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皖境黃山,是華中勝區,山水景色奇佳,有數不盡的崇山深谷,峭壁峻巖。
像這樣名山勝區,應該是安靜的地方,讓騷人墨客,詩賦吟唱,興之所至,秉燭夜遊,可是,誰也沒想到,百多年來,竟成為腥風血雨的屠場。
正是深秋肅索的季節。
深夜的幕簾,遮蔽了雄挺秀拔的無憂峰,除了那偶然傳來的寒峭山風在呼嘯,山野間,是一片寂靜。
突然,從伸向山上的斜坡上,閃出一個面蒙黑紗,背插長劍,疾服勁裝的夜行人。
他微一凝眸,四下略一張望,然後用奇速的身法,直向山巔奔去,迅若飄風,矯若游龍。
剎時,即到達無憂峰腳。
他正想用躡空步法,直躍斷澗對面的峰腰。
猛然從他身後的密林間,冷冷的一聲:「嘿!好快身法,仙窟的新主人,身手果然不凡!」
語未落,隨著一股勁風,直向期門穴射來。
夜行人端的不凡,身形一旋,脫影換形,猛的一招「落霞飛瀉」,捷如流星,投足舉手之間,早將來人斃於掌下。正想飛渡斷澗時。
那人絕命時的一聲淒厲慘呼:「啊!」
猛然,在暗角處一聲:「嘿嘿嘿!」沉聲獰笑。
「怪狹果然名不虛傳,心黑手辣,可是今夜叫你難逃公道。」
那怪聲又「嘿嘿!」一聲,繼續說:「除非你能與我們『青城派』公開『仙窟』的秘密,否則:嘿嘿嘿!你自信能抵得住六大門派的聯手嗎?現在時間不多,你得趕快決定,否則……」
怪聲又急速地說:「你聽!」
寂靜的峰腳,林密處,傳來一片嘯聲……。
在那被稱「怪俠」尚未及答覆之剎那,到處射起各式光芒。
嗤!嗤!嗤!竄出許多幢幢黑影,離弦之箭似的集中在無憂峰下的草坪上,在各角落按地勢站著。一個身材高大,銀髯白髮,兩眼閃射著冷電似的光芒,眼角向地上死者一瞥,又瞪目凝視二人,冷聲地說:「徐立原,想不到你神通廣大,竟作了『仙窟的主人』,這麼多的藏寶,你一人獨吞,不怕脹破了你的肚子,依老夫的意見,不如公開『仙窟』的秘密,讓大家都能分享那奇寶異珍,要不!嘿!」
「六大門派的人物,皆非倚仗人多勢眾之輩,可是在今天,對你立原實難再講武林道義,決心聯手並肩,開發『仙窟』之秘。你自信能有此力量堅持你的意見嗎?」
徐立原臉上因有面幕遮著,看不到他的臉是否在變化,但見一對精眸,噴射出懾人的怒焰,猛然仰首,一聲長嘯,直衝雲霄,空金裂石,空谷回音,直震得在場眾人面色驟變,耳鼓嗡嗡作響。
隨著朗聲大笑著說:「好個號稱正宗的武林六大門派,想不到為了區區『仙窟』,竟不惜群打眾毆,今天我徐立原總算開了眼界。」
接著又獰聲說:「既然如此,老夫向來不分老幼,一律平等,地下的那位,正在等著你們陪葬呢!不給你們一點厲害,想來你們是不死心的。」
「不錯,『仙窟』之秘是我打開的,可是化了我卅年的心血,始有今日之收穫,自古重寶有德者得之,無德者失之,仙窟之門,如無德之輩,終身不得其徑而入,要不,你六大門派何不早日打開?」
「今天我徐某悻得,你們就不顧一切,聯手偷襲老夫,沒想到老夫埋骨之所,尚勞各位掌門高手齊來陪葬。」
語未落,猛的施展成名絕技「迷隱九式」,驀地一股勁風,直襲老者,只聽「哼」的一聲,早將發話之人襲擊倒地。隨下四周揚起一片喧聲。
「我們大家齊上,把老狗挫骨揚灰,來替『青城派』的二位長老報仇!」
隨著一場混戰,激戰了四晝夜之久,直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腥風血雨,屍骸遍野。
六派群雄,皆被殲盡。
原來,此地是黃山絕頂的無憂峰。
相傳在戰國末期,楚懷王因失德昏庸,行將失國之際,朝中有些宗室大巨,不甘流作秦俘,故相結將各式上古仙品,重寶奇器,移藏於此。
因恐為外人探悉,所謂「懷璧獲罪。」多有不便,故特延請巧匠「公輸子」之弟子,人稱「神斧井魯子」設計,動員了三千多人,前後費時十二年之久,始完成此窟。
斯時,楚雖亡,而仍流傳有:「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之諺言者,即賴有此窟之藏寶,足為日後復國之資之故。
窟成之後,主持建窟之楚國王公,因恐機密外洩,故將參加工作之三千多人,暨負責設計,或參與之人員,將之誘入一暗門機關,開宴慶功之際,將機關發動,將上述人員,全部活埋地下。
爾後,主持人員,本欲率族遷來此地群居,孰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合族行至中途,適逢齊楚交惡構兵,為亂兵盡殲於途。
從此,窟之秘密,因經營之人死絕,加以未上任何圖案可資探索,故鮮有人所知者。
斯時,雖有部分傳說,秦漢以來,根據此傳說諺語之線索,而來探奇冒險之人雖有,非不乘興而來,敗興而返。後始問津乏人。
二十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位怪人,武功高絕,智機絕倫,可稱無敵於當時,惟素行怪異,喜怒無常,故人稱「怪俠」而不名。
其挾絕頂之智慧,神佛之武功,偶游至此,遙見此峰夜發奇光?故特辟洞居此。歷二十年之苦心觀察,冒險探索。始得窟洞秘門,而得進密洞之法。
本欲將天下武技之精髓,及若干武林寶笈,攜入窟中,準備潛心鑽究。
孰知「仙窟」之盛名,業已風靡整個武林,各門派身負絕技之人,經常集聚於無憂峰之左右,明爭暗鬥,莫不視此窟為已有,而不願他人染指。
何以此窟之名能盛傳武林,而引人瘋狂呢?
因窟中所藏之珍寶,多系千百年以上的古物,日久生靈,百里之內,每遇朔日夜半,皆可遙見此峰,寶光顯現,瑞氣千條,蔚為奇景。
依據有經驗之老江湖判斷:
此峰下必有寶窟,而此窟不僅有汕兵神器,稀珍奇室,而且由於此類靈物精氣之化育,可使無憂峰方圓之地,皆成瑞草、靈藥、仙品、奇果之生長地。
如有緣之人,能機緣巧合,只須獲得少許,非儀足以增進其本身功力而已?且能延年益壽,駐顏長生,人誰不惜生?尤其武林健者,更志在必得,惟皆不知此窟之名,故以「仙窟」
名之。
未幾,「仙窟」之名即盛傳於武林。
自「怪俠」打開「仙窟」之門,雖短短數月,且即時仍然封閉,但因此而靈氣外洩,夜半寶光益盛,故三山五嶽綠林好漢,荒蠻豪傑,各門各派之掌門、高手,亦如癡如迷地,絡繹來此,或欲一睹盛況,或則希能取得珍寶。
這天,正值「怪俠」外出采物,以備燒煉某種絕妙靈藥,返洞之時,適被躡足峰側之高手窺及,並欲乘其不備而襲擊之。
誰知「怪俠」武功詭絕,三十年來,即已無敵於天下,復加上近十年來的修為,且自進「仙窟」數月,雖為時尚暫,但已獲得若干寶物靈藥之助,及悟徹若干奇奧之手法。武功之進展,真有一日千里之勢,更非昔日可比。
故雖遭「青城派」高手偷襲,依然能於舉手投足之間斃之掌下。
絕命時之一聲慘呼,替他帶來隱伏在「仙窟」附近的全部高手,群集而至,將怪俠陷於重圍,欲退回「仙窟」,已感不及,欲殺出重圍,亦不可能,且自持武功蓋世,故蓄意拚戰。
此際聞聲而來的各路人物,眼見有人橫屍在地,而且心知怪俠武功超絕,未必能敵,然俗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利令智昏,這也是武林應該遭此巨劫。
各派人物依仗人多勢眾,心存悻念,倘能同心合力,自不難殲除怪俠,然各派皆自取毀滅,在未見怪俠時,六派掌門,與所有參與之各路人物,均有集議之約,共同開發「仙窟」,利益均沾。
誰知各門派人物雖有口頭協定,但皆心存私念,莫不心懷叵測,且未嘗真正一致團結,故於圍擊之時更相互牽制,閱牆之禍,干戈操於同室,私心皆欲借怪俠之力,以剷除異己之強敵,俾得自己能乘勢利便,而清殘局,從此可借一門派之力,獨吞「仙窟」之寶藏,獨霸武林。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怪俠將各門派各個擊破,百人皆橫死無憂山筆下,無一悻免,此豈當時參與各人所逆料之及耶?
自從那次空前大火拚以後,各派弟子雖於事後,曾趕赴現場,但並不知是「怪俠」之傑作,只道是無憂峰中產有怪物,功力高逾鬼神。
故此峰下雖依然埋有稀世寶藏,但無人再敢問津,加以各門派經此慘敗,精英殆盡,-
時無力恢復,故不敢再來探索。
「仙窟」之名經此而遍傳武林,成為他們夢想之對象。
至於那「怪俠」雖得力殲群豪,但其本身亦因力竭困鬥,傷及心脈要穴,勉力進入「仙窟」後,欲圖借寶物靈藥,以挽回生命,奈傷勢過重,加以「怪俠」年近古稀,人力難以回天,未幾即斃命洞中。
然怪俠不愧一代奇才,功力超凡,自知行將永訣之際,仍以本身內功,封閉各穴,以本身絕藝,並博采各派精華,除刻石留圖外,並完成一部「大成神功寶笈」以留後世。
其中共分:內功、拳、輕功、點穴、歸元神功等五冊。
並將其已發現「仙窟」之藏寶庫,列舉於另冊,以留待有緣。
現在,他是孤兒,到處流浪!當他尚不能照顧自己的時候,就失去了家。
他生平長在一個歡樂而充滿溫馨的家庭,世代書香,主人柳惟琳,夫人俞氏,皆淮陰巨族。平素樂善好施,頗為鄉里稱道。中年得子,取名春帆,幼即聰慧,有神童之稱。
六年前,淮河水決,意外災變,帶走了他的親人,毀滅了他溫馨的家。幸遇過路的人幫忙,那春帆的小命,從鬼門關上給拉了回來。
從此,茫茫天涯,使他走上了流浪之途。
柳春帆十三歲了!
