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彷彿明白了些什麼,道:「漠變成這樣,原來是漓焰所為。」天下道:「本來他是應該死的,但影子突然感到了他的危險,通過意念給了他強大的能量支援,才讓他留下一口氣,護住了心脈。」褒姒顯得有些不解地道:「他只不過是一個忘記一切、連一點功力都沒有的人,師父何以對他如此忌憚?」天下冷笑一聲,道:「你知道他是誰嗎?」褒姒道:「他不就是魔族千年前黑魔宗的魔主麼?」天下道:「不!他是和師父齊名的空悟至空。」「空悟至空?!」天下的回答顯然讓褒姒感到萬分意外,她不明白千年前的黑魔宗魔主怎麼會成為神族的叛逆空悟至空。
褒姒道:「師父,這其中究竟是怎麼回事?」天下道:「這些事本該不讓你知道,但現在告訴你也無妨。早在兩千年前,他便質疑神族對幻魔大陸的統治,質疑這個天下所存在的秩序。於是,他叛離神族,離開了神界,重新歷世,成了人們所認識的空悟至空,取意為空,卻實是因為悟不空。一千年前,他遇上了聖魔大帝,他以為聖魔大帝可以實現他心中所望,建立全新的幻魔大陸,於是封鎖了自己所有的記憶,幫助聖魔大帝,卻不想只是一場空——當時他是空悟至空的身份,聖魔大帝亦並不知曉——因此,他在雲霓古國想了一千年,也沒有想清楚這個問題。當他第二次擁有的記憶又被朝陽封鎖後,所有的經歷在潛意識裡幫助他,讓他的一雙眼睛將這個世界看得更透徹,他的心更接近事物的本質。失去了一切,反而讓他變得更可怕!」褒姒看著天下,從天下敘說的表情中,她看到了天下,或者更多人對漠(空悟至空)的忌憚,其中似乎還包含了一種欽佩。
天下停了一下,又接著道:「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他與影子在一起。」褒姒道:「那我們該如何處置他?」天下望向漠,半晌才道:「我們只有永遠讓他這樣昏迷下去。」褒姒道:「可我已經答應影子治好他。」天下道:「那就讓你說的是一句空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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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走在皇宮山下的一條大道上,在他前面,他看到了兩個人,那兩個人也看到了他。
兩人是幻魔大陸最著名的游劍士落日與傻劍。
落日走上前,微笑著道:「沒想到在這裡能遇上大皇子。」影子亦微笑著道:「你還是叫我影子吧,這樣我比較習慣。」傻劍呵呵笑道:「看來我們三人挺有緣的。」三人寒暄一陣,來到一家客棧,此家客棧正是傻劍與落日所住之所。
三人坐定,要了一壺清茶。
影子道:「不知兩位怎會前來西羅帝國?」落日毫不掩飾,無所謂地道:「無語大師對我們說,我們的生命即將終結,往西走,他說有一個人可以改變我們倆的命運,所以我們便來了阿斯腓亞。不過,對於我們來說,能不能找到這樣一個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重新遊歷一番阿斯腓亞,這是一個讓人心靈高潔的地方。」傻劍亦贊同道:「生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在這裡遇到故知,特別是像影子這樣的老朋友。」說完,又呵呵笑著。
影子道:「兩位看淡生死,倒是樂觀豁達之人。我初來阿斯腓亞,有一事相求,不知兩位能否答應幫忙?」傻劍立即信誓旦旦地道:「朋友之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影子兄何必客氣?」影子微微一笑,望向落日。
落日道:「影子兄不妨說來聽聽,反正我們這次來阿斯腓亞,也是無事。」影子道:「我要兩位幫我救一個人。」「誰?」傻劍問道。
「西羅帝國褒姒公主。」影子道。
落日與傻劍對視一眼,同感訝然。
落日道:「褒姒公主不是正在皇宮麼?」影子道:「可有人告訴我,皇宮內的褒姒是朝陽派來的假冒之人,而真正的褒姒則關在軍部大牢。」「此話可信?」落日問道。
「是褒姒公主的師父天下告訴我的。」影子答道。
「天下?!」落日與傻劍同時驚呼。
整個客棧之人都以詫異的目光投向三人。
既然是天下說的話,落日與傻劍當然沒有不信的理由。可是,他們心中不解的是,以天下的實力,何以不自己去親自救出褒姒?而影子為何又要煩求他們?
