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老君山,不久就進入了巴蜀,三人沿途之上,盡量隱去形跡、很快就到達了四川灌縣。
青城山位於灌縣西南三十多里處,山上層巒迭嶂,古樹參天。因為先天無極派掌門人蕭劍秋已留下話,要江劍臣一入青城山,先去天師洞待命。所以江劍臣就按掌門師兄的吩咐,暗暗來到了青城山腰。
天師洞,原是東漢時代天師張道陵講道之所,在山腰混元頂下的峭壁之間,塑有張道陵的神像,沿壁有走廊可通。隋朝稱為延慶觀,唐朝改為常道觀。觀前有銀杏一棵,據說是天師張道陵親手所植。
三人一到,觀中住待雨石道人就接引入內。擺上了素席款待。
懸念大師兄安危的江劍臣,哪裡吃喝得下,右手一按桌角,沉聲說道:「雨石師兄,掌門人已去百獸崖幾日了?」
雨石道人無法,只好依實說道:「掌門師兄已攜武鳳樓走了三天。」
晴天一聲霹靂,直震得江劍臣身心皆顫。他情不自禁地重複了一句:「走了三天!」一時情急,那張八仙桌子已被江劍臣按塌了一角。
雨石道長臉色變了說:「要不是我奉命在此接待三弟,也早已去了百獸崖。」
聽了這句話,兄弟情深的江劍臣,哪有還能按捺得下。衝著缺德十八手李鳴和迷兒喊了一聲:「走!」話落。人已向外走去。
雨石道人驀地一驚,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急忙喚道:「三弟且慢,這裡有掌門師兄給你留的書信。」說完,從身上摸出一封信來。
鑽天鷂子江劍臣一把搶了過來,拆開看時,只見上面寫道:「字諭劍臣,聽從鳴兒之言,召你來此,實屬不智之至。你的性情和功力,均不適合處理青城山之事,來到之後,嚴禁輕率前來。候劍飛到來再作去處,切切!」下面是蕭劍秋的名字。
看罷了大師兄的留言,幾乎把江劍臣氣死。他埋怨大師兄為人太為懦弱,青城派多次相逼,已令人忍無可忍,直到現在,大師兄還是責己之心不忘。看來,這趟青城山之行非吃大虧不可。他一向俱怕大師兄,不得蕭劍秋允准,還真不敢前去青城,直急得他搓手頓足,一籌莫展了。
缺德十八手李鳴把信看了一眼,悄聲獻計道:「師父莫急,我有辦法。」
江劍臣瞪了自己徒弟一眼,含怒斥道:「你大師伯嚴令禁止輕率前往,你又能有什麼辦法?」
李鳴笑嘻嘻說道:「我的辦法多得很,只請師父再把信上的第一句話,再讀一遍,就知道了。」
江劍臣兩眼一亮。李鳴說道:「這封信,是大師伯留給師父一人的,可沒有禁止徒弟我前去呀。我這就去青城山暗中探查,還不是一樣。」
江劍臣歎了一口氣說:「不管怎麼說,我是不好前去呀。」
李鳴噗哧一笑說:「那還不容易,只要雨石師伯說一聲,信沒有來得及交給你,師父去了,就不算違背掌門師伯的諭令了。」
江劍臣開心地一笑說:「怪不得你大師伯每事都和你商量,敢情你小子還真有幾個鬼主意。你先走一步吧!」
聽到師父第一次親口讚揚自己,李鳴樂得連骨頭都輕了三斤,一聲「徒兒遵命」,人已躥出了常道觀。
這百獸崖,在丈人峰的側面,附近也有一道觀,名喚建福官,古稱丈人觀。共有兩院三殿,是青城三豹經常盤桓的地方,院內有樹木假山,景致異常幽雅。觀前小溪,終年不涸,四周林木蒼翠,濃蔭蔽日,雖到盛夏,也感清涼。李鳴輕身越過了山澗,來到了溪水邊上,看了一看地勢,溪面寬有丈餘。過了溪水,便到了建福宮附近,翻過高牆,就可進入腹地。
這時,天色微暗,夜幕已然張開,正是夜行的良好時機。李鳴仔細巡視了四周,確信無人在側,就稍一作勢。猛然躥出。
不料他剛剛縱起,突然附近有人喊道:「有人跳溪啦!」
李鳴陡然大吃一驚,一口氣未提住,「噗咚」一聲!竟然真落入了水中,成了落湯雞。
這時從建福宮中凌空拔起於一條瘦彤,宛如飛鷹掠空。撲了過來。
李鳴眼快,早已看出掠空這人是青城派中最蠻橫毒狠的玉面無鹽東方碧蓮。嚇得他心中一涼,只好向水中一蹲。