幾年中,噩運跟他結了不解緣,似乎老天爺也在妒忌著他;每一個能夠或願意幫助他的人,都會發生些意外事件的阻撓。
最初,他被過路的鏢客,收為貼身小童,由於他生性聰慧,身具異稟,悟力奇高,偷窺別人鍛煉技藝時,暗中學了些拳腳招術,雖然不能成套,但也能自成一格,不過因為他年小,不知用法而已。
好景不常,那鏢客在一趕買賣中,失了蹤,那筆珍寶,也隨之消失。
以後他被一個遊方道士收留,當過小道士。
不久他又替人家牧牛、放羊、做小工……。
最後,只有幹這「伸手將軍」。
冷羹殘飯為食,屋簷、破廟、窯洞為家。
一根打狗棒,一隻破籃,一雙竹筷,一隻碗,就是他全部財產。
三年,資格也不算淺了,窮家幫裡蛇龍雜居,不乏許多身負絕技,遊戲人間的怪傑逸士,只是他,命運外舛,際偶未逢而已。
「真是一個討厭而又可愛的小傢伙,」
誰都會這樣批評著他。
一臉油泥,滿頭蓬髮,-襲寬大的百納破袍裡,裹著他瘦小的身軀。
愛調皮,喜惡作劇,這是討厭的理由。
伶牙俐齒,生性聰慧,這是值得可愛的地方。
爛掉半隻腿的張拐子,獨眼龍沈老頭,時常講些奇風異俗,江湖掌故給他聽,啟發了他今後的幻想,以有接連奇遇的收穫。
比他小一歲,人稱「小猴子」的柏小虎,尖頭尖嘴,二臂特長,成天在樹上跳,瓦上跑。
房大頭,生就一付丑相,頭特大,配上一副太不相稱的小眼、小鼻、小嘴巴,加上小足小手,矮胖的身材,活像一個長了手腳的水桶。
這二個與柳春帆年齡相差無幾的小化子,基於彼此生活相依,個性相同,一年來,很快就成為莫逆之交。
每-個人的生活小天地裡,都有適應著他們各自生活需要的溫暖和樂趣,就拿窮家幫的天地來說吧!
玩小青蛇的、唱蓮花樂的、斷肢殘腿、裝瘋賣傻的,形形式式,五花八門,無奇不有,他們都是遊戲人間,嘯傲江湖。
他們的字典裡,沒有「憂愁」。
像天上悠閒的白雲,到處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廟裡,燃起一些枯枝殘木,幾個偶然來自天南地北的人,各自坐在草鋪上,閒聊著山南海北的奇景異習,吃著「化子雞」,喝著白干酒,煮著百家米的飯。
談著、吃著、笑著,倦了,抱頭而臥。
或則坐在背風裡,曬太陽,抖蚤子。
夏日,找一僻靜河畔,水裡泡上一會,再懶洋洋地在樹蔭下躺著。
春季的踏青郊遊。
秋天,在金風送爽裡數著繁星,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度過。
柳春帆,就在這環境裡長大,房大頭、小猴子,是他唯一的搭擋,無憂無慮的生活,靜止得像一池死水,應該不會有波瀾的。像房大頭小猴子就這樣,吃飽了就玩,玩厭了就睡,永不想及身外一切,或明天又會怎樣?
柳春帆也許是讀了書的緣故,在歡樂中、睡夢裡、無聊時,他常不滿於現狀的一切,尤其獨眼龍忱老頭,跟他講過的那些,忠臣義士,孝子節婦,英雄豪傑的故事,常在腦海裡圍繞。
在下層社會裡生活,雖然富有濃厚的人情味,但把公理放在拳頭上稱量的,以強欺弱,以大凌小的事實也不少。
因而,柳春帆常幻想著他未來的遠景:「我要做個頂天立地的奇男子,武功絕頂的大英雄,管盡天下不平事,至少沒人敢來欺侮我。」
「如果有不怕死的人,敢到老虎嘴邊來拔毛?嘿!只要這麼輕輕一點,或者是這麼一掌,就管教他跪在地上叫我爺爺。」
想到這裡,他不禁興奮得舉起拳頭在空中直晃。
幾年來,從家鄉淮陰開始流浪,沿運河直抵長江,過長江再溯江西上。
這天,柳春帆與小猴子、房大頭,錯過宿頭,在夜色蒼茫中,踏上一片野墳荒塚之地。
小猴子自己心裡怕,又恐被房大頭取笑,所以低聲的說:「房大頭,你怕不怕?看這裡會不會有鬼?」
憨頭憨腦的房大頭,正因為小猴子剛才的固執,錯過宿頭,沒好氣的回答道:「平生不做虧心事,那怕三更鬼叫門,你呀!小猴子就盡想點子害人,正是怨鬼找的好對象。」
小猴子又氣,又膽怯,在這種不利的情況下,只有低聲下氣的說:「柳大哥,你拉著我不要鬆手,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好像頭有些昏昏的。」
「哼!怕就說怕,裝病?裝孫子也沒有用呀!」
房大頭得理不饒人,緊逼著說。
小猴子這下子可生氣了,膽子一壯,馬上恢復昔日雄風,反唇說:「大頭,少缺德,修修來世也好,你真捨不得丟掉你的破碗哪?」
柳春帆雖然大一歲,但知識水準不同,加以環境的磨煉,養成他沉默寡言的風度,不到嚴重狀態,他常很少插嘴,這時他說道:「二位兄弟,有什麼好爭呢?希望能早些找到一個宿處就好了。」
到了一座森林,呼嘯的風,用成千萬的手臂在搖它,把三個人的談話,腳步聲,都掩蓋了。
森林、墳場,依然綿綿不斷。
不知是狐狸?還是野狗?往來在墓地巡逡著,怪異的綠眼睛,散出瑩光,在蒼白的月色裡,幽幽的飄蕩。
幢幢的石碑矮樹,都變成了張爪舞牙的魔影,陰氣森森中,像有鬼火。荒涼的景色裡,似乎倍增恐怖。
小猴子的腳都軟了,身上的冷汗也直流。
房大頭、柳春帆雖然膽子較大,但畢竟是十多歲的小孩,漸漸的也不禁毛骨悚然,頭皮發毛。
頃刻間,到一古墓畔,三個人正感到疲倦了,隨即在石案上坐下,喘口氣,放下行裝,準備休息。
猛然一聲尖銳驚叫的怪聲,從小猴子的嘴裡發出,把二人駭了一跳,忙問道:「小猴子,鬼叫什麼?真要把野鬼叫來了,怎麼辦?你是不是看到什麼?」
小猴子混身像篩糠似的發抖,吶吶的用手指著前面道:「你們看,那……那裡是什麼?」
柳春帆放眼看去,見堊巨離約丈餘的草地上,像躺著白色的三堆東西,雖然他心裡也是很怕,但又不願在二人面前示怯,「咳咳!」咳了二聲嗽,壯了壯膽子,說道:「那有什麼可怕?大驚小怪,別怕,等我去看看,是什麼?」
說著,慢慢的舉步,只覺得二隻腳,好似特別不聽話,步子好像也比平日沉重,一步一幌,卻似醉了酒一樣,走了五六步,離那白色的影子,還有三分之一的光景。
猛然,一根斷枝,絆了他的腳,「噗通!」橫摔了一交,膝蓋也破了,一陣疼痛,使他難以爬起,本能的用手移下,撫了撫膝蓋上的傷處,底下正有巴掌大一個石塊,他氣憤極了,狠狠的撿起來,往遠處一擲,嘴裡又原說道:「死命的石頭,可惡!」
隨說,右手又回到原處輕撫創口起來,感覺手背地下有塊軟布,他漫不經心的放進口袋,想等會包傷口用。
稍停,疼痛略止,咬了咬牙。慢慢的爬起來再走,突覺左手碰到一塊硬硬的細長東西,手一縮,眼睛剛看到,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原來,他剛才正摔倒在二堆白色東西的旁邊,那原來是整具的死人骸骨,而剛才手裡拿的,卻是一塊死人骨頭。
這一驚,駭得他毛髮直豎,疼痛也忘記了,很快跑回到原地。
房大頭與小猴子齊問道:「阿帆,是什麼?」
柳春帆坐定後,舌頭也有些麻了,吶吶的說:「沒……沒,沒有什麼?」
「那你為什麼那麼緊張呢?我看你剛才不是摔倒了嗎?」
想起摔倒,柳春帆才想起了膝上的傷口。
「哎唷!」房大頭小猴子忙又問道:「阿帆!怎麼跌疼了?有沒有受傷?」
「大慨破了一點皮,有些疼,沒有多少關係。」
柳春帆含混的答腔。
房大頭又問道:「那麼我們今天還要趕路嗎?」
柳春帆看到剛才的景象,本想起來走,但一想:「那有什麼關係呢?死了好久的人骨,這有什麼值得可怕呢?況且這墳場真不知有多長,自己腳又痛,小猴子的膽又小,不如就在此過夜罷!」
想著,馬上說:「算了,我們就在此地露宿一夜吧!」
三個人隨即收拾了一番,就在墓前石案上睡了。
次日,太陽照得三人身上發燙,小猴子一咕嚕跳下,揉了揉眼睛?回身在房大頭的屁股上用力劈了一掌,罵道:「懶鬼,太陽那麼高了,還不起來!」
痛得房大頭猛跳起來,一不小心,翻滾在地上,痛得直叫,把小猴子樂開了,拍手跳著笑道:「大頭鬼,眼前報,昨晚上的威風到那裡去了?怎不神氣呢?」
笑聲把柳春帆也吵醒了,正想爬起,「哎唷!」又觸動了傷口,大頭也因剛才摔倒跌痛了,又恨小猴子搗蛋作弄,氣得爬起身來想捉他,怎奈手笨腳呆,比不得小猴子靈活,只有恨恨的罵道:「該死的小猴子,下次有機會,看我不把你幾根猴骨頭拆散了才怪!阿帆你醒了喲,怎麼?你痛嗎?」
說著,走近柳春帆身邊問著,小猴子也猛然記起柳春帆受傷了,也走過來望著緊皺雙眉的柳春帆輕聲的說道:「阿帆,你什麼地方痛?有關係嗎?要不要找些草藥來敷上?」
柳春帆感謝的看了二人一眼,打開傷口,一面回答道:「沒有關係,大概破了些皮。」
隨即又笑了一下指著那邊說道:「你們看那是什麼?幸虧我昨夜沒有吵起來,否則,小猴子啊,不嚇死你才怪。」
話未落,小猴子果然跳起來,舌頭一伸說道:「乖乖,阿帆,那是二個死人骨賂喲,你怎麼不怕呢?你昨夜怎麼不講呢?」
柳春帆邊摸,邊笑道:「小猴子就怕鬼,現在不威風了。」隨即在口袋裡掏出一塊舊布,正要往創口上按去,猛見上面有點點黑影,仔細一看,原來上面隱約顯出墨跡,上寫幾個小字。
「地在黃山旁。
山深有寶藏。
無憂峰下窟。
古來……。」
柳春帆把那塊舊得業已褪色,字跡也僅隱約可辨而像另有花紋的舊布翻看了幾遍,拐著走近看了看地上的枯骨。
從二具骨骸的形態看來,似乎是經過搏鬥而死的,因為柳春帆略知武技,有一具骨骸,頭骨破碎,另一骨骸右臂似已被刀切斷,此地四周均有叢草掩蓋,如不是在古墓邊,根本不能發現。
而且從死骸變成白骨看來,可能在五年以上。
為什麼這二人會死在這裡,而且死狀可疑?為什麼在死骸旁的石頭下會壓著這塊布?
