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望了錢二三一眼,冷冷一笑道:「你終於肯說話了。」「為什麼不肯?我一直都在說話!」錢二三冷然道。
「可惜呀可惜!」柳生冷冷一笑。
「可惜什麼?」錢二三似乎微有點惱,問道。
「可惜你已經不是昔日太行五虎之一了,太行五虎只是過往雲煙!」柳生歎了口氣道。
錢二三臉色極為難看,喘了口氣道:「人各有志,過去了的都過去了,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但願,只可惜你是投錯了主!」柳生不屑地道。
「這是我的事!」錢二三急辯。
「不錯,確實是你的事,我差點忘了我們已經不是兄弟了,不過,我念在昔日的情分之上,勸你還是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否則,只怕來不及了!」柳生吸了口氣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錢二三臉色大變,反問道。
「你自己應該明白!」柳生喝了口酒道。
錢二三的目光冷冷地盯著柳生。
「你不用這樣看我,我不是你的敵人。」柳生沒有抬頭,只是平靜地道。
「想走,只怕沒這麼容易!」一個冷冷的聲音悠然飄了進來。
「嘩……」紙糊的木窗頓時裂開兩個大洞,兩道人影踏著碎片悠然而入。
「二大天王!」錢二三眼中閃出一絲冷芒,低低地呼了一聲,但他的目光卻被自門口行入的人給吸引住了。
「趙飛飛!」錢二三吸了口氣,自口中迸出三個有點發冷的字,聲音輕的似乎只是在說給自己聽。
「小二,趙莊主到了還不快招呼酒菜?!」錢二三突然回過神來乾笑了聲,急忙吩咐道。
「不知趙大莊主大駕光臨,真是本店的榮幸呀,不知莊主要些什麼?」錢二三依然極為鎮定地道。
「我們莊主只要你的腦袋!」南天王聲音極冷地道。
「南天王說笑了,我這顆腦袋有什麼好?」錢二三乾笑一聲道。
「既然你的腦袋不好,留著也沒用!」北天王冷冷地補了一句。
「錢二三,不必和本莊主繞彎子,交出兇手,我可以饒你不死!」趙飛飛聲音平靜得讓錢二三心中發毛。
柳生沒有動,依然只是在喝著酒,似乎這裡的一切都已經與他無關,而這裡的所有人又似都不曾當他存在。
「我不明白莊主在說什麼?」錢二三吸了口氣道。
「你會明白的,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願意告訴我兇手在哪裡,或者說出雷霆威或是玄劍的下落!」趙飛飛冷冷地道。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哪裡。」錢二三也冷然道。
「那就怪不得我了!」趙飛飛的話音剛落,南北兩大天王的手已經到了錢二三的面前,但錢二三的身前卻橫著一張大算盤。
鋼珠銅骨,在兩大天王的袖刀剛出之時便已經撞上了刀鋒。
而在此時,店中幾名小二的身形也如風般動了,他們的目標自然是趙飛飛!
趙飛飛沒有動,連眼角都沒有斜一下,但便在幾名小二的兵刃揮至趙飛飛身前三尺之時,突然竄出一簇怒箭。
怒箭準得嚇人,每一支箭射入一個人的心臟,不偏半分,是以幾名小二的身子便仆倒在趙飛飛三尺之外。
趙飛飛依然沒有動半根指頭,連眼皮都未眨一下,一切,似乎都只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錢二三卻吃了一驚,他沒有看到箭出自何方,但卻見到了八名全身裹於黑衣中的人,每人身負大弓。
看不清面目,皆因其面目盡罩於黑巾之中,不過,錢二三並沒有太多的心思顧及這八個神秘的人物,在南北兩大天王的強攻之下,他也只能窮於應付。
聚賢莊的實力並不是沒人知道,卻不是每個人都見識過。
錢二三戰十數招便立退,疾速退向後廚,他知道,趙飛飛不會放過他,而他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勝過趙飛飛那群人。
錢二三並不是一個習慣等待死亡的人,身為昔日的太行五虎之一,當然不是等閒之輩。
南北兩大天王自然不想鬆懈,但錢二三手中的鐵算盤卻炸成了無數碎珠,如雨花般散射向空中的每一個角落。
「好個天女散花!」趙飛飛淡淡地說了聲,那八名箭手的箭便已經射了出去,目標直取錢二三!取箭、上弦幾乎是在一剎那間完成,動作利落快捷得讓人無法不驚歎。而且八人的動作之整齊劃一,如同一人,便是一旁的柳生看了也不由得心中升起一絲寒意。
錢二三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極度的寒意,他的身形雖快,卻快不過這脫弦的利箭,而「天女散花」自然也未曾考慮到這八支怒箭。
趙飛飛的眼中閃過一絲冷酷的殺機,望著錢二三那幾近絕望的表情及那絕殺的怒箭,心中沒有半絲憐憫,但他的目光卻在突然之間變得無比鋒銳。
那是因為一隻拳頭!
