軌風傲然道:「我知道你隨時都可以殺我,但我的軍隊正在執行我的命令,若我不收回命令,他們是絕對不會停止他們的步伐的。何況,為了整個大局,犧牲這些阿斯腓亞的子民也是在所不惜。」影子道:「軌風大人果然有軍人的勇敢和魄力。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也不要你收回發出的命令,我也照樣可以阻止你手下這八千軍隊的行動!」說完,影子「嗖……」地從軌風眼前消失,身影直竄上高空,左手緩緩伸出,手心冰藍色的下弦月發出奇異的光芒。
手,破空揮擊,那輪下弦月脫手而出,化作一道迅速脹大的冰藍色月牙,撕碎虛空,直上雲天。
層層疊疊、充滿陰霾的雪空破開一道大大的口子,那清冷的月出現在了那道裂縫當中,月華透縫灑了下來。
所有人一下子驚呆了,那不斷向阿斯腓亞子民逼進的軍隊不自覺地停了下來,望著夜空,阿斯腓亞子民也忘了軌風及其軍隊帶給他們的恐懼,驚呼道:「神!他真的是神!是上天派來拯救阿斯腓亞的神!」連軌風與落日也不由得再次被眼前的一幕所震驚,影子所擁有的實力實在是超出他們的想像,特別是落日,體會更深。他清楚地記得當初影子與他交手時所擁有的實力,而現在,兩個多月過去,他只能用「可怕」二字來形容影子!
而這僅僅只是開始。
月華普照之下,半空中的影子雙手交疊胸前,週身盈動著一道冰藍色的光圈,他高聲喝道:「以月的名義,封禁一切罪惡的殺念!」雙手伸開,冰藍色光芒隨著月華迅速擴展開來,將那八千軍隊完全籠罩其中。
那八千戰士陡然感到頭頂透過一道冰藍色之光,眼前看到的一切全部消失,而在意念所存在的世界裡,在一片輕揚著微風的荒漠中,一道清冷的孤月照在頭頂,四週一片漆黑,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及這一清冷的孤月,再沒有其它。無邊的空虛與寂寞在心底不斷蔓延,向身體每一處擴展,全身每一個細胞彷彿都感到了一種無助,一種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的無助,只有這清冷的月在無聲無息地陪著他。生命、慾念、權力、金錢、殺戮、死亡……都透過身體在消失,一切變得百無聊賴,沒有任何意義,生存與死亡只是變得單單的兩個詞的存在,在心中已經感覺不到什麼是生存,什麼是死亡。剩下的只是放棄,放棄一切,放棄自己,放棄生命,放棄……
落日、軌風、姬雪以及阿斯腓亞子民看到八千戰士手中緊握的兵器不自覺地都掉在了地上,他們坐在了雪地裡,無神的眼睛望著虛空中的冷月,表情木訥。
「神,他真的是神!只有神才可以做到讓八千戰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斯腓亞子民呼喚著。
如果說,以前他們對影子尚存在一定懷疑的話,那麼此刻,他們對影子已是深信不疑,因為惟有神才可以做到這一切。
而落日與軌風知道,影子這是在借用月的能量,以魔咒封禁了八千戰士的殺念。只是他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魔咒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居然能封禁八千戰士的殺意。他們從未聽過有如此厲害的魔法,就算是暗魔宗魔主驚天的「昏天魔法戰陣」,也只能借用自然環境的力量迷惑人,製造幻境,將人因住而已,而不能夠有足夠的力量封禁別人的意志,這比「昏天魔法戰陣」需要的力量不知要強多少倍,而且,這個魔咒是以月的名義啟動的。
落日突然想到了傳說中的月魔一族,而他們正是自稱月的兒女,擁有月的能量。而且,他想起了,每隔一千年,有關於月魔一族的神秘詛咒就會降臨到幻魔大陸,難道影子是月魔一族之人?