他怔怔的想著,神色陷入迷惘之中……。
良久,小猴子與房大頭可急了。
「阿帆,想什麼?肚子餓吧?」
二人齊聲問道;柳春帆恍然如夢初醒的笑著說:「哦!哦!沒想什麼?肚子可真餓了!」說著又抬頭看了看太陽道:「哎!太陽已爬上樹尖了喲!走,我們走吧!」
隨即腳上的痛苦也忘記了,三人收拾後,提起行裝一邊走,柳春帆心潮起伏。
一路上也不與二人答話,突然一拍大腿狂笑道:「是了!」猛的把房大頭小猴子駭得一跳,房大頭笑著問道:「阿帆!你有神經病嗎?什麼事值得那麼高興啊?講出來大家聽聽?」
小猴子也含笑問道:「你真有神經病嗎?問你話不回答,到底什麼事喲?」
柳春帆依然笑了笑說:「別胡說八道,你們兩個,成天像七世冤家,八世對頭似的,吵吵鬧鬧,才真是不折不扣的神經病呢?」
頓了頓,把手中的舊布,向二人揚了揚,繼續說道:「我想剛才的死骨,與這布上寫的字,一定有連帶關係。依我判斷,可能那二個人,恐怕是因爭這塊布,而互相打死,或者是被別人打死。」
「一塊布有什麼了不起,還要打死人?別胡說了。」
小猴子也邊走,露出不信的眼色插嘴說著。
柳春帆很認真的說:「不胡說,因為這塊布,可能藏了什麼秘密,從這上面四句十七字看來,似詩非詩,似詞非詞,而且字跡潦草,語焉未盡,其中必有緣故。」
「而且從這字義裡面斷定,是說:『黃山無憂峰下藏有珍寶。』」
小猴子又搖著腦袋,插嘴道:「不可能,既然二個人是為布上有藏寶的秘密,因而爭奪而死,那麼何以這塊布,時隔許多年,仍能留下?」
柳春帆也面現困惑之色說道:「這可不知道了,我撿到這布時,彷彿在一塊石頭底下壓著,沒有被人發現的可能。
一、因為地處偏僻,沒有注意到。
二、可能這秘圖知者不多,而且因被小石塊壓在草叢裡,來人疏忽,僅在死人身上搜一遍,就匆忙的走了,未曾詳細考慮。
三、可能黃山寶藏之地,早被人發現,此布的價值即經失去,不再有人注意。
四、這鬼地方陰森森的,可能是人跡罕到之地。
根據這幾點理由判斷,這塊布的藏寶,可能已被發現而失去價值的成份比較大。」
三個人邊說邊走,一個多時辰,才走出墳場,距墳場有里餘的一個殘破村落,僅住二個老年人,正坐在路旁樹下閒聊,看見三個人從墳場走出來,不覺瞇著眼睛,向三個人打量了一番,半晌,始慢慢吞吞的說:「你們幾個小伙子走『鬼鄉』來的嗎?真好大的膽子,你們沒有碰到什麼吧?」
柳春帆忙躬身回答並問道:「是的,老伯;那裡面可有古怪嗎?」
二位老人閃著驚異的眼光,搖著頭說:「我不信,那裡正是附近三十里,誰都知道的『大名鼎鼎的鬼鄉』,白天都經常有惡鬼出入顯形,晌午以後,人影絕跡,難道你們不識字,沒有看到那碑嗎?」
說著顫抖的枯手,指著遠處路邊矗立的一塊石碑說:「那就是一塊禁碑,是五年前的縣太爺立的,行旅客商,大多繞道而過,你們就沒有看見嗎?我們這裡原有很多人家,因怕鬼才搬走的,我們二個年紀大快死了,所以留下來沒走。」
柳春帆向二人苦笑了一下,心想好險,昨夜競在鬼鄉過宿,幸好沒遇到鬼,還算大幸。
當下,三個人謝了,走上了大路。
因恐怖與飢餓,使柳春帆也忘記了那塊神秘的舊布。
當年過了除夕,溯大江西上,經鎮京而入皖境山區。
黃山是天目山脈的支脈,主峰黃山,是長江下游的勝地。
山路險峻,奇峰如林。山中怪石險崖,重峰峻嶺,瀑布飛泉,勝景如畫。
二個月以前,三個異鄉來的小化子,從祁門到了這個小村。
小村在山陰之側,環溪倚山而建,寥寥數十間茅屋,矗立在煙樹迷離之中。
村後半山,有間孤廟,廟前不遠,二排參天的大樹,三五歪倒的石像。
再過去,是條荊棘叢生的羊腸小徑,斜臥的躺著,一直通向小村。
孤廟僅一間大,門窗皆殘缺,三五東歪西倒的佛像,顯出它狼狽不堪的可憐相。屋角里滿佈著蜘蛛網,地下是盈寸的積塵。
這天,時近薄暮,晚霞流照的回光,將山林照得火紅,歸烏啾啾,山坡的余道上,來了三個小化子,正穿越林子,向破廟走,一面嘰咕的聊著。
「嘿!小猴子的眼睛真尖,老遠就看到這間廟,今天真累,到了『家』,我可要先睡了。」
柳春帆首先說著,小猴子被誇,喜氣洋洋地傲視房大頭說:「大頭,怎樣!你不服氣?要是我的眼睛也像你那麼小,今天,說不定只好打露鋪了。」
「哼!眼睛尖也值得驕傲嗎?那表什麼了不起,要是有這麼一天,你小猴子發了橫財,再不用向人伸手,那我才相信你啦!」
房大頭心服嘴不服,嘟著小嘴,嘟嚕著。
小猴子氣得發暈,氣唬唬的瞪著眼睛說:「大頭鬼,死愛抬槓,你不是閻王的孫子,也不是張鐵口,你就能算定我小猴子沒有揚眉吐氣的一天哪?小心點你等著瞧吧!」
柳春帆恐怕二人真的吵起來,隨說:「好啦!自家兄弟,有什麼好爭呢?早點進去收拾吧!