一隻無聲無息,卻在死神的手下將錢二三拉回的拳頭。
八支怒箭在同一時間爆成了碎末,化成粉塵散落於錢二三的身前,但那只拳頭並沒有停止,而是以無堅不摧的威勢撞入南北兩大天王的氣場。
南北兩大天王正在躲避那如漫天花雨一般的鋼珠,但他們卻似乎怎樣都無法避過這只拳頭,無論他們怎麼改換身形,怎麼變換方位,最後仍只是撞上了那只拳頭。
於是,兩大天王聽到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緊接身軀便如駕雲一般飛了出去,至於如何落地,他們已經感覺不到。
「雷霆震怒——雷霆威!」趙飛飛的聲音像冰一樣冷。
拳頭滯於空中並緩緩回收,來鳳樓中卻多了一位老者。
「想不到江湖中還有這麼多人記的老夫,這真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雷霆威悠然地笑了笑道,彷彿他剛才根本就未曾殺過人一般。
「我以為你不敢出來,既然你出來了,那便償命吧!」趙飛飛冷冷地道。
「如果你有足夠的能耐,那便出手吧,趙東來是我殺的。」「你為什麼要殺趙東來?」一名蒙面箭手厲聲喝問道。
「不僅是趙東來,每一個天魔門的人都得死!」雷霆威冷厲地道。
趙飛飛怒笑了一聲,便已出手了。
趙飛飛出手很少,真正知道其有多大實力的人也並不多,但外面傳言此人絕對是一個可怕的高手,甚至比赤眉三老也不遑多讓。
當然,傳聞只是傳聞,何況雷霆威乃是昔日的殺手之王,也是天下間讓人聽到就頭痛的人物,這兩人交手又是誰的勝算多一些呢?
這只能等待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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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玄遷都洛陽,宛城之地由王常留守,劉仲整頓洛陽的文書,為司隸校尉。
定都洛陽,長安也已是囊中之物,劉玄自然遍寫詔書發向各路反王義軍,請各路反王義軍前來洛陽受封。
劉玄為漢室正統,且此刻已是天下勢力最強的一支軍隊,各地反王軍自然臣服,除河北諸義軍有黃河相阻外,整個中原和江南都已成了劉玄的地盤。
江南的秦豐、張霸最先稱臣,因其與劉玄曾有約定,若能破王邑大軍,自然稱臣,可是劉玄出現不只是破了王邑大軍,更得洛陽重城,長安也已攻破,他們哪有不稱臣之理?
綠林軍勢大,更是因為其軍有著無數的絕頂高手,諸如王鳳、王常、王匡、朱鮪等,無一不是當今之世難得的猛將好手,戰將如雲的綠林軍,又豈有不勝之理?
僅是劉家自身的高手便足夠讓人心驚,而王莽舊朝的戰將已經死傷得無可戰之人,或死或逃,或傷或自立為王,天下義軍,即使是赤眉軍中的將領也無法與綠林軍相比。
劉玄此刻的兵力已達百萬餘眾,橫掃天下,誰人能敵?
河北,雖劉玄未出兵,但已封了河北最有聲望的劉秀為招撫大使,行大司馬之職。
劉秀與其梟城大軍,還有一些田漢勢力的依附,使之成為了河北最強的力量之一,惟有王郎的大軍可以與之相提並論。
但是若劉秀聯合了劉玄,得到劉玄的支持,那麼劉秀的聲勢則絕對遠越王郎。
南有劉玄,北有梟城劉秀,這天下自然成了劉家的。
劉玄復漢,更是得天下民心,這是任何義軍也無法與之相比的,即使是樊祟也知道,若是劉玄真的攻下了長安,那麼便是大勢已定,他也不能不向劉玄稱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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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飛飛的武功確實讓雷霆威有些意外,儘管仍不能超越雷霆威,卻也相差無幾,但若加上那八名神箭手,便成了另外一回事了。
趙飛飛以九人之力合擊雷霆威和錢二三,並以一種特殊的陣法緊纏兩人窮追猛打,雷霆威想走都沒有機會,而錢二三已是負傷纍纍。
來鳳樓則被幾位高手幾乎是掀翻了天,樓中的住客則紛紛走避,哪敢在這種是非之地久留?
