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劍寒笑道:「城主,此人不是齊師伯?」
古不怪也笑道:「小子,到底是誰?你這麼吞吞吐吐的真叫人難過!」
蕭劍寒笑道:「古老,此人你老一定認識的了!」
古不怪大笑道:「老夫認識麼?是誰?」
蕭劍寒道:「古老,點汾山無憂崖的『斷魂堡』你老知道麼?」
方不怪大笑道:「老夫當然知道!」
蕭劍寒道:「古老,那位公冶大堡主,古老認識麼?」
古不怪道:「那『五步斷魂,催人老人』公冶弘麼?老夫故友也!」
蕭劍寒道:「正是他!」
古不怪搖頭道:「小子,那公冶弘失蹤多久了,你知道麼?」
蕭劍寒道:「五十餘年而已!」
古不怪道:「這不就結了?人家失蹤了五十多年,多少老朋友都找不到他,你小子離你娘肚子才多久?怎會知道此人?」
蕭劍寒笑道:「古老,區區見過此老了!」
古不怪一怔道:「真的麼?」
申無極也為之變色道:「那公治老人現在何處?」
蕭劍寒道:「看來你們都認識此老了?」
古不怪、申無極同時點頭!
連那鐵空頭陀也在旁道:「公冶老人,一代人傑,武林之中,鮮少不知之人!」
蕭劍寒道:「大師也知此老麼?」
鐵空大師道:「洒家幼時曾在西土見過此老!」
蕭劍寒道:「大師既是見過此老,當知區區適才沒說假話了!」
鐵空頭陀一驚道:「貝葉莫非落在公冶老人手中?」
蕭劍寒道:「是否在公冶老人手中,區區不敢確定,但區區的這套掌法,那是隨此老所學,大師可信?」
鐵空頭陀道:「洒家相信!」
蕭劍寒道:「大師若是要想從此老手中取回貝葉,只怕很難了!」
鐵空頭陀道:「洒家深謝小施主,至於能否取回貝葉,那卻是本教自己的事了!」
蕭劍寒道:「區區認為貴教最好別存此心!」
鐵空頭陀道:「為什麼?」
蕭劍寒道:「倘若區區想的不錯,貴教全教的高手,只怕也難當此老十合之數!」
好大的口氣?但鐵空頭陀卻臉色十分沉重,長歎道:「小施主,洒家並未想到這麼遠了!」
蕭劍寒道:「大師,區區認為你們不必去了!」
鐵空頭陀道:「小施主這份好心,洒家拜領!但願小施主告知公冶老人所在,以便洒家好通知敝掌教……」
蕭劍寒道:「大師此志不移,區區到不好不說了!」
鐵空頭陀道:「正要小施主惠告!」
蕭劍寒道:「那公冶老人自五十年前離開點滄,就隱居雁蕩飛龍瀑的石粱之下,至今已有五十多年了!」
古不怪突然大笑道:「怪不得我們找不到這位老哥呢!敢情他跑到『二聖』的家中去了,真是叫人想不到的很!」
申無極卻目光之中閃現了一絲奇特的神色,笑道:「公冶老人到真是懂得避世之旨,雁蕩聖地,果是無人敢去打擾……」蕭劍寒笑道:「公冶老人隱居雁蕩,連家師與師伯均似不知!區區也曾答應過老人絕不向人說出,今日區區大膽說了出來,只怕老人將來還要見怪於我了!」
古不怪大笑道:「不要緊。公冶老哥如是找你麻煩,老夫會幫你說話!」
蕭劍寒大笑道:「晚輩多謝古老……」
古不怪大笑道:「不必謝了,老夫還要你小子引路去找他呢!」
蕭劍寒道:「晚輩理應效勞……」
鐵空頭陀這時忽然合十道:「多謝小施主坦誠告知洒家公冶老人之事,洒家這就要趕回西土,告知敝掌教有關此事經過……」
蕭劍寒道:「不敢當大師言謝,但願大師莫要妄動干戈最好!」
鐵空頭陀含笑合十道:「洒家一定記下小施主的警告!」話音一頓,向申無極道:「城主,洒家告假一個月回轉西土,尚請城主見允!」
申無極笑道:「大師有事西返,老哥焉有不准之理,大師儘管請便,老哥派人為大師準備舟楫……」
鐵空頭陀合十道:「城主不必張羅,洒家自會前去打點,……」話音-頓,向申無極一禮,並向蕭劍寒施禮合十長揖,這才轉身而去!
蕭劍寒也立掌還了一禮,大聲道:「鐵大師,莫要忘了區區的話……」
鐵空頭陀人已出了花廳,聞言卻是應道:「小施主放心,洒家不會忘記,話聲傳來,人已去了十多丈以外!」
古不怪笑道:「這一下子西藏教可有得苦吃的了!」
申無極搖頭道:「古兄,西藏教的實力並不可侮,以公冶老人獨自而論,只怕不大容易對付得了他們呢!」
古不怪笑道:「申老弟,西藏教中高手雖多,但若他們膽敢進入中原,則後果必將大為尷尬!不信老弟且請拭目以待……」話音一頓,古不怪忽然掉頭向蕭劍寒道:「小子,你在這『天機島』還有別的事沒有?」
蕭劍寒笑道:「沒有了!」
古不怪道:「那咱們該早點走,是不是?」
蕭劍寒道:「晚輩無所謂!」
申無極突然伸手肅客道:「兩位莫忙,先請還座說話吧!」
古不怪、蕭劍寒依言回到坐位之中!
申無極這又令人重整杯筷,開懷暢飲!
酒過數巡之後,申無極向蕭劍寒笑道:「老弟,令師與老朽的十年一度之約,到今天已是第六次了,老朽認為,這應該算是最後的一次,尚盼老弟見到令師之時,代老朽向令師述明此意!」
蕭劍寒笑道:「此乃家師之事,區區無權作主!」
申無極笑道:「老弟但能代為轉告即可!」
蕭劍寒道:「區區見著家師之日,自當將城主之意轉告!」
申無極笑道:「老朽先行謝謝老弟了!」
古不怪在旁笑道:「小子,咱們吃飽了以後,可也該走了吧!」
蕭劍寒道:「正是,晚輩亦有此意!」
申無極突然笑道:「老朽這個島上,經常難得有幾位嘉賓貴友抵達,幾位遠道而來,豈可坐不暖席,即行離去?老朽要當下幾位在此略作盤桓,讓老朽稍盡地主之誼了!」
蕭劍寒看了古不怪一眼道:「這……古老意見如何?」
在蕭劍寒的想法中,古老一定不同意的了!因為要走的這一句話,本來就出自此老的口中的!
