸好用嘴是說不死人的,否則我真的有點害怕。」棍聖不屑地笑了。
「嘴的確說不死人,卻可以咬死人。」衛三少爺並不為棍聖傲慢的神情而發怒,依然保持著一慣的說話頻率。
「難道嘴就是你殺人的武器?」棍聖那形似扁擔的長棍在虛空中震顫了一下,連空氣也為之顫慄。
「不,它只是其中的一種。對我來說,我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都是武器。」衛三少爺冷冷地道。
「那麼,你為何還不動手呢?」棍聖冷哼一聲道。
「我已經出手,在我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我就出手了,難道你沒有感覺到?」衛三少爺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毫無疑問,他在這僵持之局中已經佔到了一點先機。
說話之間,棍聖果然感到了一股濃濃的殺意緊逼而至,正如衛三少爺所說,他已經出手了。只不過,這是一隻無形的手,是用氣機凝成的鋒銳之手。
「呼啦啦……」棍聖不再猶豫,也無法再等待下去,手中的棍一抖之間,破開數丈空間瘋狂地出擊,如點點繁星沒於虛空,逼向衛三少爺的面門。
衛三少爺的眼中露出一絲驚詫的神情,一閃即沒,同時十分優雅地揚起了自己的手,雙指緊靠,如拈花般彈向空中。
圍觀的人群雖然站得很遠,被數百軍士隔阻在數丈之外,但仍然感到四溢的勁氣所帶來的壓力,無不在這冰寒的殺氣中體會到了那最為殘酷的無情!
衛三少爺的手,修長而素白,乍眼看去,仿如少女的柔荑。正當眾人懷疑這看似柔弱的手怎會有與人抗衡之力時,那手在虛空中輕輕一抓,竟然平空多出了一把長劍。
衛三少爺當然不會狂妄到用空手應戰棍聖長棍的地步,他也從來不輕視自己的任何一個對手。他始終認為,對敵人的輕視,往往就是對自己的無情,他可不想讓自己一世的英名就此付諸流水。
「哧……」長劍以無比精確的準度觸在棍尖之上,激起一溜耀眼的火花。棍聖手中的長棍竟然是用精鋼鑄就,若非衛三少爺目力驚人,也以為它只是外表古樸的一根木棍。
如此駭人的準度讓棍聖感到吃驚,直到這時,他才知道,眼前的敵人的確有狂妄的本錢,容不得自己有半點失誤。
長劍如一顆殞落的流星,劃出一道玄奇而深邃的弧線,在劍與棍一觸之時,彈向了棍聖的咽喉。
那流瀉於劍鋒之上的殺氣,給這靜寂的長街帶來了一片肅殺,沒有生機,沒有活力,空氣中湧動的,是沉沉的死氣。
衛三少爺的劍招固然集精、準、狠於一體,有著極具創造性的想像和精確的計算,但棍聖的身法同樣快得讓人不可思議,他也趁著棍劍一觸的剎那,身體呈三百六十度地四旋,滑至衛三少爺的身後。
長劍不可避免地落空,刺中的,只是棍聖留在虛空中的幻影。
但衛三少爺並不驚訝,身形前衝之際,反手撩出一劍,竟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擋住了棍聖襲來的勢在必得的一棍,同時借力旋過身體,又與棍聖面對。
「好!」兩人似乎互為對方精彩的表現喝了聲彩,並且戰意勃發,無不想著將用何等招式把對方置於死地。
棍聖口中在說,手底下可絲毫不慢,整個人突然滑退數步,棍尖在街面上拖出了一道深達數寸的青痕。
青痕有跡,但棍中所帶出的勁氣卻是無形的。他這一拖之勢看似是怯陣而逃,可衛三少爺卻已感到了那先抑後發的攻勢。
衛三少爺駭然之下,竟不追擊,只是將劍點地,竟在身體的四周劃了一個圓弧,而他的目光正捕捉著那深藏於幻影之中的那雙眼睛!
無論是棍聖,還是衛三少爺,他們無疑都是當世之中少有的高手,所以直覺告訴他們,決定勝負的一刻已經到了,他們沒有理由不去全力以赴。
「呀……」棍聖剎住後退的身形,陡然一聲暴喝,驚震四野。他這一退,只是想拉開一段距離,以利於自己的衝刺。當他完成了自己的意圖之後,陡然發力,身形甫動,手中的長棍拖起一道風雷之勢,沿著青痕的軌跡爆射而出。
棍若長龍,迅即在地面疾衝,剛猛的氣勁沖激著青痕兩邊的塵埃,揚上半空,攪出一團亂竄的暗影,而棍鋒過處,厚厚的青石板「軋軋」而裂,在街面上留下了一道道如龜紋般的裂縫。
一棍之威,竟如此霸烈,顯見棍聖出手,已盡全力。
衛三少爺的臉色驟變,長劍急旋,每旋上一圈,就有一道無形的勁力如浪潮般向四方急湧而出,那劍氣便若產生電流的漩渦,一浪緊接一浪地向外圍輻射。
兩人的臉都變得一片鐵青,彷彿都感受到了沉沉的死亡氣息。衣袂向後飄飛,就像是迎頭面對著一股強勢的颶風,呼呼作響。
「轟……」兩股氣流同時以無匹之勢撞擊一起,震出一聲驚天暴響,緊跟著交匯成一股更大的氣流沖天而起,碎石、沙塵齊齊揚上半空,一時間昏亂一片。
「希聿聿……」數百匹戰馬不堪氣浪的衝擊,嘶叫起來,更為這亂局平添無數聲勢。
紀空手不由自主地回過頭來瞟了一眼,只見煙塵之中,兩條人影佇立不動,但在他們的四周,無數股氣流瘋狂竄行,到處都是晃動的光影。
當他再回頭時,渾身陡然一震,只這一瞬功夫,那老丐竟然不見了!