趙飛飛是越殺越勇,儘管他沒有雷霆威那般超強的功力,卻比雷霆威更為靈動。
錢二三苦戰,暗歎:「吾命休矣……」那八箭的攻勢幾乎是密不透風。
柳生依然沒有動,他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掃過樓內的每一個角落,卻未被驚走。他知道,這絕對不是最後的戰局,這是直覺,是以他不走,至少他要看看最後的結果會是怎樣。他並不是一個縮頭藏尾的人!
柳生沒有猜錯,在錢二三的命只差劍尖三分之時,來鳳樓中突然多了一柄巨劍。
劍,突然而至,卻如破浪的巨鯊般游入戰局之中。
八箭的奇陣若颶風中的飛葉,散成碎片,在那巨劍之中化為虛無。
錢二三沒死,而要殺他的人卻死了,在那柄巨劍之下,連人帶劍一分為二,惟有一幕血影飛灑而下。
巨劍餘勢未竭,幻成巨龍絞出。
「玄劍!」趙飛飛喊出這兩個字之時,身邊的八箭已有四人身首異處。
沒有人能在巨劍之下輕迎其鋒!
——不!
玄劍再旋之時,卻發現一隻手——一隻抓住了劍身的手!
玄劍的心彷彿被火炙了一下,一隻手居然抓住了他雷霆一般的巨劍!他沒能認出對方是誰之時,錢二三已驚駭地呼了一聲:「柳生!」出手之人是柳生,柳生的右手!
錢二三做夢也沒有想到,天下間竟有人敢以赤手去抓玄劍的劍!更做夢也沒想到這個人卻是太行五虎之一的柳生!
玄劍的心神大震之時,卻發現另一隻手已以快得不可復加的速度衝向他的胸膛。
「轟……」雷霆威擋住了那襲向玄劍的手,但整個人卻像觸電般身形狂飆出五丈,落地之時壓碎了一張檀木桌。
柳生身形沒有晃一下,但玄劍手中的巨劍像是變成了一塊火紅的烙鐵。
玄劍出掌,掌如巨劍,以開天闢地之勢斜斬柳生的脖項,但在距柳生脖項五寸之時,卻發現自己的手斬在柳生的左手之中。
玄劍心頭再駭,他沒有發現柳生是如何出掌的,但卻發現自己的掌勁有如泥牛入海,化為無形。
「卡……」玄劍聽到手腕骨頭碎裂的聲音,然後便感到一陣鑽心劇痛傳遍全身,隨即他的身軀也如雷霆威一般飛射了出去。
因為柳生的一腳!
柳生的腳踢陷了玄劍的胸膛,在虛空中劃過一道血弦,生命便已遠離玄劍而去。
一切都只是在突然之間發生,雷霆威落地,即如蝦子一般彈起,卻並非攻向柳生,而是射向來鳳樓之外。
「想走?沒那麼容易!」趙飛飛的速度也絕對不慢,柳生出手的時候,他便已經嚴陣以待了。因為他知道,柳生出手根本就不需要他相助,同時他也知道,雷霆威一定會逃!
事實果然沒出趙飛飛所料,是以雷霆威沒能逃過趙飛飛的攔截。
雷霆威強攻出手,卻只讓趙飛飛退了七步,但此時柳生卻已經橫在了雷霆威的身前。
柳生沒有立刻出手,只是冷冷地望著雷霆威,笑容有點冷漠。
「你究竟是誰?」雷霆威的臉色有些難看,他猜不出世間有幾人能夠在一招之間將他擊退。
柳生笑了笑,輕抹臉龐,袖袍移開,卻是另一張極為年輕的面孔。
雷霆威怔住了,這張面孔絕對陌生,而且極度年輕。
「秦復!」錢二三聲音有些發硬,額角滲出了一顆顆汗珠。
「你居然還知道我?」那人正是秦復,但此刻其表情極度冷漠。
「請宗主饒命,請宗主饒命,小人該死!」錢二三的腿一軟,立刻跪倒在地。
「你就是天魔門的第二代宗主秦復?」雷霆威的聲音也有些變了。
「知道是本宗,你應知道該怎麼做吧?」秦復的聲音有點冷傲。
「天魔宗主有什麼了不起,秦盟老夫都沒有放在心上,我倒想看看你這黃毛小子有什麼了不起!」雷霆威冷哼一聲,踏步而上,身子若漲大的皮球一般。
每步仿如金戈擊鼓,裂心破腑的氣勢漫湧向靜立的秦復。
秦復也冷哼道:「簡直自尋死路!」雷霆威出拳,疾如奔雷,狂若雷霆震怒,但他迎來的卻只是秦復的拳頭。
拳頭碰拳頭,雷霆威聽到臂部骨節暴響,隨即整條手臂陷入麻木之中,強若狂洪驚濤的氣勁自麻木的手臂延伸而入,將體內真氣衝擊得一片混亂。
雷霆威暴退,但才退五步便定住了,發出一聲慘嚎,胸前透出一截劍尖。
面對秦復,雷霆威幾乎忘了身後倖存的箭手。
倖存箭手對雷霆威是恨極,是以在雷霆威後退之時,便立刻出手。
雷霆威被震得五內俱熱,根本就無力阻擋背後的偷襲,是以只好是死路一條了。
錢二三想逃,卻沒有力氣,恍然間他似乎明白了點什麼,是以在突然間變得沉默了。