但是,蕭劍寒話音甫落,古不怪已笑道:「申老弟,你是真心留客麼?」
申無極笑道:「古兄莫非信不過兄弟麼?」
古不怪道:「那到不是,老夫是怕你不敢留客而已!」
這是什麼話?申無極臉上變色訕訕的笑道:「古兄,你可真能尋人開心!」
古不怪道:「老弟果是誠心留客麼?」
申無極道:「兄弟自是真心的了!」
古不怪大笑道:「好!那咱們就在這兒玩上三天吧!」
第一天,他們就把這「天機島」逛遍了。
島不大,但一草一木,一房一捨都經過了精心設計,因此令人身在其中,頗有踏入蓬萊仙境之感。
一行人中,以「赤衫鬼女」郝嬌嬌最為高興,她彷彿對這個小島有了莫大的興趣,留連於一石一木之間,久久不忍離去!
直到這一天的掌燈時分,他們才回到城內的賓館!
古不怪和蕭劍寒、方必正三人住在一間很大的客房之內,三更甫過,那古老人突然叫醒了蕭劍寒,低聲道:「小子,你跟我來!」
蕭劍寒被老人弄得有些糊塗!
他剛剛張口想問,古老人已搖頭道:「莫要驚動別人,跟老夫去看一個地方。」一伸手,拉了蕭劍寒大步走出賓館!
蕭劍寒雖然滿頭霧水,但卻也一言未發,隨著古老人向外行去!
穿過了幾幢似是亭榭式的房舍,兩人來在一處古堡!
蕭劍寒這才看出,這座古堡,日間曾經來過!乃是「不死城」中的一處中樞重地。據那位引導他們遍逛全島的四大行者之中的「東方行者」天悟大師相告,堡中的地下,有一地牢,專為囚禁武林中的大奸大毒之人所設!
此刻,古不怪把蕭劍寒帶來此處,可真令蕭劍寒相當的詫異!
蕭劍寒低聲道:「古老,這處不是那專為禁居惡人的地牢麼?」
古不怪道:「可不是?」
蕭劍寒道:「你老要晚輩來此作甚?」古不怪道:
「小子,要你來看看這個『日月丹心』是何等人物!」
蕭劍寒楞了一楞道:「莫非……這申無極為人大有問題麼?」
古不怪道:「小子,咱們先去看看就明白了!」
古老話音一頓,拉著蕭劍寒騰身撲上古堡的牆頭!
他們行動十分小心,自牆頭上先行探望很久,方始找了一處極不顯眼的角落,跳下地面!
古堡之內,燈火不多,但有了燈火,就表示了有人!
古不怪隨蕭劍寒在一揀沒有燈火的房舍前站定,略一張望,便飛身打窗口躍進了屋內!
屋內很暗,但蕭古二人的眼力,均可黑夜見物,是以,這屋內的一切,仍能看得十分明晰!
這彷彿是一間書房!但是,房內卻並無一本書籍!一張書案,兩把太師椅,外加一張茶几,屋內再也別無物體!
古不怪笑了一笑,拉著蕭劍寒朝那屋內的另一扇小門走去!穿過了這道門楣,來到了一座敞廳!
廳內依然沒有燈光,但是,靠後的一扇門之中,卻露出了一線燈火!
古不怪大步走了過去,一掌推開了門!
對於古老這等冒失行動,蕭劍寒大大的不以為然!他覺得如果屋內有人,豈不是自找麻煩了麼?可是,怪在屋內並沒有半個人影!
古不怪在屋內站了一會兒,突然向蕭劍寒道:「小子,這屋子裡有什麼怪異之處,你看出來了麼?」
蕭劍寒早就打量了房子之內的一切,他覺得這間高懸燈火,卻又空蕩蕩的除了一張八仙桌而外,別無一物的房舍,確實令人看來十分不調和!
古不怪話音一頓,蕭劍寒道:「古老,這間屋子果是不大調和得很,只有一張方桌,根本不知作何用途?」
古不怪笑道:「小子,你仔細看著這桌子是什麼所做吧!」
蕭劍寒聞言,走了過去,這一察看,才發現這張方桌不是木料所制,而是石頭雕刻而成!
他淡淡一笑道:「古老,這張方桌,乃是石頭雕成然後塗上了油漆呢!」
古不怪笑道:「小子,你很奇怪麼?」
蕭劍寒道:「不錯,晚輩越發的不懂了!」
古不怪道:「如果老夫料的不錯,只怕這張石桌,就是那地牢的入口門戶了!」
蕭劍寒意似不信!但是,他卻沒說什麼,只是不自覺的伸手要按那石桌!
古不怪一伸手,攔住了他,笑道:「別冒失!小子,這個機關,老夫懂得!」
蕭劍寒道:「你老精通土木之學了麼?」
古不怪道:「老夫不懂土木之學,但卻見過這等同樣的機關!」
蕭劍寒一怔道:「原來如此麼?什麼地方也是這等機關?」
古不怪道:「那『迷情宮』就有!」
蕭劍寒道:「晚輩明白了!」古不怪道:「你明白的什麼?」蕭劍寒道:「敢情這兩處機關乃是一個人所建!」
古不怪:「很可能!小子,你可曾聽過一位『巧手真人』司馬南?」
蕭劍寒道:「晚輩聽說過,此人乃是『武林四公子』中『醉情書生』軒轅放的師父,莫非這兒的建築是他所親手設計?」
古不怪道:「很可能!」
蕭劍寒笑道:「那『迷情宮』中的機關也是『巧手真人』所建麼?」
古不怪道:「那『迷情宮』的機關,並非『巧手真人』所建!」
蕭劍寒一怔道:「你老……那你老又怎地先前承認乃是一人所建呢?」
古不怪笑道:「小子,一個是師父,一個是徒弟,這有什麼分別呢?」
蕭劍寒笑了,「那『迷情宮』的機關是出自『醉情書生』之手麼?」
古不怪道:「正是!」
他話音一頓,忽然指著上面點的那盞燈道:「小子,你注意了,這盞燈乃是關鍵所在……」
蕭劍寒抬頭看了那盞形式古拙的吊燈一眼道:「這燈有什麼關鍵呢?」
古不怪笑道:「這盞燈的上面吊鍵,就是這張石桌的控制樞紐,小子你且躍身而起,將古燈向下一拉試試!」
蕭劍寒道:「晚輩遵命!」身形一閃,凌雲直起!
他一探手,將那吊燈往下一拉!
「嘩……啦……」吊燈應手向下一沉。同時,那地上的石桌也忽然向旁移去!
古不怪這時道:「小子,快鬆手。」
蕭劍寒聞言,右手一鬆,人也躍回老人身旁。
那盞燈立即並回原來位置,但那地面之上,卻已出現了一道門戶來。
而且,自那地下傳來一片男女嘻笑之聲。
蕭劍寒眉頭一皺,低聲道:「古老這下面怎麼這等吵鬧,如果真是地牢,說來恐怕令人難以相信的了。」
古不怪道:「老夫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小子,咱們下去瞧瞧!」舉步向地洞之中行去!
