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他知道必須換一種思路,於是道:「我想你見我,並非僅僅因為我騙過了銘劍吧?」咒星神道:「不錯,你們能夠來到星咒神殿,只是我見你的原因之一,另外,還有一個原因讓我想見你。」「什麼原因?」「一個人的囑托。」「一個人的-囑托-?」「月魔。」咒星神的嘴裡吐出了兩個字。
影子的心不由得一緊,無論他保持著什麼樣的平常心態,這兩個字都會像子彈一樣擊中他,令他無法保持鎮定。
咒星神道:「月魔說,她想見你。我曾答應過她,會讓你們見上一面,卻不知你願不願意見她?」影子想也不想道:「她現在在哪兒?」咒星神一笑,道:「看來她對你也同樣重要。」「是的,重要!我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卻不能放棄對一個人的承諾。我答應過羅霞找到月魔,答應月魔找到月石,但我現在卻什麼都沒有做到。我曾經是一個殺手,從未背棄過自己的承諾,所以我成了地球上最好的殺手。現在,即使我不再是一個殺手,也同樣不能背棄自己的承諾,這是我的信念。」影子義正嚴詞地道。
「但僅僅是這些麼?」咒星神道,言語中包含著另一層意味。
影子道:「這些已經足夠了!」咒星神道:「好吧,既然我答應過月魔,我會讓你們見面的。」說完,咒星神離開了王座,走向影子,毫無阻礙地走過有著無數結界的二十丈距離,來到了影子面前。
影子這才看清咒星神的面貌,雖然他聽到的咒星神的聲音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但看到的卻是一個女人的容貌!絕對是一個女人的容貌!!而且是影子所見到的最美麗的容貌,這種容貌即使在最華麗的夢境中也沒有出現過。比之褒姒、法詩藺、月魔有過之而無不及。望著她(他),影子感到了一陣恍惚,他不能判斷眼前的咒星神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咒星神看著影子,微微一笑道:「你一定是在想我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吧?用你們塵世間人的判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但我只是我,能夠知曉過去、現在、未來的咒星神,掌管著整個幻魔大陸的一切。」影子這才回過神來,確實,對這個有著男人聲音的女人,不是以塵世間的標準所能夠辨別的,也許正因為如此,她(他)才能夠成為幻魔大陸的主宰者——咒星神。
影子道:「無論你是男的,還是女的,抑或是其他什麼人,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咒星神道:「很好,我喜歡你這種處變不驚的作風,這說明你有很好的心態。跟我來,我帶你去見月魔。」說完,與影子擦肩而過。
影子遲疑了一下,卻沒有移動腳步。
咒星神回過頭來,笑著道:「你怕了?還是不相信我?」影子道:「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如此爽快地答應帶我去見月魔?難道你沒有什麼條件麼?」雖然咒星神說是受月魔所托才與自己相見,但影子仍不習慣沒有任何條件便達到目的的事情。
咒星神看著影子,正色道:「你以為我會與一個塵世中人談條件?」影子不由得啞然,這句話將他與咒星神之間拉開了無限大的距離,一下子擊潰了他骨子裡所存在的傲氣。
咒星神回過頭去,雪白的幻術長袍拖地而行,在她前面的空氣一下子從中破開,形成一道門,咒星神往門內走了進去。
影子知道咒星神這是打開了通往另一片空間的結界通道,當下並未多想,跟著咒星神走了進去。
剛一進入,那道門便消失不見,星咒神殿恢復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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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悟至空還是沒有找到他所要到達和突破的地方,這一片虛無的空間彷彿是一個沒有終極邊界的所在,漫無邊際的虛空向廣袤而深邃的方向延伸,不知到達何處何方。