秦復悠然來到錢二三的身前,語氣有點冷地問道:「膽敢背叛本宗,你以為就憑那幾個老不死的,便可以篡奪本宗的地位嗎?本宗可以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說出與壽通海串通一氣的所有人,本宗便不計你欲反之罪!」錢二三的臉色一片煞白。
「宗主已經給你機會了,如果你想錯過的話,應該知道怎樣的後果!」趙飛飛冷冷地道。
錢二三幾不敢仰視秦復的目光,半晌才洩氣地道:「我說,只要宗主不殺小人,小人願意將所知道的全都告訴宗主。」「很好,壽通海答應給你什麼?」秦復反問。
「總護法說事成後,可以讓小人做玄鶴壇壇主。」「那好,只要你老實與本宗合作,本宗也可以讓你做玄鶴壇壇主!」秦復道。
「謝宗主,小人知無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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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皇四年(公元23年)十月初三,皇宮被綠林軍焚燒,王莽避火至宣室前殿,後又在群臣扶持下上車至漸台。
王邑領隨從千餘以漸台池水為掩護,與綠林軍垂死相抗。
經過晝夜交戰,終箭盡兵絕,王邑等將盡數戰死。
王莽因多日未食,無力征戰,綠林軍在傍晚時分攻到台上,殺死不少官員,商人杜吳偷襲得手,取王莽之綬印玉璽,校尉公賓倒戈割下王莽首級,義軍則分裂王莽的屍體。
一代梟雄,末路之時竟死無全屍,終年六十八歲。
[註:王莽生於公元前四十五年,字巨君,三十八歲輔政,五十一歲攝政,五十四歲篡漢建立新朝稱帝。於六十八歲時,連同他建立的新朝一同葬身於人們反抗鬥爭的火海中。]十月初六,綠林軍大部分將領會師長安,向更始皇帝劉玄呈送王莽的首級,並懸於宛市,百姓擲擊之,更有人割食其舌。不久,官兵將士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王莽政權徹底垮台。
劉玄下令整頓長安城,詔告天下反王軍隊,恢復漢室舊制,更準備遷都長安。
天下義軍無不相附綠林,至此,劉玄也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此時的天下已歸綠林軍所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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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
孔子曾曰:「登泰山而小天下!」昔年黃帝軒轅西拜崆峒,東封泰山,在泰山絕頂得道飛昇。後秦始皇更是東拜泰山,尊其神為東嶽天齊仁聖帝。
泰山一向為道教福地,其山勢、氣勢雄偉磅礡,峰巒突兀峻拔,更有天下第一名山之稱。
天下第一名山,總有讓人嚮往之處,在這十月初冬之際,泰山腳下卻聚集了來自八方的江湖豪客,卻沒有幾人真能上得泰山之頂。
東嶽劍派雄踞泰山近百年之久,而其更是為哀帝主持封禪儀式的御賜名門,是以泰山便名正言順地由東嶽劍派坐鎮。
東嶽劍派在近幾日已封絕山頂,不許任何外人登上泰山絕峰。
當然,東嶽劍派並不是太讓人懼怕的,百年前,其或可稱為江湖上可怕的組織之一,但百年之後,卻變得沒落,即使是其門主也不過是江湖七大名劍之一,名氣尚在武林四聖之後,但是今日登山的高手卻沒有誰能夠闖過東嶽劍派的封鎖線。
那並不是因為岳宏的名氣與武學修為,而是因為幾個怪人。
知道這幾個怪人身份的人幾乎是少之又少,卻沒有一個人敢去挑釁這幾個怪人的威勢。
那群自稱是一方豪雄的高手,在這幾個怪人的手下,卻沒能夠走上五招。
有人猜測這幾個怪人是天魔門中的高手,也有人猜這些人是昔日武林皇帝的僕人。
當年武皇七破皇城之時,便有人見過其所帶的五僕。在二十年前,武皇的五僕就已是天下難逢敵手,出入長安城,萬馬千軍而如入無人之境,二十年後,這些人的武功又會到了一個怎樣的境界呢?