蕭劍寒劍眉一揚,也跟在古老身後,踏著石級,向下行去!
兩人踏入地洞,就被一股酒味沖得令人發嘔。
古不怪摸摸肩後的葫蘆,低聲道:「小子,老夫這等嗜酒如命之人,都受不了這股酒味,你小子受得了麼?」
蕭劍寒搖頭不語!
敢情他乃是屏住了呼吸!
古不怪笑了一笑,低聲道:「小子,咱們快點下去看看。」
兩人身形一沉,迅快的走完了石級,明亮的燈火,照耀得兩人眼睛發花,這是一間極大的地下殿堂。
廳內燈火光亮得如同白晝一般。廳內的陳設,更是如同一處最大的客棧。一桌一桌的酒菜,正熱騰騰的冒著熱氣!
男男女女,也堆了一房子,誰能想得到這兒竟是如此的熱鬧?
蕭劍寒簡直是呆了一般。
古不怪卻在門口攔腰一站,低笑道:「小子,精采麼?」
精采!蕭劍寒本來想答覆,可是當他目光觸及室內的那些女人時,卻又弄得滿臉通紅的搖頭長歎了!
敢情這些女人都穿得太少!,他們不但穿得少,而且是少的叫人受不了!
全身除了上下兩塊薄綢,幾乎再無寸紗寸縷!
酒酣耳熱之餘,那等放浪形駭之狀,只看得叫人作嘔!
蕭劍寒歎了口氣道:「古老,這太不像話!」
古不怪笑道:「看不慣了?是不是?」
蕭劍寒道:「你老莫非看得慣麼?」
古不怪笑道:「老夫活了這麼久,若不豁達,早該氣了!」
蕭劍寒搖了搖頭道:「古老,這申無極莫非是一個淫魔?」
古不怪道:「怎見得?就是憑這石室所見麼?」
蕭劍寒笑道:「難道這還不夠?」
古不怪道:「當然不夠,至少,申無極本人不在。」
蕭劍寒點頭道:「有道理,那申城主果然不在此處!」
古不怪大笑道:「那就是了,小子,申無極雖是算不得什麼正人君子之流,但他卻不曾是這等下流淫賤之輩。」
這就奇了,古不怪居然替申無極辯護起來。
蕭劍寒記得,古不怪一直沒說過申無極一句好話,此刻又為什麼說起那申無極並非窮兇惡極之人呢?
蕭劍寒呆了一呆道:「古老,愚下以為那申無極也決不會是好人。」
古不怪道:「老夫幾時說過他是好人來著?」
可不?蕭劍寒笑道:「是啊,你老果真未曾說過他是好人……」
兩人站在門口長談,那大廳之內的人物,卻沒有一個面露驚訝之色,好像他們正該站在那兒聊天欣賞一般。這等情景,看的蕭劍寒大為奇怪。
他低聲道:「古老,這些人怎地無人查詢你我?」
古不怪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小子,人家不向你查問,你可是覺得心中大大的有些兒太不自在麼?」
蕭劍寒笑道:「可不是麼?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古不怪:「什麼地方不對勁?」
蕭劍寒道:「這些人怎地沒見到一個曾在外間見過的人呢?」
古不怪道:「這有什麼可怪的,那些人都有著一方霸主的身份,自然不會下流到參加這等淫惡的宴會了。」
蕭劍寒不禁有些不懂了,他笑了一笑道:「他們除非不是壞人,否則,這等事就大大的不合理。」
古不怪道:「小子,有時候瞧你聰明得很。」
蕭劍寒道:「不敢。」
古不怪瞪了他一眼道:「你到是謙虛得很,老夫看你,有時候又笨得可憐。」
蕭劍寒大笑道:「越發的不敢當。」
古不怪也拿他沒法子,大笑道:「厚皮,小子,你比你師父還凶得多多。」
蕭劍寒笑道:「過獎,過獎,晚輩榮幸之至。」
古不怪大笑道,「小子,少貧嘴,老夫問你,這兒是麼所在?」
蕭劍寒道:「天機島上的『不死城』!」
古不怪道:「可不是,既是『不死城』,你小子應該想得出來!這些人來此,自然都是想『免死』的了!」
蕭劍寒愣得一愣道:「古老,你是說他們都是躲避死劫的人麼?」
古不怪道:「你認為不是麼?」
蕭劍寒道:「晚輩有點糊塗了!」
古不怪道:「糊塗個屁!這不是明白得很麼?」
蕭劍寒道:「古老,他們既是避禍至此,又怎能如此無恥?」
古不怪道:「小子,他們都是武林之中的凶殘之輩,在中土武林之中,他們都是所謂的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的惡人,是以,他們投庇『不死城』,這又有什麼令人難解之處呢?」
古不怪話音一落,蕭劍寒已大為恍然的笑道:「原來這般麼?晚輩明白了!」
古不怪道:「你明白就好!」
蕭劍寒道:「申無極既是收容他們,為何又縱容他們在此胡來?」
古不怪道:「什麼是胡來?」
蕭劍寒指著那男男女女,摟摟抱抱的穢形異狀道:「這不是胡來麼?當眾宣淫,邪大惡極……」
古不怪道:「小子,這些人中老夫是知道不少!若果不虧得申無極弄了這麼一個你小子口中所稱的胡來亂搞的場合只怕……」古不怪忽然話音一頓,低低一歎道:「小子,申無極只怕也控制不了他們呢!」
蕭劍寒聞言,略一沉吟道:「申城主既然無此能力,又何必自找麻煩?」古不怪道:
「好小子,你想得好,莫非人人都必須有那份能力才可以去做那份世人除害之事麼?小子,那只怕天下早已大亂了!」
蕭劍寒笑道:「但不自量力,豈非自惹煩惱麼?」
古不怪道:「人皆怕惹煩惱,這世間之上豈不是就要成了惡人天下了麼?」
蕭劍寒失笑道:「古老,晚輩總覺得不必這麼麻煩。」
古不怪道:「小子,人活著就是麻煩!你怕麻煩怎行呢?」蕭劍寒笑道:「古老,如此說來,這申無極到是一位有心人了!」古不怪道:「小子,你才明白麼?」話音一頓,忽然一笑道:「不過,小子,你還得記住,申無極的這等用心,究竟是好是壞,眼下還無法說明呢!」
蕭劍寒笑道:「但願他不是壞意!」
古不怪點了點頭道:「小子,咱們要不要下去跟他們喝幾杯?」蕭劍寒道:「不,晚輩實在是夠受的了!這等人看多了只怕會叫晚輩以後見到酒就要作嘔了!」
古不怪大笑道:「好啊,既然你小子看夠了,咱們就另外跑一個地方逛逛……」
蕭劍寒聞言一怔道:「怎麼?你老不是沒有來過這兒嗎?怎地……」
他實在是有些不解!古不怪怎能知道這島上的事情如許之多?
