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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摧花呆了一呆,這是很糟糕的一件事,在性命攸關的搏鬥之際,剎那間的疏忽都足以造成無可挽回的失敗,何況是這致命的一呆。
但是也怪不得慕容摧花,因為他從來也沒有想到有人能以這條金線絲作為武器來攻擊自己的,那是他精心研製的獨門兵器,上面沾滿了劇毒,沾膚無救,而且運用靈活。一條金色的蛇,本身已具有生命,能針對敵手的動作而作適當的攻擊。
號稱為天下第一技擊名家的南宮芙蓉,就是在這條金線下斃命的。可是,慕容摧花再也沒想到它會被人抓住。
蛇身細而堅韌,名刃利劍都砍不斷,而且淬滿了沾上就致命的劇毒,誰會去用手碰它呢?
金蛇纏上來時,慕容摧花還來得及用手去推擋,只是他突然想到了上面的劇毒是沾不得的,即使他自己沾上也同樣的無藥可救,因而呆了一呆。
就是這一呆的耽誤,他想再做什麼都來不及了,他只感到脖子一陣劇痛,這是他在塵世間最後的一絲感覺,而且心中居然電光石火般地興起了一個想笑的念頭。
他是在嘲笑自己,製作這件兵器時,為了求取它能天下無敵,他用盡一切心思,務求其盡善盡美。
然後,他看見一個個的高手在這件兵器前倒下,尤其是用它殺死南宮芙蓉時,他曾感到無限的滿足。當時,他就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當有一天,我殺盡天下高手時,我一定用它來結束我自己的生命,而後我要毀了它。
這樣才能保持它的無敵盛名,讓塵世間永遠記住這一件沒有被人破解過的利器,使它比干將、莫邪、魚藏、昆吾等歷史有名的兵刃更為有名。
沒想到今天,它沒等天下所有的高手飲刃伏屍腳下,卻先找上了自己,要了自己的命。
在這種方式下,算不算被人擊敗或是破解呢?慕容摧花沒時間去探討這個問題,他只有剎那間的生命了,必須用來做一件最重要的工作毀了它。他不留能它在人間,連劍尊夏侯長空想獲知它的製造之秘也被他拒絕了,也有不止一次,他曾衝動地想用它來跟夏侯長空對搏一下,看看是否能夠使這位劍尊也伏屍腳下,只是他沒有敢那樣做,因為夏侯長空並不是以武功來制他的,除非他不想活了,否則只有永遠地屈服於劍尊之下。
不過,他也把夏侯長空放在名單上的最後第二人,除去了夏侯長空,就該輪到自己嘗嘗金線上毒藥的滋味了。
慕容摧花並沒有嘗到自己的毒藥滋味,因為那條金線很快就切掉了他的腦袋,但是他那無頭的屍體的手中還握著那支黑棍,也還有一點餘勁捏了一下其中某個部位,然後只聽見轟然一聲霹靂巨震,以及滿天紛飛的血雨。
當血肉的碎渣將方圓幾丈內鋪上一層紅色時,整個戰場都顯得安靜下來,慕容摧花、鄧飛龍,那支詭異的黑棍,那條如蛇般的金線,以及鄧飛龍手中的那對分水刺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慕容摧花是個暴烈的人,他殺人時手段暴烈,用以殺人的毒很暴烈,用以毀滅的炸藥也一樣的暴烈。
鄧飛龍不愧為五湖龍王,他的技藝從未臻於絕頂,可是他竟憑著豐富的經驗,跟這個劍尊谷第一殺手與慕容世家的絕世高手慕容摧花拚成同歸於盡。
每個人都呆呆地站著,連鄧青青也不例外,他們似乎都難以相信看到的一切,而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也沒有人能真正地瞭解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良久之後,鄧青青才哭喊了一聲:「爹……」
蹲下去想從血肉殘渣中將父親的殘骨收拾起來,可是卻無從著手。因為這些血肉殘渣都炸得太碎了,分不出誰是誰了,她固然想要把父親的殘骸收拾起來,卻又不願意沾到慕容摧花的一點殘骸!
