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誰敢入內一步,老子讓他血濺五步!」鐵頭殺氣騰騰地道。
「鐵頭!」猴七手故意勸道。
「老子嚥不下這口氣,有什麼了不起,就因為是邯鄲的大善人,就可以耀武揚威來嚇唬我們嗎?你給我靠邊去,否則連你也一起打!」鐵頭蠻橫不講理地道。
猴七手向那幾名王郎府中的家將作出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
「你們不必在這裡演戲了,便是你們在這裡拖延再長的時間,他們也沒有機會自後門走!」王郎府中的護衛副教頭衛戚冷冷一笑道,他一直都只是以冷眼觀望猴七手和鐵頭在這門口一唱一合,卻沒有出手的意思,但他此言一出,卻讓猴七手和鐵頭大驚。
猴七手知道對方已經看穿了他們的演戲,而且自衛戚的語氣之中也可以聽出,衛戚可能早就知道白玉蘭便藏身於此地。
「鐵頭,不必跟他們囉嗦了!」猴七手不想再在這裡糾纏,不由得呼道。
鐵頭也早已壓下了滿肚子火,要不是林渺叮囑他不可莽撞,他早就大打一場了,此刻猴七手一說此話,他哪裡還猶豫?
「你們這些王八羔子,讓你們知道老子的厲害!」鐵頭怒喝一聲,身邊豎著的大鐵槳如大塊門板般翻射而出,拖起一股強勁狂野的風暴,院門如豆腐般地散裂而開,化為虛影,凝於大鐵槳周圍。
「轟……」「呀呀……」首當其衝的三名王府護衛本欲搶攻而上,但是一觸到那大鐵槳,立刻劍折人飛,身上的骨頭幾乎全被這瘋狂的一槳給擊成了碎塊。
鮮血狂灑而下,如雨一般,強大的氣勁激得讓口眾王府護衛衣衫獵獵作響。
所有的王府護衛都臉色大變,鐵頭這瘋狂一擊的力度之強幾乎讓他們傻眼了,他們也沒有估到這光頭擁有如此神力。
「哈哈……老子從來都沒將你們這群狗眼看人低的傢伙放在眼裡!」說話間,鐵頭橫鐵槳,向前逼上一大步,那渾身被血點濺染的樣子在殺氣相沖之下,顯得有些猙獰,整個人便像是一隻來自地獄的異獸。
衛戚也禁不住心中一寒,小退一步,這才厲吼一聲,幻成數道虛影自側方斜襲向鐵頭。
鐵頭冷笑一聲,他根本就懶得擋,舉起鐵槳以泰山壓頂之勢直截了當地向衛戚砸下,沒有任何花巧,但卻挾帶驚人的破壞力。
衛戚雖劍法輕靈,卻哪敢與鐵頭這超級神力相抗?那鐵槳還沒有壓下來,那股強大之極的氣勁已經如一個不透氣的袋子般罩下,他只感到一陣沉悶和壓抑,招未遞完,便駭然而退。
「轟……」鐵頭鐵槳擊空,泥土四射之際,地面之上竟炸開了一個斗大的坑。
「再來!」鐵頭得勢不饒人,大鐵槳自地上一迸立刻彈起,化為風影再次橫掃而出,速度快捷,力道沉猛之極。
王府護衛幾乎無人敢輕迎其鋒,紛紛避退,連衛戚也只能選擇退卻。
「不過如此,原來王郎府上儘是這等膿包!」鐵頭不滅狂傲,不屑地道。
「那你就試試這個!」一個冷冷的聲音橫裡傳來,一道人影如暗雲般沒入鐵頭的槳影之中。
「轟……」一聲巨烈的爆響聲中,塵土木屑如炸開的煙花般飛舞而起,迷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鐵頭「蹬蹬……」倒退兩步,胸口一陣發悶,再看來人,也小退了一步,卻是一個頭髮灰白、面目陰鷙的老頭。
「顧先生!」衛戚像是遇上了救星般,欣喜地道。
「很好,居然能硬接老夫一掌!」來者正是鬼見愁顧愁。
