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的法詩藺一聲嬌叱,兩劍齊出。
漫天幻影齊斷樹枝、樹葉,並且摧動樹枝樹葉,如萬千利劍,組成龐大的黑雲向地面疾壓而下。
天地昏暗,暗黑無光。
九名殺手收回彎刀,卻發現找不到法詩藺的所在,眼前只是一片黑暗,勁氣逼身,連法詩藺的劍也無法找到。
他們以隱殺聞名於世,卻無法找到對手的真正殺勢所在,這不能不說是一件極為痛苦之事。
刀持手中已擎出些許。
電光石火之間,他們的刀還是揮了出去,沒有人會坐以待斃,就算是死,也必須作出掙扎,況且生與死尚未可知。
「轟……」一聲巨爆,劍氣刀光猶如怒潮般四散射湧而出,方圓兩丈內的樹木花草化為齏粉。
天空之中,揚起無法揮去的塵土木屑,每一寸空間都變得囂亂無比。
而混沌之中突然射出兩道耀眼的冷芒,這才是法詩藺的真正殺招。
九名殺手的心神剛被以飛葉化成的劍雲所完全吸引,此時心神略為一鬆,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劍飛速地刺進了他們的身體。
若單以個人實力而論,法詩藺根本無法勝過十名殺手的合擊,所幸利用戰術終於將他們全部擊殺。她深深地吁出了一口氣,香汗淋漓,刺進第九名殺手體內的劍已經累得無法拔出,剛才殺勢確實耗盡了她的大部分心神力氣。
「嗤……」一聲輕微的聲音傳入法詩藺的耳中,她的心陡地警覺,左手的劍用剩下的那口力氣第一時間往背後刺出。
而劍半刺在虛空中卻一動不動,法詩藺的身子也一動不動,她被人給制住了。
此時,天際的星星已經出現在夜幕下,而伴隨著星星出現的還有一條幻影。
幻影飄然落地,是一個人,身著黑衣之人。
「漠。」法詩藺高興地發現來人正是無名神廟之人,她看到了那張臉。
漠並沒有把目光投向法詩藺,她看向了法詩藺的背後。
在法詩藺背後站著的是一個面相顯得陰邪的男人,他似笑非笑地道:「你最好不要管我們的事。」「她是我的朋友。」漠平靜地道。
「什麼朋友?你只不過是想利用她而已。」那人冷笑著道:「說穿了,你我的最終目的都是一樣。」「我和你們並不一樣,我有我的原則,你們最好不要插手此事。」「如此一來,你便可以一人獨得天脈,統一魔族,你的如意算盤未免打得太響了。」那人毫不買賬地道。
法詩藺不想漠認識要殺自己之人,聽兩人對話正聽得出奇,神智突然一下模糊,昏了過去。
那人又嘿嘿笑道:「看來,你是不想我當她的面揭露你的身份,但是你身為魔族黑魔宗黑翼魔使的身份,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改變的,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無風,你們暗魔宗與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想因此事傷了彼此間的和氣,有違當初我們訂下的協定。」「既然如此,那你就最好把她讓給我,這樣一來就不會有傷和氣了。」被稱作無風的人陰邪地笑著道。
「看來你並沒有說下去的意思。」漠仍然平靜地道。
「你我本來就沒有什麼好說的,很明顯人只有一個,而你我都想要,廢再多的口舌也是徒勞無益。」無風道。
漠將目光從無風臉上轉到暈迷過去的法詩藺身上,淡淡地道:「我不想作無謂的比試。」「早聞黑魔宗的黑翼魔使是一個極度傲邁之人,今日果真讓我見識到了你傲邁的一面,我無風倒要見識一下你的傲邁是否與你的實力能夠劃上等號。這世界實在是太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之輩了。」無風輕蔑地看著漠道。
