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的喊聲中,一個蓬頭垢面的人在窗前晃了一下,然後有一雙繫著鐵鐐的手抓住了天窗的兩根鐵柱。
「小六子,是我。」姚勇喚了一聲。
那探至天窗的面孔上顯出一絲欣慰之色,聲音卻有些暗啞地叫了聲:「你來了!其實你們不必常來的,你們可有阿渺和祥林的下落?」林渺心中一陣酸楚,小刀六在獄中仍記掛著他,這份情誼,確實讓他愧疚。
「你看看我帶來了誰?」姚勇身子一讓,道。
小刀六本來面上尚掛著一絲欣慰的笑意,但此刻卻突然僵在那裡,彷彿完全傻了。
林渺單膝跪在天窗外,一把抓住小刀六的手,激動地喚了聲:「六子,讓你受苦了!」「阿渺……」小刀六半晌才回過神來,嘴角牽動了一下,那被鬚髮和污垢遮掩的面容之上似乎有肌肉抽搐了一下,艱難地吐出兩個字,眸子裡卻綻出狂喜但又略帶傷感的神彩。
「真的是你,你沒事就好了!」小刀六終於回過神來,欣喜地反抓住林渺的手叫道。
「我來救你出去!」林渺淡淡地道。
「我在這裡很好,這囚室之中還有一位老先生,如果你有辦法,便連這位老先生也一起帶出去。」小刀六小聲地道。說話間讓開身子,林渺探目,卻見囚室的一個還算乾燥的角落捲縮著一堆什麼東西,看上去略有人形,但是所看到的卻儘是白色的毛髮,一動也不動,真難想像這個人仍是活的。
「好!我一定會辦到的,你在這裡等些時候,我立刻便去想辦法!」林渺沉聲堅定地道。
「小心點,不要強來,若太危險,我便從裡面想辦法,再過一個月,我就可以挖通出獄的地道了!」小刀六小聲提醒道。
林渺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小刀六居然會在獄中挖地道以求逃脫,這足以證明小刀六的求生慾望極強,這讓他感到欣慰。
「不會有事的,我知道該如何去做。」林渺肯定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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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見嚴尤大將軍!」林渺沉聲道。
「你是什麼人?」一名護衛以懷疑的眼光望著林渺,冷問道。
「精銳左七營的戰士林渺!」林渺沉聲道。
「精銳左七營?」那護衛沉吟了一下,臉色微變道:「精銳左七營已經不存在了,你好大的膽!」「是的,精銳左七營已經不存在了,但我便是倖存下來的戰士,現在回來面見將軍,你還不去報?」林渺沉聲叱道。
那人被林渺的氣勢給怔住了,也不知道林渺所說是真是假,但卻知道精銳營中的人都不好惹。
「你稍等!」半晌,那護衛匆匆出來,變得很客氣地道:「嚴大將軍在開會,無法見你,嚴允將軍請你進去!」同時有些奇怪地望了林渺一眼。
「帶路!」林渺老實不客氣,心中暗稱僥倖,嚴允居然還記得他,這使他微微有些感激。
嚴允並未在帥帳中開會,他只是主持精銳營,直接由嚴尤指揮,是以可以不與其它各營統領一起開會。
見林渺大步踏入,嚴允的臉上舒展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備座!」嚴允抬手道。
「謝將軍!」林渺謝了一聲才規矩地坐下,雖然他不將那些官兵放在眼裡,但是對這位名噪天下的大將軍卻不敢怠慢,畢竟他曾是其屬下。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們又見面了!」嚴允笑道。
「是啊,只是林渺寸功未建,卻又要來麻煩將軍了!」林渺開門見山地道。
嚴允並不以為意地道:「怎算寸功未建呢?至少,你讓我們知道劉玄的平林軍與湖陽世家勾結,這本身就是大功一件!不知今日有何疑難,如果是我所能及的,何不妨說出來聽聽?」「我一位朋友,當初因我犯事,而受牽連被囚獄中,我想懇請將軍高抬貴手,還其自由,其罪我願為其承擔!」林渺沉聲道。
嚴允眉頭微皺道:「所犯何事?」「小人因昔日身入軍中,留一嬌妻於家中,誰知卻為前都統之子孔庸強搶而去,小人自軍中返家,得知我妻因不欲受辱而自盡於都統府,因此,小人一怒之下殺死孔庸,這才連累了我的朋友,我直至今日方知此事,特懇請將軍為我作主!」林渺將事實如實說了一遍。
