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已有歷史的賣藝班子,那面代表班子的布旗已經經不住風霜侵蝕,不但褪了色,也看不清上面的刺繡了,但是這面旗子仍是具有它的吸引力。
二十年來,大江南北、省城大邑一個個地轉下去,每個地方只耽三天,既不多,也不少,更不管生意的好壞,每年每地只演三天,每天一場,決不更改。那怕颳風下雨,他們也是固定的演出。
就是在下著傾盆大雨的日子,他們也能賣個滿座,因為他們演出的場子不是在露天,有戲園子的城市,就是在戲園子裡,沒戲園子的地方,他們就在當地最大的茶樓中。而且要瞧他們的玩意兒還真不簡單。
起三更,趕半夜,午後未正演出,大清早就得去排隊佔位子不算,不論大口小口,每人三錢銀子,那怕是抱在手中吃奶的孩子,也照樣算一口。
三錢銀子可實在不低,一個普通的長工,干足一個月,也不過才賺那麼多,瞧一個下午的把式就要那麼多錢,這會有人瞧嗎?
沒人會為這個擔心。
很多人算計著他們前來演出的日子,早幾個月就開始攢錢。因為他們的玩藝兒實在是好,道地、精-、緊張、刺激、熱鬧、新鮮、玄奇。大家寧可餓上三天不吃飯,也不願意漏掉看一場表演。
二十年來,翠雲班在那兒,那個城就轟動起來了。
最絕的一件事,翠雲班收費那麼多,該只有富貴人家才會去光顧吧,其實卻又不然,去參觀欣賞的,大都是些小戶人家以及苦哈哈,有錢的人不是沒有,卻少得可憐。
這也不是有錢人家不欣賞他們的玩意兒,而是有錢的闊佬們養尊處優,沒精神跟著大夥兒一起去擠。
翠雲班就有一點硬的地方,繳了三錢銀子進場,佔到什麼位子就是什麼位子,座位一滿還可以放進三、五十個站位,如不滿位子,那怕出再多的錢也無法通融,客滿了就停止進客,大門口有他們的班主自己把守,准出不准進。
所以有人預先派人去佔了位子也不行,後來的根本不讓進,萬貫家財的大富翁與身無片瓦的窮小子完全同樣待遇,一切照規矩來。
因此,每年到了這時候,許多苦哈哈們存心跟有錢的大老爺們別勁兒,也要趕早擠滿位子,把那些大闊佬摒諸門外。
有沒有人逞勢想強佔位子呢,早幾年是有的,有回當地縣太爺公子想在客滿後硬插進去,把門的班主雲振天就是不買帳,那位少爺下不了台,動手想揍人,結果反叫雲班主一巴掌打落了滿口大牙。
縣太爺自然大為震怒,派了公差一根鏈子把雲班主鎖到縣衙,結果還不到一炷香時間,又鞠躬如也的送了出來,沒到一個月,撫台大人立刻撤了那位七品父母官。
據說雲班主在縣衙上亮了兩封信,縣太爺立刻面如土色,連聲拱手道歉卻已遲了,雲班主是狠狠地訓斥了他一頓才出來的。
因此大家都猜測雲班主有幾個做大官的朋友,足可吃得住地方官兒,也有人說他本身就是微服私訪的大官兒。
有人問過雲振天,他笑而不答,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翠雲班仍是年復一年的穿城過縣走江湖,所不同的是他班子裡的人手,三、五年總得換一些人,因為他的班子裡全是女弟子,一個個郡是年輕貌美、技藝出眾,刀槍棍棒,十八般武藝精通不說,更兼能說能唱、會吹會彈。
「女兒家大了,不宜再拋頭露面,總得找婆家求歸宿,所以不帶她們出來了,換些小徒弟出來見見世面。」
這是雲班主對人的解釋,倒也過得去,而且他換的新手只是面目新,玩藝兒卻不會遜色,臉模子身材更不會差,經常換些新面孔瞧瞧,誰都會歡迎的。
登場獻技的固然是女孩子,但打雜的、帶腔敲鑼打鼓的卻還是男的,翠雲班拉拉雜雜一共有三十來個人,二十名女弟子是足額不能少的,因為最後的壓軸好戲,羅漢鬧觀音,必須要有二十一個人才能湊齊。