就在她茫然不知該如何下手時,一個平淡而冷漠的聲音道:「站開一點,慕容摧花的兵器上淬有劇毒,沾上肌肉就必死無救,這些血肉殘渣上早已沾滿了毒!」
那是白銀夫人的聲音,她已取下了那銀色的面具,也脫去了銀色的衣衫,顯出了本來的面目。
眉目依然姣好,肌膚也依然晶瑩奪目,只是已沒有那種妖異的美艷,只有一片冷漠的美與一種淒艷的肅穆……
認得她的人都能記得她就是鄧夫人鄧飛龍的妻子,像二十多年前一模一樣,沒見衰老……
鄧青青嘴唇動了幾下,很想叫出那個娘字,但是卻無法出聲,因為這個白銀夫人太年輕了,年輕得看上去最多只比她大上一兩歲,怎麼樣也不像是自己的母親。
白銀夫人冷漠地道:「你們快去接應李秀,他被夏侯清風追逼著到劍尊谷去了,李秀的神劍九大式若已練就,還可以跟夏侯長空一拼,但如若先與夏侯清風力拚,那他就毫無生望了。」
劍東兄弟們都緊張起來,靈芝忙問道:「夫人,夏侯清風又是什麼人?」
「夏侯長空的族弟,有時也是他的化身,樣子跟夏侯長空差不多,但劍技尚差一籌,雖然他不如夏侯長空,可是放眼中原,恐怕沒幾個人能是他的敵手。」
靈芝一驚說道:「又是慕容摧花,又是夏侯清風,劍尊谷中,怎麼會隱藏著這麼多的高手?」
白銀夫人冷冷地道:「劍尊谷能在幾年之內席捲武林,懾伏九大門派,制服三大世家,將黑白兩道的霸權一把抓住,又豈是偶然的事,也不是一個人的力量能辦得了的!」
「這麼說,劍尊谷內還有很多好手了?」
白銀夫人搖搖頭道:「不多了,在征服的過程中,總也免不了要犧牲的。而且,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當利用價值差不多時,他們自己也剪除了不少!」
「這麼快就對自己人開刀了?他還沒有席捲天下呢!」
「差不多了,你看看那些當世高手,一個個都對劍尊谷俯首聽命,就知道他已經掌握了九成天下!」
劍東立刻道:「至少還有我神劍山主沒有被他征服!」
白銀夫人頓了頓,然後才道:「李慕雲好算計,輕生就死,卻留下了一個好兒子和一批好徒弟,老實說,憑你們初時的那點氣候,夏侯長空根本沒有放在眼裡,而且李慕雲也真會裝蒜,活得窩囊,死得窩囊,使得夏侯長空對他的神劍招式根本不屑一顧,才容得你們慢慢地精練成長,若是他早知你們能有今日的成就,決不會容你們活到現在,他是個十分慎重的人,決不給對手一點機會的!」
她的語氣中已經流露出一絲的激動,也有一絲欽佩,但神情仍是漠然的,劍東兄弟與靈芝等人都不禁心神激動,熱淚盈眶,心中感到既驕傲,又傷感,靈芝以充滿了敬仰的聲音說道:「主人是個很偉大的人,他為了天下安寧,為了武林所作的犧牲是無人能及的!」
白銀夫人身軀微微一動,卻冷笑了一聲道:「李慕雲自己要做完人,卻叫別人來負擔罪惡,我最不原諒他的地方是他選我做殺死他的兇手,他的劍術高出我許多,卻故意由我一劍刺中要害……」
劍東等人已經在幾個人口中得到引證,知道了神劍李慕雲就死的情形,也相信李慕雲確有就死之心,故而對白銀夫人如此的說話,都已經消除了恨意,只是不明白李慕雲為什麼要就死,可是這個問題卻也立刻有人答覆了。