漠的表情依然故我,毫不為無風的言語所動,搖了搖頭道:「為何這世界許多事情都要非動拳腳解決不可呢?千百年來總是這樣。」「因為那是一個人實力的象徵。」無聲的風潛伏而行,四周的樹葉沙沙之聲又起,地面的落葉緩緩翻動著身子,破碎的月色零落地灑在了地上翻動的葉面上,反射出銀綠的瑩光。
無風身上散發出的氣機似水般緩緩流動,漸漸瀰漫充斥著周圍二丈空間,眼睛犀利如箭般鎖定漠臉上的表情。
空氣緩緩變得沉重,有點像水般開始化不開,令人有種無法釋懷的感覺。
漠,眼神低垂,眼中有一種無奈,更有一種蔑視,然後輕輕合上。他的心緒如同老僧禪定般,毫無波瀾,臉上的表情在一縷月色的映照下,淡然而平淡,無視無風瘋狂提升的氣機,彷彿根本沒有感到無風氣機的逼迫和侵進,惟有他的髮梢因殺機的侵進而拂動,有著一種飄然的優雅。
無風陰陰地一笑,道:「故作鎮定!」於是,他動了,不!是空氣動了。
空氣發出刺耳的銳嘯,虛空中便出現了一柄利劍。
不知何時,樹上墜下了一片綠葉。葉隨風動,飄忽起伏不定,不斷轉換的葉面因殘破的月光,時而反射出有些刺目的光芒。
突然,爆動的空氣將綠葉捲入其中,捲入利劍之中。
強烈的綠芒一閃,無風感到眼睛一陣刺痛,那柄化空氣而成的利劍在漠的眉心一寸處頓時土崩瓦解,無風突然移動的身子驟然停了下來,呆呆地站在漠的面前一動不動,漠立於原地,似乎根本沒有移動過。
而此時,無風的髮髻突然散開,一縷斷髮在他的眼前零落飄散,那是他的斷髮,他想起了那片綠葉。
漠睜開了眼睛,繞過在面前站立的無風,將法詩藺抱起,踏著落葉斷枝而去。
腳步聲漸漸走遠,無風收手在脖頸處摸了一下,滿手都是血。
「怎麼回事,一年前,他還與我不相上下,一年後,卻怎地有如此的提升?」如做夢般,無風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事實,但又似乎無法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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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看到了影,影在對著他微笑,笑容是如此地親切和溫馨。
「影!」他興奮地喊了一聲,連忙跑上前去,將影緊緊地抱在懷裡,用臉貼著她的臉,聞著熟悉的幽幽體香,對著她的耳朵激動地道:「你知道我有多麼想你嗎?」「我知道。」「那你這一年到哪裡去了?」「我一直在等你。」「在等我?」影子離開影的臉,看著她的眼睛,面露疑惑之色。
「是的,我在等你。」影面帶笑意,無限親切地道。
影子正欲問明原因,突然感到心一陣冷,有種被堅硬冰冷的東西刺進的感覺。
他低頭一看,是一柄匕首,匕首的一端正握在影的手上。匕首直沒入柄,一股鮮血正沿著刺破的傷口流下。
影子驚駭萬分地看著影,道:「你……你這是幹什麼?」影臉上親切溫馨的笑意驟然一斂,隨即顯現出的是凶殘的笑容,惡狠狠地道:「我在等著殺你!」「殺我?你為什麼要殺我?」影只是笑,沒有回答。
影子看到那笑在漸漸擴大,漸漸變得猙獰,轉而化成一個血盆大口,一口將影子吞了進去。
影子驚叫一聲,從床上跳了起來,出了一身冷汗,原來是南柯一夢。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影子的心在急速跳動,他不明白為何會做這樣的夢。
心跳漸漸平復,他往自己的心臟所在部位摸去,卻發現心臟隱約有著陣痛。
「做惡夢了?」羅霞望著影子問道。
影子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
羅霞有些不屑地道:「做了惡夢也不至於這樣啊?」影子沒有吭聲,他回想著夢中發生的一幕幕。雖然他知道這只是一個夢,但不知為何,他卻感到無法釋懷。
