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明白田七姑為什麼要將叫花子毒打一頓。
也沒有人知道她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所以,麥潔溪才會忍不住地問道:「田大姐,這會兒夠咱們煩心的事已經很多了,為什麼還要意上丐幫呢?」鄧如蘭也一旁道:「是啊!樹立了新的敵人,對我們實在很不利的…………」
田七姑笑了笑沒有答話。
她的神情似是十分篤定,不但一點也不著急,甚至還十分悠閒地拿起桌上的酒杯,然後輕啜了一口。她似乎就在等人。
等的還是一群不可預知的敵人。
許久…………許久…………
時間已在不自覺中消逝…………
酒過三巡。
菜過五味。
整個酒鋪子裡仍然恍如鬼域般的沉靜。
田七姑眉頭一皺,雙目注視著大街上,不由暗歎了口氣,思忖道:「人呢?為什麼到現在還沒來呢?」驀地人聲沸騰,一群叫花子已個個手持棍棒地從街角處閃了出來。
他們的目的地,顯然就是這間小酒鋪。
店小二的照子很亮上刻衝向櫃檯,把菜刀偷偷地藏了起來,然後躲在櫃檯下,彷彿是一隻受了驚嚇的老鼠。這樣的場面,在這間小酒鋪裡也曾發生過,按理來說,掌櫃的應該不足為奇才是。但陳掌櫃卻像剛死了老爸一樣,從櫃給裡衝了出來,雙手擋在大門口,失聲痛哭道:「不要…………不要…………」這也難怪。
因為上次這群乞丐由於他拒付保護費,短短一刻的時間內,就拆了他這間小酒鋪。從此之後,他就乖乖地按月付給這群乞丐十兩銀子。而這些乞丐倒也十分上路,也就不再前來鬧事了。不久,這群怒氣衝天的乞丐已走近了大門口。
「王舵主,不要…………」
其中一名乞丐抬起一腳,踹倒了擋在門外的陳掌櫃,當然也截斷了他未說完的話。這群叫花子的身後,其中有兩名抬著擔架,擔架上躺的正是那名被打斷肋骨的二爺。由於他的肋骨已斷,此時全身包紮看一層密不通風的繃帶,那模樣兒彷拂就是一具剛剛出土的木乃伊。「啟稟…………啟稟舵主!」
那人注視看一名年近半百的老者,口齒不清的道:「就是…………那個婢賤,打斷了屬下的肋骨…………!」他的兩顆門牙已被田七姑打掉,所以說起話來,當然也會有點口齒不清,自然也就不在話下了。那半百老者溜了田七姑等人一眼,繼而抱拳道:「老朽乃丐幫鎮江分舵主,王大柱,姑娘如何稱呼?」田七姑欠身道:「奴家田七姑!」
王大柱神色微變,但僅是一瞬間即恢復了常態,隨即笑笑道:「原來是羅剎女,老朽倒是失敬了!」「好說,好說,老前輩過獎了!」
田七姑笑得好甜,笑得好媚,笑得人怒氣全消,笑得這些叫花子幾乎忘記了自己姓啥,忘記了來此的目的。但王大柱顯然是個例外。
他沉下臉,十分嚴肅的問道:「我丐幫成立六百年來,『從不與道上的結怨』,此乃第一要旨,但如今日姑娘打傷了咱們的兄弟,似乎有意與本幫為敵,關於這一點,不知田姑娘做何解釋?」
田七姑笑吟吟地對陳掌櫃的道:「把你店裡的好酒好菜全搬上來,所有的費用全算姑娘我的!」此語一出,不僅眾叫花子傻了眼,就連鄧如蘭,和麥潔溪兩女亦呆住了。
這是什麼門兒?
既然敢打傷人,又為什麼要擺酒領罪呢?