「老頭,你也不賴,居然可以硬受我一槳!」鐵頭對這老頭能空手接下他這沉重的一槳也感到吃驚,剛才他那一槳與對方手掌相擊,所有的力道彷彿是擊在一片軟泥之中,被卸去了大半。不過,他卻知道,對方絕無法完全卸去自己的力道,因為顧愁也退了一步,這證明對方並不能全然接下。
顧愁心中的驚駭也不下於鐵頭,忖道:「哪裡來的這個愣頭青,好霸道的氣勁!」他居然感到手心有些發熱,手臂發麻,若不是以巧勁先卸去了這一槳的七成力道,只怕他也難以接下這擁有無上殺傷力的一擊了。
「你們去把白小姐找出來,這小子就交給我!」顧愁吸了口氣,沉聲道。
「哼,有老子在這裡擋關,你們就休想進門!」鐵頭大鐵槳一橫,戰意狂燃,冷哼道。
「毛頭小子,也敢逞能!」顧愁被鐵頭那不可一世的樣子給激惱了,身形暴閃而上。
鐵頭微退一步,背後四尺便是堅牆和大門,他可不想弄得背腹受敵,於是大槳有如潑浪鼓般狂掃而出。
顧愁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訝異,鐵頭的招式雖然簡單直接,但是卻如驚濤拍岸般無隙可尋,那有如門般巨大的鐵槳就是不用揮也可以擋住一方路,而鐵頭這一揮動起來,幾乎都把路給擋住了,每一寸進攻的空間都封得極為嚴密。
「轟……」兩股氣勁相交,再次暴出一陣氣浪,揚起一片迷茫的塵土。
顧愁也是沒辦法,他不得不選擇與鐵頭硬擊,否則他根本就別想穿過鐵頭的槳網。
鐵頭又退了兩步,但在衛戚諸人搶上來之時又快進兩步,大槳再掄。
衛戚諸人駭然,他們哪敢硬接?連顧愁都討不了好,他們惟有急退。
鐵頭並不追擊,而是再次橫槳怒對顧愁。
顧愁剛才又小退了一步,卻沒有取到半點好處,心中不由得又驚又怒,可是鐵頭似乎絕不離開身後大門半步,始終守在那個位置,不搶攻也不追擊。
鐵頭自然明白,論身法,那是他的弱項,他不敢與顧愁比身法,但他有的是力氣,又有這近丈長的大鐵槳,完全可以發揮自己的優勢,將這些人拒之門外。而他一旦離門太遠,那時背腹受敵,可能會讓顧愁依仗身法而揀了便宜,但眼下他卻沒有這樣的憂慮,他完全可以只一面對敵,顧愁若想進入大門,便不得不與他硬拚!他不相信這個老頭的耐力會比他強,這一點,鐵頭絕不傻。
「哼,別以為老子這一道關好過,就憑你們,老子還不放在心上!老鬼,有本事,你儘管使出來,老子接著就是!」鐵頭冷哼道。
顧愁卻被氣壞了,可是這個光頭小子卻絕不笨,一時之間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
猴七手吃驚非小,衛戚果然沒有說錯,任泉諸人護著白玉蘭剛走出後門便被王府的高手圍住了。
這些人正是王府昨日新招來的好手,任泉諸人雖然武功極高,但是卻在人數方面吃了虧,任家的好手一個個倒下,卻仍拚死護著白玉蘭,任泉更被太行五虎之一的季苛纏著,難以脫身。
猴七手吸了口氣,執出天機弩,到了這一刻,他已經沒有了選擇。
那群王府好手正在圍攻任泉和耿信手下的好手,猴七手只得大步向屋外行去,左手持折疊小弩,大喝道:「你爺爺我來了,王府的牛鬼蛇神全給我滾蛋!」「好個大言不慚的老東西!」一名王府護衛揮刀撲上。
猴七手冷笑一聲,腳下斜踏,一閃避過,手未動,腳尖微勾,正踢中那護衛的襠部。
「呀……」那名護衛慘嚎著跌出。
「好步法!讓你虎爺來會會你!」一渾身橫肉的漢子擺動著一對大錘,如飛襲來,人未至,氣勁已如潮般湧至。
「那便讓你嘗嘗它的滋味吧!」猴七手倒旋一步,左手折疊弩驟放,借袍袖的遮掩,小矢無聲地自錘隙間射入。
那持錘而至的漢子才奔幾步,便發出一聲慘嚎,仆倒在地。