哪知就在此時,自己身後遠處,卻突然現出一條高大人影,扭轉身形,向丈人蜂方向逃去。
玉面無鹽東方碧蓮嬌叱了一聲:「膽大鼠輩,你逃不出姑奶奶的手心!」一邊叱罵,一邊尾追而去。
停了片刻,聽附近一點動靜都沒有,缺德十八手李鳴這才把身子鑽出了水面,捋了一把臉上的水,低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心說老天爺保佑我人見愁,有人暗中助我。否則我李鳴還真招架不了東方寡婦的惡毒摧魂掌。
就在李鳴剛剛湊到山牆附近要想躥上去時,一隻怪手從背後伸出,正好扣在了他的右邊肩井穴上。出手之快,認穴之準,都表明偷襲人的武功難測。
李鳴心中雖然一驚。但他可不是臨變昏頭的主兒,剛想掙扎,猛聽身後那人悄聲說道:「敢冒壞水,我掏淨你的牛黃狗寶。」一聽是秦嶺一豹許嘯虹的聲音,缺德十八手李鳴的精神來了。故意啞聲埋怨道:「沒見過你大頭二叔這樣胡鬧的,我只須用一招仙人摘茄子,恐怕你老人家的菜園裡連條黃瓜都保它不住。多危險哪!」
秦嶺一豹許嘯呼氣得怪叫一聲:「壞小子找死!」嚇得李鳴剛想說「二叔留神」,建福宮內已傳出了一聲冷笑:「哪路朋友,光臨敝處。」緊接著,人影昂處,八個青衣大漢,各提一棍,已圍了上來。
秦嶺一豹許嘯虹吃吃一笑說:「半夜客來,茶酒兩樣都可。」嘴裡說著話,右手已扯著水淋淋的李鳴迎了上去。
別看青城八猛本性皆傲,可一見到許嘯虹,卻嘩啦一列成了兩隊,雙手舉棍表示歡迎。
因為許嘯虹是和他們三位老主人同被武林中人譽為宇內四豹的。
青城山巡查人走在前面引路,秦嶺一豹許嘯虹和李鳴走向建福宮山門的時候,悄聲向缺德十八手說道:「前天國英在天都峰上,被我和大哥久子倫用信號喚回。
是她聽說劍臣和你前來青城,恐怕你們人單力孤,央求我們二人趕來相助,你師娘待你,可夠一百二呀,以後你小子要不孝順,我可真能撕了你。」
缺德十八手這才知道,現身引走玉面無鹽的是自己的六指大爺,他更放心了。
剛進山門,青城三豹已完全迎出,只是一眼看見了李鳴,三人都不由得一怔。
李鳴哈哈一笑說:「三位東方爺爺不要發愁,別看你們老三位和我大頭二叔同稱宇內四豹,有著兄弟之親,我李鳴是先叫後不改,仍然尊稱你們老三位為前輩。
我李鳴這人見愁的外號,可不是沖青城山起的。」
這壞小子滿口胡謅,只樂得秦嶺一豹心中好笑。也氣得東城三豹直翻白眼。
鐵豹東方森的脾氣最為暴躁,性如烈火,向秦嶺一豹說道:「許賢弟,咱們雖不是一門同派,可一向交誼深厚,先天無極派污辱我們太甚,青城派決心全力對付,希望賢弟不要趟這汪深水。」
許嘯虹剛想辯白,李鳴連忙向他暗使眼色,搶先嘟噥道:「你大頭二叔為朋友熱心,將李鳴擊落溪中,又押來此地請功,還遭受人家的懷疑,這就是抱粗腿的報應。」
許嘯虹知李鳴這小子是用苦肉計的方法,將自己硬塞進青城派中,留作內線,心中雖不情願,又不能揭穿,只好冷冷一哼,裝出受了委屈的樣子。
鐵豹東方森後悔不該錯怪好朋友,突然見三條怪影,從大殿上飛落。東方森臉色一喜,長吁出一口氣說道:「你們到底還是來了。」
說也湊巧,就在李鳴暗使巧計,剛剛將秦嶺一豹許嘯虹塞進青城派中臥底,塞得那麼自然,那麼現成。心中正在得意之際,不料青城派請來助威的人,一下子就到了三個。
只見頭一個人身穿青色勁裝,肩披翠色斗篷,面如墨染,皮膚黑,眼球黑,就連牙齒都是黑的,再加上身材高大,面容呆板,更顯得陰森森可怕,年紀約在五十歲左右。
另外兩個人身材一樣的粗壯,面容也極為相似,一個穿紫,一個穿綠,都是疾裝在內,外披氅。令人稀奇的是穿紫衣的那人,一雙眼睛,紅得嚇人,而穿綠衣的就不同了,一對眼珠色作碧綠,閃現青幽光,令人可怕,年紀約有四十上下。