我真要困了。」
三個人進了廟,鋪上草,七橫八豎的睡了。
深夜,一陣狼嚎,把三個人從甜蜜的夢鄉中吵醒。那擾人心煩的聲音,驅走了正濃的睡意。
小猴子拖著破鞋從神龕旁跳下,伸一個懶腰,猛然說:伏!快來看,那是什麼玩意?」
醋大頭搖晃著身體,忙湊了過來,陰陽怪氣地說:「什麼東西!值得大驚小怪?總是小猴子古怪多,又想出什麼花樣吧?」
「真的,阿帆,快來看!」小猴子認真地說。
二人齊舉目順著小猴子手指處看去,一條銀虹也似的光芒,在廟後遠遠的峰頂透出。
「那有什麼希罕,還值得大呼小叫,真是沒有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房大頭老氣橫秋地,搖晃著大腦袋,又像譏刺,又像報復地說著。
小猴子發現奇跡後滿腹高興,讓大頭用冷言冷語一說,氣鼓鼓地憋著閒氣,說:「大頭鬼,沒有希奇,沒有希奇我又沒有要你看?」
二人正在針鋒相對地鬥著,扯著。
這時的柳春帆,像傻了般的凝目看著發光的遠處,默默地想著:「這裡面一定有古怪,可能是住著神仙,要不就是有寶貝,我一定要想法子去看一看,說不定碰到神仙可憐,會賜予一些好處,實現我平時所夢想的奇跡。」
「不!不可能,像我這樣命苦的人,神仙爺一定不會可憐而收容我的。」
想到這裡,他不禁緩緩地仰起頭來,噓了口氣。
這時東方已顯出一線曙光,山腳下小村裡的報曉雞,已啼過三次了。
房大頭,小猴子的斗扯,還沒有了結,雙方都面紅耳赤的爭著。
他們二個好似前生的冤家,每一件事都要爭辯一下,房大頭的反應力較差,所以大多數的次數,吃虧的總是房大頭,不過,他們從未因為爭吵而打架,小猴子雖然嘴上厲害,心地卻非常善良。
房大頭人醜,心更好。那副怪裡怪氣的尊容,誰都要敬而遠之。對他最感興趣的,莫過於小孩子,他們三人每到一地,那些陌生的小孩,都好奇的圍過來,拍著手笑著,叫著:
「來呀!快來看一個長了腳的大水桶哪!」
調皮一點的玩童,更撿著石子扔他,他在這些情況下,多半是小猴子替他解圍。
這對歡喜冤家,雖然形同參商,天不怕地不怕,奇怪的是只要阿帆瞪眼,就不敢爭下去了,好像阿帆是他們命中的剋星。柳春帆,遇事沉靜果斷,氣量寬宏,從不因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去與二人計較;處理事情公平合理,使二人口服心服。所以一年來,三人相處同手足,無形中,柳春帆成了三個人中間的頭兒,房大頭、小猴子,都唯阿帆的馬首是瞻。
天亮了,阿帆今天有些特別,隨時抬著頭,仰望那夜半曾經發出奇光的遠峰呆呆出神。
時喜時愁的表情,表露在他英武秀美而滿帶油泥的臉上。
這一次可把大頭、猴子二個弄傻了,小猴子急得亂跳,又不敢發問。偷偷地窺著柳春帆臉色表情,在心裡咕嚕著:
最後,春帆像是下了決心似的,面上顯現出從未有過的剛毅神采說:「小虎,(小猴子的名字)弄一點東西來吃罷。」
柏小虎看見柳春帆悶了半天,開了口,高興得扮了個鬼臉:
「阿帆,是下山去弄,還是自己燒?」小虎問道。
柳春帆想了想說:「好在廟後有泉水,還是自己弄,等會我還有事情要商量。大頭去找點野菜,早點回來。」
三個人分工合作,弄完吃的以後。
柳春帆像個成人模樣,沉重的問二個人說:「現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跟你們商量,不知你們的意見如何?」
「夜裡我們看到那片銀虹,我仔細想,其中定有古怪,而且跟我以前撿到那塊破布上的話,可能吻合,那裡不是住著神仙,就是藏著寶貝,再不然就會住著妖怪,我想:我們與其這群樣無聲無息的混下去,倒不如拿出股子勁來幹一下,說不定那銀虹的所在,就是我們出頭的好機會,萬一交上好運,遇到神仙,或能覓得寶貝,那我們這以後的日子裡,就淨等著人家,扮著可憐相,向我們伸手啦。」
頓了頓,接著又說:「所以我決心要去看一看,即使遇到不幸,總比這樣半死不活下去終要強些。」
「我們三個都沒有家,都是沒有人同情的可憐蟲,一年多的時間來,我們患難相扶,相依為命,情逾手足,我實在捨不得離開你們,不過人各有志,我不願意勉強你們,如果你們沒有興趣,不敢冒險的話,我們就此拆伙暫別,各奔前程……」
說到這裡,柳春帆不覺掉下眼淚來。
房大頭向來是不喜歡參加意見,腦子比較單純,從來沒有違背過春帆的意見。
至於柏小虎,雖然心計精靈,但心地善良,看到柳春帆意志堅決,當然也沒有話說,隨即答道:「阿帆的意見,就是我們的意見,房大頭如果不願意,看我小虎不把他的脖子擰下來才怪。」
房大頭接口道:「誰說不願意,只是我看你小猴子恐怕會三心二意呢?阿帆,不要哭,即使要我房大頭去死,我也捨不得離開你。」
說著那個嵌在大腦袋上的二隻小眼睛,一霎一霎,不自主的掉下一滴淚珠。
小猴子也在哭喪的臉上扮著笑容,用他的破衣袖上來替二人擦去眼淚:「好啦!好啦!這麼大的人還要哭,叫我小猴子上刀山下油鍋都不會眨眼,可是要我哭比要我的命還要難。我們生死都在一起,還有什麼好哭的呢?來吧!房大頭,裝個笑臉給我瞧瞧。」
說著用手遮額,尖臉尖嘴一披,左膝微彎,右腳後伸,做了個猴子相,這一下小猴子真成了名符其實的猴子啦。柳春帆看得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
二個人見柳春帆樂開了,隨著也眉開眼笑起來。
當下略為計議,查看一下米囊的百家米,足夠六天的食糧,即日上道,向著廟後那遙遠的山峰走去。
時正清晨,曉星方沉,明月初墜,上坡的路固然爬得很吃力,但山風過處,地面上悠悠青草,閒雜著淡淡的野花芬香,讓人欲醉。
三個人一面走著、談著、笑著,倒也頗不寂莫。
轉瞬已到午刻,一輪旭日當空,回首身後,山深菁密,古樹參天,昨夜歇腳的山神廟,早被拋在遙遠的山腳。
這正是山腰的谷地,溪流潺潺,碧草如茵,找了塊靠陰的石塊,喘了喘氣,喝些泉水,用些剩飯,略一休息,即刻動身。
黃昏到了,趕了整天的路,三個的腳都酸軟得很,疲乏拉住了他們的腳步。
「阿帆、打一個地方歇歇吧?」
小猴子瞪大了眼,伸了伸舌頭,抹去頭上的汗珠問著。
房大頭渾身被汗水濕透了,拖著沉重的腳步,直喘著大氣。
柳春帆滿臉油泥,被汗水泡透,抹去汗水,顯露出原來俊秀的臉,俊臉也脹得紅紅的,指著一株虯松亂石旁的石洞說:「好吧!今天我們就在此洞歇一夜,明天再動身。」
三個人進了洞,找了塊平坦之地,放下東西,忙著弄點吃的食物,好在他們的需求單純,一下子就弄好吃了。
山下炊煙裊裊,西天一抹晚霞,照耀得幽黑的石洞也滿洞鮮紅,未幾,金烏西墜,玉駒東昇,山風拂處,霧籠遠山,雖有如畫美景,三個人也無心觀賞。
臨睡,深恐有蛇蟲猛獸侵入,三個人合力抬了幾塊大石,封住洞口。
如此,在窮山荒林中攀山越嶺,走了五天,見那曾經散放異光的峰頂,已在身前,是夜夜半,三個人特地起身,注目遙望峰頂,俾可確定目標,進行深入。
說也奇怪,空等了幾晚,那峰頂迄未透露彩虹。
「奇怪,這幾天我們的目標並沒有弄錯呀!昨天夜半我還特別注意方向,怎麼今天就看不到呢?」
小猴子詫異地說:「是呀!真怪。會不會白跑一道?」
房大頭也湊著說:「不!絕對不會,可能這裡面另有原因,我們既已到了此地,好歹也要弄個水落石出的真相。」
柳春帆斬釘截鐵似堅決地回答:「天也快亮了,反正睡不著,我們不如早些弄飯,吃了好早些動身。」
隨著小猴子與房大頭忙著生火、煮飯。
柳春帆雖然閒著無事,此時的心情卻非常沉重,信步走出石洞,只見東方尚未發白,殘月孤零零的掛在松樹頂,柳春帆邊走,邊想:「米快完了,目的地雖在目前,但可是銀虹未現,再過幾天吃什麼?如果真的找不到目標,怎麼辦?」柳春帆面臨這疑慮的考驗,不禁也一籌莫展起來。
黎明前的黑暗,較深夜為甚,柳春帆一腳高,一腳低,漫無目的地想著、走著,離開石洞已有十多丈了。
猛然叢草深處,傳來晰索的聲音,經驗告訴他。一定有什麼東西向他爬來,可能是蛇,化子跟蛇是結了不解緣的,當然不會恐懼。今天他有些神不守舍,精神恍惚。剎那間,從草叢裡躍出一條很細的黑影,黑影頭上嵌著兩點藍光,像箭般朝著他面門射來。
雖然在這晨霧裡看不清楚是什麼,但在意識上也可以知道必然是一種毒蛇,奇怪的是這條毒蛇僅有指頭粗細,卻非常長,「呼!」的一聲,那條東西把柳春帆的小身子纏個結實,那發藍光的頭,向面部伸來,柳春帆有三年化子的經驗,對付弄蛇這一套,芋常熟悉,忙把右手一伸,巧巧把蛇頭捏住。