疑問只存在於心間,落日與傻劍都沒有說出來,也沒有問出來。他們心中明白,有些問題除非別人親口告訴你,自己問是不合時宜的。但基於對朋友的信任,落日道:「我答應幫影子兄。」傻劍亦點頭表示應允。
影子亦沒有作出任何的解釋,只是默然以表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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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軍部總府。
軍部總府燈火通明,巡夜的兵士來往穿梭,其防守似乎比以往森嚴了許多。
落日出現在了軍部總府前,一步一步向軍部總府的大門靠近。
此時,天又開始下起了雪,朵朵雪花輕盈舞動著,顯得有些稀落。落日雖然穿著御寒風衣,但他的身影仍是單薄的,在雪地裡高一腳低一腳,隨時可能被風吹倒一般。在他身上,卻有著黑暗、死亡、沼澤才有的氣息散發出來,就像他第一次出現在雲霓古國皇城郊外給天衣與艾娜帶來的壓迫感一樣,所有巡夜的兵士都感到了落日身上的氣息在向他們逼近。
所有兵士都嚴陣以待,他們感到了來者並非善類。他們聽到自己的心隨著落日帶來的壓迫感發出強有力的跳動,一下一下,撞動著胸前的肋骨。手中的武器被滲出的汗水濡濕,讓他們有一種握不緊的感覺。
落日踉踉蹌蹌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擋在他面前五寸的是二十多件鋒芒相向的利器,雪花落在上面,愈發增加了它們的寒意。
「你是何人?竟然膽敢夜闖軍部重地!」一人厲聲斥喝道。
落日沒有理睬,他朝前吹出了一口氣,那些落在鋒森利器上的雪花便飛了起來,然後他道:「武器是不能夠被塵垢所污染的,否則,殺人的時候就不夠快了。」說完,搖了搖頭,顯然是對眼前的這些人如此對待武器感到不滿。
剛才斥喝之人又道:「你到底是何人?速速報上名來,少在此裝蒜!」落日輕淡地道:「我怕我的名字你們還不配知道,快快叫軌風出來吧。」那人又是斥喝道:「大膽!軌風大人之名豈是你直接稱呼的嗎?」落日反問道:「難道是你麼?」「這……」那人頓時語塞,一時倒不知如何作答。
落日有些厭煩地道:「你還是叫軌風出來吧,連一個問題都無法回答,又豈配站在我的面前?」說完,只見落日的右臂晃動了一下,一道幽黑的電光破空閃出。
「鏘……」一連串的斷金切玉之聲響起,緊接著,便是二十多柄鋒利的兵器只剩一半,其它一半倒插雪地,整齊的排成一行。
而所有人都沒有看到落日是用什麼削斷了他們手中的兵器,更不可思議的是,那剛才說話之人卻發現自己手中的長劍在眨眼之間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有一縷血正沿著劍刃滑落。
所有人無不駭然!他們不知道落日如何在眨眼之間做到這兩件事的,他們根本不相信有這種可能,還以為是落日對他們施了魔法。
但無論是怎樣的結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已經認識到落日的厲害。
而事實上,是落日在出劍削斷眼前所有兵器的同時,借用劍的去勢,改變了那人手中之劍的方向,而由於速度太快,衝擊力太大,那人的感覺只是手震動了一下,便出現了這樣的結果。
那人認識到,若是落日剛才要取他們性命,恐怕此刻他們早已血濺當場了。