「好陰險!」頓時有人發現猴七手袖間的小弩,立刻有數道人影飛撲而至。
猴七手疾退,在幾道身影快逼近之時,才大笑自長袍之下執出已裝好弩矢的天機弩,笑道:「對付你們的是這個!」「嗖嗖嗖……」天機弩十矢齊發,箭矢速度之快,力道之強,完全超出這幾人的想像,他們還沒有意會到閃身之際,利矢已以無可抗拒的穿透力深深地沒入他們體內,有的甚至自其背後穿出,帶著一蓬血雨墜落地上。
猴七手這一擊立刻鎮住了場中所有的人,這些人在被猴七手弩矢的威力一嚇之時,任泉竟脫開季苛的糾纏,倒撞入一名王府家將的懷中。
那人慘哼一聲,頓時骨折血噴,任泉一帶白玉蘭的手倒退幾步,與僅剩的四名受了輕傷的任家戰士退至猴七手的身旁。
猴七手以最快的速度再次為天機弩裝上箭矢,在任泉諸人退來之際,十矢再發,此刻他已無所顧忌,剛才是怕誤傷了任泉和白玉蘭,這一刻卻可以信手而動。
季苛駭然,身形疾縱,箭矢自他的腳下擦過,身形向猴七手疾撲,他可不想再給猴七手裝弩矢的機會。
季苛雖然避開了弩矢,但並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幸運,又有五人中矢受傷,一人斃命,在這近距離之中,天機弩的威力幾乎是無可抗拒的,儘管這些人身手都不俗,但也不能完全避開這可怕的利矢。
任泉諸人心神大振,王府的好手十數人此刻也只剩下六人能戰,在實力上,他們並不遜色多少,是以見季苛飛撲而至,任泉立刻迎上,向猴七手道:「帶小姐走,這裡交給我們!」猴七手點頭,知道此刻不是推托的時候,在邯鄲城中,誰又真的能夠逃脫王郎的手掌呢?所幸,王府大部分人手全都調出了城外,城內的人手並不多。
「跟我走!」猴七手一邊上弩矢,一邊大步向馬棚方向奔去。
那幾名王府好手欲阻止猴七手上弩矢,但是卻被那四名任家戰士所阻。
猴七手將小弩遞給白玉蘭,道:「我們去找主公!」白玉蘭也知道事情緊急,也顧不得任泉諸人,急速衝向馬棚。
白玉蘭的武功更勝猴七手,這一點猴七手很清楚,是以剛才白玉蘭能撐著不被王府之人抓去,只是她有些狼狽。幸好這些人都不敢傷害她,否則她多多少少也要受些傷。
「希聿聿……」戰馬昂首長嘶,這裡是耿信早已準備好的馬匹。
耿信的這座宅院也不小,本來馬棚之中還有人照看,可是此刻看馬之人早已嚇得躲開了。
猴七手翻身上馬,心忖:「如果鐵頭也在馬上,那大概可以將這些人殺個落花流水了。」只可惜此刻鐵頭的情況也不知如何,不經意地,猴七手便想到那日鐵頭一隻大鐵槳縱橫於敵軍之中,擋者披靡的場面,只是此刻他惟有孤身而去。
「駕……」猴七手拔出背上的刀,一手持弩,稍帶馬韁便向宅外的大道上衝去,身後白玉蘭則緊隨而動,那小弩也裝好了箭矢,只要有機會,便給敵人以致命一擊。
猴七手剛衝出宅門,便覺頭頂一暗,一股強烈的勁風壓頂而至,戰馬驚嘶。
「嗖……」天機弩驀地爆發,十矢齊出,掠向那自頭頂壓下的暗雲。
「呼……」天空倏地一亮,那片暗雲似乎憑空消失,十支利矢竟然射空。
「小心!」白玉蘭驚呼聲中,猴七手只覺得腦後生風,不由得駭然,極速自馬背上滾落。
「轟……」猴七手只感腦子一陣巨震,身下的馬兒一陣慘嘶,他無法自控地跌出三丈開外,「哇……」地噴出一口鮮血,險些昏死過去。
猴七手扭頭,自己的戰馬已化成一堆血肉,而他卻沒死,他也有些佩服自己的反應速度快,只被那可怕掌風掃中,否則他也定成了一攤血肉。但他卻駭然發現那出手之人竟是湖陽世家以前的主人白善麟!
