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樊茂不等李鳴再說下去,猛然一翻怪眼,哈哈一笑說:「我明白了,你小子肯定是缺德

    十八手李鳴。」又一指武鳳樓說,「這一位肯定是兩江巡撫武大人的令郎武鳳樓了。老夫正

    找你們不著,不料竟送上門來。」嘴中說著,兩隻怪手已分別向二人抓來。

    李鳴、武鳳樓早有準備。李鳴一翻手,掌中早扣有一支喪門釘,正對著樊茂的手心。武

    鳳樓一招「金絲纏腕」,倒扣樊茂的脈門。逼得樊茂撤回了雙手,怪笑一聲道:「兩個娃娃

    還有點兒門道!怪不得燕山老魔的八個小崽子全毀在你二人的手下。」

    嘴中說著,又是一招「平分秋色」,分別向二人打來。人見愁李鳴右手一顫,那支合在

    手中的喪門釘變為「露滴楊柳」,下刺樊茂的左手腕門;而武鳳樓竟馬步一沉,單掌推出,

    一招「推波逐流」,和鐵扇仙樊茂的右掌迎在一起。

    武鳳樓雖然被擊退了三步,可鐵扇仙樊茂也被他的內家先天無極真氣震得搖晃了一下。

    樊茂不由得喝了一聲:「好!」雙臂一張,又是一招「鐘鼓齊鳴」,還是分擊二人。

    缺德十八手李鳴詭計多端,故意狂叫一聲:「不好!」騙得樊茂打出的手掌微微一慢,

    這個陰損的缺德十八手竟然振臂一揮,手中的那支喪門釘以陰手發出,直插樊茂的左肋。

    樊茂武功雖高,可距離太近,如不躲閃,必被喪門釘打中。無奈一晃左肩,收招後撤。

    哪知武鳳樓的功夫可超過李鳴多多,在鐵扇仙收招後退的剎那間,竟然身隨掌進,由掌

    變抓,一招「金豹探爪」,反抓樊茂的肘間。樊茂雖然一閃而退,可是右臂衣袖已被武鳳樓

    扯下了半截。

    樊茂怒極。剛想發招再撲,缺德十八手李鳴已大喝了一聲:「且慢!」一使眼色,和武

    鳳樓、佟鐵三人一齊「刷」的一聲退後了兩步。

    只聽李鳴冷冷笑道:「鐵扇仙,我們弟兄敬你是個前輩高人,一口一個老人家,你反倒

    越扶越醉。我李鳴對你的一點好處雖不值什麼,但總算有滴水之情。你以一個有名的人物,

    得恩不報,反而出手傷人。就算我們弟兄不是你的對手,可是,『一人拚命,十人難擋』這

    句話,你鐵扇仙總不能沒聽說過吧。你好好地想一想,如果我們三人一齊拚命,鹿死誰手?

    又豈能料定。

    再者說,你欠我的一筆人情債,可是白紙黑字,還有你的劃押和印記,總賴不掉吧?我

    們三人,只要有一個倖免,將此事傳人江湖,就讓你老臉再厚,恐怕也無臉見人吧!」

    李鳴的話,驚得鐵扇仙樊茂心頭一顫。他陡然想起那張要命的字據是他們所寫,自己親

    筆劃押又蓋上了印記,倒霉的是自己一字不識。這李鳴可是個出名的缺德十八手,又叫人見

    愁,說不定那張字據就是我樊茂的賣身契。果真那樣,自己在江湖上還怎麼能抬頭見人?

    樊茂越想越驚,越想越怕,無奈停下手來,耐著性子問道:「那張字據何在?我樊茂是

    終年打雁,今日反被雁啄了。」

    李鳴見樊茂面上顏色陰沉沮喪,知他已被自己唬住,忙一伸手,武鳳樓即把字據掏出交

    給了李鳴。李鳴將字據展開,趁著房中射出的燈光,慢慢地念道:「立賣身契人樊茂——」

    這句話一出口,不光樊茂心頭一凜,如五雷轟頂,連武鳳樓也是一怔:怎麼字據變啦?

