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黃鷹
黑夜中突然出現一個這樣的人,相信誰也難免嚇一跳,范五沒有例外,只是從他的神情變化看來,那種恐懼並不是因為突然,乃是來自內心的深處,他早已知道有人在這裡等候消息,以火堆為號,卻怎也想不到在這裡等候的是這個人。
憑他的身份,怎會在這裡出現?范五想不透,卻不敢怠慢,一怔之下,慌忙拜倒。
銀面人把手一揮,並沒有絲毫內力透出,范五一眼瞥見,已拜不下去,他沒有侍候過這個人,但已聽說過多次,很清楚這個人的脾氣。
這個人不要做的事,誰若做了,不管是跪是拜,表示尊重,都會令他很生氣,也必會倒足霉頭。
「都清楚了?」銀面人接問,語聲森冷,但仍然可以分辨得出是女人的聲音。
「是……」范五下面的話還未接上,銀面人已然轉身,飄然往不遠處的一個山坡走去,范五不由自主跟在她身後。
銀面人一面走一面道:「那三個其實是神劍山莊的劍東、劍南、劍北。」語氣異常肯定。
「正是他們。」范五眼中露出詫異之色。
「他們的劍術得自李慕雲真傳,十年磨練,你們八個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屬下僥倖,總算逃得性命。」
「咱們也沒有走眼,八個人中,果然只有你能夠逃出來。」
銀面人腳步不停,「憑你的身手機智,對方相信也不用多費心思,細作安排。」
「屬下不明白。」范五這話確是由衷之言。
銀面人沒有立即回答,繼續走上那個山坡,范五亦步亦趨,不敢多問。
山坡上一株古松,高不可攀,銀面人在松下停步,轉過身子,道:「既然知道你們決不會洩漏秘密,當然就只有安排機會給你們其中比較機警的逃脫,以便追蹤。」
「可是……」范五隻差一點沒有將自己如何逃脫說出來。
銀面人截道:「你是黑夜中操舟離開的。」
范五吁了一口氣,道:「若是有人乘船隨後追來,屬下一定會發覺。」
銀面人搖頭。
「你完全沒有留意到你縱舟上躍上岸之際,那葉輕舟並沒有怎麼樣晃動?」
范五一怔,銀面人接道:「那只證明了一件事,舟底下附有重物一個人!」
鄧漁每一個字都聽得很清楚,銀面人轉身離開,他便從舟旁冒出來,悄然上岸,遙遙跟在二人後面,二人的語聲隨風而至,他逆風而行,更加安心。
一路上他並沒有聽到任何異響,銀面人這句話入耳後,不由心頭一凜,那絕無疑問是說給他聽的,雙方的距離有十多丈,即使是最好的輕功,也不能一躍而至,銀面人必有所恃。
鄧漁動念之間,身子已蹲入草叢中,便要倒退,銀面人卻即刻又道:「我若是你就不會由原路退回去了。」
語聲未已,鄧漁眼角已瞥見一個人,那個人一樣黑髮披肩,卻是一身金色的衣衫,套著一個金色的面具,與那個銀面人不同的也就只是這金銀二色的分別。
他不知何時已立在岸邊那堆火的旁邊,火光照耀著面具衫衣,金光燦爛,炫人眼目,以鄧漁聽覺的敏銳,竟然不知道他的出現,武功之高,可想得知。
與之同時,鄧漁突然感覺一股殺氣排山倒海般由金面人那邊湧來,身子不覺由草叢中站起。
金面人沒有動,也沒有作聲,銀面人也沒有,范五第一個向鄧漁撲來,人在半空中,分水刺已經在手,兩個起落,手只一探,便扎向鄧漁。
鄧漁偏身閃開,范五分水刺一轉,冷笑一聲:「好老頭兒,竟然敢跟到這裡來。」