至於這幾個怪人是不是昔日武皇的僕人,並沒有人敢肯定,但卻有人認出了其中一人便是昔日黃河幫的創始人遲守信,也便是現在北方第一大幫黃河幫幫主遲昭平的父親。
天下人沒有不知道黃河幫的,眼下黃河幫統一了黃河與濟水之間的大片地域,更讓富平和獲索臣服,聲勢之盛更是隨北方劉秀的發展而水漲船高。
林渺便是劉秀,此刻早被天下人所認同,便是劉玄也沒否認,那誰還有資格否認呢?
而黃河幫的老幫主卻出現在泰山之上,這自然是讓人驚訝和不解。
世間的許多事本就是讓人難以理解的,便像昔日遲守信所領的黃河幫正如日中天之時,卻突然傳位其女遲昭平,而在江湖中銷聲匿跡,這本就是個謎。
泰山之頂,兩大當世無敵高手決戰自然是足夠吸引人心神的事情,以至於儘管有這幾位無名高手相阻,卻仍有人想上山一睹究竟。
能夠闖上山的人並非沒有,也並不是一定要打敗遲守信幾人,而是只要能夠在遲守信等人手上走過百招不敗者,才有資格上泰山,但僅止於上泰山,不得越過南天門上玉皇頂和日觀峰。
沒有人敢惹怒武皇,因此,能上得南天門便已心願足了。
沒有人敢想像兩大高手決戰會是怎樣的戰況,但每個人都在期待。
阿姆度也在期待,他上了南天門,本來滿懷豪情慾一戰武皇劉正,但是在上得南天門之後,他才知道自己的武功原來也不過如此!只憑武皇的幾個僕人便讓他很是狼狽,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勝過這幾位神秘的高手。
若連武皇的僕人都沒有把握戰勝,那根本就沒有資格挑戰中原武林的神話武皇劉正,因此,他只好安分地守在南天門外。
守在南天門外的,並不只有阿姆度,自言談之中,他知道所來之人有東海義軍的另一大勢力的首領張步!
張步也到了南天門,甚至有赤眉軍三老之一的楊音,另外還有幾位神秘的人物,但誰都知道,能上得南天門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武功足以震懾一方的超級高手,而這些人都是為了觀看這神秘的一戰。
許多人都對這一戰抱有強烈的希望,但是守在南天門外的高手都已經守候了三天,卻沒有一點收穫。
武林皇帝劉正與天魔門的宗主彷彿根本就不曾到達玉皇極巔。
當然,阿姆度知道武皇到了,南天門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那股自玉皇頂所散發出來的奇異而野性爆烈的殺氣。
能夠讓自己的戰意和殺氣籠罩整個玉皇頂的人,便只有武皇劉正或是天魔門宗主!
玉皇頂之上,似乎只有一個高手,彷彿找不到第二個人的生機,這讓阿姆度諸人極為奇怪,除非是兩大高手中有一人失約,否則絕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
究竟是怎麼回事卻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知道的,因為沒有人敢輕易越過南天門。
一天、兩天、三天……泰山之頂平靜了五天,仍沒有任何高手決戰的痕跡,終有人按耐不住心中的忿然。
「究竟是怎麼回事?什麼意思?竟讓我們在這裡白等了五天!」一人忿然大步越過南天門。
「請回,南天門是禁地!」便在那人剛跨過南天門之際,卻橫空攔出一名高瘦清奇的道人。
道人的聲音很冷靜平穩,卻有種說不出的堅決。
那人一怔,立刻定住了腳步,他感受到了來自這名道人身上的強大氣勢,如一柄插天的古劍留於地面之上的巨鋒。
「你是誰?」那人冷問。
「我是武皇的僕人,誰想過南天門,就必須先過我這一關!」「你以為你可以阻止得了我?」那神秘人冷笑問道。
「除非你是邪神!」道人也冷然道。
「你好狂,難道天下間只有邪神才能勝你?我就不信!」那神秘人不屑地一笑。
道人的眸子裡閃過比劍還鋒利的神采,卻無法看透這神秘人物面具之後的面孔,但捕捉到了那似曾相識的眼神。
眼神相觸,神秘人便已出手了,天地似乎突然變得死寂而沉悶。