嚴允頓時大怒,罵道:「好個禽獸孔庸,我的戰士在沙場出生入死,他卻在後欺其妻兒,此等人渣實在該殺,你沒錯,殺得好!若此等人渣不殺,如何能讓戰士奮戰沙場!」嚴允乃是軍中的大將,因少在朝中,常受人所排擠,朝中那些人根本不知戰爭的殘酷,貪生怕死卻喜搬是非。因此,嚴允最恨人拖軍中戰士的後腿,林渺身為他的戰士,在沙場出生入死,其妻卻在家中被人逼死,他自然會大怒!林渺正是看中此點,才敢來找嚴允,因為當時他是在嚴允和嚴尤手下當兵,而嚴允和嚴尤是出了名關心戰士疾苦的好將軍,所以他們能成為名將。
「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被關在何處?你拿我的令牌去放他出來!」嚴允沉聲道。
嚴允相信林渺,並不只是因為林渺曾是他手下的戰士,而是因為那夜在戰船上的交談,他相信嚴尤不會看錯人,因為嚴尤對林渺印象極好,所以他也自然對林渺印象極好,而此刻林渺只是以一個屬下的身份來求他,他自然不會不幫忙。
「謝謝大將軍!」林渺大喜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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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天牢的天監向獄卒命令道。在天牢中,天監便是最高長官,但是當他見到了林渺手中的令牌時,卻只好變得低聲下令。
那獄卒也嚇了一跳,沒想到林渺這麼快又回來了,而且還是由天監帶路。
「放小刀六出獄!」天監沉聲吩咐道。
「是!」那獄卒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林渺,但見到林渺手持嚴大將軍的令牌,不由得暗暗吐了吐舌頭,暗自慶幸剛才並未得罪他。
鐵門緩緩地開啟,林渺伸出火把照亮了整個潮濕的囚室。
小刀六顯出了無限的驚訝,林渺這麼快便又回來了,而且還帶了鑰匙開啟這封閉了幾個月的門,連他都懷疑鎖已經生銹了,可是林渺卻為他打開了。而且林渺身邊陪著的是幾名獄卒和天監大人,這使小刀六大感意外。
「六子,你自由了!」林渺伸手一把擁住髒兮兮、一身異味的小刀六,歡喜地叫道。
「還愣著幹嘛?快給他打開腳鐐!」天監大聲吩咐道。
兩名獄卒忙迅速為小刀六打開手上和腳上的鐵鐐。
「你去扶起那位老先生!」林渺向小刀六吩咐道。
「老先生!老先生!」小刀六推了推那鬚髮皆白的老頭。
那老頭睡眼惺忪地抬起頭,茫然問道:「什麼事這麼吵呀?我正在做夢呢,你小子欠捧嗎?擾人清夢!」「老先生,我們可以出獄了,我的兄弟來接我們了。」小刀六欣喜地道。
「出獄?!」那老頭子一骨碌地站了起來,麻利地抓住小刀六的肩膀,定定地逼視著小刀六問道:「小子,你沒騙我吧?」「我怎敢騙你老人家呢?你看,這位便是我的朋友!」小刀六指了指林渺道。
那老頭子放開小刀六,扭過頭來,歪著腦袋瞇眼打量了林渺一遍又一遍,只看得林渺心頭直發毛。
「晚輩林渺見過老先生!」「小子,你真能讓他們放我出去?」那老頭懷疑地問道。
「林護衛,這人乃是朝中要犯,只怕,只怕……」那天監有些猶豫地提醒道。
「哈哈……」林渺望著天監大笑了起來,在天監莫名其妙的時候,伸手接過姚勇手中的一個盒子,道:「他都這麼老了,也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天監大人慈悲為懷,自然不會為難他老人家,是嗎?」說完打開盒子,捧到天監手中。
天監眼前一亮,盒子之中光彩奪目,卻是十錠大金,每錠足有十兩之重。
「哈哈……」天監也乾笑起來,迅速關上盒子,道:「好說,好說,本官知道該怎麼做了!」「那就好,還不打開他老人家身上的鐵鐐?」林渺欣然一笑道。
「哈哈……你小子還真有一手,出手這麼大方,我這條老命哪裡值得了這一百兩黃金?小子,你不如把這些金子給我,讓我坐在這牢裡好了!」那老頭突然道。
「如果老先生想要的話,外面還有很多!」林渺淡淡地笑道。
「哦?」老頭子一怔,扭頭向小刀六問道:「小子,你這朋友很有錢嗎?」小刀六也怔住了,他沒想到,林渺出手竟是一百兩金子,他的大通酒樓也賣不出一百兩金子,而林渺自哪裡弄來這麼多錢呢?
