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猛地把手中短刀一立,反轉身形,冷不防向邊氏兄弟衝去。一劍殘身和一筆勾魂兄弟二人是驚弓之鳥,雖含憤而來,那是仗人多為勝。一見江劍臣衝來,一劍一筆搭成了十字,漸漸後退,沒有絲毫硬拚的打算。

    江劍臣哈哈一笑,陡然一個「雲裡倒翻身」,落身處已離追魂劍沙萬里不足一丈。嚇得沙萬里一翻身暴退兩丈,脫出了江劍臣一擊的距離。

    江劍臣突然一聲冷哼,修長的身軀宛若銀龍隱現,一下子就貼近了三抓追魂邵一目的身側,刀芒閃射,已劃向了邵一目的左肩。

    邵一目一對惡鬼爪左扣右抓,拚命想把江劍臣那短刀給鎖住,好令兩側的同夥有襲擊江劍臣的機會。江劍臣的短刀果然一帶。追魂劍沙萬里頭一個瞧出了便宜,猛然身形暴出,身劍合一,一招「毒蜂螫人」,手中劍化成了一溜寒芒,點向江劍臣的左肋,迅猛驚人,毒辣已極。

    一劍殘邊天福和一筆勾邊天壽一見光景,心中一喜,認為追魂劍沙萬里必得手無疑。他們怕一擊不死,江劍臣逃逸。兄弟倆一對眼神,刷的一聲,散開身彤,撲堵在江劍臣的身後,阻住退路。

    江劍臣暗自發笑了,終歸被他終到了一個下手的機會。就在邵一目的兩隻惡鬼爪將要合在一起時,江劍臣突然下個大旋身,用上了「袖刀斷火」的招數,那把短刀不光從兩隻惡鬼爪的鎖拿中抽了出來,並且刀光一閃,向追魂劍沙萬里迎面切去。

    由於身影的變動,沙萬里的那一招「毒蜂蝥人」也就走空了。

    追魂劍沙萬里不愧久經大敵,就在刀光一閃即至的一瞬間,頭一甩避開了正面。

    但江劍臣的刀尖還是掃削了他右邊的半個耳朵,鮮血滴滿肩頭。

    邵一目觸目驚心,大聲叫道:「點子扎手!併肩子,攏近點。」

    對方四人呼的一下子合併在一起,不敢分散包圍了,達到了江劍臣聚而殲之的要求。

    兩個凶煞惡星到底不愧是江湖巨魁,個個老奸巨滑。知道捨則保全,分則全垮的道理,五件兵器擺出了互相策應的架勢,不作攻擊之想,只打阻擊的主意,形勢還是對江劍臣不利。

    江劍臣看了看東方,已快現出了曙色。他的心急得宛如油煎火燎。忽然一個念頭浮上了腦際,他又一次掂了掂手中的短刀,沉穩地微笑說道:「江某新近練成了一招刀法,共是三式。我想拿四位試試,你們準備了。」

    江劍臣話一說完,就緩緩地向四人結成的聯合陣勢逼去。一面走,一面又說:「刀只三式,人是四個,必有一個倖免。那就看尊駕四人誰的造化好了。」

    別看江劍臣只是輕輕鬆鬆的幾句話,四個人的心中卻都敲響了小鼓。他們本沒有多深的交情,只是為了各自的私利才臨時湊合一處。深知江劍臣的話必然無虛,所以一下子又由互相策應的聯合陣勢,被江劍臣逼成了人各自保。

    兵貴神速,又加上急於脫離開這個包圍圈,江劍臣迅即發動了全力一襲,只見刀尖斜指,人已化成淡淡清影,穿行在四人夾擊的空隙之間。兩抓、兩劍、一筆,早被逼得各護要害。

    江劍臣一聲冷笑,刀芒大盛。但聽四聲驚呼,對方四人齊刷刷後退,各自驗著自己是否受了傷殘。

    他倆中了江劍臣的先聲奪人之計。原來,他剛才沒有用一刀三斬,只是刀式連貫,動作快猛罷了。當四個人都確認自己並沒有受傷,打算重新合圍時,江劍臣選擇了惡跡最大的追魂劍沙萬里,刀芒猛熾,罩了過去。

    只聽一聲淒厲的慘叫,就在江劍臣收刀退後時,追魂劍沙萬里已身中三刀,一刀割斷了喉管,一刀切去了右臂。一刀挑開了小腹,直到死屍倒地,血都沒有流淌出來,真是殺人不見血的快刀快手!