「妹子,這卻怪不得他,他那時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夏侯長空在向他逼取神劍之訣,他如不死,遲早也難脫老怪的毒手,力敵不足以抗,而這幾個孩子也慘了,神劍之訣也無法悄悄地流傳保存了!」
這是黃金夫人的聲音,她不知何時,也悄悄地來到了,而且及時地接上了這番話。
白銀夫人仍是憤然地道:「他要死就死好了,為什麼要死在我手中!」
黃金夫人一歎道:「因為他確是對你充滿了歉意的,再者,你們互結的那一場孽緣是出於夏侯老怪的擺佈,他只有在懺悔的心情下受你一劍而死,才不會引起夏侯長空的懷疑,否則他以任何方式自戕,都無法使夏侯老怪相信而保存劍訣的。再者,還有最大的一個原因,他是感到愧對飛龍兄,死在你的劍下,使鄧兄能夠消除一點對你的誤會,他還是希望能挽回你們婚姻的。」
白銀夫人不作聲了,低下了頭,臉上卻有著一種無以名狀的表情,黃金夫人又深深地一歎道:「妹子,經過這麼多年的煎熬與折磨,你也應該把心胸放寬,更應該懂得感情的真諦了,男人們心中,義的份量往往是比感情重得多的,李慕雲、鄧飛龍,他們兩都是偉大的男人,跟他們一比,我們都太渺小了,當年你若不是那麼任性,我若不是那麼執著,夏侯長空就無法利用我們,逍遙仙子那女妖怪的邪術也無從施展了!」
白銀夫人也輕歎一聲,然後看看地下的血跡道:「我一向都是個任性的人,對做過的任何事都不後悔,我不否認,我心中一直只愛著一個男人,只是遺憾被你捷足先登去了,婚前我爭不過你,婚後我也要爭一下,所以即使沒有逍遙仙子施術,我也要那麼做的!」
黃金夫人輕輕一歎說道:「妹子,當著孩子,你又何必這麼說呢!而且你又置飛龍於何地呢?」
白銀夫人道:「我不怕說,我也沒有什麼愧對鄧飛龍的地方,他娶了我,並不是為了他愛我,只因為我是你的妹妹,長得跟你有幾分相似,你知道嗎?他經常對著我喊你的名字,所以我一氣之下,生下了一個女兒後,也把她取了你的小名叫青青,讓他叫個夠。」
黃金夫人不禁一怔:「什麼,青青是你跟鄧飛龍所生的女兒,不是慕雲的?」
白銀夫人冷笑道:「當然不是,我在懷孕幾個月後,才跟李慕雲相好的。」
「那你為什麼要騙我說是慕雲的骨肉呢?」
「為了氣氣你,你以為替李慕雲生了個兒子,就可以獨佔他了,我要你難過一下,說我跟李慕雲也有了個女兒。」
黃金夫人呆了半天,才苦笑一聲道:「妹子,你這個玩笑可開得大了,尤其是對飛龍兄太不公平了。」
白銀夫人冷笑道:「飛龍自然知道青青是他的骨肉,他們父子倆的腳底心都有一朵梅花形的紅色胎記,這是他們鄧家的獨家標記,冒充不了的。」
黃金夫人一頓後才道:「原來是如此,那倒是我錯怪他了,我一直以為他明知青青是慕雲的骨肉,卻聽任青青與秀兒的感情發展下去,我還罵他太卑鄙,故意要造成他們兄妹逆倫的慘劇來報復慕雲呢。」
白銀夫人冷笑道:「報復李慕雲?那才是笑話呢!他們兩個人之間感情之深,連我這個做妻子都忍不住要吃醋呢!