「小六子,走吧,這裡沒什麼好呆的。」姚勇催道。
「有勞天監大人了。」林渺扭頭道。
「護衛何用說這話?為大將軍辦事便是為我自己辦事!」天監得了一百兩黃金,哪還不喜出望外?本來若是嚴允的命令,他也不敢有違,但是林渺居然還給他這些金子,等於是讓他白賺了,只要呆會兒給點小錢堵住這幾個獄卒的口,便萬事大吉了,即使老頭是朝中重犯,這麼老了,他大可找一個人代替,或說是病死了,拿去埋了,誰能追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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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刀六出獄,虎頭幫的眾弟子全都出來歡迎,連阿四也被抬了出來。
誰也沒想到,救小刀六會如此順利,沒有費任何周折。
更讓人想不到的,卻是林渺居然可以勞動現在宛城的兵馬大帥嚴尤,這使得眾人都不得不對林渺的身份刮目相看。
當然,這些只限於虎頭幫的幫眾知曉,游鐵龍本來還有些擔心,見小刀六居然在天監的跟隨下出了天牢,這才真的放心了。
一出來見陽光,小刀六的眼睛都有些受不了,那個老頭更是。
林渺知道,這老頭在天牢之中居然住了整整二十年,二十年沒有見過天光,但其對獄外生活的嚮往卻是半點未減。
「阿四,你怎麼了?」小刀六適應了陽光後,卻驚見阿四被人抬著,身邊更放著雙拐,不由得驚問道。
「我沒事!」阿四澀然一笑道。
「你的腿?!」小刀六搭住那擔架椅失聲道。
「他的腿是被青蛇幫的人打的,那群雜種現在很張狂,自幫主殘廢了之後,他們便盡找我們晦氣,還揚言要將我們趕出宛城……」一名虎頭幫的弟子快言快語,憤然道。
「什麼?是青蛇幫的人幹的?」林渺因救小刀六心切,也沒有來得及問清原由,這下一聽說,頓時怒火狂燒,殺機頓起。
「就是,我們幫中弟子因被官府追捕,也有很多兄弟死的死,走的走,青蛇幫卻落井下石,欺負我們人少力薄,阿四便是找他們評理而被青蛇幫的人打斷了雙腿!」又一名虎頭幫弟子道。
「先不說這個,我們先回去為小刀六接風吧!」阿四忙錯開話題道。
「好吧,他們跑不了,我要他們一個個永遠都甩不開枴杖!」林渺強壓住殺氣道。
「年輕人,你的殺氣好重,我老頭子肚子餓了,且二十年沒喝過酒了,快先讓我老頭去喝幾盞再說吧!」那老頭在一邊嚷道。
林渺心中一凜,這老頭竟感受到他心中的殺意,看來這老頭絕不簡單。
「哈,哈,我說這麼勞師動眾是為了什麼,原來只是來接一個囚犯呀……」眾人正走之間,突地街邊傳來一陣哄笑聲。
「是青蛇幫的人!」姚勇低聲有些憤然道。
「我不去找你已是你祖宗有福了,居然敢來惹我,阿勇,讓兄弟們打,最好是打斷他們的腿,讓閻王自己上門來!」林渺向一邊的姚勇吩咐了一聲。
那五六名青蛇幫的弟子尚在街邊的一個小酒館裡風言風語地說著,根本就沒想到災星已經臨頭了。
姚勇領著十幾名虎頭幫的弟子大步行入小酒館。
有些客人一見情況不妙,紛紛閃開。
那幾名青蛇幫的弟子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妙,但是他們青蛇幫現在比虎頭幫勢力大,料想姚勇也不敢拿他們怎麼樣,是以都站了起來,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問道:「小子,不服氣呀,你想怎樣?」姚勇冷酷地笑了笑道:「給我打,一個不要放過!」「嘩……嘩……」虎頭幫弟子在姚勇一聲令下時立刻掀翻桌子,猛地撲上,兩三個人打一個,毫不留情。