「小心——」紀空手近乎是出於本能地驚叫了一聲,話未落音,他已感到了一股濃烈無比的殺機突然驚現於虛空。
在瀰漫的煙塵之中,一道修長的身影在光影的晃動下若隱若現,如霧淒迷,卻又是那般清晰。一點寒芒就像是天空深處墜下的一顆流星,由小到大,最終幻成了一團暗雲,逼向了劉邦的王者車駕。
如此飄忽而從容的身影,就像是紀空手剛才在老丐臉上看到的那種神情,或者,這兩者之間原本就有必然的聯繫。
但對紀空手來說,已經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問題,他只能在最快的時間內作出反應,同時選擇一個最好的方式實施狙擊。
他絕不能讓劉邦在這個時候死去,不能,絕不能!此時此刻,劉邦的生命在他看來彌足珍貴。
要想讓這個願望成為現實,他必須集中精力,凝神以對,如果這老丐真的如他所料,是由項羽易容而成,那麼他將面對的是一場今生最大的挑戰。
「呼……」暗雲越來越大,也愈來愈清晰,就仿若一團飄忽不定的影像,突然間定格虛空,旋即拉近放大。隨著這暗雲的每一點變化,那呼嘯空中的氣流亦增強一分,當它與車駕不過七尺之距時,彷彿這車駕四周的範圍全在他的籠罩之下。
便在這時,紀空手出手了,龍賡也在同一時間內出劍,兩人近乎天衣無縫的配合,證明劉邦確實有獨到的眼光。
他們的配合十分默契,這種默契不是經過訓練而成的,而是基於他們對武道的深刻理解,達到了相同的境界所產生的一種相通的意念。當驚變發生的剎那,相同的形勢與環境讓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作出了相同的判斷。
這也說明,他們出手的時機,無疑是最恰當而及時的。只有在這個時候出手,他們才有一定的把握讓對方陷入一個無法脫身的絕境。
可是,對方既然是身為流雲齋閥主的項羽,其一身武學幾乎可以說已達到了武道的巔峰,憑紀空手與龍賡的聯手一擊,就真的能化去他這勢在必得的一擊嗎?
這是一個無法預測的結果,就像誰也不能預測自己的未來一般,充滿了無盡的懸念。只有當這一切都發生之後,別人才會說:「哦,原來是這樣的結果。」如此而已。
不過,即使這是無法預測的東西,紀空手也並不認為就不可把握,他不信命,只信自己。他能走到今天的這一步,不可否認,的確有機遇和運氣的成分夾雜其中,但若是沒有個人的努力和非凡的智慧,他也許早已不在人世了,已經埋身黃土,化作一堆白骨。
所以他的手出,如掌,更形同一把鋒銳的刀鋒,橫亙於虛空,猶如一道山梁,封鎖住暗雲前行的去路。
他出手的角度之妙,與龍賡的劍形成了一個夾角。這種夾角的形成,蘊含了至少一百三十一種變化,可以在任何形勢下構成一個完美的絕殺。
絕殺的把握到底有多大?這是不可預料的,但紀空手這一次出手,並沒有用自己身上那三把飛刀,這足以證明他已全力以赴。
自從在夜郎捨棄了離別刀之後,他甚至連原有的飛刀也一併捨棄,而是重新選用了三把由陳平提供的飛刀。世間的事總是充滿了太多的巧合,紀空手之所以敢在劉邦的眼前使用飛刀,而不怕遭受劉邦的疑忌,只因為夜郎陳家本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器世家。
從來沒人看過陳平的出手,但只要是真正的高手,當他看到陳平手拈棋子的那份從容,那種充滿力度的感覺,就應該可以看出陳平的可怕之處。
劉邦當然是真正的高手,所以他並不因此對紀空手有任何的懷疑。他相信紀空手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他始終認為,如果紀空手想在他的面前化裝成另外一個人,就絕不敢再用飛刀。既然敢用飛刀,就不會是紀空手,就算有人想到了這麼去做,也絕不可能擁有這樣的勇氣。
這無疑是非常聰明的一種邏輯,通常只有聰明人才會想到,但劉邦萬萬沒有料到,紀空手設的這個局,本就是針對聰明的人所設,因為他遠比一般的聰明人更聰明。
不過此時此刻,紀空手面對項羽這等絕世高手,卻無法使出自己的飛刀。因為他十分清楚,對付項羽,他就必須全力以赴,一旦全力以赴,他就只能毫無保留,在這種情況下,以劉邦的聰明,當然不會看不出他的飛刀絕技來源於何處。
而且樊噲就在身邊。
紀空手只能以掌代刀,幸好在他的眼裡,有刀與無刀的區別並不大,卻可以讓他在這種緊要的關頭全力施為,而不露絲毫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