落日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無比驚訝。
而軌風也想到了這一點。
影子正是以他體內屬於月魔一族冰藍色的血液作為契機,借用月的力量對這八千戰士實行封禁的。但這種封禁並不能與月石擁有的強大力量相比,可以將人永遠封禁,影子的封禁只能維持半個時辰。
影子自半空中落了下來,黑色的風衣迎風飄動,如天神下凡。
阿斯腓亞子民連忙長身跪地道:「感謝神對阿斯腓亞子民的救護!」儼然將影子當成了將他們救離虎口的神。
影子也不加辯白,藉機道:「你們現在相信我的話了麼?」「神所說之話,阿斯腓亞子民自然相信,阿斯腓亞子民願意接受神的吩咐!」眾人都齊聲唱道,聲音響徹整個阿斯腓亞的上空。
影子轉身面向軌風,道:「軌風大人現在相信我的話了麼?」軌風不禁搖頭道:「你以一人之力可以封禁八千戰士的思想,能夠做到如此,我還有什麼話說?我讓眾戰士逼走這些人,卻不想反而成全了你,讓他們更相信了你,而我卻反而成了他們的敵人。」影子道:「既然如此,那軌風大人就當著阿斯腓亞子民的面將褒姒公主交出來吧。」「不!」軌風斷然道:「除非你將我殺了,否則休想帶走褒姒公主!」剛才浮上心頭的失落無奈情緒一掃而光,反而一下子充滿了無限鬥志。
影子輕蔑地一笑,道:「軌風大人還是不要作垂死掙扎的好,你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了,今晚你必須給阿斯腓亞子民一個交代!」軌風大聲道:「那你就將我殺了吧!」虛空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旋風,接通天地,軌風所著那紅色戰袍亦鼓了起來。
他已經利用意念召喚出了風,旋風在他面前飛速旋動著,席捲一切。
落日看到軌風面前出現的旋風,他突然明白,原來軌風一直以來與自己決戰都未盡全力,只是以招式與自己進行武技的對決,而這眼前召喚出的風才是軌風所擁有的真正實力的象徵,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慚愧之意。
影子看著眼前出現的這道旋風及軌風身上鼓起的戰袍,道:「那你就全力向我進攻吧,看你有沒有機會阻止我!畢竟,能夠召喚出大自然元素的人不是一個簡單之人!」軌風沒有再說話,面對那道旋風越旋越急,不久前,他正是以這召喚出的旋風擊敗月戰與殘空,而此刻,在面對著強大得讓他感到渺茫的對手時,他不得不再次用這召喚出的風來對敵。這是惟一讓他感到有機會的進攻,是他孤注一擲的選擇。
他的右手抬了起來,迅速探進那道飛速旋轉的旋風當中,順勢一帶。
眾人看到,那道被軌風捕捉到的旋風以席捲天地之勢橫著向影子狂轟而去,最前端出現了一個不斷旋大的口子。
所過之處,地下的積雪、虛空的空氣無一不被吸納其中,大有將天地完全吞沒之勢。
影子輕輕一笑,道:「果然沒有讓人失望。」話音一出就被那旋風吸納了進去,但影子的身子卻沒有絲毫移動,身上的黑色風衣因旋風發出獵獵作響的聲音。
而就在那道旋風即將影子吞沒的一剎那,影子的右手亦閃電探出,伸進了那旋風當中。
那道旋風猛地擴大一倍,旋轉的速度更加一倍。
軌風一見,大驚失色,他已經料到影子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只見影子同是順勢一帶,那旋風卻被影子所利用,反過來以更快更猛之勢向軌風洶湧地反噬而回!方圓一里之內的積雪隨著這旋風舞動了起來,氣勢影響整個阿斯腓亞上空。
軌風見勢,紅色戰袍猛然掀開,一柄巨大的風之刃從戰袍內竄出,朝那團旋風疾劈而去。
本來,軌風是借用影子在抵抗化解那團旋風之時,藉機以戰袍內化風而成的風之刃向影子發動真正的攻擊,卻不料那團旋風卻反而被影子所利用,以更凶悍之勢向自己反噬而回,不得已才將隱藏於紅色戰袍內的殺招施出。上次對付月戰與殘空兩人的進攻時,他也未將這殺招使出。
落日從這化風而成的風之刃中徹底地認識了軌風的厲害,這種能夠捕捉到無形之風,又將風化為有形的風刃需要的修為並不是落日所能夠達到的,至少他目前感到自己尚不具備這個實力。
風之刃斬上旋風,眼見那道旋風就要從中劈開,徹底瓦解,卻不料旋風之內又生起另一道旋風,反勢疾轉。
風之刃頓時轉曲變形,接著就被那道旋風吞沒其中,消失無形。
軌風大驚!