此時,更多巡夜的兵士趕至將落日包圍。
落日看了一眼身周的這些人,然後道:「軌風手下的這些人反應倒是挺快的,不過片刻時間,便來了不下一千人。不過,人多有時候並非是一件好事。」「是的,人多有時並非一件好事,但肯定不會是一件壞事,它會讓你花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消耗你的戰能。」一個聲音自這些包圍兵士的外面傳來。
是軌風的聲音,來者自然是軌風。
所有兵士迅速整齊退後,落日與軌風直面相對。
軌風道:「如果我所猜沒錯的話,閣下定是聞名於幻魔大陸的游劍士落日了。」聲音仍是充滿了傲慢。
落日並不在意,道:「我不知是軌風大人的眼力好,還是消息靈通,居然一下子便能認出在下。」軌風毫不示弱,道:「那是因為閣下的名氣盛,我又怎能錯過對閣下的認識?」落日道:「沒想到在下之名能夠落入掌握西羅帝國軍權的軌風大人之耳,實是讓在下感到榮幸。」軌風道:「那是因為以閣下的實力,可以被我列入對手的範圍之中,而這樣的人幻魔大陸並不多。」落日一笑,道:「那實是軌風大人對在下的抬舉了,我落日有些愧不敢當。不過,也讓我認識到了一個好處,自己的名字可以和大人物平起平坐,如此榮幸之事,是會讓我在夢裡都會笑醒的。」落日的話充滿了嘲諷之意,卻又不露痕跡,讓人無法從中找出破綻。顯然,軌風這個充滿傲慢無禮之人不被落日列入朋友之列。
軌風冷哼一聲,道:「沒想到閣下的言辭倒是極為鋒利。」落日道:「那是因為可以讓自己不在嘴巴上吃虧。我寧願在劍下敗給別人,也不願在嘴上敗給別人,劍上敗給別人只是一時的痛苦,而嘴上敗給別人,則會讓自己憋著滿肚子的氣無處發洩。這種感覺是慘不忍睹的,軌風大人沒有經歷過,當然是不會體會到的。」軌風道:「我並不對閣下是否受過氣感興趣,閣下既然來此,還是說出目的吧。」落日道:「我的目的很簡單,只是想認識一下西羅帝國的軍部總府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作為一名游劍士,總是要到過每一處,經歷過每一件事,認識每一個人的。」軌風傲然道:「我亦很想認識一下聞名於幻魔大陸的落日是一個怎樣的人!」落日道:「當然是一個很正常的男人,有七情六慾,男歡女愛,還有悲歡離合,兒女情長,甚至有卿卿我我,夢遊巫山……這些不知夠不夠軌風大人認識我?」軌風不屑地道:「如果閣下想以這種伎倆來拖延時間,以方便其他人做別的事情的話,那你就太小視我軌風了,你根本沒有這種機會!」落日一笑,無所謂地道:「是嗎?我卻不知還有什麼其他人做什麼事情,軌風大人能夠告訴我麼?」而在他心裡卻不得不暗呼軌風厲害。一個能領導西羅帝國百萬軍隊,戰無不勝的軍部首席大臣,決非只是一個有著超凡修為的人,更具備高人一籌的智慧,能夠更先一步想到別人想到的事情。
而對於落日來說,他的目的是吸引軌風的注意,以便傻劍行事,救出褒姒。
現在看來,軌風似乎早有準備,也早已料到落日會用調虎離山、聲東擊西之計。傻劍要想從守衛森嚴的軍部大牢救出褒姒,似乎變成了一件十分艱難之事。
但對於落日來說,既然他已經這樣做了,就要這樣做好,軌風知道了是一回事,自己做的又是另一回事。他現在剩下所要做的是爭取,爭取讓傻劍有更多的時間救出褒姒。