請別人喝酒,其實並算不得什麼天大的事,但這對跑江湖的人而一言,無疑是一個十分傷體面的事。由於田七姑畏懼丐幫的聲名,所以擺酒請罪,這件事若是傳出江湖,羅剎女田七姑當然也就沒得混了。但田七姑卻絲毫不在意,仍然笑吟吟地面對每一個人。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即使王大柱有滿肚子的怨氣,這會兒亦發不出來了。
正當眾人頓感滿頭霧水之際,掌櫃的早已歡天喜地的將店內所有的桌上,都放滿了酒菜「陳掌櫃,麻煩你將店門關起來,你的酒鋪,我全包下了!」說出這些話的同時,她已遞了張五百兩的銀票過去。
掌櫃的伸手一接,點頭如搗蒜般的道:「是,是,姑娘,老朽這就去把大門關上,不做買賣了!」話聲甫落,他將門樑上的酒燈籠取下,接著又閂上了大門,乖乖地坐回到櫃檯裡去了。田七姑嫣然一笑,隨即朗聲道:「各位丐幫的兄弟,奴家深知以這種方式將各位請來,實在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為了表示奴家的歉意,因此奉出酒菜,請各位弟兄不記前嫌,盡量享用才是。」眾叫花子一見滿桌的酒菜,肚子裡的酒蟲早就爬上喉頭了,恨不得一個箭步衝上去,然後全部哈下。但他們的舵主沒有做出任何表示之前,他們當然不能擅作主張地前去享用,因此這會兒一個個皆瞪大著眼,注視著王大柱,似在等待他的指令。這件事打從一開始,就頗耐人尋味,甚至滿頭霧水,但江湖閱歷十分豐富的王大柱在聽了田七姑的一席話之後,他幾乎就已瞭解大半了。「用這種方式將各位請來…………」
田七姑的這番話,分明就是表示他有意將分舵主請來,這其中也只有兩個目的。
一是有意尋仇。
一是需要幫助。
不論她的目的是什麼,在她還沒有說出口以前,是不宜撕破臉的。
於是王大柱朝眾叫花子使了個眼色,一夥人二話不說,一個個找了個方位,便一陣風捲殘雲起來。眨眼之間,碗際杯筷撞擊之聲,不絕於耳。
田七姑一指身左的椅子,笑笑道:「王舵主,請!」
王大往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老朽叨擾了!」
說罷,人也毫不客氣的坐定。
田七姑學杯道:「奴家敬舵主一杯,算是向您領罪!」
「咕嚕」一聲,一口乾了下肚。
羅剎女田七姑向來以擅使毒名聞江湖,王大柱雖然也瞭解這一點,但事已至此,他當然也就也法推辭了。於是,他哈哈一笑,豪邁地拿起酒杯,說道:「不敢,不敢,羅剎女之罪,老朽萬萬受不了!」話一落,酒杯已空。
田七姑請這些乞丐喝酒也就罷了,但此刻卻親口說出「領罪」這兩個字,讓人聽了那就相當刺耳了。鄧如蘭不悅道:「田大姐…………」
她只說出這三個字,田七姑就已接口道:「王舵主,用菜啊!」
王大柱滿腹疑惑的吃菜哈酒,當然頗不是滋味。
「田姑娘,老朽向來是個急性子的人,如果你再不說個清楚,老朽可要憋不住了-!」王大柱苦笑了笑。
「噗嗤!」
田七姑嫣然一笑,說道:「王舵主真是快人快語,既然如此,奴家這就明講了!」語音一頓,她輕啜了口酒,接著又道:「奴家有個小兄弟,叫羅通,相信前輩定也聽過他的事跡?」「不錯!」
王大柱點了點頭,問道:「可就是那太極門的唯一傳人,羅通?」
「是的!」田七姑笑了笑,說道:「事情是這樣的…………」
於是,她就把羅通如何崛起武林,如何殲滅了麥香堡,與他此刻陷身在孫氏鏢局的經過,仔仔細細地敘述了一遍。王大柱皺了皺眉,繼而沉吟道:「孫氏鏢局不僅在鎮江頗有聲名,就在當今武林中也稱得上是我道中人的表率,不想他們竟做出如此違背江湖道義之事,這麼搞,他們會令很多人為之失望的!」
田七姑苦笑道:「這有什麼辦法,習武之人的心思,是很難讓人去捉摸的,更何況這種俠名遠播之輩!」王大柱注目道:「田姑娘與老朽說了這麼多,是不是要老朽調集幫手,救出羅少俠脫困!」田七姑搖頭道:「不是的!」
「不是?」
王大柱怔了怔,繼而不解道:「那田姑娘的用意是…………」
田七姑面容一整,繼而正色道:「我想以丐幫的名義,召開一次武林史無前例的比酒大會。」「哦?」王大柱呆斃了!
「不瞞田姑娘說,老朽實在根不瞭解!」
別說他不瞭解,就連鄧如蘭與麥潔溪不也是滿頭霧水嗎?