二十年來,扮觀晉的一直是雲振天的渾家凌翠仙,善才龍女以及十八羅漢則由全體女弟子一起登場,十八羅漢各顯神通,觀昔寶相莊嚴,善才足登風火輪,龍女翩翩起舞,足踏蓮花,美妙無匹,令人目為之迷,單看這一場就覺得三錢銀子不冤。
每年,他們都要從每個地方撈足上千兩銀子,東止濱海的連雲港,西止秦中的酒泉郡,這是他們活動的範圍,總計有五十餘城,每個地方三天,外加一天的趕路,一個圈子兜下來,總計是九個月。
可是還有三個月他們在那裡呢?每年他們賺進的銀子總在五、六萬之譜,這些錢用到那兒去了時?沒人去想這個問題,也沒人追究,因為他們在每個地方都只留三天,而且足跡太遠,綿延數萬里,誰也沒這麼長的性子與耐心去探究。
二十年過去了,少年英俊的班主雲振天已經鬚髮花白進入中年了,他的渾家凌翠仙卻依然烏髮朱顏,明眸皓齒,如霜賽雪。
雲振天的人雖然老了些,他的精神卻愈見矍鑠,目光更是銳利,神態也更為凝練了。
只是,今夜,他卻顯得有點憂慮,鬱鬱寡歡。
班子已經從茶園子裡表演回來了,他們住在一家大客棧裡,靠近河邊,介於江橋與楓橋間,夜色漸濃,遠處傳來寒山寺的晚課鐘聲,益增秋意。
這是秋天的江南,姑蘇城外。
雲振天對著一壺冷酒,悶悶地獨飲著,下酒的是一碟花生米和幾塊醬豆乾,他吃得很細心,很認真,一大口酒後,摸起一粒花生,搓掉外皮,剝掉那一粒胚芽,而後才小心地放進口中,再咬一小口豆乾,仔細地咀嚼著。
有時,胚芽上多帶了一點花生仁肉,他都會再用手剝下來,放進口中。
凌翠仙與他的小女兒雲素素坐於對面,就著同一盞油燈,母親在補衣服,女兒在拉鞋底。
雲素素看了父親好幾眼,見他又在剝胚上帶落的花生,忍不住笑道:「爹-您今天是第十四次失手了。」
雲振天苦笑一聲:「你都記下了!」
「嗯,您剝亂一粒花生,我就拉一針,這鞋底都拉了小半圈了,您是怎麼回事?」
雲振天訕然一笑:「沒有什麼,今天的花生不好,炒得太脆了,我一推胚頭,總是要帶下一點來。」
這解釋太勉強,雲素素更是一付不輕易罷休的執著性子,所以她一搖頭:「爹!花生越炒得脆,胚頭掉下也越容易乾淨。再說在您手中,也不該出現這種現象,您的內力修為,那怕是剝一粒鐵豆,想扳下多大一塊就是多大,從不會拖泥帶水,這麼不乾不淨的,您是心不在焉!」
「我?我會心不在焉?多少年的大風大浪闖了下來,還有什麼事叫我心神不寧的!」
「有!我知道,您是為了二姐。」
「你二姐怎麼樣?」
「她跟那個姓方的小伙子的事,使您心中不安!」
雲振天一聲輕歎,顯然是被幼女說中了心事,雲素素偏著頭,笑笑又說:「爹,您這是白操心,二姐跟著您出來已經四年了,她不會有問題的。」
「這我知道,我也不是怕她出問題,而是我覺得那姓方的傢伙有問題。你想,他從連雲就開始,一直盯著我們,每一場,他都是起早排在頭裡,趕第一個進場,然後我們住進那一家客棧,他也一定跟著住進來……」
「或許他是特別欣賞我們的玩意兒!」
「再欣賞也沒有這麼個迷法的,整天無所事事,就跟著我們不放了。」
雲素素笑了一下:「他迷的是二姐,只要二姐一出場,他就像頭呆鵝似的,目不轉睛地直望著,二姐一下場,他就沒了精神,對誰都懶得再看一眼!」
雲振天又灌了一大口酒:「就是這使我擔心,我簡直就摸不透他這個人!」
凌翠仙放下手中的衣服,溫柔地看了丈夫一眼:「振天,你不是已經調查過那孩子的底細,的確是個世家子弟,再說那孩子長得也不錯,品行更好。我看了他一陣子,發覺他對二丫頭的確是真心的,除了二丫頭,他對別的女孩子連一句話都不敢說,我還故意叫惠芳、惠仙姐兒倆去逗他一下,他竟漲紅了臉,差點沒哭出來,這決不是裝的。」
「唉!你們女人知道什麼!」
凌翠仙輕歎一聲:「振天,我別的都不懂,但是我卻能體會出,他看二丫頭時的那種神情,是發自內心的真情,一個女人能夠得一個男人如此望一眼,這一輩子就算沒白活了。」
