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眼睛則只是望著床上面的碧紋羅頂,道:「如果說,你現在看到的我並不是你救回的那個我,那你該怎麼做?」羅霞大吃一驚,道:「殿下不是開玩笑吧?」「我沒有開玩笑。」影子一臉正色地道。
「你是說你是假冒的?」羅霞的警惕心頓起,他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剛才與自己發生關係的人,如果是假的,對她來說,那實在是一種恥辱!而她看了半天,卻沒有發現絲毫的破綻,不由得鬆了口氣,道:「殿下是不是在幽域幻谷迷失了本性,尚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又說胡話?」影子看著羅霞,道:「你看我的樣子像在說胡話麼?」確實,影子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胡話。
羅霞的大腦有些迷糊了,既然對方不是在說胡話,又沒有迷失自我,她實在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有著什麼樣的玄機,也實在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假冒的,那樣簡直太可怕了。
影子又道:「難道你從來沒有懷疑過你救回來的那人是假冒的嗎?」羅霞道:「你是不是真的在開玩笑?殿下,難道你懷疑我連你都不能分辨出來?別忘了,我們曾有過多次的肌膚之親,你身上的任何一點氣息我都能分辨出來。」「我剛才就是為了讓你分辨,你有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同?」影子道。
羅霞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道:「殿下這是在懷疑我?」影子直言不諱地道:「原先我是有些懷疑你是不是真的羅霞,但現在不懷疑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那天在幽域幻谷救回的那個人不是我,事實上我今天下午才離開幽域幻谷。現在,你救回的那個人正在天香閣與落日、傻劍、褒姒公主、法詩藺一起把酒言歡。」「這不可能!」羅霞斷然道。
「為什麼?」「因為我沒有感到此刻的你與救回的你有任何差別,在我將你救回的時候,你身上有我送給你的護身符,這是我親眼所見,殿下不用再給我演戲了。」羅霞語氣十分肯定地道。
影子看了看自己的胸前,羅霞送給他的那只護身符已經不見了,也就是說,他現在的話根本就不能夠讓羅霞相信。
他道:「好吧,我們現在到天香閣一瞧,一切就會自然明瞭。」兩人離開了大皇子府,來到了天香閣。
雖然已是深夜,但天香閣內仍是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時傳出。
從鎮守在天香閣街道各處的禁軍來看,五人還尚在天香閣。
羅霞看了一眼影子,她確實有些相信影子的話了,要是影子離開了天香閣,也說明宴會就散了,散會要是散了,這些禁軍也就不應該再呆在這裡。
但她的這種相信也只是懷疑而已,她絕不相信那個救回的人是假冒的。
現在,雖然是深夜,但圍在天香閣想一睹五人風采的人仍是不減,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天香閣,還真是一件難事。況且,這些禁軍個個都是由魔法神院訓練,再經過天衣精心挑選而出,沒有人可以小視他們。
此時,不單是天香閣前後的街道,便是天香閣上面每一個重要地方都有禁軍把守。
羅霞問道:「現在,我們該如何進去?」「當然是走進去。」影子道。
「怎麼走進去?」影子一笑,道:「不用腳走難道用手走不成?」說完,影子兀自向天香閣的大門走去。
羅霞沒想到影子竟是如此明目張膽地向天香閣走去,她摸不透他的心裡是怎樣想的,要是一般人決不會這樣做。這個人做事總是出人意料之外,羅霞也只得跟在他的後面。