落日驚訝!
沒有人會想到,影子在那道旋風之內生起另一道旋風,而且以相反之勢旋轉。
而影子似乎早已料到了軌風所潛藏著的攻擊,早已做好應對策略。
強大的旋風迎面撲上,軌風避無可避,眼看就要被那旋風吞沒其中,自知在劫難逃,於是乾脆就將眼睛閉上,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而就在這一剎那,一道驚電自虛空劈下,一下便將那道強大的旋風劈成兩半。
勁氣失去牽引,四散狂洩,積蓄滿空激盪飛舞,咫尺之內不見人影。
影子左手揮出,手心月光刃脫手而出,將雪霧迷漫的虛空撕下一道口子。
冰藍色光芒映照的前面,一道模糊的黑色人影立於其中。
月光刃就要擊穿那黑色的人影時,又是一道驚電自虛空中竄出,擊中了飛旋著的月光刃。
冰藍色之光與慘白的電光四射,頓將整個虛空擊得粉碎,留下一道道或冰藍色,或慘白的軌跡飛逝而去。
影子看到了一身黑衣的身影,頭上戴著斗笠,面部被紗巾遮住。
影子知道,他已經遇上了一個足以與他抗衡的強者,是這人在關鍵時刻救下了軌風。
而影子所做的這一切不正是等待著這樣一個背後之人的出現麼?
他的臉上充滿了笑意,道:「你終於出現了。」那人沉著聲音道:「褒姒不在這裡,要想救褒姒,跟我來!」說完,人也便從原地消失了。
其速之快,簡直超越了人們可以理解的範疇。
影子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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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臉上充滿了笑,智慧的笑。誠如軌風所想,他把阿斯腓亞的子民引到軍部總府,是有目的的,但他的目的並非僅僅是軌風所認為的那般,製造阿斯腓亞子民心中的神,獲得阿斯腓亞子民的心,救出褒姒,還有更重要的是讓軌風背後的人出現!
第一次,他與漠見軌風,是為了證實牢中的褒姒,也是為了認識軌風這個人,他知道軌風其實並不是他真正要見的人,軌風的「烤乳豬」讓影子認識到,他真正所要見的人是那個曾給漠烤乳豬的人!