田七姑笑笑道:「你一定覺得很奇怪,都到了這個節骨眼,我還有那種心情舉辦比酒大賽?」「是的,老朽確有這種想法!」王大柱並不否認。
田七姑注視著兩女,又問道:「你們也一樣有這種疑問?」
「嗯!」兩女不約而同應了一回。
田七姑嬌笑道:「我之所以會這麼做,當然也有我的目的!」
「我的目的也就是所謂的『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王大柱怔怔道:「田姑娘這麼說,老朽就更迷糊了!」
鄧如蘭忽然一旁低呼道:「啊!我懂了!」
麥潔溪接口道:「你懂了什麼?」
鄧如蘭回答道:「田大姐的用意,乃是借比酒大賽之名,將嵩黃雙奇兩位老前輩引來鎮江,如此一來,羅大哥就有救了!」麥潔溪轉問田七姑道:「田大姐,她說得對不對?」
「不錯!」
田七姑點了點頭,笑笑道:「鄧妹子說的話,一點也沒錯!」
一語驚醒夢中人。
王大柱哈哈一笑,接著問道:「田姑娘的意思也就是說,要藉用我丐幫強大的傳播網,將比酒大賽的消息,散佈整個中原武林?」「嗯!」田七姑點了點頭。
「哈哈哈…………」
王大柱忽然放聲大笑道:「高招高招,田姑娘這記『引蛇出洞』,的確是一大高招,老朽佩服,佩服!」「王舵主過獎了!」
田七姑皺皺眉,歉聲道:「關於奴家擊傷貴子弟一事…………」
「那只能怪他自己人衰!」王大柱沉吟道:「首先他不該惹上武林中享有盛名的羅剎女,這只是其一。「其二是,倘若不把他毒打一頓,老朽也不會急著趕來了,老朽若不急著趕來,羅少俠的問題就無法得以解決!」王大柱呵呵一笑,繼而又道:「基於以上的兩點理由,即使他死上一百八十八回也不足為惜了!」田七姑聞言為之大喜,當下忙舉杯道:「多謝王舵主寬容之恩!」
話聲甫落,「咕嚕」一聲,酒杯立空。
王大柱也豪邁地乾了一杯酒,呵呵笑個不停。
她見他沒有走人的樣子,不禁皺眉道:「王舵主,時間急迫…………」
「哦…………對,對!」
王大柱忙站了起身,說道:「田姑娘,關於比酒大賽的地點,是不是就在這間小酒鋪子裡?」「是的!」田七姑點了點頭。
王大柱道:「好,我即刻帶著弟子出去放消息!」
話聲甫落,他帶著十餘名弟子匆匆地走了出去。
輿論是很可怕的。
尤其是丐幫的全力相助之下,不到一天的時間,整個江湖上業已傳聞,一場史無前例的比酒大賽,即將就在鎮江的陳記酒鋪召開。為了這件事,陳掌櫃的幾乎笑得合不攏嘴,除此之外,他還差點跪在田七姑的面前,親吻著她的腳趾頭,以示感激之意。一個生意人,為了打響他的知名度,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當然,打響知名度,也必須以銀子做為後盾,但陳掌櫃所有的棺材本,此刻全在這間小酒鋪了。現在,有了這些武林中人為他打這種免費的廣告,他會不感動得痛哭流涕嗎?
答案當然也是肯定的。
為了此一盛會,陳掌櫃特別穿出了他唯一的一套商賈服,這套商賈服,他本來是想要討老婆時穿的。但他苦等了三十年,仍然沒有等到一個肯嫁給他的女人,只不過他此刻也終於有機會穿它了。穿上了這套絲質的衣裳,陳掌櫃還刻意地在頭上抹了些發油,經過一番梳理過後,亦顯得特別地整潔且又光亮。此時已是入夜時分。
陳掌櫃的笑吟吟地迎立大門,兩腿雖然站得十分疲軟,但他臉上仍然笑得跟出了天花似的。這也難怪。
陳記酒館的命運,即可能就在這一夕之間完全改觀了。
客人已如潮水般湧進。
大傢伙一走進陳記酒館,便各自找座頭坐定,不一會兒,八張小方桌,兩桌大圓桌,業已全坐滿了。許多找不到座頭的人,也只得站立四周,這場面顯然是十分熱絡了。
起更十分。
報名的人數已有五十名之多,但難以想像的是,嵩黃雙奇兩個老酒鬼居然沒有出現,這使得田七姑等人百思而不得其解。不久,已沒有人報名了。
王大柱眼見沒辦法再拖下去了,當下朗聲說道:「各位酒國英雄,承蒙看得起我丐幫,前來參加此次的比酒大賽,老朽僅代表丐幫,向各位道一聲感激之意…………」
一名中年人道:「好了吧!王大舵主,咱們是來喝酒,不是聽你廢話來的,這酒,怎麼個比法,你就快說吧!」這名發話的中年人正是李白第三十八代子孫,名叫李黑是也。
另一名中年人接口道:「哇操,李黑,你還沒死啊!」
「好說,好說!」
李黑淡淡一笑,接道:「你大醉俠都還沒上路,我怎麼可能先走一步呢?」
那個被喚作大醉俠的中年人道:「李黑,那你得小心,酒喝多了,可千萬別去河裡撈月亮,到時步入你祖先的後塵,可別怪我事先沒有通知你!」「哼!多謝了!」
李黑轉對王大柱道:「王大舵主,規矩到底是怎麼訂的,麻煩你就宣佈一下,在下的酒蟲子又癢了!」「是,是,老朽這就宣佈了!」
王大柱朗聲道:「各位酒國英雄,此次的比酒大賽規矩其實很簡單,誰要是被抬出去,那就表示他輸了!」大醉依接間道:「那麼優勝者有什麼綵頭?」
「這個嘛…………」
王大柱支吾了一會兒,硬是答不出話來。
這也不能怪他,因為田七姑並沒有跟他說獎品是什麼?