那幾個青蛇幫的弟子這一刻才意識到情況不妙,但是已經遲了。他們根本就無力還手,被打得滿地爬,有兩人強行向外衝,但是門外的虎頭幫弟子更多,一頓亂拳亂腳,只打得他們吐血三升,想爬都爬不起來。
幫會打架,根本就沒人敢來說上一兩句,平日裡只有官兵才會管,不過這一刻也沒官兵來。
只用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店中的一切都解決了,姚勇提著一隻板凳腿緩步行了出來,那兩名衝出來的青蛇幫弟子尚在呻吟。
「這只怪你家老子沒給你們好運!」姚勇揚起凳腳,「轟……」然兩下擊在兩名青蛇幫的腿骨上。
兩人頓時慘叫著昏死過去,兩條腿就算是廢了。阿四的臉色有些難看,他知道這回禍惹大了,青蛇幫有近三百幫眾,而虎頭幫只剩下七八十人,若是青蛇幫找上門來,該如何應付呢?他不由得擔心起來。
「讓閻王來蚩尤祠見我!」姚勇走時向小酒館中揚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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淯陽,義軍屯積於此。城中的糧草因義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攻入,還來不及遠走和銷毀,義軍揀了個大便宜。
奪下淯陽,似乎出奇的順利,而義軍的糧草也向淯陽大量屯積。既攻下淯陽,自然要乘勢而上破棘陽,下奪宛城了。
此戰中,劉秀的奇計立下了大功,雖然屬正已逃,但這並無礙大局,事實上,這次勝利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像之外。
「我看,我們應該揮軍而下,直破宛城!」王匡提議道。
「此刻我們士氣正旺,此時出兵確實大利於我們!」陳牧也附言道。
「此刻宛城有嚴尤把守,據有重兵,只怕要攻城實在不易,但要破棘陽卻非難事,對於宛城,我們宜緩不宜急,要對其實行蠶食鯨吞之法,使其成為一座孤城!」光武立身而出道。
上首的劉寅和劉玄相對望了一眼,王鳳卻點了點頭道:「光武將所說正合我意,此刻宛城兵力不下於我們,又有嚴尤這個厲害角色鎮守,想要破宛城應不能急躁,否則只怕會為其所乘,不知聖公和伯升兄意下如何呢?」王鳳將目光又投向劉玄和劉寅,問道。
「確實應該如此。」劉寅說著舉目下望,向眾將望了一眼,問道:「眾將誰願領令去攻棘陽?」「末將願領兵攻棘陽!」李軼大步而上,沉聲道。
「末將願為先鋒!」朱鮪也應聲而上。
劉玄與王鳳相對望了一眼,道:「好,你二人領兵五千,讓光武領人為你們後援,此戰只許勝不許敗!」「末將明白!」李軼和朱鮪大喜。
「光武認為我們應該什麼時候才能算是攻宛城時機成熟呢?」劉玄扭頭向劉秀問道。
王鳳也知道,劉秀是自宛城起兵,對宛城極熟,因此,攻宛城他是最有發言權的。
「我想我們是忽略了下江兵了!」鄧禹突然自人群中擠出,出言道。
「哦,仲華此話怎講?」劉寅一直在留意鄧禹的舉動,見鄧禹終於肯說話了,心中甚喜,問道。
「我們三家聯合,卻忽視了下江兵,以王常的性格,他一定不會心服,必定會與我們爭功。是以,他會領著他的下江兵也來對宛城分一杯羹,如果我們能夠聯合王常,那時可以對宛城四面出擊,宛城再堅固,只怕也惟有淪陷了!」鄧禹淡淡地道。
「沒有王常,我們照樣也能攻下宛城!」王匡立刻反駁道,他與王常之間在綠林軍時便有些不睦,是以王常領著一群人獨下南郡。提到王常,連陳牧也微微皺了皺眉,他也明白王常心高氣傲卻又剛毅的性格,但不可否認的是,此人確是一個難得的帥才。而且王常生活簡樸,最厭奢華之風,而陳牧和劉玄本身出自富貴之家,奢華之風自然是難免。所以,陳牧和劉玄也有些忌憚王常。