古不怪大笑道:「怎麼?老夫自己不曾來過,莫非別人也不能來過麼?小子,這是有人從島上玩過以後告訴我的!」
蕭劍寒笑了!他覺得這位古怪人果真怪的很!「古老,這些人為什麼對你我在此探望之事,並不驚訝呢?可是他們並無羞恥之心了麼?」
蕭劍寒話音甫落,古不怪已大笑道:「錯了!小子,他們把咱們也當成島上的朋友了!」
蕭劍寒道:「那……他們未免太粗心大膽了吧!」
古不怪道:「小子,他們才不粗心呢!這粗心的人應是申無極才是,因為在這個島上,外人是向例不許前來的!」
蕭劍寒道:「這就難怪了!」
古不怪指著那一群男男女女,笑道:「老弟,這些人如果一旦離開這個島,重入江湖。
咱可曾想到,那江湖之上成了個什麼樣子麼?」
蕭劍寒笑道:「不敢想!不過,晚輩認為也不見得沒有人能制服他們,比如古老你……」
古不怪大笑道:「小子,你想的太容易了!」
蕭劍寒笑道:「這等人在你老手下,本來不屑一擊,自是很容易解決的嗎!」
古不怪道:「小子,問題不在武功高低,而在於他們一旦為害武林時,都不曾光明正大的出面。而使人防不勝防!」
蕭劍寒笑道:「不錯!晚輩這回到真的明白了!」
古不怪笑道:「小子,老夫帶你看看這些事物,只是告訴你一件事,那申無極的為人,有些善惡難分,你不可不懂!」
蕭劍寒笑道:「晚輩記下了!」
古不怪一笑道:「小子,要不要跑幾處看看?」
蕭劍寒笑道:「如是尋找這等隱秘的事物,晚輩願意奉陪!」
古不怪笑道:「好啊,咱們再去找一處叫做『殭屍堂』的地方!」
蕭劍寒聽得一怔道:「殭屍堂?莫非那兒都是殭屍麼?」
古不怪道:「正是!不過,那些都是活殭屍!」
蕭劍寒笑道:「殭屍也有死活,到是大出晚輩意料!」
古不怪笑道:「一個人如果練的是『殭屍』一類武功,他自然就要變成活殭屍了!」
蕭劍寒笑道:「古老,既然『殭屍堂』有了名號,這個地下的大廳,是否也有個什麼名字呢?」
古不怪笑道:「有!據說是叫做『快活廳』!」
蕭劍寒皺了皺眉道:「一個人如果以這個為快活,只怕也活得太沒意思了!」
古不怪哈哈一笑道:「小子,可是這世間活得沒意思的人太多了!他們都喜歡這個調調兒……」
蕭劍寒搖頭一歎,大步走離了地下大廳!
古不怪依然在哈哈大笑!
不過,等到蕭劍寒走到地面之上以後,古不怪也就跟了上來,而且,他一拉蕭劍寒,突然向一處孤立的小小巨峰行去。
翻越了這座小小的石峰,身後是一處臨海的石崖!
蕭劍寒在白天也曾在申無極等人的陪同之下,到過此處的石崖之上,眺望海上風光,卻也十分迷人!
此時,古不怪卻不是陪他來此游賞風景!
在那石崖的右側,古不怪撥開了一大塊白色巨石,竟然現出了一個斗大的方洞!
古不怪低聲道:「小子,這下面就是『殭屍堂』了!」蕭劍寒伸頭看了一看,只見洞內伸手不見五指!
他皺了皺眉道:「古老,這麼黑嗎?」
古不怪笑道:「小子,你練過目力,難道還怕黑?」
蕭劍寒道:「晚輩不是這個意思!晚輩以為這等黑洞之內,又怎能習練那什麼殭屍武功呢?」
古不怪笑道:「小子,那殭屍鬼物,還有人給他點燈麼?」
蕭劍寒聞言失笑道:「不錯,殭屍等類鬼物,果然都是見不得光亮的了!」古不怪道:
「小子,跟著老夫走,這些怪物雖然不算什麼大氣候,但是,那付樣子和嘴臉,一定十分難看!」
蕭劍寒笑道:「古老可是怕他們嚇了晚輩?」
古不怪道:「你年紀輕,自然免不了要受到驚嚇的了!」
蕭劍寒大笑道:「晚輩目力在黑暗之中自信可以看兩丈左右,縱然有什麼鬼魅,也大概嚇不到晚輩的吧!」
古不怪道:「好小子,你能看到兩丈麼?」
蕭劍寒道:「大概可以!」
古不怪笑道:「那好得很,你小子比老夫還行,請在前途開路!」一伸手,這老人竟是閃身讓路,要蕭劍寒打頭陣了!
蕭劍寒笑了一笑,一跳就向那山洞之中跳了下去!
這是個建造得十分簡陋的山窟!
蕭劍寒和古不怪跳進山洞以後,又發現了一個洞戶,更怪的是,這個洞不但不大,而且空無一人!
蕭劍寒笑笑道:「古老,這兒恐怕連鬼都沒有,哪兒來的殭屍?」
古不怪一怔道:「小子,你先別忙,老夫不信這兒真的沒有人!」
突然,古老人向窟內一連彈出數指!
頓時,那石洞內的四周石牆,忽然一陣吱吱亂響,自四面八方敞開了八九個小小的門戶來,這門戶之中,都有一個石棺!
其實,那並算不得什麼門戶,也算不得石棺,因為只是在那石洞內的四周牆壁之上,挖了這些宛如石棺一般的洞穴而已!
這些洞穴,都有著一道門戶!也不知是那古老怪知道開啟之法,還是適逢其會的弄的無巧不巧開了石洞的門戶!
蕭劍寒目光一亮,笑道:「古老,這兒果真有鬼!」
敢情,此刻自那八九個石洞之內,已跳出九個白衣白臉的殭屍來了!古不怪大笑道:
「小子,老夫幾時騙過你了?」
這九名殭屍這時一跳一跳的向兩個人走來!
洞內雖是十分黑暗,但那些殭屍卻能看得十分清晰!
他們把古老和蕭劍寒圍在中間,卻又一動不動!
古不怪看了那九名殭屍一眼,笑道:「小子,這些人是不是殭屍?」
蕭劍寒笑道:「你老看他們是不是呢?」
這一老一少真是妙的很!明明是殭屍,卻又裝做不知!古不怪目光一轉,突然向那些白衣人笑道:「你們可都有個姓名?雖然你們在這兒練了十年殭屍功,但老夫相信你們大概不會把自己姓名忘記吧!」
那批白衣人吱吱的一陣亂叫,竟是未曾答話!
蕭劍寒皺眉道:「古老,他們大概早已不是人了?」
古不怪大笑道:「小子,老夫絕不相信!」話音一落,突地上前一步,揮手扣住了一名白衣人道:「你是誰?」
那白衣人掙了一掙,沒有掙脫,突地一裂嘴,向古老人噴出一口冷氣!這氣味真如臭水溝的臭水一樣臭!