「你連爹也要殺!」白善麟指間夾著白玉蘭所射出的那一支弩矢,臉色青得可怕。
白玉蘭也傻眼了,剛才她只是害怕這突然出現的神秘人物傷了猴七手,是以想也沒想便發出了手中的弩矢,但這一切對白善麟來說,根本就沒用,連那天機弩十矢連發也沒能在那近距離中對空中的白善麟構成任何威脅,何況這一支小小的弩矢?但是這支弩矢確實是救了猴七手一命。
救猴七手並不是這弩矢的威力,而是這弩矢的意義。
白善麟怎也沒有想到,白玉蘭竟會向他放箭,這使他心痛得厲害。他曾經是多麼關心和寵愛這個女兒,可是這個女兒此刻卻因一個外人而向他放箭,這一箭未刺中他的肉體,卻深深地射入了他的心中。
「我,我……」白玉蘭也傻了,她沒想到這個人竟會是父親,可是這一刻也解釋不清楚,另外,她可不想再跟父親回去,是以一時之間,倒不知說什麼好。
「跟我回去!他是不會給你帶來幸福的!」白善麟雙指一用力,利矢頓成兩截墜落。他緩緩地向馬背上的白玉蘭伸出左手,語氣沉重地道,目光之中有幾分憐愛也有幾分期盼。
白玉蘭吃了一驚,健馬也受驚地倒退了兩步,「不,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我絕不嫁給王賢應!你不要逼我!」白玉蘭搖頭蹙然道。
「別說傻話了,賢應是你的未婚夫,你們的婚事已經讓天下豪傑都知道了,怎麼能夠反悔呢?」白善麟極力使自己的言語顯得溫和而沉緩,仍以一副慈父的口氣道。
「我不傻,我知道什麼是幸福,我為什麼不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這婚事又怎樣?我根本就不喜歡他,除了阿渺,這輩子我誰也不嫁!爹,我求你,你就依女兒這一次吧?」白玉蘭淚水「嘩嘩……」地泣然道。
白善麟臉上怒意一閃,見白玉蘭如此堅持,有些惱怒地道:「那小子只不過是一個混混,一個根本就沒有地位的市井小民,他根本就配不上我的女兒!」「你眼中難道就只有權勢和金錢嗎?難道你一點也不為女兒的幸福著想?」白玉蘭含淚質問道。
「我怎麼沒替你想?你往後就會明白爹的一片苦心了……」「我不要聽這些,只眼下我已經無法找到開心了,女兒已經長大成人,有自己的主見,也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幸福,有選擇幸福的權利,如果爹真的要帶我回去,那我也不想活了!」白玉蘭說話間拔出腰刀,便要抹向脖子。
「你太胡鬧了!」白善麟又驚又怒,袍袖一拂,一縷紫色的氣勁如一支怒箭般擊在白玉蘭的手上。
白玉蘭一聲慘哼,腰刀還沒來得及移上脖子便已墜地。
白善麟如風般趨近,伸手便抓向白玉蘭,但又驀感背後勁風暴起,不由得冷哼一聲,反袖拂出,頓將那股勁風裹住,卻是猴七手再一次射出的弩矢。
「真是找死!」白善麟大怒,一甩手,幾支利矢倒射向猴七手。
猴七手眼睛一閉,暗道:「這次是死定了!」他也感到無奈,這樣偷襲白善麟也無半點作用,那他根本就沒有機會自白善麟手中救下白玉蘭。就在他感到必死之時,驀覺身子暴動,再睜開眼時,卻見耿信立在身邊,不由得大喜。
白善麟微訝之際,只覺身後風動,再轉身,一股強大之極的勁氣「轟……」然而至,他微驚之際,信手拂出。
「轟……」白善麟只覺一股股熾熱的氣勁一波接一波地湧入他的體內,他一連小退九步,那股熾熱的勁氣這才消失。他不由得駭然望去,卻發現林渺如一紙鳶般飄落白玉蘭的馬畔。
「你先跟耿先生一起走,我隨後就來!」林渺向身邊的白玉蘭沉聲道。
白玉蘭見林渺一上來,便逼退了父親,頓時稍感安心,點了點頭道:「你要小心了!」「我會的!」林渺點頭道。