正當王大柱支吾之際,田七姑已搶先說話了。
「優勝者的綵頭是宋朝的『九龍玉杯』一隻!」
「九龍玉杯?」
大醉俠的眼皮驀地一亮,聳然道:「此話可是當真?」
「當然不假!」田七姑笑了笑。
大醉俠嘿嘿笑道:「不知能否把那九龍玉杯拿出來讓大傢伙觀賞一番?」
田七姑不答反問道:「閣下似乎不相信奴家的話?」
「不錯!是有點不相信!」大醉俠居然不否認。
「放肆!」
鄧如蘭嬌叱一聲,喝道:「羅剎女的話,由不得你不信!」
說出這些話的同時,她已一掌推出。
大醉俠呵呵一笑,暗一提氣,右掌亦迎了上去。
「砰」一聲。
兩掌相觸,立即發出一聲巨響,同時兩人皆各自退了一大步。
田七姑嫣然道:「鄧大妹子,有話好說,何必跟他這種人一般見識呢?」
這句話充滿著強烈的暗示,鄧如蘭也就乖乖地退了回來。
田七姑待她退下之後,這才嬌聲道:「閣下若是不信,奴家亦沒什麼話好說,那就請閣下退出比賽吧!」大醉俠不想武林中令人聞名喪膽的羅利女,竟生得如此標緻,這會兒連他姓什麼也都忘記。他忙抱拳陪笑道:「田姑娘誤會在下的意思了!」
「哦?」
田七姑聳然道:「那閣下的意思是…………!」
大醉俠笑笑道:「在下的意思是說…………能將那只九龍玉杯拿出來讓大傢伙觀賞一下那是最好,如果有什麼不便的話,當然也就作罷了嘛!」「哦,原來是這個意思!」
田七姑笑了笑,嫣然道:「既然如此,那麼這場比酒大賽是否可以開始了?」
大醉俠接道:「但憑田姑娘吩咐!」
田七站點了點頭,隨即朗聲道:「各位,如果沒有什麼意見,那就開始了吧!」
話聲一落,眾參賽者一個個走去櫃檯邊,領了十罈酒,雙手一捧,便「咕嚕嚕」地喝了起來。許久…………許久…………時間已在不自覺中消逝…………不久過後,各種怪異的聲響,也就在陳記酒館裡響了起來。「哇」嘔吐之聲。
「砰」酒罈落地之聲。
「爽啊!」大呼過癮之聲。
由這些聲音我們可以得知,有的人當場耍寶,也有人喝得連酒罈子也抱不住,當然也有人喝得很爽,甚至還意猶未盡。第一回合比拚下來,已有二十個人被抬了出去,另有十七個人喝得胡言亂語,連路都站不住了。這十七個人當然也被「請」了出去。
五十二個人,已有三十七個被請了出去,剩下的只有十五位了。
這十五個人正是大呼過癮之人。
「現在進行第二回合的比賽!」
接著,這十五個人又去櫃檯領了二十壇的酒,屁話不吭,封泥一撕,便「咕嚕嚕」地喝了起來。對於一個會喝酒的人而言,剛開始的幾口酒,或許是十分苦澀的,但一口一口他喝順口了,那就沒完沒了哩!現在,這十五個人都喝得很順口,而且還有欲罷不能之勢。
時光匆匆流逝…………
此時已近五更天。
再過不久,天色即將大放光明了。
一罈罈的酒被干了個精光。
一個個被抬了出去。
這場比酒大賽的勝負也漸漸分曉了。
與眾人心中所預期的差不多,最後挺住的人,真的就是大醉俠與李黑兩個人,其他的當然是被抬出去了。「李黑!」
大醉俠呵呵笑道:「想不到你居然挺了這麼久,倒是頗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李黑面無表情的道:「你不也是一樣嗎?」
大醉俠道:「對於這場比酒大賽,你有什麼看法?」
李黑淡淡道:「我的看法只有一個你我其中之一,今天勢必有一個要躺平在這裡的!」「那是當然!」
大醉俠點了點頭,接著又道:「而且我深信那個躺平的人一定不會是我!」