    但他馬上就明白了李鳴的用意。知道念字據之後樊茂非拚命不可,忙向佟鐵一使眼色。武鳳

    樓沉肩拔刀,小霸王一條水磨銅鞭也從背後抽出,專等一拼。

    只聽李鳴接著胡扯道:「——因孤苦無依,無計度日,托中說合,賣身投靠江南按察使

    衙門為奴。甘供驅使,永不贖身。恐後無憑,立據為證。中人——武鳳樓、佟鐵。」

    李鳴滿嘴跑舌地胡念一通,幾乎把武佟二人笑出了眼淚,可卻把鐵扇仙樊茂給嚇壞了。

    這時!他才陡然想起,李鳴乃江南按察使李精文的兒子。常言說得好,「好漢不鬥勢」,何

    況李精文大人乃一省的最高司法大員,而且字據上面還真有自己的手印,記號。

    這就叫「一字入公門,九牛拉不出。」聽李鳴念完,不由得急叫一聲:「好個陰毒的小

    子,老子和你拼啦!」一言未了,一晃身軀,宛如一條怒蟒出洞,撲了過來。

    武鳳樓身形微晃,阻住了老怪的去路!一招「夜戰八方」藏刀式,拉出了先講價錢後拼

    命的架勢,正色道:「老前輩且息雷霆之怒,聽在下一言。家父武伯衡居官清廉,盡忠朝廷,

    老前輩不能不知;奸閹魏忠賢混亂朝綱,禍國殃民,老前輩豈能無聞?令徒侄侯國英助紂為

    虐!在我父被害含冤身死之後,又欲加害我母,強押在監,為人子者,豈能坐視不管?

    幾次相拼,矮羅漢竇大伯、狗屠戶拉伯父二位老俠皆慘死在侯國英之手,屍骨未寒,靈

    柩現在。老前輩為人處世雖然偏激,但卻耿介異常,善惡分明。鳴弟之言,乃戲言也,真字

    據現在他手。我不願以這種手段迫人就範,更不願強人所難。」

    說罷,將手伸出。李鳴雖不情願,但不敢違背,遂將字據遞了過去。武鳳樓伸手接過,

    喑用內力。一抖手,那張字據像一片浮雲,直直地向樊茂飄去。

    樊茂伸手接過,驗看一下,果然不假。他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武鳳樓的為人,把字據揣