鄧漁一聲不發,只是看著范五,雙眼毫無感情,一片空白,事實上他雖然望著范五,心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他沒有將范五放在心上,只是怪自己一向謹慎,這一次竟如此疏忽離開了江水,走上陸地來。
范五知道這個人是自己引來,一心只想著將功贖罪,身形再轉,雙刺搶上,鄧漁迎著雙刺倒退,一退三丈。
雙刺追擊,左七右八,一連十五刺,都被鄧漁讓開,范五第十六次剛要出手,鄧漁瘦削的身子倏地鬼魅般一閃,從刺下欺進,雙手一提,將范五雙臂震得往上揚起來,空門大露。
鄧漁雙掌緊接著,在范五雙刺回救之前,已然在范五的胸膛上拍了三掌,再加一拳,噗地如中敗革,將范五一拳擊飛丈外。
范五口吐鮮血,倒在草叢中,連呻吟也沒有一聲便自了帳。
銀面人視若無睹,站在原地,這時候才說一聲:「好身手!」
鄧漁冷哼,身形驟起,在銀面人身前三丈落下。
銀面人若無其事,悠然道:「我還以為什麼人竟敢插手這件事,原來是你啊。方纔我還在懷疑,是哪一個水性這麼好。」
「我的記性也很好,還記著你的聲音。」
銀面人陰森森一陣冷笑:「透過這面具,很多女人的聲音聽來都一樣。」
鄧漁冷笑道:「多說什麼,將面具拿下來,不是明白了。」
「這要看你的本領。」銀面人仰首向天,「若是你沒有這個本領將面具從我的面上拿下來,也不要緊,在你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說不定我會拿下來讓你看看。」
鄧漁大笑:「我若是要死,十幾年之前便已死了,等不到現在。」
「一個人的運氣不是永遠都那麼好的。」
「姓鄧的靠的也不是運氣。」鄧漁暗運了一遍真氣,蓄勢待發。
銀面人忽然道:「你那個女兒也該有二十歲了,是不是還叫青青?」
鄧漁面色一變,厲聲道:「那是我的女兒,叫什麼與你也沒有關係。」
「當然沒有了。」銀面人搖頭,「你本是躲得好好的,那樣子消磨下半生也就是了,為什麼還要跑出來惹這些麻煩?」
鄧漁雙手握拳:「那只怪你們為什麼惹到姓鄧的頭上。」
銀面人接問:「你是決不會罷手的了?」
「這件事姓鄧的拚了命也要查一個水落石出。」
「之後又如何?」銀面人再問。
「要看這是怎樣的一件事了。」鄧漁鼻子裡哼了一聲。
「以你們所用手段的卑鄙,哪還會有好事?姓鄧的只要還有一口氣在,相信都難以罷手。」
銀面人搖頭歎息:「一個人太固執也不是一件好事。」
語聲一頓,又接著問:「你來還是我來?」
這是問那個金面人,說話間,金面人已移近很多,距離鄧漁不到五丈。
「誰來還不是一樣!」金面人語聲同樣森冷,也是女人的聲音,與銀面入竟彷彿完全一樣。
鄧漁怔在那裡,銀面人及時從山坡上掠下,衣袖急展,劃向鄧漁眼目,鄧漁一閃讓開,銀面人另一隻衣袖緊接著削到,削向鄧漁咽喉。
衣袖過處,一簇幾及人高的野草斷飛開去,如同刀削,若是削上咽喉,真是不堪設想。
鄧漁一個鐵板橋,倒翻開去,銀面人緊追不捨,衣袖飛舞,颼颼有聲,動人心魄,所過之處,野草紛斷。
鄧漁身形不停,一連十七個觔斗,倒翻出十七丈,偷眼望去,金面人赫然亦已橫移十七丈,與他仍然在同一條直線之上,他完全看不出金面人所用的是什麼身法,就是這一點,便足以證明金面人的武功還在銀面人之上。