兩人從相擠不堪的人群中終於擠到了最裡層,直接面對著負責阻止外人進去的禁軍。沒有人認出他是朝陽,而這些圍在外面的都是希望一睹朝陽等風采之人。
影子對著眼前的一名禁軍道:「告訴天衣,說有人找他。」神情極為傲邁。
那名禁軍看著眼前的影子,厲聲道:「你是何人?竟敢直呼大人之名!」影子輕蔑地道:「直呼其名又怎樣?我還要……」就在這時,左邊不遠處突然傳來人喊聲:「有人暈過去了,有人暈過去了……」人群一下子騷動了起來,不斷地擠動,不斷有人尖叫。從聲音發出之地,所有人受到一股力量的推攘,一下子向前壓了過去,那些禁軍的防守頓時被眾多的人撕開了一道口子,場面頓時變得極為混亂。從撕開的那道口子,許多人都突破了進去,拚命地向天香閣跑去。
禁軍連忙調派人手進行阻擋,但洶湧的人潮一下子怎麼也控制不了。
影子回頭對羅霞一笑,道:「現在是時候可以進去了。」羅霞立即明白原來是影子在暗中作怪,那個暈過去的人一定是他的傑作。他所謂的「走進去」就是製造混亂,然後趁機進去。
羅霞竟然不清楚影子是怎樣讓那個人暈過去的,可現在不是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只得跟在了影子的身後。
原來,那個暈過去的人是因為影子暗中點了他的穴道,然後用一股力道擠壓著眾人向前逼進,製造了這場混亂。
在禁軍忙碌著阻擋眾人的時候,影子與羅霞卻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天香閣。
身為一個殺手,製造混亂是他的拿手好戲。
羅霞此時也是一副游劍士的裝扮,失去了本來面目,顯得有些粗獷。兩人來到了天香閣最豪華的一間包廂,裡面傳來了歡聲笑語。
影子對羅霞道:「想知道結果嗎?推開這扇門,你就知道了。」羅霞的手舉在半空中,猶豫了一下,她回頭看了一下影子,畢竟裡面不是一般的人。
影子道:「你不會連看的勇氣都沒有吧?」「當然不是。」羅霞回答時,便將門推開了。
影子與她走了進去。
是的,羅霞又看到了另一個影子,或者是朝陽,她的嘴巴張得差一點合不攏。
完全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差別。
落日、傻劍、法詩藺、褒姒也看到了這兩個貿然闖進的不速之客。
當他們看到影子時,都傻了,除了另一個影子之外,他們不敢相信竟然會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他們看不出兩者之間的任何區別。
還是進來的影子首先一笑,道:「不好意思,打擾諸位,我只是走錯了門而已。」說完,拉著羅霞又往門外走去。
法詩藺首先醒過神來,道:「你是誰?」影子回過頭來,反問道:「姑娘,我們相識嗎?」法詩藺一時之間不知怎麼回答,她確實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認識這個貿然闖進之人。
褒姒自語道:「怎會突然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傻劍搔了搔自己的頭,道:「像,實在是太像了,連說話的口氣都一樣。」落日的眉頭輕皺,對凡事都輕描淡寫,無所謂的他,這次也不得不慎重地看著這闖進之人,他知道事情決不是走錯門這麼簡單。
坐在宴席上的「影子」顯得釋然,他道:「兄台既然來了,就不妨坐下淺酌幾杯,人生能夠相識是很難得的一件事情,何況你我長得又是如此相像。」進來的影子點頭贊同道:「那倒也是,這個世上,就算是同胞兄弟也不能夠長得像你我這般一模一樣。」於是又回轉身來,在宴席的一個空位上坐下。
羅霞也一併坐下,她的眼睛始終不離另一個「影子」,在心裡問著自己:「這是自己從幽域幻谷救出來的-影子-嗎?」「請問兄台怎樣稱呼?」朝陽——亦即先來的「影子」問道。(為了方便區分,下文中稱假影子為朝陽。)
「影子。」影子道出了自己的真實名字,他似乎不想當場揭穿這個假冒之人。
「在下朝陽。」「幸會。」朝陽又轉而對羅霞道:「不知這位兄台怎樣稱呼?」羅霞清了清自己的嗓音,道:「羅天涯。」她編了一個名字。