古老人赫然大怒道:「混帳!」一反左手,將這個白衣人打的摔倒在地!
蕭劍寒看的大笑道:「古老,你老有了降妖捉鬼之法了!」
古老人也笑道:「在老夫面前裝鬼,活該是他們倒霉!」
古老話音剛落,突然殭屍說話了!
那是第一個跳出來的又長又高的白衣人!他冷冷道:「閣下是什麼人?莫非不是申城主屬下麼?」
古不怪笑道:「老夫是誰,只怕你還不夠資格發問!至於老夫是不是申無極的屬下,你簡直問的荒唐!」話音一頓,古不怪又道:「你是什麼人?這兒是否只有你們幾個?」
那白衣人冷冷道:「老夫秦和方,你可曾聽人說過?」
古不怪聞言大笑道:「原來是『北邙五鬼』兄弟!但不知另外四位是誰?」
那秦和方道:「苗疆四異葉氏昆仲和李、方兩位大俠!」
古不怪大笑道:「幾時『苗疆四惡』變成了四異了?秦老弟,你們可是真會往臉上貼金得很啊……」
秦和方冷冷道:「尊駕是什麼人?口氣這等狂妄?」
古不怪笑道:「老夫的姓名你仍不必動問,到是你們在這兒練這殭屍功,究竟為了何故?
是不是申無極指使?」
秦和方冷冷道:「老夫兄弟和四異昆仲,因為終日長居島上無事可作,所以才習練『白骨祖師』的殭屍功,也好打發時日!」
古不怪笑道:「原來是打發時日麼?聽來到是十分可喜!」秦和方道:「尊駕究竟是誰?
你是怎樣來至島上?」
古不怪道:「你管這些事幹嗎?老夫想起來了,當年你們『北邙五鬼』也曾喧赫一時,為何要來這孤島之上呢?」
秦和方忽然悠悠一歎道:「這……老夫兄弟只因得罪了一位武林中的大魔頭,以至在中土無處安身,只好投奔『不死城』了!」
古不怪大笑道:「老夫知道『北邙五鬼』為人,你們這話到是可信,但不知你們得罪的魔頭是什麼人呢?」
秦和方道:「乃是『南詔劍神』段子揚!」
古不怪笑道:「是那個冷水濤老怪的衣缽傳人麼?這就難了!」話音一轉,又道:「那『苗疆四惡』呢?」
一個身材矮小的白衣人道:「老朽兄弟是被趙昊那老狗逼的無處安身,才投入了『不死城』的屬下……」古不怪笑道:「趙昊怎會跟你們拚上了呢?如果老夫想的不錯,只怕這中間又是『黑吃黑』的故事了吧?」
那矮白衣人道:「不錯!那趙吳為了葉某兄弟的一本『蠱經』,才下手要制葉某兄弟於死地,苦苦追趕不捨……」
古不怪笑道:「你們把『蠱經』給他了?」
矮白衣人道:「沒有!」古不怪道:「不給他最好!你是葉誠麼?」那矮白衣人道:
「老朽正是葉誠!你老是誰?」敢情這矮老人並不像一個惡人!
蕭劍寒不懂為何武林之中要給這些人取上「四惡」名號?
古不怪此時忽然一笑道:「老夫名號你們用不著問,葉誠,你那『蠱經』現在何處?如是被那趙吳找去,只怕就要掀起滔天大禍了!」葉誠道:「老朽已藏在一處隱秘所在,任何人也無法取得!」
古不怪大笑道:「很好!你們的殭屍功練得有幾成火候了?」
秦和方大聲道:「你是誰?你查問這些作甚?」
古不怪笑道:「老夫查問你們功力,乃是想幫助你們重返中原!」
秦和方聞言怔了一怔道:「真的?」
古不怪道:「當然!但老夫相信你們如果武功尚未練就,那就不如還在島上多等些年,免得一出去就丟了性命!」
秦和方冷笑道:「秦某等人的殭屍功,已有九成火候了!」
古不怪笑道:「九成火候?老夫不信!」
秦和方道:「尊駕不信,何妨試上一試?」
古不怪笑指躺在地上的白衣人道:「你們如果已有九成火候,他又怎地不堪老夫一擊?」
秦和方悠悠一歎道:「尊駕功力過高,秦某尚是平生僅見!倘是秦某猜的不錯,尊駕武功只怕比申城主還要高上一籌!」
古不怪笑道:「你到是很會捧人!」秦和方道:「秦某若不是因為尊駕一出手就能制服了洪老五,秦某也不會答覆尊駕的這一番問話的了!」
古不怪道:「聽你的話中之意,可是已經猜出老夫是誰了?」秦和方道:「秦某果是想到了一位武林怪俠,但是……」
他沒有說出來!頓了一頓,又道:「尊駕如不見怪,秦某方始敢說!」
古不怪笑道:「你說吧,老夫不怪你們!」
秦和方道:「武林中有兩位行為十分奇異的大俠,人稱『捨生忘死』古不怪,你老的形狀,到是十分相像……」
古不怪道:「只是十分相像麼?」
秦和方道:「除了尊駕未帶那個大的酒葫蘆,一切都似是……」
古不怪大笑向蕭劍寒道:「小子,這『北邙五鬼』和『苗疆四惡』在武林之中雖有惡名,但並無真正惡跡,你瞧他們將來有用麼?」
老人不答秦和方之言,而向蕭劍寒說話,到大出蕭劍寒意料,而且,由於他問的話不著邊際,弄得蕭劍寒愣了一愣道:
「這……晚輩不知道!」
古不怪聞言笑道:「你怎會不知道?小子,老夫可是打算給你多找上一些幫手!」話音一頓,向秦和方道:「老夫正是古不怪!這小子叫蕭劍寒,乃是二聖中方夢卿的傳人,你們將來要想重返中原,可都得靠他了!」秦和方聽得也是怔了一怔!
他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等人重返中原,要靠這小子,不過,他卻抱拳長揖道:「古老前輩教諭,晚生記下了!」說著,又向蕭劍寒道:「老朽兄弟的今後出路,可仰仗蕭少俠了!」
說話之間,他一伸手向那躺在地上的白衣人一指,笑道:「古老,晚輩代你解開此人穴道可好?」
其實,那白衣人已應指坐起,穴道已經解了,再這麼微詢古老意見,不禁惹得古不怪大笑道:「好小子,你做都做了還問我幹嗎?」
蕭劍寒笑道:「你老如是不允,晚輩可以再請這位兄台躺下了……」
古不怪笑道:「不必了……」
秦和方此時卻心中大大一震!