李黑冷笑一聲,繼而轉對田七姑道:「田姑娘,關於第三回合的比賽方式是…………」田七姑道:「真格的說,一個人三十壇的白干下肚,仍能像兩位這樣神態自若,實在是難以想像之事!」語音一頓,她又接著道:「因此這第三回合的方式,要由兩位自訂!」
「哦,我懂了!」
李黑點了點頭,隨即轉對大醉俠道:「你怎麼說?」
大醉俠笑笑道:「既然李兄如此抬愛,在下那就獻醜了!」
話聲甫落,他忽然揚手一點,卻見桌上的酒罈底倏地破了個大洞,壇裡的酒,亦不要錢似的流了出來。但壇裡的酒,並未因此流了下地,而是箭一般地射向大醉俠的口中。
赫!
好高深的內力。
他既要運起內力將壇裡的酒導入口中,又要化解體內的酒性,這一個搞不好,鐵定就回姥姥家報到了。眾人不禁當場看傻了眼。
就連李黑本人亦不例外,因為,他心知肚明,那只九龍玉杯他是沒啥子希望了。
驀地!
正當大傢伙成了鬥雞眼之際,空氣中忽然傳來一聲蒼勁的冷笑:「哼!喝酒就喝酒,那來這麼多的花樣!」人隨話現,只見酒鋪子裡,不知何時冒出了兩個老人。
一個是身穿土布大褂的矮小老頭。
一個是瘦瘦小小,乾癟癟的老頭。
田七姑一見他二人赫然而現,不禁衝上前來,大喜道:「老前輩…………」
這兩個毫不起眼的老頭,正是田七姑所期待的嵩黃雙奇兩位前輩。
這時忽見黃山醉叟大袖一揮,笑笑道:「我老人家-酒時,最不喜歡有婆娘一旁哭哭啼啼的!」他這一揮手,田七姑但覺前撲的身子忽然遭受巨風吹襲似的,當場又被吹回了原地。嵩山矮叟一旁道:「喂,老酒鬼,年紀都一大把了,火氣還這麼大做啥?」
「我火氣能不大嗎?」
黃山醉叟瞪大著荔枝眼,沉聲道:「居然有無敵鐵金剛冒出來與我老人家爭奪九龍玉杯,你說氣不氣人吶!」嵩山矮叟應聲道:「就是說嘛,咱們大老遠由川北趕過來,就是不願錯過這場盛會,這些小伙子真是賬目不清哩!」此語一出立即引起大醉俠的不快。
「兩位前輩高姓大名?」
「怎麼,小伙子,你不爽啊!」
黃山醉叟猛一拍桌子,朗聲道:「是什麼人舉辦這次比酒大賽的?立刻給我老人家站出來!」「是晚輩!」王大柱已應聲站了出來。
黃山醉叟瞪眼道:「你是什麼東東?」
「晚輩丐幫鎮江分舵主,王大柱!」
「哦?沒聽過!」
黃山醉叟咧著嘴道:「王大柱,你發啦?」
王大柱苦笑道:「晚輩沒有!」
「沒有?」黃山醉叟邪笑道:「沒有的話,那來的銀子學辦這次比酒大賽?」
王大柱用手一指田七姑道:「是田姑娘出的銀子!」
「哼!」
黃山醉叟喃哺自道:「女人花銀子,肯定沒安什麼好心眼!」
田七姑道:「奴家」
黃山醉叟截道:「王大柱,既是由你出面舉辦,老夫也想參加比賽,你是否同意?」「當然,當然!」
王大柱陪笑道:「前輩能夠前來參加,正是本次比酒大賽的宗旨…………」
黃山醉叟那聽得出他弦外之音,當下不耐道:「好了,好了,別說這麼多屁話了,快上酒吧!」大醉俠本來還滿肚子不爽,但他一看王大柱與田七姑居然對這個老芋仔如此恭敬,不禁暗暗心虛起來。這也難怪。
一個丐幫的分舵主並算不了什麼,但令人聞名喪膽的羅利女都會這般恭敬,那其中就大有文章了。眾人一陣忙碌之下,黃山醉叟的面前已堆滿了酒罈。
於是,他單掌一切,鎮上的封泥立斷,接著便一口口的幹了起來。
眨眼間,十壇就已裝下了肚。
這時田七姑利用這段空檔,便把羅通陷身在孫氏鏢局一事,仔仔細細地敘述了一遍,聽得嵩山矮叟呵呵大笑不已。接著,三十壇的白干在恍忽間,被黃山醉叟干了精光。
然後是四十壇…………
五十壇…………