那蛇被他捏住頭,咬也咬不到,一陣掙扎,尾部倒捲回來,把柳春的右臂連身子都密密地纏緊,別看這條蛇那麼細,力量卻是非常大,直把柳春帆勒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柳春帆感到右臂一緊,捏住蛇頭的手指幾乎鬆開,忙一奮力,把蛇頭拉到嘴邊,然後對準蛇的七寸子猛噬,並吸起那蛇血來,蛇被一陣吸血,抽抽搐搐,竟血盡而死,但是,百中之蟲死而不僵,蛇身仍牢牢繞著柳春帆的身子,只剩頭部和一條右臂還可活動,一時間要想脫困確也非易,隨即喘息著高聲喊:「小猴子,房大頭,快來呀……」
那時小猴子與房大頭正忙著弄飯,一旋身,不見柳春帆,知其不會遠離,倒也並不慌張。
猛然聽得柳春帆在大聲呼叫,心知不妙,二個人急忙各提一根打狗棒,躍步循聲而來,時天已微明,故瞬間即找到,只見柳春帆乏力地靠著株樹幹,渾身都被一條細長金色碧眼的蛇纏住,又見他滿口鮮血,只當已經被咬。
小猴子驟然心頭一緊張,急躥一步上前。
「阿帆,阿帆,怎麼啦!被蛇咬了嗎?」
房大頭視力較差,猛聽柳春帆被蛇咬,也不禁一陣緊張,急問:「咬到什麼地方?有沒有關係?阿帆!」
這時柳春帆已力乏神困,神智卻極清楚,搖了搖頭說:「沒被蛇咬,是我吸了它的血,只是它纏得我太緊,透不過氣來,快把它拉下來。」
二人聽說,方鬆了口氣,上前解困,二人畢竟力小,而蛇又特長,蛇皮似更堅韌異常,費了很大功夫始得解開。
剛-解,柳春帆身不由主地倒身臥下,嘴裡喃喃地說:「小猴子快給我水喝,我好像渾身血液在沸騰,喉嚨也特別乾燥。」
說著雙目一閉,昏睡過去。
一下子可又把小猴子、房大頭二人急昏了,不知如何是好?究竟小猴子腦筋管用,想了回說:「大頭,你暫時在此守護著春帆,他一定是剛才力乏透了,要不就是中了毒?讓我去找找,看有什麼草藥,或者去開點水來給他喝。」
大頭此時已毫無主見,點了點頭說:「好!你快點來呀!」
小猴子慌裡慌張地直向來路上跑去,這時,天已大亮了。
此地的地勢很高,回望下面,一片無邊雲海,一會兒,十輪紅日,慢慢地浮起,然後突在-跳,就升起了丈餘,霎時,萬道光芒,照得雲海成了五彩顏色,彩雲翻騰,像怒潮澎湃。
森林裡,也透進一片光芒,那晨曦的日光.被層層濃葉剪碎,篩落在地上。
柳春帆仍仰臥樹根,嘴角上的血跡業已抹去,鼻息的聲音很濁,而且手臉通紅。旁邊一隻碗,小猴子直急得摸嗯跺腳,在林內亂轉,房大頭也只有不停地眨著那對小眼,沒有主意。
「怎麼辦呢?沒想到是條百年以上的火蛇,阿帆喝乾了它的血,怎麼能受得了呢?如果沒有法子解救,準會活活燒死。」
「我有什麼辦法呢?唉!真倒霉,要是不叫阿帆來就好了。」
小猴子房大頭繞著林子乾著急,一問一答地相互埋怨著。
忽然林深處飄來一陣清香,小猴子腦子一清,順著香味找去,行約數十步,猛覺眼前一亮,林密處中央,一塊十多丈平坦地上,佈滿奇花異草,那股濃郁的清香,正由一種黃色植物根上透出。小猴子也不管好歹,順手拔起一株,放入口中一咬,只覺滿口清香,使人精神百倍,知是異物,心念一動,遂選了幾株比較大的,急步出林,對房大頭說:「別急,你看我找了仙草來,可能把阿帆治好,你來幫忙,把他牙關撬開,讓我來醫醫看。」
說著,忙將拔來的草根,拿一枝扔給房大頭,另撿了幾枝,放碗裡搗成濃汁。
大頭猛亦聞到一股清香,見小猴子丟給他一枝,示意叫他吃下,遂張口就吞,只覺一股甜法帶著清香,直鑽下肚,霎時精神煥發,不禁滿口叫好。這時小猴子已搗成半碗漿汁,忙上前扶起柳春帆的身子,撬開他的嘴巴,小猴子順勢一灌已半滴不剩。
一會兒,只見柳春帆神色軒動,二人心知無妨,不禁高興得相互擁所著跳了起來,此時柳春帆已能睜開眼睛,看見二人莫名其妙的扮著怪相,不禁跟著一笑坐起說道:「這麼晚了,還不弄飯去,在此傻笑什麼?」
「哈哈,阿帆你現在好了吧,險些把我們兩個急死了,剛才你昏沉沉的睡了一個多時辰,渾身發燒,我們急得沒法,幸而我靈機-動,弄來仙草,把你灌醒。」
小猴子手舞足蹈地告訴柳春帆,柳春帆果然覺得今日精神特旺,口齒仍留濃厚香味,將信將疑的問著,究竟什麼回事。
二人興奮地把剛才情形說了一遍;柳春帆心說:「好險!」遂看了看地上火蛇,只見它金光燦爛,全身除七寸子外堅硬逾鐵,知是異寶,遂命房大頭收了待用。
並由小猴子領著,齊進密林,找著剛才那片花圃。但見萬紫千紅,五色繽紛,濃郁的香氣撲鼻,令人神清氣爽,隱隱瑞氣千條。畢竟柳春帆幼年讀了很多書,悟性又高,記憶力頗強,多年前沈老頭跟他講的,和他平日暇時撿些破舊的武俠小說上面看到的玩意,他都能全部背誦。
他把每一株小草都仔細看過,一面嗅著,想著。指著剛才小猴子拔回去的那種色帶微黃,清香撲鼻的草根說:「這好像是黃精,山地常見的野生草藥,能解毒療饑,補氣養神,可不知道為什麼特別肥,這下我們可不怕缺糧了,小猴子快去拿只籃來。」
霎時小猴子已取籃如飛跑來,口中連呼:「真怪,怎麼我的身子輕了,跑起來一點也不感到吃力,莫非這是仙草嗎?」
「當然,這些可能是仙草,一旦吞服,那會不生效用之理?只是我很擔心,猴子骨頭本來不到四兩重?這一下你的骨頭更輕了,要小心莫讓風把你吹飛到半空去,等會掉下摔死了,才划不來呢?」
房大頭吃了黃精,似乎比較聰明些,所以能拐彎抹角,想出一套罵人的話來;小猴子從來不曾在嘴皮上吃過虧,馬上反唇相譏地說:「我到沒有關係,反正怎麼摔,會摔成像你這付怪樣像只木桶。」
說著放下籃子,幫助二人找了滿滿一籃。三個人歡歡喜喜拿著東西回洞。才到洞口,只覺一股焦臭之味衝鼻,原來二人煮飯時被柳春帆急促的呼叫,趕了去查看,忘記了正架在火上的飯。業已燒成黑炭團了。此時,好在三個人剛才已飽食黃精,無庸吃飯,也就算了。
這時柳春帆說道:「小猴子,這地方既然會有這些草藥,一定會有其他寶物,但是,奇怪的是此地既有此等希世奇寶,何以沒有武林異人來奪取,我真是感到不明白,會不會可能有其他意外事故發生哪?」
「是呀!我也正感到奇怪。」
小猴子一本正經的回答著。
凡是離開希望越近,危險也越近,不過這三個小化子不知道罷了。時候尚早,三個人靜坐在石洞裡商量了一會,一致認為這地方的寶物雖多,一定愈危險,但弄不明白,何以五天多來,一路上並沒有看到人跡,或其他可疑的形跡。疑心生暗鬼,愈疑心,膽愈小,尤其他們三個小孩子,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即使出了意外,也是呼天無援。人有求生的本能,當生存受到威脅時,潛在的智慧和力量,就會自然表露出來。
尤其這時的柳春帆,剛吃過無名草藥,靈台澄明,精神飽滿,智慧驟增,明知身處危境,急更僨事,遂決定在日沒前,找一僻靜之處,將身藏好,偷看這附近有無異人異事。
商量決定後,當下暫時在洞內休息,以待天黑,此時的柳春帆與房大頭倒無所謂,可苦了小猴子,因為小猴子的屁股是尖的,坐不住,要他靜靜悶坐,簡直比要他的命還難。由於連日的疲勞,柳春帆房大頭二人不禁都假寐養神,而真的睡著了。
時正剛交未時,小猴子看二個人睡著了,就偷偷的溜出洞去,順著洞左側林邊走去,此時翠然旭日正盛,因地高林密,倒也非常涼爽。轉過石洞,就面對著使他們響往來此的峰頂。
但見除洞側峰下有一塊裡多路的平地外,隔著一條丈餘山澗,就是那高入雲霄的石壁,像一幅石屏風,那削壁的隙縫裡雖然也長些大小樹木,但大部都是一片光滑,似乎沒有立足之地,不由得暗忖:「這像筆尖似的削峰,沒有路怎能上得去?」
「管他,既來之,則安之,阿帆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等今晚上過了,他找不睡,就會回去的。」
想著,隨步走著,「喀嚓」小猴子腳底踏裂了什麼似的發出響聲,低頭一看,立刻魂飛魄散地駭叫一聲,原來他腳下滿是慘白色,也不禁使他全身驀然索索發抖起來。
「這些是人的骨頭呀,為什麼會在這無人的荒山上發現呢?……會不會有妖怪?」
一想到「妖怪」不禁使他心裡發毛,渾身肌肉,也不自然的起了雞皮疙瘩。
一陣預感的恐怖,心臟也起了巨大的收縮,渾身感到,可怕的戰慄,這時豆大的汗珠,漸漸沁上了額角,呼吸也像迫促了似了。