空悟至空氣喘吁吁,口中道:「真的沒有邊界麼?這個世界真的可以廣袤到沒有邊界麼?這是人為的設置,還是事實的存在?可任何人為的設置和事實的存在怎麼能超過人腦的想像?是我的想像被禁錮,還是我的想法是錯誤的?世界真的是無限大的麼?」空悟至空站著不動了,他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而他似乎急了,是咒星神讓他來到這片空間,他與咒星神之間還有一個賭約。也似乎忘了這是咒星神所設置結界內的結界,更不知自己此刻只是置身於星咒神殿的一片雪花裡。而誰也不曾想到,一片雪花裡的世界竟然是如此之廣袤,沒有邊界。
佛語有云:一沙一世界。原來一片雪花內也有著常人無法想像的世界。
「如果世界真的是無限大,那麼人和世間萬物都只是構成這世界最微小的一顆因子,而數以億計的微小因子組在一起構成的是整個世界,而這個世界是有限的,還是無限的?如果是無限的,那構成這個世界的人和萬物豈非也是無限的?若是無限的,又何以以有限的形式存在?只有無限的疊加才是更大的無限,有限的疊加終是可以計數的,這是不是一種矛盾?」「如果這是錯誤的,那麼人也是無限的,無限的人以有限的形式存在,他的無限指的又是什麼?不是有形的軀體,難道是指人的思想?如果指的是人的思想,那麼無限的思想比無限的世界大?還是無限的世界比無限的思想大……?」空悟至空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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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跟著咒星神來到了一片黑暗的世界,這種黑暗並非來自於白天黑夜徑渭分明的那種黑,而是完全不能視見的那種黑,彷彿這種黑已經在這裡沉積了幾萬年,從未有過光明。
影子跟著咒星神,他所憑借的不是眼睛,而是感覺和聽覺。他的眼睛完全無法看見,在這裡,已經完全失去了它應有的價值。
而在黑暗之中,彷彿又有無數只眼睛在看著他,讓他覺得自己是透明的。
這種感覺影子從未有過,他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現在所走的是一條什麼樣的路,又是往哪裡去。在這黑暗之中他感覺到自己是輕盈的,輕盈到幾乎不存在,但有時,他又感到自己萬分沉重,彷彿自己的身軀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大山。
他想吸一口氣,卻發現這裡無氣可吸。
「難道月魔就在這個地方?她為什麼會在這樣的地方?」影子心裡想著,他曾記得月魔讓自己去救她,「難道月魔就被囚禁在此處?這裡又是哪裡?」「想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正當影子思忖間,前面傳來咒星神的聲音。
沒等影子有所回答,卻又聽到咒星神自顧道:「無間煉獄,這裡從天地初開、幻魔空間成形的那一天就從未有過光明,清濁之氣混雜,或重或輕,連可供呼吸的空氣都沒有,所以你也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想知道這樣一片空間為什麼會存在嗎?它是作為每一個神族的叛離者的煉化之地,叛離神族之人都要在這裡接受懲罰、煉化,以洗滌其叛逆的思想,接受神界最嚴厲的酷刑……」影子聽得心寒,沒待咒星神說完,便打斷道:「月魔就在這裡麼?」咒星神一聲輕笑,卻沒有回答。
影子知道自己這個問題是多此一舉,咒星神帶自己來見月魔,月魔豈有不在這裡之理?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影子心事重重,他不禁想起月魔現在怎樣了,在忍受著怎樣的折磨。
這時,一個刺穿人骨髓的淒厲叫聲傳來,影子感到全身一下子變得冰冷,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影子心中自問道:「難道自己害怕了麼?自己何曾害怕過?」這時,從前面卻有微弱的光傳來,隨著距離的拉近,那光也越來越亮,是火光。影子還沒有近身,卻已經感到無比的燥熱,讓人不能忍受。
而咒星神彷彿沒事般,繼續向那火光散發之地行去,影子卻已經大汗淋漓,可汗一出來便立時蒸發不見,身體的水分一點點在蒸乾,卻也只得跟著咒星神。
當影子最終停下來時,他已經站在了一懸崖邊,火焰正是從懸崖底部升起,往下看去,可以看到的是滾動著的岩漿,而前面,卻已經沒有路了,是一片無盡的虛空。