    只這一下子,就嚇煞了在場的另外三人。頭一個就是三抓追魂邵一目,狂嚎一聲,作勢欲出。其實是借勢一矮身形,貼著地面暴竄逃命。再一個滾身,人已鑽進了旁邊的一片樹林裡去。

    只剩下一劍殘身邊天福和一筆勾魂邊天壽兄弟二人,反倒不敢跑了。他們知道,死命一搏或許尚有逃生的希望。只要扭頭一跑,不出一里,必被江劍臣一個一個地給收拾掉。因為存了這個念頭,一劍、一筆又搭在了一起。

    江劍臣冷冷地掃視了他們兄弟二人一眼,沉聲說道:「賢昆仲斷腕之痛,料來難忘。再要妄動無名,必遭更慘之報。現在趁江某心情尚好,速速退走,還不失為明智之舉。」嘴裡說著,已把短刀收了起來。

    邊天福遲疑了一下,咬牙頓足,恨聲說道:「兩手之債,我們兄弟早晚必索。

    輕輕一放,你豈不永留後患?」

    江劍臣朗然一笑道:「江某的債主不少,又何多尊駕二人。依我良言相勸,還是快快走吧。」

    邊天福再次把雙腳一頓,和兄弟邊天壽一起退去。

    等江劍臣飛快趕到盧溝橋時,果然已誤了時刻,唯見車痕蹄跡,逶迤向南延伸而去。

    江劍臣哪裡放心得下?繼續沿大道追去,不料,沒到二里,早已見武鳳樓陪掌門師兄蕭劍秋侯於道旁。江劍臣趨步上前,叩見了大師兄。

    蕭劍秋喟然歎道:「赫赫皇權,誰敢違抗!樓兒只現身一阻,就被劉太后定為攔截鑾駕的罪名。幸有王公公伴駕在側,才得倖免。客文芳這一招,是夠陰損的了。」

    江劍臣一聽,幾乎氣昏了過去,反問大師兄道:「難道說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客文芳攜寶遠揚,我們連動都不能動她一下嗎?我不信這個邪!」

    蕭劍秋道:「鳴兒遲遲不來,莫非另有所籌。」一言未了,只見缺德十八手在前,老駙馬冉興隨後,兩匹御苑良駒直跑得四蹄生風,渾身流汗,風馳電掣般追了上來。

    江劍臣眼中一亮,暗暗稱讚自己這個寶貝徒兒真稱得上智計百出。不用說,他肯定是又走了老駙馬冉興的路子,奏請當今聖上,請來了聖旨。有了緝捕客文芳的依據!他的心輕鬆了不少。

    哪知缺德十八手李鳴和老駙馬冉興二人行至近前,連馬都未下,只見李鳴對師父、師伯、大哥做了一個跟上來的手勢,那兩匹馬又疾馳而去。一晃之間,已成了兩個模糊的後影。

    爺兒仨各有一身上乘的輕功,施展開來,比奔馬要快得多。趁大清早起,官道上行人不多,也不怕驚擾了路人耳目,各把輕功提到極限,向前方追去。正好在一條狹長的官道上,追上了劉太后的鑾駕。

    常言道,富貴還是帝王家。為了一個婦道人家前往東嶽降香,平常百姓,有一男子陪同也就夠了。就算是大戶人家,也一車已足。達官顯宦,充其量不過有十數人護送車馬數乘而已。可這皇太后出家,就大不相同了。僅只御林軍、就是三千人眾。大內侍衛,多達四十人以上,宮女、太監不下百名。欽天監、司禮監、禮部官員,更是應有盡有。車駕顯赫,怒馬如龍,聲勢十分嚇人。