「小姐,上馬車!」金田義將猴七手的身子塞上馬車,隨即迅速坐上車轅道。
白玉蘭又望了白善麟和林渺一眼,這才躍上馬車,耿信也不再理會眾人,躍上馬車。
白善麟望著馬車飛馳而去,卻沒有追趕。並不是他不想追趕,而是林渺那強大無倫的戰意緊緊逼住了他。
白善麟發現林渺變了,無論是氣勢還是武功,他沒想到林渺居然能一掌擊出九重勁氣,險些讓他著了道兒。只這一掌,便使他不敢對林渺生出輕視之心,是以,他沒有去阻攔白玉蘭。
「你確實與往日不同了!」白善麟輕輕地吸了口氣,淡淡地道。
「這還多謝老爺子的栽培!」林渺也不慍不火地道。他只要拖到白玉蘭諸人抵達黃河幫臨時分壇就可以了,是以,並不介意與白善麟多說幾句。
「如果你可以不插手蘭兒與賢應的婚事,你要什麼都可以商量!」白善麟望著林渺,想著這個年輕人曾隻身在唐子鄉救出白玉蘭,且趕到信陽去向他報警,雖然途中並未與之相會,卻幫他殺了魔門中的幾位高手,另外還毀了魔門的青月壇,說起來對他和對湖陽世家都是功不可沒,可是此刻卻因為白玉蘭的原因,使其與自己反目成仇,心中不免有些感歎,是以他才會有此一說。
「我只能向老爺子說聲抱歉,看著玉蘭嫁給王賢應而袖手旁觀,我做不到!愛是自私的,我希望老爺子能體諒我的自私!」林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絕不想與白善麟為敵,這不僅僅只是因為白善麟的武功,更是因為他是白玉蘭的父親。無論他們之中誰傷了誰,對白玉蘭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是以,他對白善麟仍很客氣,至少到目前為止,白善麟沒做過什麼對不起他且過分的事。
當然,有些事情只是所處的立場不同,是以不能算是白善麟的錯。
「我重你是個人才,如果你願放下這些愚蠢的念頭,我可以保你前途無量!」白善麟尚不想與林渺正式為敵,勸說道。
「我答應過玉蘭,要好好愛她,一輩子照顧她,不讓她受到任何委屈,雖然我不能真的不讓她受一點點委屈,但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力量讓她幸福,我希望老爺子能成全我們!」林渺肯定地道。
白善麟神色頓冷,斷然道:「你們是不可能的,我是不會讓我的女兒嫁給一個一無所有的混混的!你也休想帶走她!」「老爺子所說太武斷了,如果老爺子自小不是生長在湖陽世家,你能擁有富貴嗎?我現在雖一無所有,但不代表以後也一無所有!我不相信湖陽世家的祖先一出生就是天生的有權有勢之人!」林渺反駁道。
「但你別忘了,玉蘭與賢應早有婚約在先,即使你也有權有勢,可是,他們的命運是不會改變的,我重你是個人才,才會與你說這麼多,如果你依然執迷不悟的話,就休怪我無情了!」「對自己的女兒,你都可以不在乎她的幸福,即使是有情也不會好到哪裡去!還虧玉蘭為你的假死肝腸寸斷,流乾眼淚,你根本就不配做她的父親!在你的眼裡,除了金錢和地位之外,還有什麼?我不相信一個連女兒幸福也不顧的薄情寡義之人能成什麼長久的大事,到最後你只會是眾叛親離的結果……」「你罵夠了沒有?」白善麟怒叱道。
林渺並未作聲,只是冷冷地笑了笑,目光絲毫不迴避地對視著白善麟,他感覺到了白善麟身上狂漲的殺機。他知道,白善麟真的是想殺了他,到這一刻,他反而有一種輕鬆的感覺,至少,不用與白善麟再講什麼道理,那是一件很煩心的事情,對於這樣一個老頑固,似乎任何解釋都是白廢,只是他有些奇怪,這些人是怎會找到耿信宅中來的?