    入杯中,改顏說道:「武公子果然不凡,老夫心服。你償還字據,我給你一個機會。老夫赤

    手空拳,你們三之中不論何人如能勝我,救武夫人之事包在我的身上。如不能勝我,老夫立

    即遠走他鄉,絕不再幫侯國英與你們作對。你看如何?」

    聽了鐵扇仙樊茂的話,武鳳樓也暗暗佩服他的耿直為人。這樣一來,勝則可以救母!敗

    了鐵扇仙也不會再與自己為敵。他能不計戲耍之辱,並提出這樣兩個條件,那真難能可貴。

    知道李鳴、佟鐵若與樊茂過招,不啻以卵擊右。自己一來有銷魂刀在手,二來又有七刀

    追魂絕技,乾脆藉機印證一下它的威力如何。雖然以七刀中的五刀勝了河東獅閻秀英,但她

    畢竟只是鐵扇幫中的二三流人物,我要試試對付象樊茂這樣一等一的高手,它究竟有多大斤

    兩。

    主意打定,躬身說道:「蒙老前輩抬愛,晚輩斗膽冒犯了。」

    話一落音,銷魂刀一招「班門弄爺」,刀奔樊茂肩頭削來。這鐵扇仙樊茂可是個內外兼

    修的綠林怪傑。用這種平常招數對付他,無異以身犯險。但樊茂卻暗暗心動,知武鳳樓是對

    自己表示尊敬,含有不敢班門弄斧之意。像進樣謙虛有為的少年,他還是第一次遇見,不禁

    頓生好感。他迅速地拿定了主意,竟然閃身避開,叫聲「停手」。武鳳樓不知何意,忙不迭

    地收招後退。

    就聽樊茂說道:「武公子,衝著你這種大仁大義的胸襟,我算服你了。救令堂之事,包

    在我鐵扇子樊茂身上啦!」

    武鳳樓知道以樊茂的身份,話一出口,絕不會更改,忙上前叩謝。

    這時,人見愁李鳴卻對樊茂說:「老前輩,按理說,疏不間親。可你的令徒侄現在手握

    錦衣衛兵符。去救武伯母之事,你可得多加思慮。」

    鐵扇仙哈哈一笑說:「多蒙李公子關照。但老夫還有幾分自信,別說侯國英是個錦衣衛

    的總督,就讓她官高一品,諒她還不至於連掌門師伯之命也敢不遵。事不宜遲,你們三位誰

    陪我去接武夫人。」

    三人一聽他的口音,此事好像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的事情。武鳳樓救母情切,剛想要

    自己跟隨樊茂前去,小霸王佟鐵已搶先說道:「別說武大哥不宜前去,就是李鳴哥哥也不適

    合前往。依小弟之見,跟老前輩前去之人,我最適宜。

    第一,侯國英等人不認識我;第二,我的家就住在附近,是個有家有業的人,有老前輩

    引見,他們不會有什麼疑心;第三,我在江湖上是一個無名小卒,縱然救不出伯母,起碼沒

    有什麼凶險。」

    三人一聽他說得有理,約好在城外相候,鐵扇仙樊茂便帶著小霸王佟鐵,逕直向巡撫衙

    門奔去。

    別看小霸王佟鐵是佟家莊的小莊主,父親佟元超也是成名人物,可是象巡撫衙門這種朝

    廷封疆大臣居住的所在,他可從未進去過。

    一到衙門前,佟鐵就看見兩旁懸掛八盞氣死風燈,燈光搖曳下分別站立著八名錦衣衛士

    和一個小頭目。這些人全是身材魁偉,年富力壯,清一色的錦衣疾裝勁服,打綁腿,穿魚鱗

    灑鞋,每人一口寒光閃閃的鬼頭大力,刀把上的紅綢布足有一尺半長,飄灑身後,更顯得陰

    森嚇人。

    佟鐵不由暗暗想道:這女魔王真真是好大的派頭!