「我看,沒有必要聯合他,因為我瞭解他的性格,想說服他,只會花上更多的時間,而我們不能夠讓士氣磨消了才攻宛城。因此,聯合王常待我們攻下宛城再說吧!」劉玄也道。
劉寅眉頭微微一皺,若劉玄和王鳳都反對的話,那他一人之言也難以起到作用,畢竟這不是他一路人馬。
「王將軍以為我所說的可對?」劉玄不等鄧禹再有說話的機會,便把目光投向王鳳,因為他知道王鳳對王常也很忌憚。當日王常在綠林軍中極有聲望,幾乎蓋過王鳳而威脅到王鳳的地位,這一點劉玄自然知道,後來綠林軍分成三路,因王常人氣最旺,治軍最嚴,又因其清廉公明,愛護將士,是以願跟他走的將士反多一些,下江兵也成了綠林軍分解的三支義軍中最強的一支。
王鳳乾咳一聲,避開劉寅和鄧禹的目光道:「聖公所說甚是有理,我們不能把時間浪費在去說服王常之上,若以我們眼下的力量一股作氣,拿下宛城想必不是難事!」「二位將軍此言差矣,我們完全可以一面攻宛城,一面派人與王常的下江兵聯繫,謀求共舉,這之中又不會花去多少人力和時間,又怎會誤了我們攻宛城呢?」劉秀出言道。
鄧禹卻略帶不屑地笑了笑,淡淡地道:「仲華的話說完了,先行告退!」鄧禹此言一出,讓廳中眾將皆為之愕然,臉色微變,但鄧禹乃軍中重要人物,更是劉秀的義弟,平時被舂陵諸將極看好,雖劉玄和王鳳對鄧禹的舉止不悅,卻也不好說什麼。
「仲華若有事,你便先去吧。」劉玄故作大方地道。
劉寅和劉秀都欲出言,但鄧禹卻不讓其有說話的機會,拱手道:「仲華告退!」說完轉身便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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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渺諸人便在蚩尤祠後的虎頭幫那小小的總壇中為小刀六和那老頭接風洗塵。
對於金錢,不再是林渺所缺的,儘管那玄門之內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多寶藏存在,但只光那裡面零落散下的珍寶便足以使林渺和秦復富甲一方了,是以這一頓酒宴豐盛之極。
小刀六一洗數月來的悶氣,這些日子來,他在天牢之中每天都挖地道,就因為想再回到外面的世界,此刻終於出了天牢,其心情自然是無比舒暢。
自小刀六口中得知,那老頭子把自己的名字都給忘了,更知這老頭是一位極古怪卻絕不可小覷的人物,那條長達兩里的監獄地道,基本上是那老頭一人挖出來的,只是那些泥土如何處理便讓小刀六不能不驚歎。
老頭也不告訴眾人其名諱,只是以無名氏自居,眾人也便只好稱其無名老先生了。
「報幫主,閻王帶著一百多人上山了!」一名虎頭幫的弟子迅速奔入後院之中道。
游鐵龍臉色微微一變,林渺卻淡淡一笑道:「來得好快,不過,來得正好!」「大家跟我一起出去看看熱鬧吧!」林渺立身而起,笑道。
「阿渺,小心些,閻王不好惹!」游鐵龍和阿四都提醒道。
林渺不屑地笑了笑,心中忖道:「便是齊萬壽和幽冥蝠王這樣的高手都難奈我何,區區一個閻王又算什麼東西?」但口中卻道:「我知道!」小刀六因恨閻王傷殘阿四的雙腿,對青蛇幫的人也是恨極,此刻也不管青蛇幫的人有多少,也跟在林渺身後而出。
青蛇幫既然找到了自己的家中來,虎頭幫的兄弟自是人人激憤,加上剛剛接出小刀六,又狠揍了青蛇幫弟子一回,士氣正旺,也全都操起傢伙跟在林渺身後趕出了蚩尤祠。
「游鐵龍,給我滾出來!」「別再做縮頭烏龜,否則老子一把火燒掉你這鳥巢……」青蛇幫的弟子在蚩尤祠外大嘩,高聲叫囂道。閻王的幾名弟子叫得更凶,來者之中還包括青蛇幫的一位長老,幾乎是傾巢而出了。