銀面人雙袖又再削至,雙袖交剪,有如一把巨大的剪刀剪向鄧漁的咽喉。
鄧漁再一個觔斗,這一次卻是橫向山坡上翻去,半空中左腳往右腳背上一點,又一個翻滾,正好讓開緊接拂至的一袖,落在那棵古松之下。
「謀殺親夫你知道是怎麼一條罪?」他居然還笑得出來,笑指銀面人。
「你硬要將我當作妻子,我也沒有你的辦法。」銀面人語聲與身形直拔上半空,凌空撲向鄧漁。
鄧漁同時拔起身子,右掌之中已多了尺許長的一條鐵管子,迎風一抖,一連串的金屬聲響,七節長短一樣,粗細不同的鐵管子疾從鄧漁掌中那條鐵管子內射出來,接成了一條丈許長的鐵竿,橫掃向銀面人的面具。
他快,銀面人也不慢,雙手從袖中穿出,迎向那條鐵竿,那雙手赫然亦是銀白色,與鐵竿相接,發出了一下金鐵聲響,一翻掌,立即將鐵竿抓個結實。
鄧漁不等身形著地,已將鐵竿掄動起來,銀面人亦隨著鐵竿在半空中打旋子,才打了一個,身形便要貼著鐵竿俯衝滑下。但就在這當兒,那支鐵竿的第一節突然斷下,一支錐子接著從第二節鐵管中疾射而出。
那支錐子呈三角形,每一邊都嵌著一個倒鉤,長只半尺,末端一個鐵環,相連著一條線香粗細的鐵鏈子,既是魚鉤,也是兵器、暗器。
鐵竿一斷,銀面人驟失重心,凌空墜下,雙手卻仍護住了全身要害,而那支怪魚鉤卻不偏不倚,正好射在她的銀面具上。
錚的一下異響,銀面人倒翻出半丈,面具凹下了一點,但顯然並沒對她構成傷害。
鄧漁原是要將銀面人的面具鉤下來,卻被銀面人硬以面具將這一鉤擋飛,不禁有些失望的感覺,但口裡卻道:「好厚的臉皮,難怪人盡可夫。」
銀面人不怒反笑:「我若是你的妻子,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卻是狠心下這個毒手?」
話說完,銀面人已到了鄧漁的面前,鄧漁鐵竿連扎,阻不住銀面人的來勢,貼著松幹,急拔而起。
銀面人緊隨而上,雙手搶攻,松幹上一字兒多了一排深深的指洞。
鄧漁一拔三丈,去勢已盡,但手中鐵竿也已揮出,魚鉤曳著鐵鏈子高飛四丈,鉤住了一支橫干,身形借此往上升高。
銀面人那雙銀手一插一拔,一隻貓兒也似繼續追上去,她面上雖然套著面具,看不出表情變化,但從外透的眼神看來,鄧漁那一鉤,已然引起了她的真怒。
鄧漁半空中打了一個哈哈,橫枝上再揮漁鉤,又貼著樹幹拔高三丈,這一次他身形方穩,金面人突然從樹幹後轉出,雙掌拍至。
那是一雙金光閃閃的手,尚未拍至,殺氣已然迫入眉睫,鄧漁的反應也自不慢,棄竿出掌,及時迎住了拍來的雙掌,霹靂一聲,金面人後背往樹幹一靠,鄧漁卻凌空飛了出去。
這一飛遠達數丈,鄧漁半空中雙臂一掄,飛鳥也似斜斜落在草叢中,著地接連七八個翻滾才彈起來,立即往江岸那邊竄去。
「姐姐好掌力……」銀面人這句話才說到一半便自一頓,她總算瞧出鄧漁並不像受傷的樣子。
金面人悶哼了一聲,一手抄住了那支鐵竿,往樹下掠去,凌空未落,鐵竿往地上一點,再往前掠出,銀面人亦貼著樹幹掠下來,鄧漁在掠上樹幹之前,已看見金面人由樹幹後掠來,早有準備,那一下硬接,卻仍震得他血氣翻騰,但總算借這一震之力,遠飛了開去,半空中雙臂一掄,雖然卸去了大部分的衝力,可是那麼高掉下來,亦不好受,幾個翻滾,完全是不由自己,到他拔起身子前竄,渾身骨頭就像已散掉了一半,可是他沒有停下來,越過那堆火,掠上了那葉輕舟,不及用竿,力透雙腳,那葉輕舟便射出了江心。