影子望向咒星神,道:「你就是要帶我到這裡來麼?」他身體的水分一點點在虛脫,只得拚命運功以拒火山岩漿的熾熱。
咒星神望著懸崖底下滾動的岩漿,道:「這裡是斷空崖,下面是陷空山,乃通往月魔所在的路,塵世中人跳下去,必會灰飛煙滅,現在就看你敢不敢下去了。」影子問道:「月魔為何會在此處?」咒星神側頭望向影子,道:「因為她也是神族的叛徒,她在遭受無間煉獄地火寒氣的煉化。」影子道:「可她告訴我,月魔一族是脫人、神、魔三族的另外一族。」咒星神道:「那只是她所說的話,而並非事實。」影子道:「那事實又是怎樣?」咒星神道:「這個問題只有她才能夠回答你。」影子望著崖下那滾動著熾熱岩漿的陷空山,就待跳下去,卻被咒星神攔住了。
咒星神道:「難道你真的不怕死麼?」影子望向咒星神,道:「因為我知道你們不會讓我死。」咒星神嘴角浮出笑意,道:「你說得對,我是不會讓你死的,但不代表你不會死,在這一片混沌未開的黑暗世界裡,沒有人可以控制自己不會死,包括最偉大的命運之神!」說完,她手中現出一顆透明的珠子,遞給影子道:「把它含在口中,它可以保證你的軀體不被烈火焚化。」影子接過拿在手中,端詳片刻,道:「這是什麼東西?」「避火珠。」影子依言將避火珠含在口中,跳下了懸崖,升騰的烈焰一下子將他吞沒。
影子感到自己一直在往下掉,烈焰貼著皮膚在熊熊燃燒,而他卻感不到絲毫的熱意,反倒是身心清涼。
在幻魔大陸,他已經體驗太多玄奇和不可思議的事情了,從他來到幻魔大陸,就注定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影子,所有的事情在等待著他,他也在等待每一件事情的到來。他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最終會怎樣結束,他只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他不再是原來的影子,但他永遠還是影子。
「啪……」影子掉在了地下,烈焰燃燒,岩漿滾燙已經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了。他現在感到的是極度的冷,他的手腳和身軀彷彿已經失去了聯繫一般沒有知覺,血液凝滯,連心彷彿都被冰凍,這般極度的冷他還從未體驗過,西羅帝國皇宮最底層的玄武冰岩層與之相比不知相差到哪裡去。
影子開啟丹田深處的人體小宇宙,那蘊藏著的力量才將他從冰凍中解脫出來。
他朝四周望去,這裡是一片陰寒的冰川之地,到處長滿冰柱,冰柱支撐著的空間形成一個水晶宮般的冰川世界。
而在他左前方一根冰柱後面的角落裡,他看到一個人連頭連腳抱在一起,在瑟瑟發抖。
影子的心裡馬上想起了月魔,他飛步掠了過去,捧起那人的頭。
他所看到的正是月魔的臉!只是她看到影子時,表情木然,目光呆滯,嘴唇不停顫抖著,彷彿根本不認識影子,更不復當初的嫵媚動人之態。
「月魔,是你嗎?」影子有些激動地道。
月魔的眼睛仍顯得呆滯,沒有絲毫反應。
影子見狀,知道是巨大的寒冷讓她反應遲鈍,意志潰散,連忙將身上的衣服脫下,把月魔緊緊包裹住,然後將之緊緊擁在懷裡,以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她。同時,不斷以強大的功力輸進月魔體內,以浩然之氣行遍她全身經脈。
大概二個時辰過去,月魔顫抖著的身子在影子懷內才漸漸平復。
影子再次捧起月魔的臉,道:「月魔,你還認識我嗎?」月魔呆呆地望著影子,忽然眼眶中有淚珠在滾動。
影子激動地道:「你記起了我,是嗎?」月魔點了點頭,兩行熱淚沿臉頰滑落而下,墜地卻已成了冰粒。
影子的臉露出由衷的笑容,道:「記起了就好,我來帶你離開這裡。」月魔的神情一下子變得黯然,顫抖著雙唇道:「你是無法帶我離開這裡的。」「為什麼?我有避火珠,可以帶你飛躍出陷空山,離開這裡。」影子道。
「可避火珠只能保證一個人不被地心烈焰焚滅。」月魔淒然道。
「就算沒有避火珠,我們也一樣可以想辦法離開這裡。」影子毫不氣餒地道。
「沒用的,無論想什麼辦法,我都是無法離開這裡的,除非……讓我仔細看看你好嗎?我已經快把你給忘了。」月魔說著,伸出柔滑的手,輕輕撫摸著影子的雙頰。
「除非什麼?」影子問道:「是不是要我成為幻魔大陸最強的人,然後戰勝-他-,才能夠將你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