    只見樊茂大摸大樣地往門前一站,掏出他那個作為信物的盒子遞給一個衛士頭目,吩咐

    他速速送給侯國英。那個錦衣衛小頭目想必也是綠林出身,只是打開看了一下,臉上顏色陡

    然一凜,小心翼翼地蓋上了盒蓋,躬身奉還給樊茂,隨著單膝點地,口中說道:「三天前小

    爺已吩咐下來,說你老這幾天準到,要小的們隨時準備接駕。請隨小子入內。」

    樊茂的大手一撫鬍鬚,看了佟鐵一眼,意思是:你小子信了吧?老子可不是吹大氣。然

    後對小頭目說道:「不用你費事,老夫自會找她。」說罷,昂頭闊步地走了進去。小霸王佟

    鐵相隨入內。

    這時,已是二更時分。

    衙門裡鴉雀無聲,所有屋內都黑沉沉的,並無燈光。雖然明面上不見一人,可佟鐵卻知

    道,那每個黑沉沉的屋內都住著剽悍驍勇的錦衣衛士。據說,現在侯國英手下已調集了一千

    五百人左右,這可足一支不容輕視的勁旅。因為凡是能當上錦衣的人,除去要有一身卓絕的

    武藝、會打喑器之外,還必須具有高來高去的輕功,她的這支人馬,幾乎敵得過百萬大軍。

    正在佟鐵心旌搖搖的當兒,前面走著的樊茂已停住了腳步。佟鐵抬頭望去,只見前面是

    一座廳堂模樣的大房子。他哪裡知道,這就是過去巡撫大人武伯衡的簽押房,只見廳堂內燈

    燭輝煌,一個年輕俊秀書生模樣的人高踞正中。兩旁站著五個奇形怪狀、長似竹竿的大漢,

    身側侍立著兩個年近半百的老者。

    佟鐵心神一震,知道那五個大漢就是李鳴所說江湖上出了名的黑道惡人,號稱五鬼的韋

    志遠、韋志近、韋志遠、韋志達、韋志道,特別是侍立在侯國英旁的兩個老者,就是當今武

    林七大門派中的崑崙派門下高手夏侯雙傑。

    樊茂與佟鐵離廳前老遠,侯國英已讓起身來,雙後一拱說:「我掌門師伯駕到,勞各位

    隨我出迎。」話剛落音,所有的人一齊答應了一聲:「是!」

    正當屋中眾人剛想舉步時,樊茂已哈哈大笑說:「英兒,你忘了?老夫不喜俗禮,免了

    吧。」嘴裡說著,己率佟鐵走進了大廳。別看樊茂叫免,侯國英逐是領著眾人上前大禮參拜

    了師伯。這時,佟鐵的一顆懸心才放了下來。

    鐵扇仙樊茂被侯國英請入上座,自己則在下首放一把椅子相陪。剛剛坐定,樊茂就哈哈

    一笑說:「英兒,你這次來到江南,捉拿了一個婦人嗎?」

    因為樊茂快人快語,開門見山地就問了出來,侯國英不由得一怔,忙笑著回答道:「不

    錯,孩兒是抓捕了一個老婦。」

    樊茂喝盡了一杯茶後,含笑道:「你一個堂堂錦衣衛總督,何必和一個老婦人過不去?

    乾脆把她放掉算了。」

    侯國英是何等的機敏狡詐,見大師伯不僅問到了武夫人,好像還很關心這擋子事兒!這

    就引起了她的警惕。及至聽到樊茂要她放掉武夫人,心中不由一動。但她是一個陰冷沉穩的

    人物,心中雖然疑雲頓起,但臉上還是不顯出不露水地說道:「大師伯有所不知,這老婦人

    是犯官武伯衡之妻。她丈夫浙巡撫武伯衡大逆不道,已畏罪自殺。他的兒子武鳳樓又殺了兩

    江水陸提督魏大人,所以把她抓捕扣押,不日還要解送進京,交九千歲親自審理呢。此人干

    系重大,不好輕放。」

    侯國英因為一向報懼怕這位掌門師伯,所以才把話說得非常委婉。哪知樊茂一向任性,

    一聽她說人不能放,不由雙眉一皺,沉聲說道:「什麼干係重大不重大的?我叫你放,你放

    了就是。」

    佟鐵心中一動,因為進衙門之前他已偷偷和樊茂說好,是以手下人的面目跟隨來此的,

    所以既沒有座位,也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這時,他已發覺侯國英雖然很尊重這個大師伯,

    但要讓她放掉武夫人,恐怕很難。無奈,只有默默地注視著當場,準備應變。

    愣了半響,侯國英柔聲叫道:「師伯,你老人家一向不結交官府,和犯官武伯衡又一無

    來往。今天受什麼人所托,管上了這擋子閒事?」

    樊茂一聽,好像極不耐煩,火爆爆地說道:「我受何人所托,這不關你事,我已答應了

    人家,這是非放不可。你也知道師伯的脾氣,我說出的話,許給人家的事,是絕對不能收回

    的。」這也是樊茂大意,一急之下,竟然把話說絕了。

    這句話一出口,侯國英的玉面好像突然一變。不過,那只是一瞬之間,很快又恢復了正

    常。她含笑說道:「師伯,放人的事好說。我已經托師娘去請你老來此,協助我對付幾個人

    物。不料,你老已經提前來到了。」

《五鳳朝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