道人悠然一笑,身形頓時消失在神秘人物的前方,在熾熱靜寂的氣流之中,遠遠地立在五丈之外的一塊巨石之上。
「請!武皇已經等你很久了!」道人的臉部綻出一絲奇異的笑容,淡漠地道。
「崆峒派的流雲飄!」那神秘人物吃了一驚,反問道。
「不錯,邪神的功力更勝昔年多多!」道人並不否認地道。
「松鶴已死,想不到崆峒派居然還有人能將流雲飄練到這等境界,難道你便是三十年前反出崆峒派的陰風?」邪神吃驚地問道。
「邪神未忘故人,陰風自感榮幸!邪神請了!」陰風道長不置可否地道。
邪神卻猶豫了,聽陰風的口氣,似乎武皇劉正正在山頂等他,而且等候多時。
「你便是邪神?」阿姆度突地踏入南天門,冷冷地問道。
「你是什麼人?」邪神不屑地打量了一下阿姆度。
「貴霸國九段武士,也便是玉月與松鶴約戰武當山的阿姆度!松鶴是不是你殺的?」阿姆度極為忿然地冷問道。
邪神不由得笑了:「原來是你,你想向我挑戰?」「不錯,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有什麼能耐!」阿姆度冷聲道。
「你殺了我師侄?」陰風的臉色大變,冷問道。
「不錯!」邪神並不否認。
陰風背上的劍竟「嗚嗚……」地鳴叫起來,彷彿欲脫鞘飛出。
邪神神情頓時肅然。
阿姆度卻為之駭然,他突然感到內心升起一股奇異的寒氣,彷彿有一柄模糊而實在的劍在擴張,來自陰風身上的氣勢如無孔不入的劍氣透過每一個毛孔射入肌體之內。
「陰風!」一縷遙似自九天雲外飄來的聲音悠然傳至南天門,又在每一個人的心中迴盪,歷久不息。
陰風身上的殺氣頓斂,表情平靜得如無風的湖面:「你可以過去了。」邪神突地冷冷一笑,身形暴退道:「我為什麼要去?」「你以為你可以走得了嗎?」那自遙遠處飄來的聲音又一次飄了過來。
邪神速度快極,但另一條身影也同樣快。
「砰……」邪神身形狂撞在陰風的身上,陰風倒跌三丈,邪神也暴退三步,兩股瘋狂的勁氣若風暴般在南天門內捲起,石走沙飛,枝殘葉碎,天空一片混沌。
當天空自混沌之中安靜下來之時,邪神卻發現自己的身前多了另一道身影。
「劉正!」邪神脫口驚呼。
「故人相見,又何必急著要走呢?」劉正頭髮亂如雜草,鬍子更將面目遮掩的不見其表情。
「你沒有與秦盟交手?」邪神有些駭然地問道。
「他只是一個廢人,根本就不值得我再為其出手!」武皇劉正悠然道。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邪神神色大變地失聲道。
「世間不可能的事情太多,只是你沒有想到而已!」武皇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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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計劃落空了!」秦盟的聲音很平靜,卻掩飾不住自己的虛弱。
邪神死死地盯著秦盟,這與他想像中的秦盟確實有很大的區別。
「你不是秦盟,秦盟絕不會是這樣的!」邪神失聲道。
「如假包換!本宗二十年前與武皇一戰,其傷便一直不曾好過,儘管以功力強壓住了傷勢,卻無法阻止五臟六腑的衰死。一月前,舊傷復發,還有三日可活,但在死前卻有最後一個願望。」秦盟慘然一笑道。
「最後一個願望?」邪神訝問。
「不錯,那日與武皇決戰,本不會傷勢嚴重到不可治癒的地步,但拜你和王莽所賜,使本宗傷上加傷,所以我今生最大的願望便是想看到你死在我面前!」秦盟悠然笑了笑道。
「你想殺我?」邪神感到有些好笑。
「我功力盡失,自然殺不了你,但有人會殺你!」邪神不由得將目光投向武皇劉正,懇切地道:「劉兄,我們從無怨仇……」「我本以為在我快要出關之時,那奇異的笛音乃是秦盟所發,這才引我走火入魔,從而讓無數無辜之人死於我手,但很遺憾的卻是,那笛音是你設下的圈套,你的用心也太毒了一點,我劉正一生行事只求無愧於心,無愧於天下,但卻在閉關二十年後成了武林的罪人,我不得不感激你!」劉正深深地吸了口氣,不無恨意地道。