閻王一人當先,左右則是其弟子相圍,有如眾星捧月一般,頗有幾分氣勢。
「是哪些混蛋在這裡喧嘩呀?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小刀六洪亮的聲音自蚩尤祠內飄了出來,聽得閻王心下大怒。
林渺大步行出,蘇棄和小刀六分左右而立,身後則是一大群虎頭幫的弟子,人人殺氣騰騰,雖然在人數上少於青蛇幫,可是以林渺為中心的氣勢卻如浪潮一般席捲整個蚩尤祠前的平台。
「我道是誰敢在這裡大呼小叫的,原來是我們的閻王老大帶著一群小鬼來鬧事了!」林渺抬頭大聲笑道。
眾虎頭幫的弟子頓時哄然大笑,卻氣壞了閻王。
「我道虎頭幫敢如此囂張打我的兄弟,原來是你小子回來了!」閻王一眼便認出了林渺,狠聲道。
「你還有膽回來,這不是自尋死路嗎?」閻王的大弟子閻奇道。
「找死的是你們,居然敢打殘我兄弟的雙腿,今天我要你閻王為此付出十倍的代價!」想到阿四的雙腿,林渺不由得殺機頓起,冷哼道。
「你小子真是大言不慚,要是你大哥吳漢說這樣的話還差不多,就憑你?哼!」閻王不屑地笑道。
「師父,讓弟子去教訓那大言不慚的小子,讓他知道師父你的厲害!」閻奇道。
閻王望了望林渺,又望了望閻奇,點點頭道:「小心些!」閻奇大喜,大步來到林渺面前,趾高氣揚地道:「小子,阿四的腿是我打殘的,你又待怎的?」「很好!我讓你加倍還來就是!」小刀六不待林渺說話,已大步來到閻奇身前。
「你!」閻奇本欲挑戰林渺,沒想到小刀六卻出來了,更不屑地道:「你小子還是回去燒飯做菜吧,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你會為你的話付出代價的!」小刀六不屑地道,旋又冷冷地道:「出手吧!」閻奇不屑地笑了笑,側身,一根短棍自身後飛撤而出,狠辣快捷得只讓虎頭幫的眾弟子都吃了一驚,不由為小刀六擔心起來,因為他手中並無兵刃。
小刀六冷哼一聲,身子微側之際,手中竟閃過一縷白光。
「呼……」閻奇一棍擊空,驀覺手背一涼,小刀六的身子已經撞到了他的腹下。
「啊……砰……」閻奇慘哼一聲,跌倒在地,但是迅速伸手按地欲躍起,但在他伸手按地之時突然發出一陣淒長的尖叫——「我的手,我的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閻奇那握棍的右手上,只見那隻手僅剩下完好無損的一根根骨頭,沒有半絲余肉,白森森的骨頭一直快延伸到了手肘之處,手肘之處的血水快速地順著那根白骨流至尚握著木棍的五根指骨之上,再從指骨的尖端滴下。
所有的人都被震住了,包括小刀六自己,他手中握著一柄五寸長、鋒利之極的小刀,在他與閻奇之間的地面上,卻掉了一地的肉片,血紅血紅的,那本是閻奇手上的,可是就在那一瞬間,卻被小刀六以無與倫比的速度一片片地切下,讓他的半截手只剩下白森森的骨頭。
「啊,我的手啊……」閻奇鬼哭狼嚎般地抬起右臂,那連著手臂的半截腕骨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只讓青蛇幫的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林渺也吃驚無比,小刀六的刀法快得連他也無法看清,這是什麼武功?而且這刀不是斷手,而是將骨頭和肉完全分離,就像是食肉蟻食過的肢體一樣乾淨利落,不留半點殘肉,這是如何做到的?只讓人感到難以想像和不可思議。
小刀六的小刀之上沒有半絲血跡,但閻奇五根指骨因骨肉分離,又在地上撐了一下,竟沾在地上與手臂脫落,在他失去這隻手之時,竟沒感到一點痛苦,只是在發現手上的肉已全沒了之後才知道痛的存在,因此可以想像小刀六的刀究竟有多快,有多可怕!