所以,影子製造了這樣一次機會,他要讓這個人現身。
影子與那人相對而立,風,吹動著那人面部的黑紗。
此時兩人所處之地是一片雪原,遼闊的雪景無限伸展,遠處還有被積雪所覆蓋的高山,阿斯腓亞卻已不知所蹤。
雖然是在夜裡,但周圍世界的輪廓卻仍是清晰可見。
「褒姒公主呢?你不是帶我來見褒姒公主的麼?」影子首先開口說道。
「褒姒見不見都無關緊要,你的目的不就是在於我麼?」那人的聲音依舊低沉。
影子道:「幹嘛把聲音弄得這麼低沉?你是怕我認出你麼?抑或因為其它的什麼原因?」那人道:「我只是不想把這個世界看得太真切,隔著面紗或許會好些。」影子輕輕一笑,道:「這是一個智者的理由,卻不是一個可以讓人滿意的理由。」「智者是從不會要求一件事情讓自己十分滿意的,他知道在這個世上,失望的事情比滿意的要多。」「正如有些人希望一輩子中有一個人能有一次欣賞自己烤乳豬的手藝,而有些人則希望一輩子都有人欣賞自己烤乳豬的手藝,其結果只會讓自己變得很寂寞。」影子意味深長地道。
那人緩緩地道:「但每個人又都是害怕寂寞的。」話語中含有無限感慨之意。
影子道:「那你現在還烤乳豬肉麼?」「烤,但只是烤給自己一個人吃,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它的味道好在哪兒。」「但一個人吃多了會膩的。」「當一種味道吃膩了的時候,人總是喜歡烤出其它的味道,所以,味道總是在不斷變化著的。」影子道:「看來你是一個懂得生活的人。」「我更認為自己是在學會生活。」影子忽然道:「你是誰?」眼中射出逼視的利芒,彷彿要穿透那人的身體,直窺其靈魂。影子已經開始討厭這種捉迷藏的遊戲了,這種遊戲現在只會讓他感到無比的乏味。
那人道:「你可以叫我孤獨的人。」影子冷笑道:「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很孤獨,又何止你一個?」那人道:「我的名字是為這世上所有孤獨的人所取,人們總是害怕面對自己的孤獨,總是逃避孤獨,豈知這種逃避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孤獨。」「哈哈哈……」影子大笑,道:「你是在跟我說這些話麼?」「難道你不孤獨麼?」那人反問道:「你獨自一人走在沒有希望之路上,四周寒風,沒有光亮,沒有人可以說話,難道你感覺不到冷麼?」影子眼前出現了一條沒有盡頭的荒涼小路,突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心神不由一震,心中罵道:「見鬼,竟然被他攝住了心神!」影子定了一下心神,道:「看來你是他派來的一個說客,說吧,你究竟想幹什麼?」那人道:「放下心中妄念,我給你一切你想要的。」影子冷笑道:「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你心中所愛,還有你的自由。」影子又是一震,喃喃道:「心中所愛?自由?難道這些是自己想要的麼?如果不是,除此之外,自己想要的到底又是什麼?」影子突然感到很迷茫,百轉千回的思緒紛沓湧上心頭,尋找著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可他越是想弄清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就越是發現自己不知道想要的是什麼。
他感到自己的頭突然間變得很痛,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知究竟為了什麼。
人生茫茫,當一個人突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沒有目標的時候,是何等的淒苦和無奈,就像行駛於大海上的一葉小舟,發現不知哪一個才是自己的方向。
「啊……」影子撕裂喉嚨,仰天長嘯。
而這時,那人突然閃電出手,一掌擊在了影子身上,影子突然失去所有知覺,癱倒在雪地上。
那人遮著面紗看著影子,冷聲道:「只有這樣,我才有機會將你擊倒。」「那是因為你利用了他心中一直放不下的妄念。他還只是一個人。」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天下突然出現在那人面前。
那人道:「每一個人都是放不下自己的,這是人的最大弱點。」話語之中讓人感到,彷彿他並不是一個人。
天下望著影子,沒有說話。
那人又道:「天下,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要讓他按照我們為他安排的路走下去,決不能讓他有邪妄的思想。」「放心。」天下的話像雪原掠過的風一般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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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的群山依次排開,青山蒼翠,白雲悠悠。
湛藍高遠的天空中有幾隻翼鳥平伸著寬大的翅膀滑行著。
「一千年過去了,這裡的景色還是這麼美。」在高高的連雲山脈的天澗峰,朝陽望著眼前無限伸展的景色,心中不禁升起感慨之情。
在他的身後,並排站著安心與驚天。此處正是北方邊界,怒哈退守的最後一道防線。安心在朝陽身後道:「沒想到聖主會親自駕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