金面人如飛掠至,鐵竿一揮,鉤曳鐵鏈子射出,颼地落在輕舟上,那葉輕舟立時往岸上射回,她內力之高,也實在驚人。
鄧漁雖驚不亂,身形倒躍,一條飛魚也似倒射向水裡,只聽通的一聲,水花激濺,不知所蹤。
金面人看在眼內,棄竿拍出一掌,那向她飛撞過來的輕舟片片碎裂,硬生生被她一掌擊散。
銀面人一旁掠來,沒有作聲,金面人胸膛起伏,猶有餘怒,突然道:「這個姓鄧的我要定了。」
「下次再遇上,姐姐莫要留情,先將他擊傷,那便跑不了。」
金面人冷笑,轉身吩咐道:「著人日以繼夜,小心監視那座漁村。」
「也許他們現在已經將人找出來了。」
「憑他們?」金面人語聲充滿了不屑,「你以為姓鄧的不會作好安排?」
銀面人笑道:「幸好我們的目的也只是要引出那個插手來管李家事的人。」
「雖然走脫了,知道了是哪一個,亦總算是有些收穫,上面還以為這個人已經自殺死了。」
「他其實是一直在追查我們的底細,否則也不會那麼巧介入李家的事。」
「想不到李慕雲跟他暗中拉上了關係。」
「也許不是,但他們二人的關係的確已非常密切。」銀面人忽然笑了起來,笑得異常邪惡。
金面人沉默了下去,半晌才轉身走出,銀面人跟在他後面,兩人走得都並不快,衣衫飄揚,幽靈般消失於黑暗中。
那場火仍然在燃燒,但已逐漸弱了下去。
漁村中那座茅舍這時候卻正燒得猛烈,就像是一團火球,翻滾在竹籬內。
茅舍周圍都有相當寬闊的空地,火勢儘管猛烈,並沒有波及周圍的屋子。
竹篙外立著一群天青色勁裝疾服的漢子,有些手掌燈籠,有些高舉火把,看著燃燒中的茅舍,一聲不發,彷彿不知道應該採取些什麼行動。
夜空中倏地傳來了一陣怪異的竹哨聲,那些漢子互望一眼,倒退開去,沒多久便走得一個不剩。
村民畏縮躲在一旁,目送那些漢子走遠,仍然不敢有什麼舉動,更不敢上前救火。
他們本來是出來搶救那些漁船的,發覺那麼多人手執兵器湧進來,忙又逃回家裡,但隨後又給喚出來,接受來人的盤問,當然全都知無不言。
連是鄧漁接待劍東三人進來,新遷進來的只有李秀、劍飛二人,住在什麼地方,他們全都和盤托出。
那些人燒了他們的船,他們本來很憤怒,但看見對方聲勢浩大,惟恐性命不保,哪還敢跟對方爭論。
鄧漁早已知道很難保得住秘密,預先作好了安排,只是對方來得那麼快,仍然在他意料之外,幸好青青處變不驚,總算沒有令他失望。
地道不太長,通往一座小小的石室,那裡只放有一桌四凳,人在石室中,有些潮濕的感覺,呼吸久久仍能夠暢順,可想而知,必定有通風的地方。
這麼小的地方擠著九個人,當然不會太舒服,但誰也不在乎,也沒有作聲,一片死寂,連心跳聲也可以聽到。
劍飛扶著李秀坐在一張凳上,只怕李秀一個坐不穩跌下來,李秀沒有理會,雙目低垂,若有所思,面色陰晴不定,青青站在一旁看著他,神態卻毫無變化。
劍東三人雖然知道看不見什麼,但仍然不由自主仰著頭,金蘭、白菱依著劍南、劍北,亦是那樣子,只有靈芝,不時有意無意看著李秀,眼瞳中充滿了疑惑。
這種死寂維持了相當時候,終於由青青打破,她的目光緩緩轉到靈芝面上,道:「這座石室花了爹差不多兩年的時間,雖然弄得不太好,幾位在這裡仍然可以放心說話,用不著擔心驚動外面的人。」
靈芝笑一笑:「咱們要說的都已經說了,小主人藏在心裡的話,咱們也不敢相強。」