「如果你覺得夠了,那就夠了,如果你認為不夠,我們可以繼續罵!」林渺並不為之所動,淡淡地道。
「很好,你確實長進了很多,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長進了些什麼?」白善麟掌勢內旋,輕搭於腰間的劍柄上。
林渺頓感白善麟已經不再是一個人,而成了一柄樸拙無華的古劍,但卻暴散著凜冽無倫的劍氣,就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但那四散輻射的卻不是熱力,而是劍氣,整個虛空之中,充盈著一股奇異的力量,以無形的形式迴旋流動,無法看清,卻可以捕捉。
林渺心中暗驚,白善麟尚未出手,便擁有如此強大的劍氣,如果一旦出手,那會產生怎樣的後果?實難預料。
他從未見白善麟出過手,只知傳聞之中此人的武功高絕,而他卻一直都沒怎麼看好白家之人,但此刻卻知道自己錯了。
「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願意退出這場事端,我可以給你想要的許多東西!」白善麟聲音之中不帶半絲感情地道。
「我不在乎其它的任何東西,我只要玉蘭,便是你殺了我,也不可能改變我的念頭!」林渺堅決地道。
「那你就受死吧!」白善麟低喝,聲音彷彿一下子便竄入了林渺的心底,而他的身影隨即也消失在虛空之中。
天地頓時如陷去其一,虛空之中出現了一個巨大而狂野的漩渦,充斥著奇異的張力和引力,將四周的一切以無可抗拒的方式吸入其中,再絞碎、迴旋……
林渺只感到身形似乎飄於空中,足下的實地彷彿也在剎那間消失,奇異的氣勁自四面八方向他湧來,將他裹入那莫名的氣流之中身不由主地移動,肺部的空氣也似被抽走,一種難受的鬱悶使林渺生出要爆裂的感覺,像是置身一個無法醒轉的噩夢之中。
「山海裂——」林渺以丹田之氣逼出最後的吼聲,身子狂射而出,背上的龍騰刀化成一道虛虹,拖起連天接地的刀芒,生生地切入那巨大而奇詭的漩渦之中。
「當……」一聲清悠而悠遠的金鐵交鳴之聲如龍吟鳳鳴般升空破雲而去,方圓數里清晰可聞。
漩渦一分為二,如裂開的兩片銅鑼,但在漩渦裂開的那一剎那,一柄巨若大閘的光華自中射出。
白善麟的身子再現,但卻被那化為白華的劍影映得扭曲,猙獰成無可形容的怪相。所有暴散的殺機和劍氣在剎那之間凝成龍捲風,以毀滅的形式襲向鳶鳥般飛退的林渺。
林渺駭然,他的刀雖劈開了白善麟可怕的一記劍招,但卻感到所有的力量全被漩渦吸納,而另一股奇異的力量又自漩渦之內生出,他知道,白善麟將再繼續其未完的殺招,而他的招式根本就無以為繼。他根本就來不及施出第二招的時候,白善麟的劍已經切開虛空抵至他的面門。
林渺惟有退,不斷地變換步法身法,可是一切都是白廢。
「當……」一股強大無倫的衝擊力震得林渺飛跌而出,在最要命的那一刻,林渺居然以刀擋住了那幾乎無堅不摧的殺招,但是卻無法抗拒那劍招之中的劍氣和力道。
「哇……」林渺狂噴出一口鮮血,胸口一陣舒暢,但手臂卻幾乎麻木,不過,他沒有半點喜色,因為白善麟的劍再次以一道美麗且玄奇之極的光弧自天空中滑過,帶著讓人驚悚的銳嘯,橫過數丈虛空,斬向林渺。
「天地怒——」林渺一聲怒嚎,雙手舉刀,直插向虛空,彷彿有一道強烈的光華自林渺的體內衝出,融入刀身,龍騰刀發出一聲輕脆的驚鳴,刀尖與刀鋒之處竟亮起一縷華光,破空、裂雲!