因為,他覺出這位二聖的弟子,武功幾乎不在古老之下!頓時,他抱拳道:「秦某代洪五弟向蕭少俠致謝……」
蕭劍寒道:「區區小事,何必掛齒?」一轉頭,向古不怪道:「古老,咱們該回去了!」
古不怪道:「不錯,咱們果真該走了!」
他看了那秦和方一眼道:「你們且在這兒再待上幾天,也許老夫有辦法接你們出去!」
那秦和方冷冷的臉上,現出一絲笑意,長歎道:「古老,晚生敬候你老法諭……」
古不怪哈哈一突道:「你們如能真心向善,老夫必然不會使你們失望,而且,老夫也算對得起那位通知老夫的人了!」
蕭劍寒聞言一怔道:「古老,原來有人拜託你老來看他們的麼?怪不得你老……」
古不怪大笑道:「小子,若是沒有人找上老夫,老夫又怎會知道他們在此,而且,老夫又怎會答應接他們重返中原?」蕭劍寒笑道:「古老,這托你的人面子不小啊!」
古不怪大笑道:「當然,此人乃是『三佛』中的一戒禪師!」
秦和方聞言突然失聲道:「是一戒長老要古老來的麼?」
古不怪大笑道:「若非一戒老禿找我,我才不管這些閒事呢?」話音一頓,拉著蕭劍寒就往外行去!
秦和方突然大聲道:「古老,見著禪師時,請代晚生等問候!」
古不怪和蕭劍寒此時已經攀上了石崖,但他卻向石洞內叫道:「老夫見到那老禿之時,自會告訴他的……」
攀上石崖,蕭劍寒仰望天色,已然四更向盡,不禁笑道:
「古老,天快亮了!」
古不怪道:「怎麼,你小子是不是還要在外面遊逛?」
蕭劍寒笑道:「遊逛不敢,但晚輩卻有一點不解,想請古老說明!」古不怪道:「什麼事不解?」蕭劍寒道:「古老為何要把這九個殭屍的事情攬到身上?」
古不怪道:「小子,這事乃是『三佛』中一戒干的!」
蕭劍寒失笑道:「古老,你是諉過呢?還是推功呢?」說實在的,蕭劍寒不信也是人之常情,因為,剛才的話是出自「捨生忘死」古不怪之口!古不怪聞言笑道:「小子,你不信了麼?」蕭劍寒道:「晚輩委實難信!」
古不怪道:「這事日後見到一戒之時,你自會明白……」話音一頓,只道:「小子,咱們回去吧,天明該離去了!」蕭劍寒微微一笑道:「晚輩遵命……」
這是蕭劍寒離開「天機島」後的第十天!地點是長白山!
在那林木蒼森,一片雪景的天池之旁的一處崖畔,那座巍然壯觀的「迷情宮」的紅牆綠瓦,點綴其間,真似一幅摩詰古畫!
蕭劍寒終於來到「迷情宮」了!
他為什麼要來呢?除了他自己,連古不怪也弄不清楚!
而且,他支走了華山的長老洪無憂,紅雲道長和那位少年弟子秦萍!要他們先去少林等他!不過,他卻支不走方必正。其實,他也沒有要那方必正離去之意!
於是他們這一行只剩下了古老、方必正、「赤髮鬼女」郝嬌嬌、十名壯漢和蕭劍寒等十四人了!
抵達「迷情宮」之時,已是黃昏時候!
這對「迷情宮」主人「白髮楊妃」溫玉嬌說來,簡直是大出意外!
她費盡心機,要門下弟子,和護宮五老中的三老去在半路截請蕭劍寒,均告失敗,乃至連最後一批十拿九穩,由「總護法」古老率領的人馬,不但未將蕭劍寒請來,反到連派出的人都跟了蕭劍寒去了「天機島」,她早已不再敢打算那蕭劍寒會來長白一行了!
但是,當門下弟子來報蕭劍寒正在古老陪同之下來「迷情宮」門口,這位老太太可連心都跳起來了!
因為,她忽然覺得這個後生晚輩,竟跟方夢卿的個性十分相同!
她自己跟方夢卿的一段苦戀,又縱然襲上心頭!
三十年悠長的歲月,多麼難熬?多少恨?又是多少愛?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段連袂策馬,嘯邀江湖的歲月!雖然,那只是短短的一年!
可是,一年的日子,已經夠她回味一輩子!而且叫她安心的在這長白山的「迷情宮」內蟄居了三十年……
三十年……「白髮楊妃」溫玉嬌幽幽的歎氣了!
「白衣龍女」雲茹秀恭敬的在一旁肅立,足足等了有頓飯之久,聽得乃師長歎,方敢低聲道:「師父,古總護法和蕭少俠已在前廳敬侯你老……」
溫玉嬌白髮突地顫動,如夢方覺般苦笑道:「茹兒,快說老身立即出廳相見……」雲茹秀應聲而去!
「白髮楊妃」溫玉嬌這才在兩名丫環扶持之下,緩緩地柱著一根翠玉飛鳳枴杖,向前廳行去!蕭劍寒在「白髮楊妃」溫玉嬌出現的剎那,到真是在心中暗暗吃了一驚!
他在想像之中,這位「白髮楊妃」溫玉嬌,應是除了滿頭白髮之外,應該是駐顏有術,不會使人覺得老態龍鍾才是!可是,事實上卻不!這位「白髮楊妃」簡直是位道道地地的老太婆!一頭白髮!滿臉皺紋!
那一條條橫直交錯的面紋,不但刻劃了這位老婦人的歷受歲月風霜之殘,而且,隱隱地現示出了她心頭上煎熬和刻骨的懷念之情!
蕭劍寒覺出溫老的眼神,是那麼明亮慈祥,因而,使得那臉上的皺紋,也予人以一種親切之感!
他迅快的站了起來,長揖到地!
古不怪已經告訴了他昔年自己恩師與溫老的關係!因此,他完完全全的以子侄之禮,叩見這位老婦人!
「白髮楊妃」把蕭劍寒從頭到腳看了個夠!一頓枴杖,笑道:「好!好!方大俠沒有找錯傳人!」
話音一轉,又道:「孩子,坐下!老身要仔細的問問你!」
蕭劍寒心中彷彿有一道暖流滑過,他幾乎自出身以來,就沒有得到過母愛,因而,「白髮楊妃」的話音,使他的心弦,受到了極大的波動!
他恭敬的又是長長一揖,低聲道:「晚輩遵命!」說著,緩緩的坐了下去!