語聲在顫抖,靈芝面上的笑容也很苦澀,話說到一半,眼淚便奪眶而出。
李秀霍地抬頭,淚光隱現:「靈芝嬸……」
靈芝流著淚,搖頭:「你若是還有懷疑,還是不要說了。」
劍東五人訝異地一齊望著靈芝。
「靈芝,好好的怎麼流起淚來?」劍東目光一轉,脫口一聲:「小主人……」
李秀嘴唇顫動,整個身子都在顫動,劍飛亦嚇一跳,忙問:「秀哥,你哪兒不舒服?」
李秀搖頭,青青替他說出來:「李大哥是心裡有話說不出口,憋著難受。」
劍東道:「小主人對咱們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不妨說出來。」
李秀又搖頭,青青道:「看你這樣我也難受,到這個地步,我看也藏不下去的了,爹也是明白人,總不成還會責怪你。」
李秀感激地看了看青青,點點頭,青青隨即道:「靈芝嬸是怎樣看出來的?」
靈芝歎息道:「我有些奇怪,那些人的勢力如此龐大,手段又如此狠毒,劍飛當夜如何能夠背著小主人,一劍闖出來。」
劍飛正待接話,青青已應道:「是爹跟我暗中出手。」
「難怪……我也奇怪主人那是什麼武功,怎麼一喝,圍攻我的四個青衣人忽然都倒了下來。」語聲一落一怔。「那麼鄧大爺跟青青姐姐的武功……」
「也不怎樣好。」青青歎息,「否則咱們也不用如此躲躲藏藏。」
靈芝道:「那些倒底是什麼人?」
「爹也不清楚,咱們到觀在仍然只是摸索階段。」
靈芝道:「你們到底……」
青青道:「爹像李伯伯一樣,也是一個受害者。」
「你能否說清楚一些。」
「那要爹才能說清楚。」青青苦笑,「我知道的決不比李大哥多到哪兒去。」
劍東插口問:「敢問令尊到底是……」
「鄧飛龍!」
「五湖龍王?」劍東等六人齊皆震驚,只有劍飛,年紀較小,也從來沒有在江湖上行走過,並不知道有這個人。
李秀接道:「五湖七十六寨,都奉鄧大爺為首,鄧大爺飛龍寨的威名決不在咱們神劍山莊之下,可是十多年前,鄧大爺忽然放火燒了水寨,帶著青青悄然離開。」
靈芝追問道:「之前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青青道:「那時我年紀小,比較印象深刻的就是娘走了,爹的脾氣變得很暴躁。」
靈芝再問:「之後你們就到了這裡?」
「不,開始我隨著爹到處流浪,爹好像在找尋什麼,每一個地方都不會留上多久,一直到十二年前,爹與我到了襄陽,住在一間客棧裡,一夜回來,說了一句話,之後就留在襄陽一帶,經過三個月才選擇了這裡……」
「那是怎樣的一句話?」
「怎會有這麼相像的人?」青青苦笑了一下,「爹很少說話,所以我年紀雖仍小,他說過的話大都還記著。」
「那句話說的是誰?」靈芝忍不住追問下去。
青青道:「到現在爹也不肯說明白?但絕無疑問,必定與神劍山莊有關。」
李秀接道:「鄧大爺一直在留意神劍山莊,所以爹燒了山莊,遷到郊外,鄧大爺很快就找了去。」
劍東沉吟道:「咱們可沒有聽說過主人與什麼人相像。」
靈芝道:「也許他說的不是主人。」
所有的人都沉默下去,好一會靈芝才再問青青:「其後你們一直在……監視咱們主人在郊外那座宅院。」
青青道:「爹還找機會與李大哥認識。」
李秀接道:「我一身武功也是鄧大爺傳的。只是他堅決不許我認他作師父。」