「霹……嘩……」一聲驚天的雷鳴中,明朗的天空竟裂下一道接天連地的閃電,直擊龍騰刀鋒之上。
剎那間,林渺與刀一起化成一團強光,然後爆散、激射……
方圓數十丈內每一寸空間都充斥著讓人睜不開眼的亮彩,每一寸空間之內都湧動迴旋著足以裂肉刮骨的刀氣。
強光似帶著爆炸性的衝擊力,所過之處,地裂、屋陷、馬死、人亡,耿宅的院牆也如摧枯拉朽般炸成碎末飛灰,射向虛空。
宅內任泉和季苛諸人駭然散開,他們只感到一股熾熱的氣浪以無與倫比的強勢破開宅牆向他們湧來,彷彿要吸納他們體內所有的生機。
那道閃電依然悸動於虛空,彷彿向這爆開的光團注入了無限的能量。
「轟……」任泉、季苛諸人迅速掠入屋內,這房子的外牆竟然在瞬間裂開數道缺口,彷彿在剎那間又多出了幾道門一般,強光自缺口之中落入屋中,所過之處,桌椅散裂。
「快退!」任泉駭然,他發現頭頂的大梁竟然斷開,塵土飛揚而下。
季苛也駭然有所見,不用提醒也知道向內屋衝去。
「嘩……」屋頂狂塌而下,碎瓦斷木和飛揚著的塵土使所有人的視線都變得模糊。
所有人都為之駭然,這是什麼招?這是什麼力量?這是怎麼回事?
不僅任泉諸人呆住了,便是季苛諸人也全都傻眼了,渾然忘了眼前的敵人,忘了自己的任務,甚至是忘了自己置身何處,一切便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他們望著那團驟然亮起、瞬間又滅的強光,心神禁不住一陣顫抖。
林渺渾身焦黑,衣衫寸寸而裂,化為灰燼,但他仍然立著,如一截朽蝕的枯木。
白善麟也立著,斜斜地舉著劍,身上的衣衫破破爛爛,頭髮竟全捲了起來,整個人好像剛自沙塵之中爬出來,神情怪異。
兩個人便這樣靜立著,誰也沒有先動一下,方圓數十丈的地面如火灼一般焦黑,附近的房舍全都化成了廢墟,遠處有狼狽爬起的行人,然後鬼哭狼嚎般四處奔散。
也有剛在不遠處觀望的行人,但這卻成了他們的悲哀,一個個被刀氣切割成碎肉,僥倖未死之人,也變得瘋癲,他們四處逸散、狂嚎,沒有人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人能告訴他們距死亡有多遠。
風吹起一陣焦灼的味道,也讓林渺的身形晃了一晃,隨即頹然跪倒在地,手中的刀無力地拄在地上。
白善麟也晃了一晃,欲倒未倒,手中的劍依然斜指著林渺,眸子裡閃過一絲難以言述的神彩,有駭異,有茫然,也有愴然傷感的情緒,他的心彷彿仍是處於一場虛幻的夢中,未曾醒來,口中卻喃喃念叨著:「《霸王訣》,《霸王訣》……」林渺的身子再晃了晃,卻拄刀艱難地立了起來,整個人像是一個垂危的魔神,赤裸地立在凜冽的寒風中,眸子裡閃過堅決而冷靜的神彩,默默地對視著白善麟。
良久,兩人像是都沉浸於夢中,白善麟突然趨前數步,長劍悠然落到林渺的脖子之上,眼中閃過一絲凶狠的殺機。
林渺卻笑了,坦然而平靜。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願意放棄帶走蘭兒的念頭,我依然可以放你安全離開!」白善麟的語氣有些急促地道。不可否認,他也受了傷,而且絕對不輕,但卻比林渺要輕得多。