古不怪此時忽然笑道:「師妹,這小子跟老夫是十分投機,要他來,他不來,不要他來,他反到是自動的跑來了,你瞧怪不怪?」
「白髮楊妃」笑道:「師兄,這一回可是辛苦你了!」
古不怪大笑道:「師妹,愚兄此番可謂有點兒假公濟私呢?雖然愚兄跋涉了一趟「天機島」,實際上也等於愚兄自已辦了一椿受人之托的大事!師妹不必謝我了!」
「白髮楊妃」淡淡地一笑道:「師兄原來還有私事麼?這到真是大出小妹意外了!」
古不怪大笑道:「師妹,愚兄雖然近年來一味獨善其身,不想過問世間之事,但是,有時卻也免不了還有上一些未能擺脫之事……」
「白髮楊妃」笑道:「師兄,我明白!你大概是找那申無極有什麼事吧!」
古不怪不置可否的一笑道:「師妹,你不是有話問這小子麼?」
「白髮揚妃」聞言笑道:「是啊!我到忘了……」
她話音一頓,乾咳了一聲,向蕭劍寒笑道:「孩子,你師……師父好嗎?」
蕭劍寒本來是個生性十分灑脫,對什麼事都有些滿不在乎,但是,此刻在這位老太太的面前,卻拘謹得很!
他十分恭敬的應聲道:「家師一切都好,多謝你老關懷!」
「白髮楊妃」長歎一聲道:「孩子,老身與令師一別,轉眼已是三十年了……」
古不怪笑道:「大妹子,你有話要問,又何必感歎這些過去故事呢?你到是多談談眼前的事多好!」「白髮楊妃」笑道:「師兄說的是……」話音一頓,又道:「孩子,令師還是住在雁蕩?」
蕭劍寒道:「家師於月前已去了蛾眉!」
「白髮楊妃」笑道:「可不?令師若非有事,天機島之行,他是不會不去的了!既是這等大事都沒有去,那當然是另有要事了!」蕭劍寒笑道:「家師前拄峨眉,似是臨時決定之事,晚輩至今尚不知家師究竟為了何故,而去了蛾眉!」「白髮楊妃」聞言笑道:「令師為人向來不羈野馬,他時時有那令人意料不到的怪事,孩子,你也不必掛念了!」
古不怪一旁大笑道:「小子你懂麼?別為那狂師父擔心了!」
蕭劍寒笑道:「晚輩到從未替恩師提過心!」
古不怪笑道:「這還差不多!」
「白髮楊妃」低聲道:「孩子,你師父的事,到是不必提心,老身想問問你自己的事,孩子,你知道你自已的身世麼?」
蕭劍寒笑道:「晚輩對自己的身世到真的不大清楚!你老要問什麼呢?」
「白髮楊妃」皺皺眉,道:「孩子,你這話是真的麼?」蕭劍寒道:「晚輩真是不大清楚!」「白髮楊妃」笑道:「孩子,你爹是蕭遙不是?」蕭劍寒點頭道:「家師告訴過晚輩,先父正是蕭遙!」
「白髮楊妃」笑道:「孩子,你可知道你爹的過去?」
蕭劍寒搖頭道:「這……家師沒有說過!」
他頓了一頓,又道:「老前輩,你老知道麼?」
「白髮楊妃」笑道:「令尊乃是『武林四公子』之首,老身自是知道!」
蕭劍寒怔了一怔道:「晚輩記得家師並未提及先父是武林四公子呀!」
古不怪聞言大笑道:「糊塗!你小子難道沒聽說過『武林四公子』麼?」
蕭劍寒笑道:「聽說過,只是……晚輩到從未想到那位『白馬布衣』蕭公子就是我爹……」
「白髮楊妃」搖頭道:「你師父也真是!他怎地……」
忽然古不怪插口道:「小子,你可知道你爹怎麼死的麼?」
蕭劍寒道:「恩師說家父乃是因病而死!」
古不怪突地長聲大笑道:「好一個狂生方夢卿,怎地對小孩子也撒起謊來了?」蕭劍寒聞言愣了一愣道:「家師對晚輩撒了謊麼?古老……你-」
「白髮楊妃」突然笑道:「孩子,老身師兄的話不可靠你別聽他的!」
古不怪冷笑道:「我的話不可靠?那是方夢卿的話可靠了?」
「白髮楊妃」搖了搖頭道:「師兄,這中間恐怕別有因果,否則方大俠他……」
古不怪大笑道:「他怎麼樣?沒有膽子說出蕭遙致死之因總不假吧!大妹,你別幫著方夢卿說話了!至少,他不該騙他自己的徒兒!」
蕭劍寒此刻可在心中大感不安,插口道:「古老,莫非先父並非病死的麼?」古不怪道:
「武林豪傑,如是病死床上,那該多麼喪氣,小子,你爹至少還不壞,他死在刀光血影之中!」
蕭劍寒眼睛睜大了!關於他爹爹的事,這還是頭一遭聽到別人談起!因之,他心中自然十分震悸!
「白髮楊妃」這時瞧了古不怪一眼道:「師兄,你……真是多事!」古不怪笑道:「我多什麼事?這是這小子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他難道不該知道麼?方夢卿為什麼不告訴他?」
「白髮楊妃」道:「師兄,那方大俠若無特殊原因,必然早已告知他了!既是迄今不肯說明,只怕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
古不怪笑道:「屁的原因,我猜都可以猜得到,頂多不過是因為怕這小子聽到之後,無法專心練武而已!」
「白髮楊妃」道:「那也不一定,比如現下蕭賢侄武功已然大成,方大俠在他下山之日,並未說明,必然別有因果了!」
古不怪笑道:「師妹,你別想得太玄,其實,方夢卿所以不告訴這小子,我知道只有一個原因而已……」
蕭劍寒插口道:「古老,什麼原因?」
古不怪笑了一笑,忽然向方必正道:「小花子,你一直在低頭沉思,可想出什麼原因來了?」
方必正果真是在低頭沉思!聞言連忙笑道:「晚輩到是想出了一點頭緒,但卻不知對也不對?」
古不怪笑道:「你說出來試試……」
方必正笑了一笑,尚未答話,「白髮楊妃」已笑道:「師兄,這位年輕人是誰?」
古不怪驀地大笑道:「哈!我到是忘了給你們介紹了……」笑聲一頓道:「此子乃是洪子騰的衣缽傳人,丐幫未來的幫主方必正!」
「白髮楊妃」仔細的看了方必正一眼道:「洪老弟的眼光果然不差!丐幫擇人不愧極嚴!
此子外貌木訥,但卻英智內蘊,果然是獨當一面的人才!」
方必正聞言,連忙起立恭聲道:「晚輩當不起老前輩誇獎!」
古不怪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別扯到題外去了,快說吧!你想出什麼原因來了?」
方必正道:「晚輩認為很可能是方前輩覺出蕭兄仇家的勢力太強,怕蕭兄獲知以後,妄自行動,反而壞事!」
古不怪聞言大笑道:「有道理!有道理!」
蕭劍寒道:「古老,晚輩先父是被人謀害的麼?」
古不怪道:「也許?」
蕭劍寒道:「也許?古老,你老為何不說清楚點?」
古不怪笑道:「你那師父為什麼不告訴你呢?小子,回去問你那狂生師父吧!」「白髮楊妃」笑道:「孩子,說真的,這事見到令師之日再說吧!」
蕭劍寒等得了麼?過去不知道,他能等,可是此刻當他知道了自已的父親竟是死在仇人手中,可就等不得了!
