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多次和黑衣仙子有過肌扶之親的司徒朗,眼看沙桂英白綿羊似地躺在地上,為防二醜怪罪,連替她解穴和掩上軀體都不敢去做,更使黑衣仙子沙桂英玉齒暗錯,徹底看透了他們弟兄的無恥行徑。值得她暗暗慶幸的是,自己的苦肉計成功,不光救活了薛子都一條性命,還殘去了小惡人一條右臂,從此自己就不用再怕他了。
二丑剛想彎腰抱起黑衣仙子,大醜夏仁早冷冷地向司徒朗發話道:「解開這女娃的穴道,趕快讓她穿上衣服!」
看出師兄面現怒容,邵友只好乾嚥了一口涎水,收回了手臂。
司徒朗戰戰兢兢地解開了沙桂英的穴道,剛想喝令她快些穿上衣服,一心想發洩自己滿腔怨恨的沙桂英瞪眼埋怨道:「我的穴道剛解開,血液未通,能動得了嗎?勞駕你給我穿好!」
峨嵋二少主司徒朗做夢也想不到沙桂英竟敢在龍隱二醜的面前毫無顧忌地說出了這樣的話來,神情不由得一怔。
沙桂英格格一笑說:「別假裝正經了,你以前又不是沒有給我穿脫過衣服。」
只嚇得司徒朗臉色一白,瞟眼一看二丑邵友,只見他那醜陋不堪的怪臉上猙獰地一變,但很快就恢復了原狀。
司徒朗心中一涼,真後悔不該投其所好地將沙桂英送給他,如今武功未學到手,反倒弄巧成拙。無奈大錯已經鑄成,只好替沙桂英穿好衣服,扶她站了起來。
黑衣仙子夠多麼奸滑,分明看出大醜夏仁不滿乃弟的淫邪行為,有心讓二丑記恨司徒朗,故裝穴道剛解,站立不穩,一斜身竟將自己的苗條嬌軀偎進了司徒朗的懷中。
大醜夏仁臉色一寒,冷聲吩咐道:「此處用不著沙姑娘,請二賢契將她帶回去吧!」說畢狠狠地掃了老二邵友一眼。
二丑邵友再垂涎黑衣仙子的姿色,對掌門師兄所說的話還不敢公開反對,只好過後再想法子弄到自己的手中。
目送司徒朗帶著沙桂英一走,大醜先把躺在地上的小惡人萬南扶起,送回他自己的住房,還代他包紮好傷處,才氣沖沖地回到了正房。見二丑邵友面帶不悅,只好親自收拾了一些酒菜,強行讓二丑陪自己喝了一個更次的悶酒,才歎了一口氣說:「老二,師父在時,曾對你的貪淫好色多次嚴懲。師父去世後,我也曾苦口告誡,你總是不聽。要知道武林之中,最忌淫行。咱二人情如手足,我真怕有一天你會因此而送掉了性命。」
邵友正在回味剛才黑衣仙子那衣衫半裸、玉體橫陳的情景,聽老大仍在囉嗦,不由得哼了一聲說:「連孔聖人都說,食色性也。玩上三個五個女孩子,又當得什麼緊!我真不相信有哪個不開眼的敢找咱們弟兄的麻煩。」
話未落音,突然聽得石室門外有一個清朗的聲音說:「萬惡淫為首,百行孝當先,眼前就有敢找你們弟兄麻煩的人。不服氣,你就滾出來試試!」
以龍隱二醜的江湖凶名,和他們二人那身神奇怪異的武功,想不到真有不開眼的來吃他們的橫樑子。明知來者不善,善者絕不會來。師兄弟二人不光武功同出一門,又幾十年形影不離,彼此的心意早已相通,大醜夏仁先從房中撲到了門外,故意暴喝一聲:「小輩大膽!」用以吸引對方的注意力。二丑早一個「乳燕穿簾」從西邊窗戶中一閃而出,配合大醜夏仁逼向了來人的左側。
星月交輝之下,只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青衫秀士,身材修長,丰神如玉,正雙手倒負,瀟瀟灑灑地站在門外的院內,簡直像一個愛月遲眠的詩人雅士正在賞玩山景月色,一點都不像懷有奇材異能之士。