但小猴子畢竟從小就跑江湖,見聞較廣,加以人類本能驅策,他略看一下,回頭就走。
回洞見二人尚未睡醒,忙推醒二人,告訴見聞:「阿帆怎麼辦?我看這附的不是有魔鬼,定是惡獸。那些人骨,一定是他們吃的,我們快想法子離開才好。」
房大頭平時膽子不算小,可是面臨生死關頭,也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還是柳春帆比較冷靜,分析著說:「這不是鬼,一定是一種心理變態的惡人,或者是一種極兇猛的野獸在這附近。」
「本來我原在奇怪,這裡既有如此多的寶藏,何以會沒有人來探取,讓我們這麼順利到此?如此看來,我們更要格外小心,尤其在此逗留已久,而此地正面當必經之道,是極危險的地區,我們必須馬上想法離開此地,找一僻靜處躲起來。」
說著,就從洞口後面,沿著山側絕壁,三個人提心吊膽地胝手胼足,一步步向上攀登,邊走,邊向四周瞭望,惟恐怕給人發現。
腳底下,根本就沒有路可走,踏著青苔,再加以剛才經過小猴子一番恐怖的報導,格外使腳步沉重,一回,房大頭的手心已沁出汗意,呼息也急促起來,顯然他已不勝任了,可是這時的腳下,正踏在絕壁的峰腰,下臨無底深崖,所以雖然他們的心裡已是緊張萬分,仍然不敢稍有鬆懈。
一個時辰,都是在極端緊張的氣氛中渡過,如果用度日如年來形容柳春帆等三人這時的情緒,那是最適當了。天色又近黃昏,他們三個人正繞到了峰側凹進的一塊約二尺多寬五尺多長的石條上,旁邊與底下正好斜生著幾株虯松,濃密的亂枝,正好掩蔽著他們的身形。
此地背負削壁,側對剛才來的石洞。
三個人齊放下東西,抹去汗,靠著石壁相視的苦笑一下,他們知道天將黑了,危險亦更接近了。
如果人生是片廣大的沙漠,「友情」便是沙漠中的綠洲,失去了金錢、衣物,以及一切現實的得失,都可以再來,唯有苦難中的友情,患難中的知己,不是以人為的力量,與金錢的代價可以衡量的。此時的柳春帆、小猴子與房大頭,所以能夠身處危境,甘之如飴,就是靠這股無形力量的支持,而產生來的勇氣。
時正初鼓,新月初升,繁星點點。柳春帆等三人,因白天業已飽食黃精,養精蓄銳,幾十丈以外的景物,皆能歷歷可數。山風吹拂,樹影搖曳,星河在天,透過絲絲涼意。四周正萬籟俱寂。
倏然一聲長嘯,從遠處傳來,震起四谷回音,未幾,里許外驀然暴起二團青光,率弦弩箭似的直向峰頂奔來,到達三人白天逗留的洞外,即停落身形。
柳春帆借星光偷窺,但見左面一位身材高大,白髮長髯,長得鶴髮童顏,精神抖擻,兩目精光四射,一付神態,不怒白威,大約有五十以上。身穿青袍白色雲鞋。
右側站了一位嬌小玲瓏,身材窈窕的女孩,身穿綠色衣衫,綠披風,背插長劍,梳著丫髻,可見其年齡不大,面貌因背身而瞧不見。
老者用灼灼月光,四下一掃,低聲說道:「小妮子沉不住氣,瞧熱鬧的時間還早,你看,還不到開鑼時候呢?」
小姑娘撒嬌地低聲道:「爺爺,先找塊合適的地方,看起來不更舒服嗎?」
「好!」老者回答後,柳春帆只覺眼睛一花,二人早已不見。
瞬間,斜坡上又閃出二條黑影,一高一矮,好快,張眼間,即到剛才老者停身之處,因面對壁峰,故面目清晰可見。柳春帆等一跟瞥去,不禁駭了一跳。
那高個子慘白的馬臉,配上-付倒撇的八字眉,三角鷂鷹細眼,啟合之中凌射二道寒光,灰白長袍,背插雙鉤。
矮個子相貌更是駭人,濃眉環眼、虯髯、獅鼻、海口、矮胖的右臉有巴掌般大的黑痣,跟左臉卻成對比,背插一枝斗大判官筆。
「老裴,不是咱陰陽判官誇口,這一次有你『追魂使者』幫忙,如果不能探明『仙窟』的真相,不但今後無臉在江湖上充字號,在師父他老人家的面前,再也交代不過啦!」
矮個子桀傲揚眉地說著。
高個子隨用同樣傲狂的口吻說:「這鬼地方真怪,我來過幾次,連門都摸不著,五年前我在丹從縣附近用陰風掌毀了崑崙派二個小子,真怪,那張『仙窟圖』明明在二人身上,卻不知怎樣,找死了也找不到,如果要有那圖,就不至吃這麼多的冤枉苦了。現在,老子化了這麼多的心血在這裡,要是誰敢來伸手,嘿!可要叫他知道我『追魂使者』陰風掌韻厲害。」
猛然無處傳來一聲長嘯,二人不禁臉色驟變。
柳春帆、小猴子,房大頭藏身在虯松後偷看。
第一批那高大身材,白髮長髯,身穿青色長袍,年約五十有餘的老者,乃崑崙三子之首,人稱「滄浪叟」李子彬,為武林頗負盛名之人物。
其武功已臻於化境,而實際年齡,已逾七旬。年青時,曾憑單掌,大破綠林巨寇數十高手之合擊,贏得黑道剋星之盛譽。
本身絕藝,玄龍掌三十六式,及劍術方面之滄浪十三式,皆獨步武林。
晚年因獨子早喪,僅留一孫女,即剛才綠衣雙髻少女,故無意爭雄武林,伴妻課徒,息隱林下,並以全力培養其孫子「綠牡丹」李霞聲。
小姑娘,芳齡十三,長得明眸皓齒,美慧絕頂。加以窈窕的身材,豆蔻年華,玉立亭亭,生就一副美人胎子。
人俊,功夫更不弱,已盡得雙老真傳,僅功力火候較差而已。
前幾日,滄浪叟因訪友經此,知有異寶,他本無意貪得,因霞青好奇,糾纏著來峰一探,巧遇「追魂使者」裴宗仁,獲悉五年前其門下失蹤之疑案,故迅即傳告「孤雲劍」「青風客」,二位再度來此一會,以明真相。
裴宗仁是「南天一怪」的首徒。
南天一怪乃數十年來黑道霸主,武功詭異,生性險毒,獨門經技「陰風掌」力能開山裂石傷人於百步之外,其對「仙窟」之藏寶,亦生覬覦之心,但自知其功力,恐不足進得「仙窟」,故其弟子「追魂使者」裴宗仁,經常來此窺視。
這次,途中巧遇「陰陽判官」鄧雲彪,奉其師「長山屍魔」,韓松中之命,來此探秘,二人平素即有相交,而二人之師,又皆是同惡相濟故結伴來此。
二人正自吹自擂之際,猛聽一聲長嘯,聲如穿金裂石,直震得眾人耳鼓作響。二賊心知來了強敵,正凝神蓄勢以待。
驟見密林間,捷如飛影,輕若飄絮,落下二矮胖老人,白面長髯,神采逼人,雙目炯炯有神,背插一柄古劍,背負雙手,雙肩微晃,早到二人面前,目光在二人臉上一掃,微哼一聲說:「憑你們這二塊廢料,也想摸『仙窟』之門,就連你們二個老鬼師父算上,也不敢在此發狂。」
這沒來由的挑逗,氣得二人臉色微變,陰陽判官素來桀傲成性,那忍得住這口怨氣,怒聲說道:「崑崙派的三十式『弧雲劍』未必高明,有何可狂。」
追魂使者雖心知來人厲害,恃有陰陽判官相助,故亦大罵道:「老鬼,要我『追魂使者』領路,好去閻王殿報到?那就留幾句話做遺囑吧!」
孤雲劍羅玉麟「哈!哈!」說道:「二位膽子不小,口氣更狂,要知『仙窟』之寶,乃有德者得之,況且,裴宗仁五年前無故毀我崑崙門下,該如何了斷?」
追魂使者見舊案重提,心知不能善休,反手拔鉤,一面冷笑,一面動招,「玉帶圍腰」,橫掃過來,並說:「這就是最好的了斷。」
孤雲劍平素嫉惡似仇,早想殲除此賊,故欲速戰速決,遂不慌不忙,身形微側,右掌推出一股掌風,左掌疾指「靈門穴」,逼退追魂使者,隨即反腕拔劍,但見一陣龍吟之聲,寒光映月,早拔劍在手,飛起一道銀光,「刷!刷!刷!」三劍,第三招上,「嗆啷!」一聲,業將追魂使者雙鉤削斷。
劍鋒順勢直下,追魂使者閃身不及,業將頭巾削落,駭得他前軀微仰,一個「懶驢打滾」,身形早滾到丈餘外,將斷鉤撒手,不覺怒極冷笑道:「好個孤雲劍名不虛傳,且莫得意,吃我一掌!」
話未畢,已暗運掌力,一股勁風直撲而來,孤雲劍心知此乃「南天一怪」賴以成名絕技「陰風掌」,遂也不也輕視,心念動處,罡氣玄功,早運布全身,左手拍出一掌,兩掌相接但聽「轟」的聲響,孤雲劍雖被逼退二步,追魂使者的身形,早被震退丈餘,一口鮮血直噴在地。
陰陽判官搶救不及,心知追魂使者受傷不輕,忙躍前扶定,拔出判官筆指道:「老鬼好狠!讓我向你討教討教。」
孤雲劍仰天一笑說:「留著你們二個魔崽子,將來也是害人,我老人家積點功德,一次打發你們回老家也好。」
話未落,陰限判官筆尖捷如靈蛇,直點面胸諸穴,孤雲劍見來勢甚凶,微移半步,順手一招「撥雲見日」直向右腕削來。
猛聽「桀桀」怪笑傳來,直震得林本亂搖,山谷回音眩耳,笑聲未歇,早見一條黑影落下,一股暗勁,將二人身形分開。
柳春帆對來人一看,直駭得混身打抖。
但見來人一頭亂髮,襯著白森森的臉孔,碧眼興陷,發出閃閃綠光,山羊鬍子,齊膝長袍,腰纏一根草繩。
追魂使者見怪人蒞場,忍痛上前叫了聲「師父」,陰陽判官見是「南天-怪」,隨即見禮鵠立一旁,孤雲劍不禁心頭一緊。