當他喝到第六十壇的時候,嵩山矮叟終於忍不住地走上前去,啐聲道:「老酒鬼,你別喝了好不好?」黃山醉叟六十罈白乾下肚,仍然臉不紅,氣不喘,真使人懷疑這些酒到底去了那裡?「我為什麼別-了?現在不是在比賽嗎?」
「比賽個鴨子!」
嵩山矮叟道:「你自己看看,那些小伙子早就嚇得跑光啦!」
嘿!
可不是嘛!
別說是李黑了,就連大醉俠什麼時候繞跑的,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黃山醉叟四下溜了一眼,不悅道:「人都跑光了?哇操,那我不是一個人在這兒要寶嗎?」「嘿嘿!」他邪笑兩聲,接著又自言自語的道:「一個人耍寶也無妨,反正有酒可喝,管他媽媽嫁給誰!」話聲一落,酒罈一捧,又幹了起來。
嵩山矮叟道:「你那喝下去,那小子的命可就不保啦!」
「那個小子!」黃山醉叟放下酒罈。
「羅通啊!」
「哦!他又怎麼了?」
「他此刻命在旦夕…………」
於是,嵩山矮叟便把田七姑剛才告訴他的一番話,轉述了一遍。
「你怎麼不早說?」
「我看你一個人在那兒喝得不亦樂乎,我怎能打擾你的酒性!」
「哼!你現在已經打擾我的酒性了!」
黃山醉叟一口飲盡壇中的酒,接著注視著田七姑道:「這就是你學辦比酒大賽的最終目的?」田七姑雙頰一陣飛紅,吶吶道:「老前輩,奴家…………」
黃山醉叟轉對嵩山矮叟道:「我早跟你說過,天底下沒有白喝的老酒,你就是不信,這會兒你沒話說了吧!」「我沒話說?」
嵩山矮叟邪笑道:「到現在我連一口酒也沒-到,你要我說些什麼?」
「哼!田七姑,快帶路吧!還賴在這兒做啥?」
「是,是,奴家立刻帶路!」
一行人便離開了陳記酒鋪。
天剛破曉。
黎明已至。
羅通枯坐了一整夜,呆望著紙筆,整晚居然沒寫出一個字來。
「羅通,倘若我的目力不差,你好像一個字也沒寫吧?」
「是的!」羅通也並不否認。
「你…………」
孫伯達雙目似要噴出火來,勃然大怒道:「敢情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唉!」羅通長歎了口氣,黯然道:「我是很想活下去,只可惜,你並沒有讓我活下去的意思!」「哼!你明白就好!」
孫伯達冷笑道:「你可知老哥哥我要怎麼收拾你?」
羅通苦笑道:「願聞其詳!」
孫伯達道:「老哥哥我準備用火悶死你,你覺得怎麼樣?」
羅通暗自一震,苦笑了笑,並沒有答話。
孫伯達哼道:「我再給你最後的一次機會,你是寫,或是不寫?」
「不寫!」羅通的態度十分堅定。
「好,既然如此,那就休怪老哥哥無情了!」
話聲甫落,他朝孫仲達使了個眼色,孫仲達便點燃起一旁的枯樹枝,然後一把把地朝通氣孔內丟了下去。烈焰沖天。
濃煙熏人。
羅通暗一用勁,雖然打滅了火勢,但卻無法阻止那些冒出來的濃煙。
許久…………許久…………
時間已在不自覺中消逝…………
鐵皮屋內不僅溫度奇高,那些嗆人窒息的濃煙更使得羅通已有些不支了。
「大哥…………」
一陣陣的濃煙將孫月華引了過來,當她見看這景像時,不由詫異的道:「大哥二哥,你們在幹什麼?」孫伯達此時已失去了理智,當然顧不了他老妹了。
「月華,你走開!」
「大哥,屋裡的是什麼人?」
「是…………你別管,快走!」
「大哥,你快告訴我屋裡的人是誰嘛?」
孫伯達正感無言以對之際,空氣中赫然傳出田七姑的聲音:「他想要燒死的,就是你的羅大哥!」「什麼…………大哥你…………」