李慕雲娶了他最心儀的女人,他說李慕雲比他一切都強,跟你才是最佳的匹配,李慕雲又搶了他的老婆,他居然說是我故意誘惑李慕雲的,他相信李慕雲不是那種人。」
劍南激動地道:「主人義薄雲天,本來就不會是那種人,鄧前輩對他生死不渝的信任,更是男兒間道義相交,肝膽相照、友情至極的表現……」
白銀夫人輕輕一歎道:「以前,我最恨的就是這兩個男人,兩個人都跟我有過親密的關係,我卻沒有得到任何一個人。現在這兩個人都死了,我也無所謂什麼愛與恨了,但鄧飛龍畢竟是我的丈夫,我有義務為他收拾殘骸,這兒交給我吧,你們快去接應李秀吧……」
一句話提醒了大家,劍東等三對夫婦急急地去了。只有青青、劍飛與黃金夫人還在原地沒動。
黃金夫人道:「劍飛!你為什麼還不去?」
劍飛頓一頓才道:「夫人!小的還有最後一個疑問,當主人最後受劍瀕死前,小的曾經聽他叫了一聲青青!」
黃金夫人道:「不錯!他確是那樣叫過!」
「小的一直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黃金夫人輕輕一歎道:「我想他是在向我解釋他所以輕生的原因,也是向我祈求寬恕的意思!」
劍飛道:「可是主人只叫了一聲,什麼也沒說!」
黃金夫人道:「那已經夠了,劍飛!你應當知道我們之間的感情,心靈之間早有默契,不必有太多言語的,他見到我跟劍尊谷主在一起,忍辱偷生,就知道我不但完全原諒他,也體會到他的苦心了,事實上我從來也沒恨過他!」
劍飛點點頭道:「既然夫人明白了,小的就放心了,因為鄧老爺子有一封信,今天才交給我,說的也是這一切,小的怕夫人對主人還有所誤會……」
黃金夫人一笑道:「劍飛,鄧老爺子跟慕雲只是朋友,我跟他卻是心靈相通的夫婦,還用得著鄧老爺子來解釋嗎?有誰能比一個妻子更瞭解她的丈夫?」
白銀夫人卻長歎一聲道:「有的,我雖是鄧飛龍的妻子,但卻是最不瞭解他的人。」
她看見青青還站在原地,耐不住叱道:「你怎麼還不走,李秀在那兒跟人拚命,若是他能活著跟夏侯長空交手,你是最能幫助他的人,因為我把天竺劍法的優劣之處都悄悄地傳給你了,雖然你自己功力不足,無法奈何那老妖怪,但你若能及時提醒李秀一聲,也許很有用處的。」
青青頓了頓道:「我……想我在秀哥兒心中,沒有那麼重要,最近他似乎變得有些討厭我。」
黃金夫人道:「那恐怕要怪我們所有的人,因為我們都以為你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弟,怕你們不明就裡,越陷越深,現在既然明白了究竟,沒有那層顧慮了,你就該好好幫助他,青青!你對他很重要。」
劍飛也道:「是的!青姑娘,少主雖然是故意在疏遠你,但我看得出他心中很痛苦。」
青青的臉紅了,紅得很奇怪,而且她什麼也沒說,跟劍飛也急急地走了。
黃金夫人看在眼中,不禁深深地一歎道:「幸虧青青是鄧飛龍的女兒,否則會很糟,看來這兩個孩子之間的關係頗不尋常呢,鄧飛龍也是的,我責問他的時候,他為什麼不肯明說呢?」
白銀夫人冷笑道:「他見了你的面,心就亂了,若是你們兩個人單獨相對,他整個人都呆了,恐怕連你說的什麼話都沒聽見,又怎麼回答你呢?」
黃金夫人搖搖頭,輕輕一歎,大概是真有此等情形,白銀夫人忽又一歎道:「我這一生中,什麼都不如你,一直被你壓著,女兒不如你兒子,可是我終於有一點能強於你的了,我問你,李慕雲若不死,他與慕容摧花決鬥,兩人勝負誰屬?」
黃金夫人想了一下道:「論武功,慕雲或能稍勝,但是慕容摧花的兵刃太邪,招式太詭異,出手太凶,而慕雲的劍招失之於仁,恐怕會吃他的虧。」
白銀夫人道:「若只是論武,李慕雲勝算較多,如是拼生死,則死的一定是李慕雲,這個說法你承認嗎?」
黃金夫人想了想道:「我承認。」
白銀夫人得意地笑道:「可是鄧飛龍居然殺死了慕容摧花,證明他比李慕雲要略強上一點。」
黃金夫人一歎道:「妹子,這時候你還爭這勝負幹嘛?」
白銀夫人平靜地道:「我不是為自己爭,我是為鄧飛龍爭,李慕雲雖然死了,卻留下了一個好兒子,一群好傳人,替他保住了神劍山莊的榮譽,而鄧飛龍這一死,很可能一無所有了,連唯一的女兒都要屬於李家去了!」