「哼,傷我兄弟者,這便是下場!」小刀六傲然一指閻奇,無限殺機地道。
「你用的是什麼妖法?」青蛇幫的那長老聲色俱厲地問道。
「什麼妖法?你自己來試試不就可以知道了嗎?」小刀六不屑地道。
閻王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命人扶回慘嚎不止的閻奇,為其包傷止血。
「你敢下此毒手,我讓你為他償命!」閻王盯著小刀六,狠狠地揮了揮手道。
「啊……」虎頭幫的眾弟子一陣騷動,青蛇幫的人竟然每人手中都拿出一張小弩機,弩機之上更裝有短矢。在這麼短的距離之中,憑虎頭幫弟子的能耐,那幾乎是不可能避得了的,便是蘇棄也沒有任何把握。
小刀六和林渺的臉色都變了,這閻王看來真的是有備而來,連這禁止在城中使用的弩矢也敢帶來,簡直是囂張之極。
小刀六雖然有一手快刀,但是卻無法抗拒這些要命的弩矢,只要閻王一聲令下,他立刻會首當其衝地被釘成刺蝟。
「哈哈哈……」閻王一陣大笑,道:「沒想到吧?只要你們敢稍動一下,老子就讓你們變成刺蝟,就算你小子會妖法又如何?」「哼,若我們死了,你閻王也只會很快化成厲鬼!你膽敢在城中動用禁物,私用弩箭,可知所犯是何罪?」林渺冷笑道。
「殺死個把人還不是很正常?宛城現在已是我青蛇幫的天下,你們這群垃圾要是突然都從世上消失,保證沒人會過問,那群官兵現在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何來閒情來理我們?」閻王不屑地道。
「那除非你們可以殺光我們,不留一個活口,否則你一樣難逃一死!」姚勇聲色俱厲地道。
林渺腦子疾轉,眼下雖然他不懼這些弩箭,但若是這群兄弟被殺,他即使是殺了青蛇幫的所有人也是於事無補。他必須讓這些人把手中的箭放下……
「哈哈……」林渺驀地一陣長笑,長笑良久才止,並斜眼望著閻王,露出一種詭異的笑容。
閻王感到林渺眼中儘是輕蔑不屑和嘲弄,而林渺居然斜眼看他,加上剛才那一陣長笑,雖然林渺一句話也沒有說,卻讓他感到一種從沒有過的羞辱。
「你笑什麼?」閻王怒問道。
林渺怪怪的笑不僅讓閻王惱,也讓所有人不解,不明白林渺此刻何以會突然暴出這般的笑聲。
「我笑你,堂堂一個幫主卻不敢正視敵人,憑幾張爛弓逞威風,就算你們能殺了我們,又怎麼樣?很了不起嗎?別人只會笑話你閻王懦弱無能,以多欺寡卻不敢與敵交手,有本事你就接我一招!看看你有什麼能耐,也好讓你的手下看看你不是個無能之輩!」林渺不屑地道。
閻王的臉色微變,不屑地道:「君子不跟牛鬥力,我何用與你一般見識?決鬥最終的目的仍是擊敗對手,既然有更簡單更有效的方法,我為什麼不用?」林渺神色不變,仍不屑地道:「我真為青蛇幫的弟兄們感到不恥,這樣的話也說得出來,盜亦有道,在這宛城幾十年裡,就你閻王會移風易俗,就你會無恥地將自己的兄弟往火坑裡推,讓他們去觸犯王法!就算你們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自己的家人想想,若你們一個個都成了殺人兇犯,就必會連累家人,宛城也沒有你們的立足之地!你們可以承受逃亡之苦,但你們的父母、妻兒可以承受嗎?哼,如果你閻王有膽,便下令讓你的兄弟們放箭射死我們,別忘了,要對準我們的咽喉,最好是一擊致命,不留活口!」閻王的臉色頓變,環顧眾屬下,那群青蛇幫的弟子臉色也都顯得很難看,顯然林渺的話說中了他們的心病,雖然平日裡打架鬥毆那是常有的事,有時候打死幾個人也有過,那只不過讓幾位兄弟在獄中呆上幾個月就好了,那畢竟是群毆至死,罪不大,但是這一刻若是要他們用城中禁用的弩箭殺死這七八十人,這若是被官府查起來,必定是殺頭的大罪,那時沒有人可以逍遙法外,說不定連他們的父母兄妹都要受到牽連。