孫月華瞪著她兩個老哥,似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這時嵩山黃雙奇業已赫然而現,就在鐵皮大門前雙雙站定了身子。
黃山醉叟拉起鋼鎖,暗一用勁,卻見那鋼鎖居然完好如初,頓使他當場傻了眼。
「哈哈哈…………」
一陣撼天的狂笑聲響過後,玄靈叟赫然而現,陰沉沉的道:「兩位不必費心了,此乃萬年鋼鎖,不是你二人可以打開的!」「我道是誰,原來是玄震老兒!」
黃山醉叟注目道:「年紀一大把了,幹嘛還出來攪和呢?」
玄靈叟恨恨道:「你破我徒兒的氣海穴,我還能不出來攪和嗎?」
黃山醉叟雙手一攤道:「他的武功被廢,這已成為了事實,現在就算你捏碎我老人家的蛋黃,也於事無補啊!」「哼!老夫正有此意!」
「可以啊!那咱們就來打個賭如何?」
「什麼賭?」
「倘若你勝了我老酒鬼,我老酒鬼當場脫下褲子,讓你捏碎蛋黃!」
「嗯,這的確是個很好的主意!」
「但如果你敗的話,你得交出鋼鎖的鑰匙,只怕到時那小子也變成烤乳豬了!」
「那是他的造化,怨不得人!」
「好老夫願意打這個賭!」
「你小心了!」
話聲甫落,黃山醉叟身子一掠,雙掌如炊煙般地飄了過來。
玄靈叟道了聲「來得好」,身子一旋,雙掌猛然一揚,迎了上去。
「轟」然一聲巨響。
雙掌相觸之下上節發出一聲大震,但奇怪的是,他二人的掌心相骷,絲毫沒有分開的跡象。他二人默契十足,當下雙眼一閉,盤膝坐了下地。
許久…………許久…………
時間已在不自覺中消逝…………漸漸的…………
一股淡淡的白煙已自他二人的頭頂冒出顯然他二人比試內力已到了最後的階段。
意思也就是說,勝負即刻就要分曉了。
卻見豆大的汗珠,不時地由他二人的額上滑下,汗水業已浸濕了他們的衣裳。
驀地玄靈叟與黃山醉叟不約而同狂喝了一聲,雙掌倏分,身子骨亦不約而同地倒飛了出去。「哈哈哈…………」
玄靈叟搖搖頭,縱聲大笑道:「老酒鬼,你威風的確不減當年,有空的話,不妨到北海找我喝上兩杯!」「告辭了!」話聲一落,他的身子業已拔起,足尖再一點牆頭,眨眼間便失去了蹤影。但他在說出最後這三個字的同時,忽然抖手射出一物,黃山醉叟伸手一抓,那硬物已然在握。這是一把純金打造的鑰匙他果然根守信用。
黃山醉叟將鑰匙遞給了田七姑,繼而乾笑道:「小丫頭,你的事老酒鬼已替你辦完了,那我的事你準備怎麼辦?」「咱們的事以後再談!」
田七姑也不管他做何表示,身一掠,人已掠到鐵皮門處。
接著將鑰匙往鎖孔內一插,「卡」的一聲,那把萬年鋼鎖居然開了。
「羅大哥…………」
一股濃煙驀地從大門處狂飄了出來。
「羅兄弟…………你怎麼樣了…………」
待濃煙散盡時,每個人都可以見到羅通正笑吟吟的坐在地上,除了臉皮已被燻黑了之外,似乎並無大礙。三女嬌呼了一聲,立即一個箭步衝了上去,緊抱著他的身子,狂吻著不克自己。
羅通牽著她們的小手,一同來到黃山醉叟與篙山矮叟身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地,感激道:「多謝兩位前輩相救之恩!」「不必客氣,不必客氣!」
嵩山矮叟忙將他們一一扶起,隨即轉對靜立一旁的孫月華道:「小丫頭,過來吧!羅小子不敢欺負你的。他若膽敢怪罪於你,我老人家現在就捏碎他的蛋黃!」前輩…………孫月華一個箭步,撲倒在他的懷裡,失聲痛哭不已。
「好了,好了!」
黃山醉叟不耐煩的道:「好好的一個場面哭哭啼啼的,煩都煩死人了!」
「你小丫頭!」