軌風似乎看穿了落日的心事,道:「你不必抱任何僥倖了,傻劍是不可能救出褒姒公主的,你還是好好想想怎樣面對我吧,我可不想看到一個讓人失望的對手!」落日收懾了心神,道:「好吧,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也沒有裝模作樣的必要,那就開始吧。救不了人,活動一下筋骨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否則這趟就等於白來了。」說完,屬於落日的烏黑之劍出現在他手上,幽幽的黑色精芒,映襯著飛舞飄落的雪花,黑白對比如同一種不滅的黑色意志在屬於白色的世界裡頑強地存在著。
而軌風身上那艷紅的紅色戰袍在雪地裡如同一團燃燒著的火焰,週身一丈之內,雪花不能侵入半分。
兩人靜靜站立,雖然沒有動,但在靜默之中兩人的心靈空間完全充斥著對手的存在,對方任何些微的變化,眼睛眨動一下,心臟跳動一下,瞳孔收縮一下,毛孔舒展一下……所引起的變化,都被兩人敏感的心捕捉在內。他們知道,對於一個有著非凡修為的人來說,他們的實力並不是一定通過身體所散發出來的氣機表現出來的,一呼一吸之間,儘是一個人實力的象徵,更能表現對方的心理變化,以及進攻或是防守方式。
無論是魔法,還是武技,原理盡皆相同。
兩人靜默對峙,雪花輕盈落地。那些平時不曾注意到的雪花相互磨擦之聲,分外清晰地讓人捕捉到,包括那些眼睛不曾眨動、以關切之態注視著軌風與落日的眾兵士。
上千人在雪地裡默然靜立,所產生的沉默的力量是一種無盡的期待,誰也不能夠想到,兩人會在什麼時候動手。而場中沒有哪人願意錯過這即將開始的一戰,即使他們不能保證用眼睛看清兩人的決戰過程,但他們可以用心去感受。
人,是不應該錯過任何一次給心靈帶來震撼的機會的。
萬千朵雪花當中有一朵雪花在舞動著,它輕盈地自高空落下,因為沒有風,它的下落顯得異常悠然,六瓣花形彷彿藏有一可愛的精靈,它正甜甜地做著美夢在酣睡,雪花的下落彷彿是母親的搖籃。
有人說過,雪是雨的精魂,是雨的另一種化身,只是雨含有太多的悲苦和愁意,所以才化身為輕盈與優雅,享受著生命的另一種形式。
這樣的一片雪花,這樣的雨的精魂落了下來,落到了軌風與落日之間,落到了兩人目光的交匯點……
電光石火之間,雪花被兩道若驚電般的目光擊得粉碎,整個雪地突然暴動起來。
雪花漫舞長空。
飛旋的雪花包圍著的兩道人影,以破空之勢擊向了對方。
落日手中是一柄烏黑之劍,軌風則是一隻赤裸的右手,手與劍相接的一剎那,軌風之手突然右移半寸,手指往劍鋒上一彈。落日之手急驟震動,劍鋒兩邊所擴散出的勁氣頓使兩丈範圍內的雪花飛速散開。
虛空中,留下一塊雪花無法侵進的空白地帶。
而就在軌風之手彈動落日之劍的一剎那,落日劍勢急轉,往下側動兩寸,貼著軌風的手臂刺向他的胸前。
速度變化尚不到眨一下眼的時間,軌風之手已無力再作回救之勢,他的腳憑空踢起,一道幻影攜著強勁風雪踢向落日的小腹。
以腳之長,足可在劍刺入軌風身體的一剎那瓦解落日的攻勢,並踢中落日的小腹。
落日感到下身勁風襲至,手中之劍攻勢往右橫移七寸,改刺胸為軌風左手臂,左腳亦踢了出去,速度快不可言。
「砰……砰……」就在軌風之腳踢中落日小腹不足十分之一秒,落日之腳亦踢中了軌風小腹。而由於這十分之一秒的差距,落日小腹承受之力較軌風強硬一倍,可落日之劍則借勢在軌風左手臂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從手臂直至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