    江劍臣殿後,武鳳樓引路,蕭劍秋居中,爺兒仨穿林潛插,趕到車駕的前頭。

    一眼看見冉興、李鳴正跪在大路正中攔駕。趁著車駕沒到,他們三人也走了出來。

    按冉興的指示,一律跪在老駙馬身後。

    車駕來到了,黃門太監報於劉太后。護駕人等,刷的一下子分開,冉興等五人膝行來到鑾駕之前。

    珠簾捲起,皇太后不悅道!「哀家齋戒十日,方出京降香。一片誠心,想感動東嶽大帝,念皇上少年登極,降福皇兒,助其為中興英主。御妹丈擅自攔駕,擾我誠心,是何用意!」

    老駙馬冉興清楚地知道,有武鳳樓第一次阻攔在前。已使皇太后不快。自己再次相阻於後,她怎能不含怒喝斥。但為了洗刷江劍臣的盜寶嫌疑,更為了讓皇上找回御寶,良機難得,他這個老實人這一次也豁出去了。只見他以額叩地奏道:「微臣受皇上指派,助江劍臣等搜捕盜寶欽犯。迫不得已,不得不冒死攔駕,請皇太后詳察。」

    劉太后從來就溺愛崇禎皇帝,一聽冉興說奉旨而來,果然怒氣微消,但仍是不悅地斥責道:「剛才武鳳樓就聲言搜尋盜寶之人,被我喝退。你又前來追捕盜寶欽犯。莫非盜寶之人,是哀家不成?」說到這裡,怒氣不休。

    冉興見軟求不行,就神情一肅,單刀直入地說道:「請皇太后怨臣死罪。皇太后雖是與盜寶之人無關,但沒有太后的庇護,盜寶欽犯早應在盧溝橋畔就被捕獲了。」

    冉興這一番軟中帶刺的話,確實把皇太后給激怒了。她厲聲斥道:「冉皇親,你身為國戚,信口雌黃。我先把話說在頭裡,今日在哀家身邊要搜不出真贓實犯,我要先斬你的首級,再囚皇妹於後官。凡與此事有關之人,統統交刑部嚴辦!」

    冉興聽從李鳴的計策,就是要逼出皇太后的這一句話。遂忙不迭地說道:「如查不出欽犯,微臣甘願領罪。」說完,示意缺德十八手李鳴等開始搜查。

    李鳴這小子也真夠大膽的,伏地連叩三個響頭,騰地起身,先把武清侯劉國瑞扯下馬來。

    劉太后做夢也想不到,真的有人膽敢在她的面前,伸手拿她的娘家侄兒武清侯劉國瑞。

    她剛想喝止,武鳳樓已一個縱身躥到後面一乘彩轎之前,陡然伸手,把隱身侯門貴為侯爺如夫人的妖艷美婦拉了出來。

    武清侯劉國瑞那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哪裡禁得這麼一嚇?早已嚇昏了過去。

    不過,那個有二夫人名分的客文芳,身子已落人手,神情卻一點也不緊張。這時,別說江劍臣,就連一向沉穩著稱的展翅金雕蕭劍秋,也不禁臉色一變。天!難道客文芳果真逃脫了!

    這時,老駙馬冉興大叫一聲:「王公公,李鳴,分別細搜他們二人的身上。」

    話罷,額角已流下了冷汗。

    老駙馬冉興毅然下令叫李鳴和王承恩二人分別搜查武清侯劉國瑞和他的二夫人客文芳時,是因為客文芳是女人,其他人是不好搜查的。

    王承恩一來是老太監,二來又是宮內秉筆太監,職權極大,又不會倒向劉國瑞一方。缺德十八手李鳴夠多麼精明,只用眼神搜尋劉國瑞身上一遍,就撒手退至客文芳的身後,防止她狗急咬人,傷了老太監王承恩。

    哪知客文芳卻老老實實地服從搜查,一點也不加以拒絕,也毫無懼色。眾人的心開始下沉,萬一搜不出御寶,劉太后豈肯善罷甘體?王承恩雖是太監,對一個侯爺的夫人,皇太后的侄媳婦總不好搜查得太不像話。