「我想劉兄是誤會了!」「我從不會誤會任何人!你的身份我早便已經查清楚了。昔日你師父王翰設下圈套引我與秦盟決戰,更亂我大漢江山,今日我能找到秦盟也是拜你所賜。你們師徒二人都是我劉家的大敵,為天下蒼生百姓,我也不能放過你這等禍首!」劉正長長地吸了口氣道。
邪神的心神大震。
「王翰乃是無憂林的叛徒,卻能教出王莽和你這樣兩個禍害天下的弟子,真不能不讓人佩服!」秦盟不無揶揄地道。
「你不是一直都想向我挑戰嗎?我便給你一個公平的機會!」劉正淡淡地道。
「你一直都在等我?」邪神問道。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或者來的人是王翰!只是你的耐心比我想像的要好,居然能五天不動聲色!」劉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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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赤眉軍傳來消息稱,樊祟義軍有欲臣服劉玄之心,並準備去洛陽受封!」朱右神色甚憂地道。
林渺神色微變,反問道:「你的消息可靠嗎?」「絕對可靠!」朱右肯定地道。
林渺深吸了口氣道:「絕不能讓赤眉軍成為劉玄的力量!」「可是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阻止他們!」朱右道。
「如果赤眉軍臣服了劉玄,那麼,我居於北方就沒有任何意義和價值!你迅速讓賈復來見我!」林渺沉聲道。
朱右望了林渺一眼,應聲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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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祟的決定,讓其部下眾將有些難以接受,但樊祟乃是赤眉軍之首,眼下的形式確實不宜再連年征戰。
赤眉軍征戰多年,儘管人才濟濟,但是卻也是兵疲馬困。
戰爭,並不是真的那般吸引人,何況此刻劉玄許以給赤眉軍眾主將以列侯之位的承諾,這也是一種誘惑。
看看自己的兄弟們一個個在身邊倒下,沒有人知道下一刻戰死沙場的會不會是自己,因此,儘管臣於他人並不是大家所願,但卻也不能說不是一個極好的選擇。是以,當樊祟如此決定之後,謝祿、徐宣、逄安諸將也沒有反對。
事實上,樊祟與他們情同手足,上下一心,這才能使赤眉軍連年征戰而不敗。
樊祟安排妥當赤眉軍中之事時,已是身心略感疲倦,他也為一方之雄,先劉玄而舉義旗,可是卻要他去臣服劉玄,這讓他確實心有不忿。
當然,樊祟此去洛陽,卻並不是全因劉玄,而是因為另一個人。
樊祟辦好軍中之事,便立刻趕回府中,許多的事情尚要向這位等在他府中之人陳述。
樊府極大,卻有一處禁地,而這神秘人物便等候在密室之中。
樊祟的腳步略有猶豫,而范憶卻在此時出現了。
范憶是他的義子,樊祟也不能否認此人確實是個人才。
「義父!」范憶的神情依然很恭敬,輕輕地喚了一聲。
「少主可在?」樊祟輕歎了一聲,問道。
「少主已經等候多時了,請您進去!」范憶應了一聲。
「你在外面等著,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進入這裡!」樊祟叮囑了一句。
「孩兒明白!」范憶點了點頭。
樊祟推開玄鐵重門,趙飛飛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國師!」趙飛飛極恭敬地喚了一聲。
樊祟擺了擺手,目光卻投向室內面壁的背影之上。
「少主!」樊祟叫了一聲。
那背影悠然轉了過來,卻是一張極為清秀的面孔,赫然正是秦復!