怪人大刺刺地拋顆丹藥予追魂使者後,皮笑肉不笑地說:「崑崙三子果然名不虛傳,剛才多蒙教訓劣徒,究為何事?」
孤雲劍.心知老怪偏激成性,又喜護短,隨冷笑說道:「你問你徒弟吧!五年前為『仙窟』之圖,毀我崑崙門下二代弟子二人,不知是否該有了斷。」
南天一怪隨面色稍緩說道:「既有此事,現暫了結,待我問明真相後再說,未知意下如何?」
孤雲劍心知非敵,想不到以心黑手辣著稱的惡魔,今日竟會一反常態,倒講起理來,雖知「滄浪叟」,「青風客」,亦早隱身附近,但時機不到,不如暫退,且把「仙窟」情況摸熟後再說,隨答道:「有你南天一怪一句話,還有什麼不可,後會有期。」
但見雙足微頓,「潛龍升天」,似輕煙晃眼,早就走了。
老怪用眼四下一掃,微露一絲奇詭的笑意,隨向陰陽判官微笑說:「小徒多蒙照顧,非常感激,令師怎沒來?」
陰陽判官躬身答道:「家師正在修練絕技,不克分身,故命弟子巡守此地,待將『屍氣百魔功』練成後,再出山與那些自命正派的六大門派,一爭雄長,如果家師絕技練成,或者我這裡探窟成功,那時,定可將六派盡殲,中原武林,就唯有我們一派獨尊了。」
說著,不覺說漏了嘴,趾高氣揚,跋扈的神色,溢於言表,接著猛想「糟」,忙偷眼一看,「南天一怪」的神色依然,始放下心來。
南天一怪仍微笑道:「令師奇功蓋世,未知與老夫的『陰風掌』如何?」
陰陽判官聞言,不覺臉皮微燥,忙躬身答道:「『陰風掌』乃老前輩數十年之絕技,可算是天下無敵,與家師奇功,當在伯仲之間,倘與家師聯手,今後獲得武林至尊之名位,易如反掌耳!」
南天一怪心想:「好小子,看你人醜,倒會臨機應變,等下非讓你吃些苦頭不可。」
隨即漫不經心的走近陰陽判官說道:「久聞你那枝判官筆。中含有機巧,可以按鈕散放無形毒針,未知其機造如何?今天可否讓老夫開開眼界?」
陰陽判官聽南天一怪說,想看他賴以成名的絕門武器,不由面現得色,而且深知南天一怪與師父「長山屍魔」的關係,非泛泛之交,不虞有他。
一面送筆,一面謙恭地說:「老前輩過獎了,蒙前輩抬愛,受當不起,當請多多賜教。」
語未落,但見南天一怪,一手接去鐵筆,一手迅如閃電,勁如鋼爪,扣住陰陽判官的手際穴,只輕輕一帶,陰陽判官驟感全身麻木,心知有異,但全身勁力全失,已身不由主,眼睜睜看那南天一怪,用手在臉上一抹,臉上抹脫一層油皮,老怪獰猙的面目已變成一個白面無髯,年約五十餘之人,以目長眉,相貌清,眼神含威。
只見他順手將那枝鐵筆向崖底一擲,仰天哈哈大笑,指著林深處笑著說:「崑崙三客怎還躲躲閃!閃的幹麼?要不是我『千面隱怪』略施小計,憑你弧雲劍要想於短時內制服這二個小魔崽子,還不大容易呢?」
話未說完,隨著幾聲長笑,夾著銀鈴般的嬌笑聲,笑:聲未停,左邊樹林裡,嗤!嗤!跳下二條人影,正面林間也竄出二人,未語先笑著說:「好啊!我正奇怪,那老魔崽子怎會這時候趕來,原來是沈兄賣開的玄虛,你幾時拜了師父,學會妖裡妖氣的怪樣子,來嚇人。
裝得真像,尤其眼睛也會發出綠瑩瑩的光,怪模怪樣,正維妙維肖,虧你想出這鬼主意,要不,小魔崽子的那枝倒霉筆,真還不大容易對付呢?」
那發話的人,正是崑崙三子的老大,「滄浪叟」,隨著老二「孤雲劍」,老三「青風客」
和滄浪叟的孫女「綠牡丹李霞青」也一一上前來見過禮。
李霞青玩心重,見到剛才一幕原來是假的,直笑得花枝招搖,纏著千面隱怪沈雪仲,要那付面具來玩,沈雪仲纏她不過,也就笑著給了她。
原來這千面隱怪名沈雪仲,是個名符其實的怪人,心思機警,聰明絕頂,武功也很高,尤擅昂容化裝之術,生性詼諧不羈,故雖年已七十有餘,視之仍如三十多而已,生平疾惡如仇,黑道中人,畏如蛇蠍,恨如刺骨,然又對其無法可想。
記憶力特強,凡其所見過一面之人,即能終身不忘,而且音容笑貌,都能表現得刻木三分。故其常恃化裝術,克敵致勝,所以江湖上一致送號「千面隱怪」。
前幾日,偶在酒樓,聽得追魂使者與陰陽判官,言及欲來仙窟,及與崑崙三子結樑子之事,心意一動,遂一路躡足跟蹤來此,欲由二人口中,探知關於仙窟之事,其生平與崑崙三子,交情頗深。
見追魂使者被孤雲劍一掌擊傷,而陰陽判官迎戰之時,心知其鐵筆厲害,中藏機鈕能射出毒針,細如牛毛,無形無聲,專破鐵布衫、金鐘罩之類的功夫,而且劇毒無比,百步之內,無不命中,而中之者,三日內必潰爛而死。
因恐孤雲劍吃虧,故化裝躍下解轉,並設計誆到鐵筆將其擲崖毀去,再順將其點穴擒住。
這時,各人見禮已畢,言及「仙窟」之事,崑崙三子與千面隱怪,皆對此並不真感到興趣,況且三十年前六大門派遭劫之記憶猶新,然恐仙窟為南天一怪與長山屍魔二派得去,為害武林,後果不堪設想,故隨即設法一面保護仙窟,不讓二派獨佔,另方面更想探明仙窟之門,俾能習得奇功,殲盡邪寇,當下決定,仙窟仍暫由三人暗中信護,千面隱怪則聯絡武當、青城、少林、終南、五台等各派,齊盟出手,共挽浩劫,以御二魔。
既經決定,千面隱怪遂「一鶴沖天」,但見他衣袂輕飄,如流星趕月般走了。
剩下崑崙三子,商量找一安歇之處,俾資各派人員來到。並如何安置適才被千面隱怪點穴的陰陽判官,及受傷昏倒的追魂使者,此時,依照孤雲劍的意思,不如把二人廢了,以免留下禍害,但滄浪叟比較慎重,心知崑崙派與二魔並無多大仇隙,而且時機未到,其他各派的意見如何尚未可知,如各派意見不一致,崑崙派也挑不起這大的梁子,故遂將追魂使者放走。
另將陰陽判官解去穴道釋放。
四人一縱身,但見四道閃光;晃如輕煙,霎時走得無影無蹤。
追魂使者迷糊的醒來,並不知道剛才一幕,只奇怪師父怎麼不見,而師父的丹藥回異常日,傷勢非但未癒,反更覺嚴重,忙一面啟取藥吞服,只見陰陽判官,像中了邪般的目瞪口呆站著,不禁感到奇怪,遂問道:「鄧兄,怎麼啦,我師父呢?」
這時陰陽判穴道初解,仍全身麻木,稍運氣活動後始復原,好半天,才見陰陽判官「噓」
了口氣,氣憤憤地罵道:「你師父,要不是有人假冒你那兒師父,我陰陽判官鄧雲彪,才不會中了人家的道兒呢?」
「剛才是你的師父啊!別見鬼啦,那是『千面隱怪』喬裝的呀!我鄧雲彪總算眼瞎,你追魂使者,怎麼連自己的師父也認不得?」
「真倒霉,把我那枝筆都給扔了。」
追魂使者裴宗仁聽了正是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呆了半晌,才開口道:「那不是我師父嗎?怎麼餵我師父一模一樣,而且聲容笑貌,無一不肖呀!」
又帶著歉意說:「對不起,害鄧兄也吃虧了,那枝筆給扔了!扔在那裡?可以不可以撿回來?」
陰陽判官憋了一肚子氣,沒頭沒腦的向追魂使者發了一陣,氣已消了一半,心知這原怪不得追魂使者。
聽追魂使者說,可不可以撿回來,到也心意一動,原本這枝判官筆製造非易,自己極為心愛,果能撿回來。倒也可以免去自己以後製造的麻煩。隨說:「被怪物扔在那邊山崖,我現在去看看,是否可撿到。」
說著移步崖邊看來,但見此斷崖無底那裡還見有什麼筆,不禁又是一陣懊惱。
猛抬頭,見「無憂峰」腰二株虯松邊,似有人影一晃,不禁暗想,剛才與崑崙三子在打鬥,怎麼還另外有人藏身此地不成?抑是崑崙三子仍未離開?想著,他本乃有心機的陰險人物,心知不管如何,那人決定是敵非友,如是友人他該早來解救自己了。
隨不動聲色,暗撿一石在手,心想不管你是崑崙三子也好,是其他人也好,送你-點禮物,聊以表示表示我陰陽判官的意思;出一口怨氣也好,又恐一擊不成,追魂使者,雙鉤已斷,而且負傷未癒,自己也無兵器可恃,萬一敵人追來,恐怕吃不消。
即回身低聲問道:「裴兄,傷勢無礙吧?你運功看,是否能走?」
追魂使者不知就裡,忙一運氣,雖仍覺有些不舒服,但仍能行動,遂點了下頭。
陰陽判官遂接著說:「你注意,我已發現另有敵人,準備賞他一下好的才走,看到我右手一揚,就同我馬上下山。」
話未說完;即右手一揚,一道暗淡白光,如箭射出。
二人更不敢回看,抱頭竄下山去。
剎時聽到「嗆啷!」一聲,接著連串的一聲「啊!」並夾著「哄嚨」一響,並見一個黑黝黝之物,掉下絕壁。
未幾:無憂峰已忘記了剛才的那般不幸與擾攘。大地重歸一片死寂。
這時,正四更,霧籠群山,殘月稀星,伴著寂寂空山,遠處隱隱,傳來的水流潺潺。
剛才陰陽判官看到的是誰?那掉下山崖的又是誰?
何以在剛才那麼多的人在打鬥時,沒被人發現,而陰陽判官在無意中,又會發現有人在峰腰?