讀者諸君翻閱至此,準會會心地一笑,一定能猜出這位年輕秀士準是先天無極派的傑出人材,在五嶽三鳥中排行第三,素有武林獨步之稱的鑽天鷂子江劍臣到了。
原來女魔王跟隨八變神偷任平吾脫身出了龍隱二醜的住處之後,為防身後有人跟蹤,暴露出侯國英來此臥底的秘密,就向山腰奇險之處奔去。
正好前面有一片梨林,此際花雖半凋,但在月光之下望去,好像橫起了一匹白練。順著小道羊腸,越往上山勢越狹窄,下面又是無底深淵,石筍森列,長短不等,根根朝上,稍不留神,滑足下去,絕無幸理。
女魔王素性好強,見八變神偷還想攀登,噗哧一笑說:「任大叔,不是英兒說你,你老大概作賊心虛慣了。滿打滿算。偷了人家兩支破爛鐵筒子,看把你給嚇的,要跑你跑,我是真不想跑了。」
八變神偷齜牙一笑罵道:「好你個沒良心的死丫頭,大叔我跑得血奔心,還不是為了你的小女婿。再敢跟大叔我沒大沒小,日後見了江三那小子,我非得讓他好好地管教管教你不可!」
女魔王剛想反唇相譏,從一棵參天的古柏之上傳來了一聲輕笑說:「任老伯,咱爺倆雖然緣慳一面,小侄我對你老人家可是仰慕得很!你們老爺倆鬧著玩,怎麼牽連上我了!」話一說完,一陣勁風颯然,江劍臣已躬身下拜在任平吾的面前。
八變神偷悚然一驚,因為他自幼就是以輕功提縱術揚威於武林,要論夜走千家盜百戶,真堪稱宇內第一。真想不到年僅三十多歲的江劍臣,在輕功技藝上能妙絕到如此地步。呵呵一笑,彈地而起,手把江劍臣之臂,趁著皎皎月光,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遍。喟然歎道:「老醉鬼在信中多方稱讚於你,老夫還認為是老丈人疼女婿,其詞難免有失實之處。今晚意外相逢,賢侄真乃人世間之龍風人物,怪不得我的寶貝侄女會豁出性命來愛你!」
說完捧腹大笑。
氣得侯國英狠狠地錘打了任平吾幾拳頭,小聲埋怨道:「荒山沉寂,你老人家這樣毫無顧忌地大笑,連樹上的宿鳥都讓你老人家給驚飛了,洩露了機密,我叫乾爹找你算帳!」
八變神偷咧嘴一笑說:「你這個丫頭不要給我老人家耍心眼,我早知道你見了女婿就想攆大叔。你說對不對?」
女魔王知道,再和他鬥嘴下去,說不定他會把玩笑開得更邪乎,連忙深深一揖,拿腔捏調地說:「老丈不必動怒,晚生這廂賠禮了!」說完自己也笑了起來。
八變神偷停住笑聲說道:「你假小子也不要向我獻慇勤,我也真該找個地方去睡一覺了!」一轉身就鑽進了草叢之中。
鑽天鷂子江劍臣猿臂一展,攬住了女魔王侯國英的香肩,帶著羨慕的口氣悄聲說:「英妹,你也太得天獨厚了。
聽鳴兒說,那一生孤獨,向來鬱鬱寡歡的駝背神龍,也和你結為一盟。你這個易釵而弁的假丈夫,竟然成為六指追魂、秦嶺一豹、駝背神龍三個武林異人的小老大。這不說,還蒙宇內第一神劍醉仙翁收為乾女兒,現在又攀上了八變神偷妙手摘星任平吾前輩,集天下奇人異士於你的身後,這六座大靠山太硬了。從今以後,連我江劍臣恐怕都將要屈服在你侯島主的馬前麾下。」
侯國英將自己的柔軟嬌軀,一下子倚偎到江劍臣的懷內,脈脈含情地向江劍臣說道:「劍臣,你說得固然不錯,但你卻漏掉了一句最能讓我自豪而滿足的事情,就是我侯國英得上蒼垂憐,不光作了你鑽天鷂子的結髮妻子,還為你這位獨步武林的絕代奇男生下一個麟兒,接續了你江家的香煙。老天爺太厚待我女魔王了。」頓時在秀麗的大眼中溢出了晶瑩的淚水。