她的聲音,她的神情,突然變得很空洞,好像是在敘述一個與她無關的故事。
同時,她也從身邊取出了一具革囊來放在地上,然後用手掬起一捧捧的血肉殘渣,放進革囊裡。
黃金夫人在她掬起第一把時,曾經想阻止她,但還沒開口前,她的手已經觸及了血肉,就乾脆不開口了。
一直等革囊中盛了有半囊的時候,黃金夫人才道:「妹子!這些血肉是沾有劇毒的!」
白銀夫人很平靜地道:「我知道,慕容摧花說這種毒無藥可解,恐怕是騙人的,不過他死了,誰也不知道毒是如何配的,倒真的是無藥可解了。」
「妹子!你是決心求一死了?」
「是的,我在塵世間已經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而且我總感覺到我對鄧飛龍多少有點虧欠,只有如此補償他了!」
黃金夫人不禁默然,片刻後才道:「妹子!有什麼我可以為你盡心的嗎?」
「等毒藥把我化成這皮囊一半大的時候,請你把我也裝進去,生不能同夢,死後卻能合囊,也算夫妻一場了!」
「可是這囊中所貯的並不全是鄧飛龍,還有慕容摧花!」
白銀夫人笑了起來:「姐!你實在太執著了,如果我與飛龍有心在一起,別的人能介入我們中間嗎?我認為在整個宇宙天地間都只是我們兩人的世界,又何況只是一具小小的皮囊呢?」
黃金夫人也呆了一呆,然後道:「是的!妹子,你一向是個灑脫的人,敢恨、敢愛,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你比我看得遠,也比我想得透澈。」
白銀夫人淒然地一笑道:「姐!我並沒你說的那麼灑脫,我也有看不開的地方,比方說吧,為了我這副容貌,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其實,我所愛的人已逝,徒留這花容月貌,又付以誰!想來實在很愚蠢!」
黃金夫人在一邊盤腿坐了下來,默然不發一言,白銀夫人又等了一陣後道:「姐!你不去看看李秀他們?」
黃金夫人輕輕一歎道:「我不必去了。那些人的勝負,生死、榮辱,原都是與我們無關的!」
「與我們無關?我可以這麼說,你卻不是,你在夏侯長空身邊,忍辱苟活多年,不全為了他們嗎?」
「是的,我是為了他們,掩飾他們,暗中曲護他們,現在把一切都挑明了,就沒有我的事了!」
「誰勝誰負,你也不關心了嗎?」
「我關心有用嗎?若是秀兒敗了,他再也沒機會了,若是他勝了,也用不著我去關心。生活起居,有青青照顧他,重建神劍山莊,有劍東跟靈芝他們。」
白銀夫人也點點頭:「姐!以後你將如何安排呢?」
黃金夫人說道:「不知道,我想最大的可能是找個深山古剎,青燈貝葉,把自己埋葬起來!」
「那是一種很寂寞的日子。」
「沒什麼,我早就習慣了,從慕雲死去的那一天,我也把自己埋葬進了墳墓!」
白銀夫人又頓了一頓,然後道:「姐!我的心脈已經開始麻痺,血脈開始凝凍,我快去了!」
「你去好了,我會照你的意思安頓你跟飛龍的!」
「謝謝你了,姐!只可惜皮囊中所貯的東西是有毒的,否則我倒是希望能灑入五湖,那是飛龍最希望的歸骨之所,遺憾的是不能達到他這個願望。」
「人生又豈能完全如意的!」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靜坐著像兩尊石像,然後,其中的一尊倒下,慢慢地萎縮、消溶,發出絲絲的白氣,而遍地血肉殘渣早已化為白氣為山風吹散了。
黃金夫人站起來,用劍尖在白銀夫人蛻化的地方,挑起了幾撮泥土,裝進了革囊中,然後,她用劍挑起革囊,荷在肩上,輕飄飄地走了。
自始至終,她沒有回顧看後面一眼,那是劍尊谷的方向,似乎那兒即將或已經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李秀踉蹌地向前衝著、逃著,他受了傷,傷口在不斷地流血。然而他的逃逸得不狼狽,並無敗象,仍然是充滿了驕傲,充滿了鬥志,他的劍仍然握得很緊,他那張年輕的臉似乎變得成熟、堅毅,像是一尊永不倒下的神像!