羅霞看著影子的樣子有些不對勁,如果僅僅只是一個惡夢,也不至於表現成這樣。雖然羅霞與影子的認識不過幾天,但她對他多少有一些瞭解。
羅霞收回輕慢的表情,正色道:「到底怎麼回事?」影子於是將夢中的情形一一說給羅霞聽。
羅霞聽後,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奇怪。在她看來,這可以理解為是對思念的人一種反面的側應,害怕最終會失去她的一種恐慌心理,轉而在一個變異的夢境中表現出來。
對於一個殺手,影子對夢這種潛意識狀態發生的事情有著研究,因為一個殺手,來自於虛幻感覺信號的傳遞很重要,往往可以從中得知危險的潛在,這是他綜合東方關於夢有虛幻的闡釋、西方的弗洛伊德理論而得出的結果。
而現在在心情相對較為輕鬆、較為平靜時所做的這樣一個惡夢傳遞出的信息,他不得不感到重視,但這無緒的夢傳遞出的信息是什麼呢?影子卻一無所知。
影子不想自己的事情讓羅霞擔心,於是燦爛地一笑道:「是不是被我剛才的樣子嚇壞了?」「鬼才被你的樣子嚇壞,我早就知道你在捉弄我,誰沒有做過惡夢?」羅霞毫不在意地道。
兩人正說話間,艾娜又出現在兩人眼前。影子也不知她每次是怎樣進來的,但一想到她是魔法神院大執事的女兒,也就不足為奇了。
艾娜一進來就高興地道:「殿下這下不用擔心了,我爹已經答應向陛下求情,相信殿下很快就會離開這個鬼地方。」影子見艾娜如此高興,彷彿是她自己的事一般,不由得被感動了,真誠地道:「謝謝你,艾娜。」艾娜卻嘟著嘴道:「這是殿下第二次說這五個字了,好沒有新意。」影子也記得上次對艾娜說過同樣的話,於是笑著道:「艾娜不知道感情到了極致,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嗎?越是簡單的語言就越能傳遞出情感。」艾娜又撒嬌,攬住影子的腰道:「那殿下的意思是不是說,殿下很喜歡艾娜,很愛艾娜?」影子不想這個女人得寸便進尺,問出這樣難以回答的問題來,很是頭痛。他望向羅霞,羅霞不懷好意地笑著,大有看他出醜之意。
艾娜卻不依不饒地道:「殿下快點回答艾娜嘛,殿下以前不是經常說很喜歡艾娜,很愛艾娜嗎?我要你再說一次。」影子搔了搔頭,他從未對一個人說過「我愛你」三個字,就算對影也沒有,雖然只是簡單的三個字,但影子卻是無法說出口。
艾娜又催促道:「殿下快說嘛,艾娜要你說,艾娜想聽你說。」影子不得已道:「艾娜是一個可愛的女孩,我很喜歡可愛的艾娜。」羅霞這時不由「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她沒有想到影子這樣鬼,這樣回答,但她也為影子這樣的回答感到失望,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聽出這話中的意思,這顯然不是艾娜想要聽的。
果然,艾娜不滿意影子的回答,道:「為什麼說喜歡-可愛的艾娜-?為什麼要在艾娜前面加上-可愛-兩字?我要殿下說愛我,沒有任何理由的愛我!」「你聽,有人來了。」影子突然說道。
艾娜仔細一聽,果然有腳步聲漸漸近來,她卻並不理會這些,依然要影子說出那句話。
影子卻道:「你快些離開,否則讓他們看到就不好了,我也就更難離開天牢了,到時給你戴上意欲劫牢之罪,什麼話也說不清,那就麻煩了。」影子的話果然起到了威懾作用,艾娜忙道:「那我馬上離開這裡。」轉身欲走,但又立刻回過頭來,認真地道:「你不要企圖逃避喲,我一定要你說出那三個字!」說畢,玉指輕彈,牢門的鐵柱無聲無息地伸展擴大,到足可供一人進出時,艾娜最後狠狠地看了影子一眼,彷彿要他記住說出那三個字一樣,隨後紅影飄動便走了出去,牢門的鐵柱也恢復正常。
影子心中驚歎,艾娜的魔法竟是如此厲害,碗口粗的鐵柱彎曲回收自如,如同玩橡皮筋一般。