「幸會。」朝陽道。
法詩藺不敢相信地道:「你真的叫影子?」影子道:「那姑娘倒說說,我應該叫什麼名字?難道也叫朝陽不成?這樣一來,這世上豈不有了兩個朝陽?哈哈哈哈……」說完大笑。
傻劍又搔了搔頭,呵呵笑道:「影子兄真愛開玩笑。」影子望向傻劍,道:「這位想必就是聞名幻魔大陸的游劍士傻劍吧?」「正是傻劍。」傻劍毫不在意地道。
影子又望向落日道:「這位一定是落日兄。」轉而又將目光投到褒姒臉上,道:「這位美女一定是褒姒公主。」最後他的目光落到了法詩藺臉上,道:「久聞法詩藺小姐大名,今日有幸得以相見,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剛才冒犯之處,還請法詩藺小姐見諒!」法詩藺的美眸看著影子,她沒有說話,也不知是沒話說,還是不想說話。
她的眼睛望著影子,裡面有一種很能夠打動人心的東西。
這就不得不讓影子把自己的目光偏移了,不知為什麼,他總是不敢看她的眼睛,上次是一樣,這樣也是一樣,每一次都是在他不敢面對真實自我的時候,每一次都是在他有所隱瞞的時候。
影子將自己的目光投向朝陽,道:「朝陽兄不想說些什麼嗎?」「那影子兄覺得我應該說些什麼呢?」「比如說你我,比如說你我為何會長得如此相像,追根溯源,說不定我們有可能是親兄弟,我從小便是一個孤兒。」朝陽道:「是嗎?真是太巧了,我也是。」影子顯得十分興奮地道:「真的嗎?那實在是太好了,我們也就有話說了,若你是我的哥哥,或是弟弟,那我可就了不得了,我就會成為大名鼎鼎的游劍士朝陽的親人了,也不用每天辛辛苦苦,風裡來雨裡去。」朝陽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也不知你從小是在哪裡長大的,我可是從小便在孤兒院裡長大,總希望能夠有一個什麼親人。」「咦?」影子又顯得十分驚訝,道:「怎麼這麼巧,我也是在孤兒院裡長大的,每天我也總是盼望能夠有一個什麼親人,就算是有一隻小狗也不錯。我從小便盼望有一隻小狗,可以逗著它玩,一個人孤單的時候可以與它說說話,晚上害怕打雷下雨的時候就抱著它一起睡覺……」「還有可以與它一起玩捉迷藏,可以和它一起跳進河裡洗澡,每次被院長抓到的時候就一起受罰……總之有著它和自己一起分擔任何事,不管快樂的還是不快樂的。」朝陽接著影子的話說道。
說完,影子與朝陽同時暢快的大笑起來。
眾人只是看著兩人。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是聰明人,他們知道兩人絕對有著某種關係,但他們確實又摸不透這種關係。
就算是羅霞,她現在也不能夠完全確定哪一個是真的影子,誰又能夠說自己救回的一定是假的?而今晚找自己的又是真的?
兩人根本就無從區別!
影子又道:「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什麼?」「當然是去偷院長的酒喝。」影子與朝陽同聲道。
「記得有一次我在院長的房間裡喝得太多了,竟然醉倒在他的房間裡,睡了過去……」朝陽道。
影子接著道:「後來院長回來了,他沒有發現我,只是習慣性地拿起那瓶酒往自己嘴裡倒,你猜結果怎樣?」「他當場吐了,因為我喝完了酒,又怕給院長發現,就把自己的尿撒在酒瓶裡,所以他喝的是我的尿。」朝陽道。
兩人又同聲大笑。
「結果我可就慘了,當著全院的小朋友面檢討,並且被罰清掃一個月的廁所,你說倒霉不倒霉?」影子道。
「還有更倒霉的。記得有一次,訓導女老師在房間裡洗澡,她的窗戶忘記關上,我剛好在她窗戶下路過,看到了她全身一絲不掛的樣子,結果被她當場發現……」朝陽道。
「結果可想而知,她說我年紀輕輕,卻思想品格敗壞,罰我抄了一千遍-思想品德大全-,足足有十萬多字,連夜完成,中途不能夠有任何的休息時間。」影子接著說道。
兩人又接著講,都是兩個人講同一個故事,都是一些有趣的故事,都是小時候的故事,聽來就是一個人在講,講自己小時候的經歷。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任誰也難以相信眼前的事實。