「我不會放棄這個念頭的,就算是死!事實上你根本就沒有跟我談這個條件的權利,剛才你已經死過一次了!」林渺慘然一笑,雖然語氣虛弱,但口氣卻依然傲意凜然,堅決得讓白善麟心痛。
白善麟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林渺沒有說錯,他剛才已經死過了一次,但林渺卻沒有殺他。這一切,也都是因為白玉蘭,否則,林渺根本就沒有必要手下留情。
林渺不想成為白玉蘭的殺父仇人,但他卻向白善麟證實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他絕不會怕白善麟,並擁有擊殺白善麟的能力。
白善麟深深地望著林渺的眸子,似乎是想自其倔強的眼神之中找出一絲恐懼,但是他失望了,林渺的眸子之中只有傲然不屈的神彩和坦然平靜得讓人懷疑的情緒。
幾道人影迅速自遠方趕來,卻是白善麟手下的高手。他們雖然來遲了,但他們卻是循著這道閃電而至的,遠遠見到白善麟和林渺的怪異模樣,他們不由得也傻了,更被眼前的景象給鎮住了。
白善麟緩緩垂下長劍,竟長長地歎了口氣,有些沮喪地道:「你走吧,如果你能活著離開邯鄲,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對蘭兒,有多遠便走多遠,不要讓我再見到你!」林渺一呆,淡漠地道:「謝謝成全,我知道該怎麼做!」說完,他竟真的轉身而去。
白善麟的目光落在林渺的背上,卻發現一道龍紋胎記。
「三爺!」任泉驚呼著自屋內趕了出來,季苛也回過神來,忙四下尋找白玉蘭的下落,當他見到白善麟尚在時,也松微了口氣,想截住任泉,卻被那幾名任家戰士擋住了。
「老爺子!」白家高手望著林渺走去,不由得惑然地喊了一聲,忙扶住搖晃的白善麟。
「我們走!」白善麟吸了口氣,淡淡地道。
季苛見白善麟居然帶人走了,不由得又惑然又著急,正要對任家戰士痛下殺手時,驀聞一聲暴喝自屋中傳出,一股強勁之極的氣流狂襲而至,不由吃了一驚,忙橫劍疾擋!
「當……」季苛只感身子一震,一股如潮水般的氣勁湧入他的身體,竟不由自主地跌退五步,手中長劍應聲而裂。
「砰砰……呀……」同時,季苛身邊發出一聲慘嚎,一名王府好手竟連兵刃和手臂一齊被一柄巨大的鐵槳砸成碎肉。
「走!」鐵頭大步衝出廢墟般的宅院。
「上馬!」任泉已自馬棚之中帶出了兩匹戰馬。
鐵頭哪還猶豫?躍上馬背,鬼見愁已自院子另一端怒極追來。
「任大哥,你們快走!」任家戰士在門口一橫,向任泉喝道。
任泉見追兵來了,知道想要大家同走那是不可能的,只好一咬牙,道:「我們走!」說完打馬極速衝到林渺的身邊,一把抄起虛弱不堪的林渺。
「主公!」鐵頭這才發現,這如黑炭般赤裸的人竟是林渺。
「走!」林渺虛弱地喚了聲,竟在任泉的懷中昏了過去。
任泉迅速脫下自己的衣服裹住林渺的身子,再不多說,策馬便向最近的西城外衝去。
「抓住他們……」季苛大惱,等他解決了那幾名任家戰士時,任泉諸人已經轉了街角,通往了另一條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