原來柳春帆、小猴子與房大頭三人所站腳之處,正是面對打鬥場,有二松隱蔽,故在正面不能看到,及後,陰陽判官繞到崖邊左側找失筆,已能發現,況適值小猴子彎腰抓癢,就為陰陽判官發覺。
幸好此時陰陽判官因被剛才之事駭怕,幾成驚弓之鳥,未惶多看,多想,否則,如稍加注意或考慮。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當柳春帆等偷看熱鬧,見老怪迫退孤雲劍時,不覺心馳神驚,但見老怪變形,制服二魔時,小猴子情不自禁的想要拍手叫好。
及至崑崙三子離場,二魔醒來,而陰陽判官找筆來崖邊時,那雙怪眼亂瞅,直瞧得三人心頭怦跳。
此時夜深人靜,二魔低聲用計暗算他三人時,柳春帆雖不知他鬧什麼鬼?但心知不妙,又見他手一揚,一點寒光飛來,急把二人一拉,接著又聽到「嗆啷」一響,打得火星直冒。
三人不自覺的齊聲「啊!」的叫出,因為躲石子而三人身子齊彎,把房大頭擠落下崖,嚇得他們魂飛魄散,小猴子、柳春帆嚇得直想哭,未幾,下面傳來房大頭的輕喚聲:「阿帆!我掉在一株樹上,你們想辦法拉我上去。」
這一叫,二人心頭驟喜,早就忘記了危險,正想法把房大頭吊上,又猛聽「轟隆」一聲巨響,震得二人耳鼓嗡嗡不絕,登時大驚,臉色倏變,以為房大頭一定又遇險,但巨響過後,下面又傳來房大頭的聲音:「阿帆!快下來,這裡有個好大的洞?」
二人心頭又重一喜,柳春帆俯身喚道:「大頭!你在那裡?我們怎麼下去呢?」
房大頭的聲音從腳下傳來說:「在這裡嘛,你們從樹上吊下就可以了。」
柳春帆見說,遂忙扶著小猴子二手拉住樹枝,二腳下垂,尚未著地,忽聽房大頭笑著說:
「在這裡!」左臂早給人一拉,整個身子早落在石壁中段的一個石洞口,房大頭正悠閒的霎著小眼在向二人微笑。
二人驚悸之餘,幾乎不信,忙詢問大頭。
原來,房大頭被擠落崖時,業已神智昏迷,人類本能的力量,使他二手亂抓,恰好抓住樹枝,剛叫二人設法吊上時,二手全力-掙,猛覺樹身鬆動,再經他稍一掙扎,只聽「轟隆」
一聲,平坦的石壁早現出一洞,樹身正搖搖欲墜,房大頭挺身一跳,始進入洞中。
二人聽完後,藉著月色,舉目向洞裡望去,只見此洞並不大,寬約七八尺,高僅及人,洞徑斜伸黑黝黝的,下端隱約有一線光亮透來。
三人心神稍停,不知身落何處,時正夜半,四周靜寂,洞裡的霉氣薰人,加以神秘的恐怖,使三人緊靠在一起,半晌,柳春帆指著洞內說:「與其在這裡等待,我們何不入內-探呢?」
三人心想,橫豎一時也出不去,入內一探,也無不可,應道:「走吧!但可得細心些,說不定有毒蟲盤踞呢?」
三人慢慢的向洞裡摸索,拐彎抹角,走了一段曲折長巷,驟見光明,原來此地已至盡頭,無路可通,壁頂嵌一發亮的珠子,照得丈餘見方的石洞如同白晝,洞裡蔓草叢生,正中吊著-個高可半身的箱子,彷彿小孩的搖籃似的,三人因既無進路,無聊之極,小猴子玩性較重,招呼二人爬進箱內。
但說也奇怪,又猛聽「轟隆!轟隆!」二聲巨響,箱內底上的石頭,自動深陷下去,箱子一搖一晃的在下垂,三人嚇得只有閉緊眼睛,耳邊風聲呼呼擦過,半晌忽覺身子一震,原來箱子已著地。
三人神魂方定,站起爬下一看,始知到了另一石洞,因此洞亦有明珠,故見此洞上若煙囪,三面石壁,一面臨絕崖,叢生的草莓,陰氣逼人。
三人此時目前雖無危險,但身處絕洞,進退無策,直似坐以待斃,小猴子空急得雙腳直跳,在洞裡打轉。
天慢慢亮了,絕壁處透進一線紅光,似與明珠爭輝。
冷餓、恐懼、侵襲著三人,半晌,房大頭傻勁大發,解下腰拴的細長火蛇,當作繩子亂舞,把洞裡野草,打得稀爛,碰到石壁,不時發出「鏘鏘」之聲,突然,柳春帆上前阻止道:
「大頭,別動,剛才你打在那兒?」
房大頭被柳春帆莫名奇妙的喊住,怔得指著石壁道:「就在這裡。」
柳春帆撿起石塊細心的撥開亂草,到處亂敲,猛然興奮得跳起來,大笑著說:「你們來看!這裡面可能是空的,或許有路可通也未可知。」
邊說,邊拔去那塊壁上亂草,果然發現有塊石板,似用人工鑲嵌,且上有一小玉環,色彩跟石壁一樣,如不細看,根本不易發現。
柳春帆將玉環一拉,猛覺山洞像地震一般忽然顛動起來,接著洞壁竟軋軋連響,向左右張開,洞壁開處,現出下坡石道。
三人驚喜之餘,順曲折的階梯下行,約行千餘級,始見陽光射入,三人知脫困在即,喜悅之下,腳下加勁,始見一黑色長方鐵匣橫路,三人只得爬上,鐵匣竟自動下傾滾動,三人因有剛才經驗,知急也無用,讓它滾吧!
約一刻時,甫抵洞口,步出,一輪旭日當空,正午時矣。
猛抬頭,一曲折壑拗處,蒼松夾谷,壘石為屏,綠蓋成蔭,比比櫛連,大有「世外桃源,」之概。
這是片二里見方的廣場,這邊的假山洞壑,荷塘亭榭,那一頭是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琢,各佔地勢,勾心鬥角。點綴其間,真是巧奪天工,賽似圖畫,首先是個大花園,萬花爭妍,黛白綠紫,五光十色俱備,園中長廊四面貫通,高下曲折,若隱若現。
順著一條平坦石路,兩旁皆茂林修篁,習習竹風中,發出幽雅的天籟聲,間雜著幾聲鳥鳴,更令人心曠神怡,竹道繞著一人工水池,池中別建亭閣樓榭,碧波蕩漾,游魚可數。
水池過去,是長滿青苔的石階,幢幢巍峨建築,碧瓦雕牆,氣象瑰偉,入門牌樓甬道,道旁九根白石欄杆上,均刻有各種不同姿態之人像,栩栩如生。
正中大毆銜接兩側院房,深廣宏壯,幽靜肅穆,殿中有石桌石椅等擺設。
三個人像劉佬佬初進大觀園似的,手足無措。走乏了,各自找個椅子坐下。
小猴子喘了喘氣,張口結舌地說:「啊!這麼大的地方,像王宮-樣,只可惜到處長滿了草,那邊院房還有床鋪、廚房,阿帆!我們再也不要出去啦!好吧?」
柳春帆正注視遠處出神,他在想今後一切,以及昨夜崑崙三子等的對話。正想間被小猴子打斷思路,房大頭又接著說:「小猴子,那裡有廚房?我肚子可餓了,走!我們去瞧瞧。」
說著三人走進東院,二間書房,整齊的架著竹片的古書,柳春帆翻了幾頁,但都不認識。
內有臥室,床帳被套都精緻異常,小猴子把蚊帳一拉,那知完好如新的蚊帳,應手即碎成破片,床上的被鋪亦然。
書屋過去是廚房,裡面炊具之類,一應俱備。
再過去是間較大的臥室,床上坐著一乾癟老人。三人起初頓駭一跳,知是屍體後,心想此人大概是此洞的前主人,遂恭敬的叩了頭。
老者身旁放著幾本薄薄的書,書上積塵盈寸。
柳春帆取出第一本打開,但見上寫:「老夫徐立原,人稱『怪俠』,五十年來無敵手。
二十年前偶經此峰,因好奇而費廿年時間探索,始進此洞窟,然在此因時日無多故此窟之全貌,僅獲其十分之一二而已。
「老夫於在月前偶出-物,不慎為人躡蹤,經六大門派及各路英雄之圍攻,武林群英雖被老夫盡殲,余亦身負不治之傷,諒不日即將身死,故將此洞之隱秘,及所發現之寶藏,記於此書之後。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余已查明,此洞藏有白壁百對,明珠千斛,黃金萬鎰,以及上古神兵,大量武器,均一一造冊記明。凡入洞之人,異日出洞,皆不得洩漏『仙窟』之秘,以策安全。
「老夫未指明之處,皆有暗伏之機鈕,輕入必死,切戒切戒。
「老夫一身絕技,未得傳人,不甘與此身共毀,故特寫成『大成神功寶笈』一部五冊;共分內功、拳、劍、輕功、雜技及歸元神功。皆詳見此書,乃集各大門派之精華融會而成。
並將『迷隱九式』拳招刻於大殿之石欄干。
「另附介紹此窟之沿革,及已發現之秘密要圖。並雲大殿後院之各式果樹,四時不絕,可充飢強身,池魚可食,廚下有美酒。飲時,每滴沖水一壺,否則醉死。
「此窟戰國時建,故文字皆用蝌蚪文所寫,老夫學識有限,未能盡解。」
柳春帆看了此冊,對洞中各事皆瞭如指掌,其他五冊練功之書,暫不翻動,遂率二人整了整衣衫,重向老者屍體,行了拜師大禮。
時已天黑,各處均有明珠綴照,故光明如晝,整天疲勞,皆睏倦已極,遂找些水果吃了,找一臥室,移去臥具抱頭而臥。
次日,柳春帆帶同三人按所示看了一遍,下午,小猴子在池裡捉了條大魚,摘了些水果,沖了幾壺酒,三人就大殿石桌上狂飲一餐,雖乏調味品,但許多日子未嘗到煙火之物,吃起來且別有風味。
幾天內把各地整頓一番,始煥始-新。
三人由化子身份,一旦躍登龍門,身價萬倍,除了仙窟中無衣布之物外,余均一應俱全。
二十天後,柳春帆安排了練文習武的課目,並教二人認字看書,餘暇則按照小冊,練技。
房大頭因較笨,故以第五冊之功夫開始,先練「混元氣功」,次練「歸元神功」。
自己與小猴子則由第一冊內功心法開始,打坐練氣,以「靜」、「虛」、「壹」,以致通玄關,精氣神合一,次仿白石欄干之各式姿態,練「迷隱九式」。
此式看似單純,然每一式皆有無窮變化,一式化九招,再化為八十一手。
小猴子與柳春帆所練功夫雖同,惟限於資稟,故功力相距甚遠。
枯寂的洞中生活,因三人情感融洽,歲月,就在歡笑聲中偷偷溜過。
秋去春來,歲月如梭。
三人在這小天地裡,過著特殊的生活,時間也打發得特別快,四年過去了。
小猴子雖白了些,依然那麼瘦,除了那雙猴眼開合之際,露出驚人的奇光以外,根本像個癆病鬼,看不出像練有奇功的模樣。
房大頭依然那麼胖,「歸元神功」業已練成六成,雖未穿上歸元寶衣,但三五百斤重之物,打在身上,連眉頭都小皺,由此可見其功夫如何了,此神功乃怪俠由泥鰍遊行姿態感悟而來,加上房大頭的奇特身材,生就一副奇相,有寸與不猴子對手,展開他「游魚戲水身法」
騰、挪、閃避,活像一尾泥鰍。
柳春帆已十七歲了,他的變化最大,愈長愈俊,臉上油泥,在進洞後第三天就洗去了,可惜沒有衣服換,所以那副俊美絕倫,風度翩翩的身容,穿上條齊膝短褲,一件破爛而短小的道袍,一雙破拖鞋,在水磨銅鏡前看來,太不相稱了。
四年來的苦練,已將怪俠五篇遺書煉成,尤其內功方面,已練到返璞還真的境地,動念之間,本身即能發出神功,十丈之內刀槍不入。
幾年來居此絕谷雖然樣樣都好,但人心永遠是不會滿足的號而且此地惟一感到遺憾的,就是沒有煙火之食,每天的水果,使他們對原始生活討厭死了。
因此他們想著下山。
柳春帆遵守怪俠遺言,在業已發現的寶庫中,取了一包價值連城的珍寶珠子。房大頭拿「歸元寶衣」,與一枝「龍頭鎖金軟鞭」。小猴子取了一枝「綠玉杖」。柳春帆取了二支不知名的古劍。
幸而事先有準備,故毫不費力,就取齊了,其他寶藏雖多,但柳春帆等心知暗伏危機,故不敢存貪得之念。
關好庫門,回到前殿,包好寶衣、寶珠與寶劍,遂循原路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