與此同時,一隊人正向影子所在牢房走來,突見眼前紅影飄動,這些禁衛皆受過魔法與武技的嚴格訓練,知是遇到了一個魔法修為高深之人。
帶頭的禁衛大喝一聲道:「投擲標槍!」十幾桿標槍頓如疾電般撕破空氣,向空中那團快速飄動的紅影投去。
艾娜頓有所覺,冷哼一聲,卻又不想惹事,心中默唸咒語,手指間出現了一個火球,隨手揮出,火球迅速脹大,那十幾柄似疾電般掠至的標槍全部被火球所阻,攻勢頓時瓦解,頹然墜地。
而這時,艾娜留下一串笑聲,人影卻已消失。
十幾名禁衛正欲追去,那名禁衛頭領卻揮手止住了他們,道:「不用追了。」他拾起地上的標槍,發現槍頭全被高溫所熔化,不由得脫口讚道:「好厲害的火素魔法!」隨即想起牢內之人,忙道:「快到裡面看情況怎麼樣了。」待走進裡面,發現所有看守牢房的侍衛皆暈睡了過去,而牢內之人卻安然無事,禁衛頭領不由得吁了一口氣,幸好沒有出現什麼差錯。
他走到影子所在的天牢鐵門前,命令一位剛從夢魘中醒來的天牢侍衛將牢門打開,並走進裡面。
羅霞認識此人,他是負責雲霓古國皇宮安全的禁衛頭領——天衣,一個冷漠得近似無情之人,但不可否認,天衣在雲霓古國有著一定的地位。
天衣並沒有向作為雲霓古國的大皇子,如今的階下囚施禮,其語氣並不冷,卻有些硬綁綁地道:「殿下認識剛才身著紅衣之人?」影子看了一下這個並不怎麼討人喜歡的傢伙,微微一笑,極有禮貌地道:「請問你是在和我說話嗎?不知怎樣稱呼閣下?」天衣的眼色微有些異樣,稍瞬即逝,隨即木然地道:「在下天衣,皇宮禁衛頭領,剛才我正是與殿下說話。」影子對天衣的回答頗覺有趣,笑著道:「是的,我認識她,不知頭領對此有何指教?」「按照雲霓古國律法,私闖天牢者,殺無赦!還望殿下能夠作萬民之表率,說出來者何人。」天衣不卑不亢地道。
「如此說來,我是應該道出來者是誰了,可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必須向頭領大人說出來者何人,除非頭領大人給我一個足夠的理由。」影子仍然面帶微笑道。
天衣一頓,是的,身為大皇子,實在沒有必要向一個禁衛頭領交代任何事情,即使已經成為階下囚。天衣道:「在下收回剛才所說之話。」「還沒有請教頭領大人來此有何貴幹呢?」影子無比優雅地道,毫不在意天衣的無禮行為。
天衣眼中突然射出懾人的殺機,道:「皇帝陛下讓我來將殿下解決掉!」站在一旁的羅霞警覺性頓時提高,蓄勢以待,她的目光犀利地洞察著天衣將發出的任何攻擊,但天衣的話似乎並沒有出乎影子的意外,抑或影子心中的意外並沒有通過表情表現出來。天衣凶煞的眼睛看到的仍是一張面帶笑意的臉,有著足夠的從容自若。
「那你就遵從聖摩特五世皇帝陛下的皇命,將我解決掉吧。」「那我就只好對不起殿下了!」「你敢對殿下無禮?」身影飄動,羅霞站在了天衣面前,怒目而視。
「這是皇命,還望羅侍衛長考慮周全。」天衣冷冷地道,但語氣中含有一絲對羅霞的尊重。
「我不知你的皇命從何而來?有何諭旨?」「陛下口諭,做臣下的只是依命辦事。」「在下倒十分懷疑頭領大人所謂的口諭的真實性。」羅霞咄咄相逼道。
「羅侍衛長似乎不信天衣所言?」「此事非同兒戲,在下需要的只是憑據,非口中之言。若無憑無據,沒人可以動殿下一根毫毛。」羅霞斬釘截鐵地道,伴隨著話,羅霞身上的殺氣漸漸散發開來。
「看來羅侍衛長執意要阻止天衣執行皇命了!」天衣審視著羅霞的表情道。
「是!」「那就休怪天衣無禮了。」天衣一字一頓,沉重有力地道。
「羅侍衛長請退下。」正值劍拔弩張之際,影子突然輕淡地道。
「我的職責是保護殿下的安全,沒有人可以動殿下一根汗毛!」羅霞雙眼牢牢鎖定天衣,沒有絲毫退下的意思。
「我知道,請羅侍衛長退下。」影子再一次道。
羅霞沒有回答,亦沒有動。
「請羅侍衛長退下。」影子第三次道,口氣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