鑽天鷂子江劍臣不是傻瓜,當然知道侯國英現在流出的不是幸福的淚水,而是歷經劫難、九死一生、痛定思痛之後的辛酸眼淚。想起她為自己所作的巨大犧牲,忍受的種種屈辱,心頭也不禁一軟。先從懷中掏出一串楠木念珠,套在女魔王的手腕上,然後猛地將她擁入了自己的懷內。
良久,女魔王才從丈夫江劍臣的懷抱中緩緩脫出,無意中看見印在地上的兩條人影,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青衫噗哧一笑說:「要是真的有個愣小子,恰巧路過此處,瞧見咱們剛才那份親熱的樣子,非得把咱們當成陰陽教葛伴月的屬下不可。請問,世界上哪有兩個大男人摟得那麼緊,親得那麼邪乎的。」一邊說著,她自己倒先笑得彎下腰來。
江劍臣剛想發笑,忽然瞧見在西面的一處山崖上有一條黑影,閃進了附近的一片叢林。驀地想起,自己夫妻已經闖入龍潭,身在虎穴,雖然自己不把峨嵋派的所有人物放在眼內,也不能這般大意。先用左手一捂侯國英的櫻口,然後悄悄地埋怨:「這是什麼地方,能准許咱們肆意說笑嗎?隨我來!」頭一個彈地縱起,撲向了那處山崖。
侯國英一向把江劍臣愛入骨髓,平日裡無時無刻不在夢魂縈繞。如今久別重逢,驚喜各半,再加上空山寂寂,茂林片片,除去小溪流水,草叢蟲鳴之外,偌大一座峨嵋山,都像是沉睡了過去,這才一時忘情笑出了聲來。見丈夫察覺有警,彈地撲出,她慌忙也施展開輕功提縱術緊隨江劍臣的身後,撲上了那處山崖。
別看女魔王在軟、硬、輕三功上無一不登峰造極,臻於絕頂,但和丈夫一比,還是有小巫見大巫之別。等到她縱上了那處山崖,見江劍臣正在默默地注視著一座石洞。
這時,一輪明月高掛晴空,清光四射,鑒人眉發。
江劍臣悄聲說道:「事情非常奇怪,以我的目力,距離雖不太近,自信絕不會看錯,我又是用『一氣凌波渾元步』撲上來的,從咱們的停身處來到這裡,也不過瞬息之間。就讓剛才那人是峨嵋派的頭面人物,也沒有逃出我眼下的可能。大概是鑽進了這個山洞。你在外面巡視,我膛進去看看,是哪一夥牛頭馬面龜縮在這裡。」
女魔王何嘗不知,午夜深更,荒山幽洞,人匿暗角,己在明處,饒讓江劍臣有鑽天之譽,功力絕頂,也不能沒有一點凶險。她哪肯讓江劍臣貿然深入!不等江劍臣的話說完,一個冷不防,早提前一步鑽進了那座小山洞。
氣得江劍臣一跺腳,又不能讓她一個冒險,只好緊隨她追了進去。
初進去時,那山洞只能容一人出入,頂又不高,夫妻二人勢必躬身魚貫而行。約略走有二十丈左右,山洞逐漸高大,但還是只能容一人進出。又走了一會,才覺得空氣突然新鮮起來,前方也透出了一些光亮。後來竟是越走越亮,終於走到了洞口。
侯國英眼尖,又是始終走在前面,早已一眼看清這個山洞是孤懸在陡崖峭壁的中間,下面是一片甚為寬敞的盆地,忙將身軀一側,伸手將丈夫江劍臣扯近到身畔。
夫妻二人極目向下面望去,趁著星月交輝之光,忽見山崖之下竟建有幾楹精舍,並圍築著一圈高大石牆,隱隱約約之中,還似乎有一些燈火透出。