「放箭呀!」小刀六見那群青蛇幫戰士在猶豫,知道林渺說中了他們的心病,不由得微鬆一口氣,冷笑道。
「放什麼?怎麼大家都像斗公雞似的,真好玩!」一個蒼邁的聲音自一旁傳了過來。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全向聲音傳來之處望去,卻見一個老頭一搖一晃地提著一個大酒壺蹣跚而來。
「嘿嘿……這些裡真好玩啊,我老頭子在牢裡蹲了二十年,還是第一次看到……看到這新鮮事兒!」老頭正是無名氏,看樣子已是醉了,但卻大搖大擺地走入兩方對壘的空地中間,左瞧瞧右看看,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有很多箭矢對著他,只管腳步踉蹌地行了過來。
「無名前輩,你走開。」小刀六有些急了。
「為什麼要我走開?」無名氏醉醺醺地問道,頓了頓,又道:「這裡,這麼好玩,若走開,你們就都不陪我了。」「來,來,喝酒!喝酒!」無名氏舉著大酒壺便向閻王的三弟子閻青面前送去,左手好像還要拉他硬灌似的。
「唔……」青蛇幫的弟子只感到一陣噁心,這老頭都已二十年沒洗澡了,便是來到了蚩尤祠也是堅持先喝酒再洗澡,是以一身氣味臭不可聞,那些青蛇幫的弟子們幾乎熏壞了,但沒有命令卻不敢放箭。
閻青幾乎把昨天吃下去的飯也給吐出來了,怒叱道:「滾開!」同時一腳踢在老頭的身上。
老頭被踢得慘哼著倒跌向閻王,閻王身邊的人全伸手捂著鼻子向一旁閃去。
閻王也差點沒給熏壞,心中暗罵:「媽的,哪裡鑽出的老鬼!這麼鬼!」見老頭跌撞而來,閻王也不客氣地一腳踢出,他可不想讓這老頭熏臭了他的衣服。
「砰……」閻王一腳踢在老頭的後肩上,但是老頭卻沒跌出去,卻反手抱住了閻王的腿,一拖之下,閻王竟然立足不穩,跌倒在地。
閻王吃了一驚,雙手一撐,剛撐住跌倒之勢,那老頭子卻「呼……」地一下壓在他的身上,如上樹的猢猻,但卻重逾千鈞。
「轟……」閻王慘哼一聲,五臟六腑差點都被擠了出來,更讓閻王痛苦不堪的卻是鼻孔之中鑽入的氣味。
「如果想他死的話,你們便放箭好了!」無名氏逍遙自在地躺在閻王的身上,一隻乾瘦枯黑的爪子緊緊地攫住閻王的咽喉,懶洋洋地道。
「快放下幫主!」那長老驚呼。
「放下你們手中的弩弓!」老頭醉眼微瞇道。
青蛇幫的眾弟子猶豫了一下,老頭卻向閻王道:「讓他們放下弩弓,否則我老頭就親你幾下!」說話間竟將大嘴向閻王臉上湊。
閻王差點沒昏過去,大聲叫道:「快放下弩弓!快放下!」老頭身上的臭味讓他五臟六腑一陣翻騰。
「哈哈哈……」老頭不無得意地大笑起來,還皺有其事地用那被鬚髮遮住的大嘴在閻王的臉上重重地親了一下。
虎頭幫的眾弟子禁不住「哄」然大笑,青蛇幫的弟子想笑,卻又不敢笑。
「他們已經放下了弩弓,你快放開我!」閻王幾乎是帶著哭腔道。
「你身上好香,躺在這兒真舒服,為什麼要起來?」老頭醉醺醺地道。
「嘔,嘔……」閻王開始大吐特吐起來,雖然是仰著身子,卻依然無法控制嘔吐的行動。
「啊……」老頭似乎怕髒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忙爬起來,卻將閻王也順手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