    正當王承恩沒有搜出任何東西,皇太后勃然發怒的時候,小神童曹玉突然冒了出來。他一甩頭,把那頂不倫不類的員外巾摔落地上,雙臂一震,一件繡滿福、綠、壽的員外開襟大氅,也擲在地上。低頭直趨劉太后駕前,行了參拜之禮後,朗聲奏道:「草民曹玉親眼窺見,侯府護衛邵一目將御寶藏於侯爺的馬鞍之下。」

    這一句話,真好像晴空霹靂,石破天驚,所有在場之人都被震驚了。客文芳的如花美面一下子變成了煞白,失去了往日的嬌艷。劉國瑞則呆呆的發怔,看樣子,這個酒色之徒是沒有參與這些陰謀,只是受美色所迷罷了。

    皇太后一聽,倒是有些相信了。因為任何人,除去是個瘋子,傻子,誰也不敢這樣胡說。

    要不,就是活膩味了。她上下打量了曹玉一眼,冉興乘機把小神童曹玉的來歷,以及預先奉師門之命打入侯府臥底的情況,向皇太后稟奏了一遍。

    劉國瑞張口結舌,大出意外。

    二夫人客文芳嬌軀一抖,猛然一抽身,就騰身躥出,一式「落絮隨風」,飄落到劉國瑞乘騎的馬上,一抖絲韁,就想奪逃命。缺德十八手李鳴右手一抖,兩支喪門釘已打中了那匹馬左邊的前後兩條馬腿。他出手很重,那匹馬向裡一倒,冷不防把客文芳摔到了武鳳樓的面前。

    武鳳樓為人正派,不願用手去接觸女人,一塌右肩,五鳳朝陽刀挾著一紅一紫兩道光華,已壓上了客文芳的右肩。客文芳臉色陡變,嬌軀顫抖,不敢妄動了。

    由於客文芳沒作困獸猶斗的打算,使江劍臣的心很為震動。他雖相信李鳴的才智,出世以來,一向對任何事情判斷無論。但智者千慮,難免一失。他突然欺身到二夫人客文芳面前,寒聲逼道:「死到臨頭,你還在為他人作嫁衣呀!」

    聽了江劍臣的這一句話,二夫人客文芳的兩隻美目中現出了一絲凶獰的光焰,緊跟著就垂下了粉頸。

    武鳳樓右手一送,客文芳的粉頸上立時沁出了一絲血珠。這個凶狠淫蕩的女人神經崩潰了,嘶叫了一聲:「別殺我——」

    可惜那個「我」字只吐出了一半,御林軍人叢中突然射出了一支利弩,正中了她的咽喉。

    絕代紅顏,妖艷美婦,倒地只滾了一下,就一命嗚呼了。所有的人,都忙著抓刺客。缺德十八手李鳴卻從死者身上,用死者衣襟包著毒弩,起下來收於身上。

    御林軍數千人眾,一陣騷亂。再想追查暗發弩箭的人,猶如大海撈針,哪裡去尋。

    武鳳樓剛想掀開馬鞍去取御寶,吳覺仁早已鋼拐一點,躥到死馬跟前,一拐挑開了馬鞍,果然,裡面隱藏了一條黃布錦袋。吳覺仁伸手取來,左手執袋,右手伸入,先掏出一掛精光閃射的朝珠,掛在左腕之上,再探手去掏那四十五顆珍珠時,臉上的顏色陡然一變,右手猛的一甩,一條七寸青蛇摔落地上,而吳覺仁的右手中指已摘出了血來。

    眾人大驚。江劍臣本來就很敬重他的為人,見他為了搜尋御寶遭了暗算,心頭一沉,搶步跨至近前。

    吳覺仁面容一慘,把朝珠交給了江劍臣。接著,右膀平伸,苦笑一聲說道:「請三爺代勞吧!」那意思,是讓江劍臣砍去他的右臂。

    眾人的心,猛然一沉,陷入了一種悲壯蒼涼的沉默。

《五鳳朝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