時間長了,落日、傻劍、褒姒、羅霞、法詩藺似乎都不能夠再分辨出誰是影子,誰是朝陽,抑或兩人本就是一個人,是他們喝多了,眼睛看花了所出現的幻影而已。
最後,兩人都不再講了,也許是累了,也許是故事不再好笑了。
兩人都望著對方,從對方的眼睛看到自己,又從自己的眼睛裡看到對方,連他們自己都無法分辨出彼此。
這實在是具有戲劇性的場面。
時間在不斷流逝,兩人就這樣相互對視著,落日等又都望著兩人。
菜也涼了,酒也冷了,天也亮了,只是故事還沒有講完,它在沉默中進行著。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最後高潮的來臨……
但結果往往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這不是一個故事,自然不會出現眾人所意料中的高潮了。
影子突然站了起來,將面前的一杯酒一口飲盡,道:「感謝這個晚上的盛情款待,就此別過。」說完,大步走出了這間包廂的大門,從眾人的眼中消失。
羅霞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待想起是隨影子一道來的時,也急忙別過。
落日、傻劍、法詩藺、褒姒見影子已走,又將目光投向朝陽。
朝陽毫不介意地一笑,道:「連我自己都分辨不出我是他,還是他是我。」與此同時,羅霞追上了影子,道:「你為什麼不當場揭穿他,表明你的身份?」影子停下來,道:「那你有沒有找到我與他之間的區別?」羅霞搖了搖頭。
影子道:「這就對了,連我自己都分辨不出我是他,還是他是我。」
△△△△△△△△△
就在落日、朝陽、傻劍、法詩藺、褒姒相聚於天香閣的那晚,雲霓古國皇城發生了一件大事。
有一個神秘人夜闖天壇太廟,死傷三百八十名一級禁衛,三十二名魔劍士,最後,是魔法神院的四大執事合力一擊,才將神秘人逼退。
而就在將這神秘人逼退的時候,四大執事發現太廟正東邊的龍頭上掛著一幅字:「到此一遊。」而太廟裡面的聖魔劍及黑白戰袍卻絲毫無損。
沒有人知道神秘人是誰,這對於魔法神院的四大執事而言實是一種恥辱。
他們不明白,這個神秘人如此做的目的到底何在?難道是一種警告?
也就在這一天,聖摩特五世的病好了,天衣去見了他。
待天衣回來,他去找一個人,是聖摩特五世讓他去找的。
天衣穿的是一身便裝,身後也不見了那常隨不離的一級帶刀禁衛。
天衣要見的人是小藍。
此時,他們相聚的地方是一間普通而不惹眼的小茶樓。
天衣喝了一口茶,道:「你能夠告訴我到底哪一個是真的,哪一個是假的嗎?」小藍道:「我不能夠確定,他們兩人完全一模一樣,無論是長相、語氣,還是神態,兩人也都清晰地記得是誰,有著怎樣的經歷。」天衣有些不解地道:「怎麼會出現這種事?」小藍於是將那張紙條所引起的一系列事情講給天衣聽。
天衣聽後良久不語。
小藍見狀又道:「羅霞似乎也知道此事,而且第一個回來之人正是她所救的,這件事,她應該比任何人更清楚,天衣大人不妨去找她瞭解一下情況。」天衣道:「我找過她,從她那裡得來的結果和你所說一模一樣。」「那陛下有何指示?」小藍道。
「陛下只是說,這世上只能夠有一個大皇子古斯特!」天衣道。
小藍不語,她知道,這個重任無形中已經落到了她的肩上,她的責任原本就是「照顧」影子,而現在卻出現了兩個完全一模一樣之人,不管怎麼說,她都有著一定的責任。
天衣也沒有說話,他又喝了一口茶,便走出了這間小茶樓。
他知道,如果只是兩個完全一模一樣之人,事情倒還簡單,怕就怕背後的人和背後的事,昨晚天壇太廟之事他是清楚的。
如果說先前之事尚在他的控制之中的話,那現在卻有些讓他摸不著方向了。
但他又知道,這種事遲早是會來的,遲早是會發生的,無論是他,還是聖摩特五世,抑或整個雲霓古國,都有這種心理準備。只是事情突然間發展得有些快了,這種突然變化,要是不能夠趕上,很可能便是這場「地下」戰事的失敗者。
原來,他告訴自己要有足夠的耐心,現在這種應對策略看來要調整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