他用手一指田七姑,沉聲道:「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口說,咱們之間的事,如何了斷?」田七姑皺眉道:「奴家不記得什麼時候惹上了前輩啊!」
「哼!你不記得,我老酒鬼可記得十分清楚!」
「前輩但說無妨!」
「比酒大賽是不是你搞出來的把戲?」
「是的!」
「那麼我問你優勝者的辨頭是什麼?」
「是…………是一隻宋朝的九龍玉杯!」
「哦?你還記得那是最好不過了。老酒鬼我既是優勝者,那九龍玉杯你現在就可以拿來啦!」「奴家…………」
「怎麼!你想耍賴?」
「奴家不敢!奴家只是…………」
「只是個丫子,快拿來!」
黃山醉叟嘿嘿一笑,繼而自言自語的道:「嘿嘿,我老酒鬼這身派頭,若是能用九龍玉杯哈上兩杯酒,那豈不就發了…………」田七姑見他說得認真,當然不敢違拗,於是便小心翼翼地從貼身的暗袋中,取出一隻通體通綠的玉杯。「九龍玉杯乃奴家陪嫁之物,請老前輩笑納!」
黃山醉叟伸出微微顫抖的玉杯,一面喃喃自語道:「極品…………真是世間罕見的極品…………」「咦?」
黃山醉叟聳然道:「小丫頭,你剛才說這是你什麼?」
田七姑恭聲道:「此乃奴家陪嫁之物!」
黃山醉叟瞪眼道:「我老酒鬼拿了你陪嫁之物,那不就表示…………」
「表示我要娶你了?」這句話他當然說不出口。
田七姑溜了羅通一眼,繼而轉對黃山醉叟道:「前輩若是真的喜歡,那就拿去吧!」「不行!」
黃山醉叟搖了搖頭,對羅通說道:「小子,你娶她!」
羅通吶道:「我」
黃山醉叟截道:「總之這個杯子我是要定了,你答應娶她,一切事也就迎刃而解了!」羅通結結巴巴道:「我」
黃山醉叟插口道:「事情就這麼說定了,你爺爺陸地神龍跟我老酒鬼是生死至交,加上換帖兄弟,我說的話就算數!」「人家不要啦!」麥潔溪突然發表了意見。
她向來是個任性的女孩,這會兒嬌歎道:「人家是第一個認識羅大哥的,人家也要…………嫁給他嘛!」「行!」
黃山醉叟沉聲道:「那你有什麼陪嫁之物?」
麥潔溪道:「我爹在麥香堡的地窖內,珍藏了五十壇米酒頭。
「米酒頭?」黃山醉叟舔了舔嘴唇。
鄧如蘭一旁道:「米酒頭算什麼?我家還有白蘭地!」
「白蘭地?」黃山醉叟連眼珠於都凸了出來。
「好,好!」黃山醉叟笑接這:「不管它米酒頭也好,還是白蘭地也罷,總之我老人家全都哈下了!」「多謝老前輩!」鄧如蘭與麥潔溪忙跪地叩謝。
「咦?」
黃山醉叟望著伏在嵩山矮叟肩上哭泣的孫月華道:「別人家都有陪嫁之物,為什麼你沒有?你家是甲級貧民嗎?」孫月華道:「不瞞前輩說,晚輩父母死得早,兩個哥哥剛才又羞愧地跑了,所以真的沒有什麼陪嫁之物!」黃山醉叟搖頭歎道:「既然如此,那我老酒鬼可就幫不上忙了!」
「噗通」一聲。
孫月華忽然跪了下地,泣聲道:「倘若前輩願收容晚輩為義孫女,孫女願一輩子服待爺爺!」「嗯!」
這倒也不失是個辦法!
「好吧!我老酒鬼同意收你當孫女啦!」
孫月華一聽,喜道:「多謝爺爺!」
黃山醉叟一把扶起孫月華,轉對羅通道:「小子,我的嫁妝已預收了,這會兒你怎麼說?」「我…………」
羅通吶吶道:「我要同去問爺爺!」
「那有什麼問題,我們即刻啟程!」
話聲甫落,人已大步地走了出去。
哈!一行人已走了老遠,羅通還一個人傻乎乎地站在那裡它。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