這句話出口後,除了青青,所有人齊皆怔住,李秀一撩長衫下擺,接著就從凳上放下雙腳,站起身子。
劍飛第一個叫出來:「秀哥,你的一雙腳……」
「欺騙了你們,我心裡也很難過……」李秀歎了一口氣。
青青接道:「這可是爹的主意,希望不引起別人注意,在幾位明查同時,咱們則暗訪,李大哥是不願意的,但強不過我爹。」
「小侄向六位叔嬸叩頭陪罪。」李秀接著拜倒下去。
靈芝、劍東左右上前,雖是趕上,卻擋不住李秀下跪之勢,劍南四人亦自跪了下去,劍飛看見這種情形,也忙跪下。
青青看見,只有歎息。
靈芝接道:「小主人莫要如此,鄧大爺也是因為強敵太狡猾惡毒,不得已才瞞著咱們,若是咱們都清楚了,裝得自然不像,也做不成活餌的了。」
劍東亦道:「咱們都是明白人,小主人再不站起來,可要折煞咱們了。」
李秀終於在靈芝、劍東、劍飛三人扶持下站起來。
青青展顏一笑,道:「爹說得不錯,六位叔嬸都是明白人,即使是知道了,也不會見怪的。」
李秀如釋重負,吁了一口氣,劍飛忽然道:「我就是不明白,小主人的一雙腳……」
「是真的壞過。」李秀垂下頭,「那是爹下的手,爹似乎知道了什麼不利的消息,下手將我雙腳的經脈封了,若不是鄧大爺及時解開,日子一久,只怕扁鵲、華陀重生,也無計可施。」
「主人怎麼下這個辣手?」劍飛不明白。
李秀歎息道:「爹也許認為,對方一定會放過一個廢人,他當時顯然也很矛盾,否則只要下手再重一些,鄧大爺來了也沒用。」
靈芝動容道:「主人一身武功,也不是沒經過大風浪的人,怎會變得這麼怕事?難道對方的勢力竟然是那麼大,主人即使有五符令,可以調動十三省武林同道、四十八家門戶,也不能與之相抗?」
沒有人能夠解答,靈芝一掠秀髮,接著歎道:「我現在倒有些替鄧大爺擔心了。」
眾人齊皆心頭一凜,只有青青,以堅定的神態接口道:「爹一向小心,不會出錯兒,倒是這一來,情形要變了。」
靈芝輕哦一聲,青青目光一轉,解釋道:「原是六位在明,咱們在暗,現在咱們這些人都在暗,爹一個在明瞭。」
李秀沉吟道:「只怕鄧大爺孤掌難鳴。」
劍飛立即道:「我跟鄧大爺一塊兒,鄧大爺也好得有個人使用。」
眾人的目光一齊落在劍飛身上,劍飛的胸膛挺得老高,眼中充滿了自信。
拂曉,火勢已熄滅,茅舍變成了一片頹垣廢瓦,濃煙仍然瀰漫。
鄧漁逆風掠來,在濃煙中若隱若現,到了籬邊,稍作沉吟,便自原路掠回。
一條牛犢子也似的大黃狗卻即時從轉角竄出,追在鄧漁身後,正是鄧漁養的那條大黃。
大黃一身血污,腳步走過,留下了一行血印,鄧漁仿如未覺,進入了一條大巷子,大黃也跟了進去。
再前行丈許,鄧漁身形突然一頓,轉過身來,瞪著那條大黃,冷笑說道:「你好大的膽子。」
大黃繼續向前,一雙眼睜著,卻是呆滯不動,死氣沉沉,說不出的詭異,倏然人立而起,口發人言:「大爺,是我!」
鄧漁一怔,脫口一聲:「劍飛?」
大黃的胸膛應聲裂開,劍飛一身血污,從狗皮中探頭出來。
鄧漁面部的肌肉一下顫抖:「說你大膽果然不錯,連我心愛的大黃也敢殺掉.」
劍飛忙道:「大黃不是我殺的,我只是借他的皮一用,避人耳目。」
「糊塗蟲,殺大黃的人難道忘了大黃已然死掉?」鄧漁怒叱聲中,身形突然閃電般從劍飛身旁掠過,掠至巷口,一掌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