夏侯清風在後面緊緊地追著,不斷地變更著姿勢,以備作致命的一擊,卻始終未能夠上部位。
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不止一次,他想加快腳步,衝上前去,夠上距離,發出那致命的一擊,把李秀一劍刺穿,活生生地釘在地上。
可是,他卻始終未敢造次,因為這個受傷的年輕人,就像是一頭入了圈的困獸,儘管已經逃不掉了,卻仍然具有反噬的能力,而且還能一口咬死人的!
已經到了這個程度,給他咬上一口,豈非太不上算了,所以,夏侯清風只有咬緊牙齒,一步不放鬆地緊追擊著,他心中已經作了決定,等他追上了那小子,決不一劍宰了他,要慢慢地折磨他,讓他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亭台、樓閣、樹林、門戶,一段段地滑過去,在衝過最後的一道關口後,終於來到一座金碧輝煌的巨型建築之前,它像殿宇,又像廳堂,更像是一座寺廟。建築的形式以及色彩都不像中土所有。
只有閣上正中間一塊大金匾上四個字,卻是道地的華夏文字劍中至尊。
閣前是一座白石的平台,晶瑩如玉,十分寬廣,而且四周都站列著一排排的執劍武士。
他們的劍是金色的,身上的甲衣也是金色的,一片耀眼的金色,顯得氣勢很雄壯。
李秀奔上平台,意圖闖進閣內去時,一列武士立刻移身挺劍把他給攔住了,而李秀卻也沒有試圖硬闖,從容地停了下來,轉身向後,恰好迎住了追躡而至的夏侯清風,長劍輕搠,凌厲的劍氣把夏侯清風反逼得退後一步。
當他略有慌亂地把那一劍化解開,略帶喘息地看著敵人時,不禁大為吃驚,因為李秀變得莊嚴無比。
夏侯清風是個魁偉的巨漢,李秀至少要比他矮上一個頭,可是兩個人對立之際,夏侯清風卻像是比李秀矮了很多。
夏侯清風有一種很奇突的感覺,像是在面對著另一人,那就是他的堂兄夏侯長空,真正劍尊谷主。
夏侯清風身高在七尺以外,劍藝出神入化,曾經挫敗過無數高手,但是他只要一站在夏侯長空身前,就有一種熠然不敢逼視的感覺。
奇怪的是現在面對著李秀,他也有了類似的感覺,這個年輕的劍手在氣勢上似乎就高出他很多。
夏侯清風搖了一下頭,強自鎮定了一下心神,才掙出一聲呼喊,然後一劍刺了出去。
這是他最得意的一招攻式,他也用上了全力,這一劍曾使天下群豪懾伏,萬劍稱臣,威力無窮。
可是今天,在李秀面前,卻不知怎的,竟變得軟弱無力了,劍勢未及一半時,他已發覺不妥了,在這一招天衣無縫的凌厲劍招中,他居然找到了有三處破綻。
他努力想撤回劍式,彌補那些缺失,但是卻沒有機會了,李秀的劍已像水一般地淌了進來,一股涼意,透進了他的身體,他看見李秀的劍刺進胸膛,也感覺到那支劍穿出了他的後背,使他定在那兒。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李秀的臉上卻十分冷漠:「我要鬥的不是你,是夏侯長空,但你糾纏不休,我只好殺了你,我逃走不是怕你,而是因為你告訴我,進入劍尊谷,要通過逍遙仙子所佈的十道埋伏,我闖過四道,不得不承認那很有點門道,我不想多費力氣,所以我佯裝不敵,一路逃了進來,誘使你追擊,有你在一起,那些埋伏的人不會發動機關,我才可以留下足夠的精力一搏夏侯長空。」
劍抽出,人倒下,夏侯清風呼出了最後一口氣。犯了這個大錯他倒不在乎一死,只是他很遺憾,無法知道李秀與夏侯長空一戰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