看見這三個人來到,缺德十八手李鳴剛想偷偷向秦嶺一豹詢問,這時金豹東方木的掌上明珠、玉面無鹽東方碧蓮已從上面追人回來。一眼看見剛來的三人,極為高興,熱情的招呼道:「沙三哥真是信人,還真的把兩位闞兄給邀來了,碧蓮這裡謝過。」
禮酬以後這才輕移腳步,來到了秦嶺一豹各市地嘯虹面前,先見一禮,又喊了一聲「叔父」,才回到了青城三豹的身後。
缺德十八手急於想見到自己的大哥和掌門師伯,趁場面一緩,不失時機地站起身來,喊了一聲:「東方姑姑!」
在京城吃足了缺德十八手苦頭的東方碧蓮故意作弄他。佯作沒有聽見。
李鳴豈是可欺之輩,他挺身而起,直逼到青城三豹面前,嚴肅他說道:「晚輩李鳴奉本派沈三師祖的諭令,專程前來拜謁三位東方前輩,我這是按江湖規矩,以禮求見。在宮外被許老前輩擊落水中,已讓人忍無可忍,如今我李鳴尊稱這位東方前輩一聲姑姑……」說到這裡,還用手朝玉面無鹽一指,接著又說:「這位東方前輩竟然佯裝不知,於情無理,哪樣算合,常言道,兩國相爭,還不斬來使呢,我一個跑腿傳口信的後生小輩,還管什麼面子不面子的,我人見愁豁出去了!看你們青城山又能奈我何?」
這小子也真有損招,講完了一大套不幹不濕的話,朝正中間一坐。兩手扶膝,眼觀鼻,鼻問口,口問心地打起坐來。
秦嶺一豹許嘯虹幾乎笑出聲來。東方三豹都氣得臉色鐵青,渾身抖顫,一句話也無法出父、叔和一些外人,以自己的身份,又怎能伸手去打送信人呢?
大殿內的空氣頓時沉悶起來!這可惹惱了一人,就是被東方碧蓮喊作沙三哥的黑衣怪人。
他怪嘯一聲:「小子大膽!」話一出口,一隻其黑如墨的怪手陡然伸出,打算向缺德十八手的當頂抓去。
突然大殿外面,傳出了一聲冷笑:「出手打個坐著不動的毛孩子,你川邊墨龍好大的本領呀!」隨著話音,六指追魂久子倫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川邊墨龍沙夢山黑臉一變,不得不縮回手去。
別看玉面無鹽這麼蠻橫,她可不敢得罪這位「一生不為己,專為他人忙,只要粘上了,永遠甩不脫」的六指追魂。這口惡氣,只好直著脖子吞嚥下去。
東城三豹一齊站起,寒暄幾句,讓久子倫坐下。
事情逼在這兒,是秦嶺一豹許嘯虹出頭的時候了。他站起身來,一把抓起了李鳴,開口罵道:「在一大群長輩面前,不准你缺德無賴!我派人引你去見蕭掌門。」
按說,能去見掌門師伯和大哥武鳳樓,李鳴這就算打官司打到了九十九。但他這小子非再要再加一不可,他使勁掙脫了許嘯虹的手,寒著臉說道:「誰不知道你大頭二叔和三位東方前輩是最好的朋友,你能一碗水往平處端?我是鐵了心啦!看誰有這麼長的彎肚子,能吞得下我這個鐮刀把。」一說完,又作勢向地上坐去。
青城三豹和東方碧蓮爺兒四個還真傻眼了,他們再氣,也不能真要了李鳴的命,因為泰山再重,也壓不過一個理宇。東方大豹只好哼了一聲說:「蓮兒,派人送李鳴去委心亭見他們的掌門人。」
玉面無鹽直氣得要生吞活剝了這個缺德鬼,但又不能違抗父親之命,只好喊了一聲「李鳴」,要他隨自己去委心亭。
缺德十八手李鳴還故意歎了一口氣說:「這就叫知情懂禮是憨傻,殺人放火天都怕,我李鳴真該回家子承父業去了。」
東方碧蓮雖心中有氣,拿他又沒有辦法,因為人家喊自己一聲「東方姑姑」,自己不是沒理人家嘛。再說李鳴還真是一省司法大員江南按察使的獨生兒子,能怪人家發牢騷嗎。只得忍下這口氣,引李鳴去了委心亭。
兩個人在路上,玉面無鹽怒極不語,缺德十八手李鳴卻嬉皮笑臉地叫道:「東方姑姑,你老還生悶氣呀,我李鳴要像你老那麼有志氣,那麼剛強好勝,我能活瑪?
你老請看,我不光被大頭二叔揍了一掌,疼得我齜牙咧嘴,還濕成了一隻落湯雞。
山中的風,還真他媽的叫涼,我要是傷風了,你老還得請醫生,乾脆你老賞給我一身干衣嘗,豈不省心多了。」
東方碧蓮氣得一瞪眼,李鳴卻沒臉沒皮地作了一個大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