江劍臣知道妻子執拗性傲,怕她再搶先下去冒險,忙附在她的耳邊悄聲說:「能在這種高峰絕谷之中築建這樣精舍而居住的人,必不是泛泛之流,恐怕在峨嵋派中也準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你我夫妻再不把對手放在眼內,也犯不上冒無謂的凶險。你給我守住退路,我只是下去看看,如果真的需要動手時,我再向你打招呼。你看好不好?」
女魔王情知丈夫是不想讓自己冒險,芳心甚為感動,撇嘴一笑小聲說:「你也太看不起自己的老婆了,憑他司徒平和冷酷心能有多大的胃口,會把我女魔王吞吃消化掉!何況我身邊還藏有美人蛇的半隻玉鐲,就是身形暴露,又能豈奈我何。別忘了我劉二公子是他們教主夫婦親自請來的座上嘉賓。」
江劍臣見她說得有理,情知阻她不住,只好叮嚀了一聲:「一切小心!」才飄身而下。
女魔王抿嘴暗笑,隨在丈夫的身後縱了下去。
二人隱身崖下,仔細巡視四周,只見山崖上下,石牆附近,到處叢生著許多奇花異草,夏季將到,嘉木繁陰,溪流飛瀑,真好像一座仙靈窟宅,洞天福地。
就在鑽天鷂子江劍臣和女魔王夫妻二人剛剛貼近到那座精舍牆外之際,忽然從身後山洞之中又飛身降落一人,輕點巧縱地也向這片精舍而來。
侯國英好像逮住理兒似地向江劍臣撒嬌道:「我剛才要是聽你的話,真的講三從守四德,非得讓這小子給撞上不可!」又突然「咦」了一聲說:「來人是無情劍冷酷心的三兒子司徒清,難道是這小子佔據了這片風水寶地?」
一聽進入精舍的這人是峨嵋三少主司徒清,江劍臣的心中也不由得一動,知道今晚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侯國英的胡闖亂動,乾脆也不再去管她。腳下一點,一招「紫燕歸巢」迅疾地越過了石牆。緊接著雙臂一抖,宛如一隻大鳥,飛落在院子中的一棵粗大楠樹上。
要說女魔王侯國英的膽子也真夠大的,明明看清了峨嵋三少主司徒清進入這片精舍,也認定這裡無異於龍潭虎穴,她為了不捨得離開江劍臣,竟然敢冒險緊躡江劍臣的身後,也飛越石牆,翩然地躥到了丈夫的身邊,和他共同隱身在一根粗大的枝椏上。
四道銳利的目光,一齊投射到正面房屋之中。哪知不看則已,一看之下,除非像江、侯二人那樣沉穩冷靜,能泰山崩於前而神色不變,若換了別人,非得驚呼出聲不可。
原來在對面三間精舍之中,除去無情劍和三兒子司徒清之外,還有一夥多年不在江湖上出頭露面的凶狠惡毒人物,他們是赤練蛇呂春、火蜘蛛談坤、九尾蠍杜明、毒蝙蝠沉舟、黑螞蟻葉青。江劍臣的星目之中頓時閃射出一片煞芒,不僅對峨嵋派的這種藏穢納垢、倒行逆施極端地鄙視,也決心要在今天晚上大開殺戒了。
只聽坐在客座上的黑螞蟻葉青說道:「我等弟兄五人,多蒙夫人看重,待我們以上賓之禮,住在這洞天福地,既不需再去江湖上刀頭舔血,又得享人世間的吃喝玩樂。我葉青雖放蕩江湖多年,也闖下了不小的萬兒,還真沒有享受過這麼好的榮華富貴。有道是無功不能食祿。夫人把我們養兵千日,就是不知道用在何時,我們真閒得有些手癢了。」
坐在主座上的無情劍微微一笑,帶著巴結的口吻說:「以五位老哥哥的赫赫聲威,走到哪不受人們的尊敬!如今窩在這叢林山谷之中,雖吃喝不缺,小妹還時常感到問心有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