「國師辛苦了,請坐!」秦復的語氣也極為緩和道。
「謝少主!臣已經將軍中之事按少主之意安排好了。」樊祟恭敬地道。
「很好!你不愧為我大秦第一忠臣,如果他日復我大秦,必不會虧待國師!」秦復不無嘉許和感激之意。
「臣歷代受大秦之恩,更受歷代主公之眷顧,為復我大秦,甘願拼盡一身骨頭!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少主要我前去洛陽受封於劉玄?」樊祟神情有些惑然地問道。
「劉玄乃是本宗護法之一,但近日卻連誅本宗安排在綠林軍中的高手,想必已有背叛之心。此刻他已為天子,掌握百萬大軍,我們此時若與其硬拚,勢必難有勝算,因此,我們必須等待時機!」秦復吸了口氣道。
「如果他背叛天魔門,就讓我派人去取他首級回來……」「他身邊高手如雲,若是伯父未武功全失,或有可能,但伯父卻武功盡失,更有武皇劉正那老不死的,誰能輕易取下劉玄首級?何況你並不是天魔門的人,我也不想你暴露自己的身份。」秦復道。
「主公武功全失,可是卻仍與武皇約戰泰山,那豈不是……」樊祟吃驚地道。
「伯父並沒有想過活著下山,他早有安排,即使是武皇不瘋也逃不過此劫!」秦復不無感傷地道。
樊祟半晌才道:「武皇武功舉世無敵,幾已達神乎之境,主公……」「你放心,泰山之戰,武皇將永遠消失於天下,也許還可以拖一個邪神下水!其實在泰山絕頂,伯父早就讓人埋下了一千斤火藥,只要一經點著,整個玉皇頂都會分崩離析,更別說血肉之軀了!」秦復肯定地道。
「火藥?那是什麼東西?」「伯父學究天人,武學、機關巧器無一不登峰造極,那是他一次練丹之時偶有所感,才造出了這些東西,至於是什麼東西,我也說不清,但那種東西只須半兩便可炸死一頭猛虎,威力之強,難以形容!」秦復不無神往地道。
樊祟不語,他知道秦覆沒有說錯,秦盟確實是學究天人,更有天下第一巧手之稱,能與之相比者,天下難尋其一,機關巧器便連昔日的武皇也歎為觀止!如果說秦盟真的在玉皇頂上有所準備,自是有把握可以成功的。
「眼下的要務便是壽通海那老匹夫,居然膽敢趁伯父重傷,勾結幾位長老欲篡本宗之位。因此,我要借你手下的高手先清理天魔門之亂,你則可去洛陽穩住劉玄,待我清理了宗內之事後,你便立刻與我回軍中會合,再逐鹿中原。如果我估計沒錯的話,劉玄必不是個真能治好天下的明君,王鳳和王匡之輩也不是甘於屈居人下之人!」秦復斷然道。
樊祟眼睛一亮,頓有所悟道:「臣明白少主的意思!」秦復不由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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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不知找屬下來所為何事?」賈復恭敬地問道。
「有消息稱樊祟要率眾部將降於劉玄,你可聽說過此事?」林渺淡問道。
「屬下剛聽說。」「你有什麼想法?」林渺反問道。
賈復一怔,不是很明白林渺的意思,但隱隱感覺到一些什麼,道:「如果樊祟真心實意地降服於劉玄,那麼天下再無敢與綠林軍相抗衡者,漢室必復,只是……」「只是什麼?」林渺反問道。
「劉玄不是一個能成大事之人,得到天下後只怕會如王莽般苛政相差無幾。」賈復道。
「何以見得?」林渺反問。
「他剛掌大權便害死寅將軍,可見其無容人之量。而其在洛陽的表現更是讓人失望,居然因張長叔獻他兩百萬兩銀子和一座御花園,便放過這個大貪官,甚至還讓其官至二品。此等做法,可見劉玄不是一個真的深具遠見的人物!」賈復道。
「我看若是樊祟真的降了劉玄,只怕對城主極為不利!」賈復隨即又補充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道:「知我者,賈先生也,我找先生前來便是為了此事!」「願聽城主吩咐!」賈復道。
「不知賈先生有何高見,以避免此事發生?」林渺反問。
「這件事只怕有些難辦。」賈復道。
「賈先生此言差矣,我倒覺得此事不難。」林渺道。
「願聞其詳!」「只要先生代我去見兩個人,此事便不難辦了。」林渺道。
「兩個人?」賈復訝問道。
「王鳳和陳牧!」賈復的眼中閃過一道光亮,林渺又接著道:「樊祟征戰近十年,乃一代梟雄,如果讓他屈居人下,定不會心服,但如果只給他虛銜而不給兵權,他必會再反,而以王鳳與陳牧兩人的性格,必難容劉玄身邊多出這樣一個強大的威脅。所以,你只要代我去見見王鳳和陳牧就行了。」「屬下明白,此去必不會讓城主失望!」賈復至此哪還不明白林渺的話意?
「要花費多少金銀,便在姜先生那裡拿。」林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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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城主,舂陵大夫人和大小姐來了!」一名親衛前來相報道。
「什麼?」林渺一怔,隨即立刻明白道:「你是說我嫂子和琦琪來了?」「不錯,正是他們!」那親衛肯定地道。
林渺大喜,他早就派人去接李盈香母女了,幾經周折,終於將之接到梟城。
事實上,若真能接來李盈香和劉琦琪,則更能讓劉家人歸心,更能證實林渺是漢室正統的子孫。
這是一個極具象徵意義的決定,是以林渺很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