他忽然站了起來,納頭便拜道:「古老,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老如是認為晚輩值得你老愛護,你老就該告訴晚輩,莫令晚輩成為千古不孝之人……」
他很少這等沉痛的神情,只把方必正看得心中泫然!古不怪長長一歎,伸手拉起蕭劍寒道:「坐下!小子,老夫是個心腸極軟之人,你這麼一來,可叫老朽心裡難過的要命了……」
蕭劍寒低聲道:「古老,你老快說吧!」
古不怪看了「白髮楊妃」一眼道:「大妹,愚兄認為告訴這小子不妨事啊!」「白髮楊妃」的臉上是一片難以形容的神色,她搖搖滿頭白髮,但終於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道:「說吧!
方大俠一定會諒解的!」
古不怪笑道:「方夢卿怎會不諒解呢?到是這小子必須答應一件事才行!」
蕭劍寒道:「古老,只要你老說出晚輩血海深仇,晚輩任何條件都可以應允!」
古不怪道:「真的麼?」
蕭劍寒道:「晚輩怎會欺騙你老!」
古不怪笑道:「好!老夫告訴你以後,你可不能冒冒失失的去報仇!」
蕭劍寒道:「這……晚輩如不是為了報仇,又何必你老告訴我呢?」
古不怪道:「怎麼?你小子不願答應麼?」
蕭劍寒道:「晚輩何時才可以報仇呢?」
古不怪道:「等到你有此能耐之日!」
蕭劍寒怔了一怔道:「有此能耐之日,是什麼時候呢?」
古不怪兩眼一瞪道:「老夫怎麼知道?該那是你那狂生師父的事了!」
蕭劍寒略一沉思道:「晚輩答應你老……」
古不怪道:「這才像話!」話音一頓,笑道:「小子,說起來,關於你爹的事,那仇家可真不少!」
蕭劍寒道:「先父仇家不知道是哪些人?聽你老言下之意,好像牽涉很廣,是不是呢?」
古不怪道:「可不?不過,小子你可知道你娘是誰?」
蕭劍寒搖頭道:「這……晚輩也不知道!」
古不怪聽得兩眼一瞪!
「白髮楊妃」皺眉道:「孩子,你師父也沒告訴你嗎?」
蕭劍寒道:「沒有!」
「白髮楊妃」道:「這真是怪事了!」
古不怪道:「方夢卿怎可如此混帳?他……」
蕭劍寒一聽這位老怪竟罵起自己恩師,連忙道:「古老,家師不將這些事告訴晚輩,只怕真的有什麼特別原故呢!你老到不要責怪家師……」
古不怪大笑道:「好!好!就算那方夢卿有理吧!」
「白髮楊妃」適時道:「孩子,你娘乃是『劍掌大王』的女兒『玄玄公主』,名叫戰玲玲!」
蕭劍寒聞言,不禁全身都愣了!
那「震天殿」的主人,竟是自己的外公麼?
忽然間,他心中痛苦不堪!
因為,他覺得那「震天殿」與武林各幫派的恩怨糾紛,自己本來要插手管上一管的,可是,眼下這種情況,自己怎可與外公為敵?
這一剎那,可把蕭劍寒弄的方寸大亂!
他呆呆的望著兩位老人,半天沒有說話!
「白髮楊妃」道:「孩子,你怎麼了?」
蕭劍寒抓著頭道:「老前輩,晚輩簡直是糊塗了……」
「白髮楊妃」道:「孩子,這到真是難為了你了!」
古不怪大笑道:「小子,你別難過,難過的還有呢!你知道你的仇家是誰麼?你爹是怎麼樣死的麼?」
蕭劍寒茫然接頭,無言可對?
古不怪道:「你爹是在跟你娘回返震天殿的途中,被人劫殺!」
蕭劍寒心頭一震,忽然想起「風火游丐」阮三邪曾經告訴過他那武林四公子中的蕭遙夫婦死去的疑案之事!
當時,他並不知道蕭遙就是自己的父親,「玄玄公主」就是自己的母親,聽過也沒有留下什麼印象!
甚至,連剛才古不怪已提出蕭遙就是他生父時,他也尚未想到阮三邪向他講的這一段故事!
可是,古不怪這句被人劫殺四字,卻如同當頭一棒,把他震得醒來!
他神色慘然的大聲道:「古老,先父可就是在那華陰古道遇難的?」
古不怪一怔道:「怎麼?你小子早知道了?」
蕭劍寒低聲道:「晚輩先前並不知道……」
古不怪道:「你不知道?那你怎知華陰古道之事?」
「晚輩昔日曾聽得阮三邪老哥對晚輩說過這件事情!但是晚輩並不知那遇害之人中,竟有先父母……」古不怪道:「是這樣的麼?那就難怪了!」
蕭劍寒忽然沉聲道:「古老,如此說來,那武林中九大門派可能都是晚輩的仇家了?」
古不怪道:「那……不一定!」
蕭劍寒道:「那華陰古道之戰,各大門派都有長老參與,你老怎說是不一定呢?」
古不怪道:「他們不也全部死了麼?」
蕭劍寒道:「不錯,他們都死了?可是,震天殿不也死了很多人麼?」
古不怪搖頭道:「小子,這件事件其中大有文章呢!」
「白髮楊妃」道:「孩子,你可知道,那次收屍之時,並未發現你娘、你和慕容翔老人的屍體麼?」
蕭劍寒道:「這個……」
「白髮楊妃」道:「當日之事,曾經目睹的人,只有」幻影追魂叟「慕容翔和令堂二人!
你雖身歷其境,但你甫告出世,那自然是懵然無知的了!」
古不怪接口道:「小子,這事的一切,必要找到慕容老兒才成!而且,據老夫所知,你小子這條命,就是慕容翔救下來的!」
蕭劍寒呆呆地道:「是麼?可是我娘呢?」
古不怪道:「你娘的下落,誰也不知道了?」
方必正忽然道:「也許那慕容老人知道!」
古不怪搖頭道:「不一定,否則方夢卿早會對這小子說了!」
蕭劍寒依然呆呆地道:「晚輩既是慕容老人所救,為何又投身到恩師門下呢?」
古不怪聞言一楞道:「這個……大概也只有你師父才知道了!」
「白髮楊妃」忽然悠悠一歎道:「師兄,那方夢卿大俠與慕容翔乃是中表之親呢!」
古不怪道:「是麼?若是如此,那就不足為怪了!可能是方夢卿看上了你小子資質,才收你作為傳人!」
這道理到是很對!但是,「白髮楊妃」卻道:「師兄,這中間只怕並不如些簡單,試想,戰豪的武功,並不低於方夢卿和齊白鴻,為什麼慕容翔不把他的外孫送去給外公教養呢?」
這一問,連古不怪都被問得傻了!
可不是麼?這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