神情中略見幽怨,使得雲振天也有點慚愧,低下了頭:「翠仙,我知道你怪我對你不怎麼關心,而且這些年來,你跟著我也受了不少委屈,可是你要知道,我……」
凌翠仙輕輕一歎:「我知道,你是為了一個遠大的理想,我也沒有埋怨,而且我們結縭已經二十多年了,彼此都有了深刻的瞭解,我也明白了你所肩負的責任與工作的重要,可是我們的孩子……」
雲振天搖手止住了她的話,沉聲說道:「不行!」
這兩個字斬釘截鐵,毫無商量的餘地。
凌翠仙卻似還不死心:「振天,我們這一家投進去的已經夠多了,你我不說,老大遠適於京師,現在二丫頭好容易才找到一個……」
雲振天毅然抬起頭,斷然地一揮手:「不行,我雲家的女兒決不為情而婚嫁,她們若不情願也只好認了,誰叫她們投胎時選錯了門戶。」
凌翠仙終於不開心了,目中微有淚光盈然,雲素素更是低下了頭不敢作聲,雲振天自己也有點傷感,他喝了口悶酒之後,眼光轉到女兒的身上:「素素,你是否對爹的這種決定感到太冷酷而不近人情?」
「不!爹!女兒深以做您的女兒為榮!」
雲振天這才露出了一絲苦笑,輕輕地拍拍她的頭:「孩子!你要多忍耐,生當斯世,固然是我們的不幸,但也是我們的大幸,神仙眷屬,白首終老,似水綺情,固為人世之樂事,但人生苦短,轉眼間青絲成雪,白骨與黃土同朽,沒沒無聞了,若能以英烈振我國魂,碧血染芳青史,不但更有意義,而且也不是人人都有這種機會的。」
「我明白的,爹!」
無限慈祥的拍拍女兒的頭頂:「乖女兒,你能明白就好,你現在還年青,還沒有涉及情愛,爹才告訴你一聲,將來自己要堅強一點,別使自己墜入情網,因為你日後的終身歸宿,必將是一個你最討厭的男人!」
雲素素的神色微黯,但咬咬牙道:「爹!我知道。」
凌翠仙忽又抬起頭道:「振天,我不明白,我們家的女兒為什麼一定要嫁給她們最討厭的男人呢?」
「那是為了大局,為了匡復大業。」
「我知道,但是我們的同志中同樣也不乏忠貞可信的青年人,為什麼非要在敵對中去找婚嫁的對象呢?」
「因為她們不是嫁過去,而是潛伏在敵人的陣營裡臥底做掩護同志,破壞敵陣的工作,為什麼我們每年都要把最美最聰明的女孩兒帶出來拋頭露面,就是因為她們的條件佳,容易打入對方的圈子裡而展開工作。」
「但又為什麼一定要她們最討厭憎恨的男人才能嫁呢?」
「這樣才不容易因日久生情,誤卻自己的使命,進而危及全局,當初定策時,我們就把一切可能導致失敗的原因都考慮過了,也盡量地把預防的方法做得更完善。」
凌翠仙輕輕一歎:「振天,我並不是說你們的策劃不周,但是你們卻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因素。」
「哦!是什麼?」
「人心,人性!你們從事工作的人員因時而代,新起的這一代可不像你們老一輩的,本身就抱著一個崇高的理想來投身其中,可以不計任何犧牲。這些年輕人……」
「他們從小就受著薰陶,應該比我們更堅強。」
「振天,你不是一個固執的人,因此不能說這種騙自己的話,你也明白,他們雖是從小就被教育著,但未必就是他們的自願,你更明白,這批年輕人越來越不容易駕馭,也越來越不夠熱衷了!」
雲振天長長一歎,低頭無語。
凌翠仙又輕聲地:「我是個女人,比較細心,我覺得在祁連山中,年輕的一代已經不安了,你應該特別小心!」
雲振天默默地點點頭,這個問題他不是沒發現,也不是沒考慮過,但只是放在心中而已,他也知道妻子所說的都是事實。
雖然,他們所從事的目標是神聖的,但是在新生的一代心中,卻缺少一股自動激發的力量去推動他們,光靠父兄長輩的教訓與驅策,那是絕對不夠的。
有什麼方法可以改變逼種劣勢呢,雲振天實在不知道,他只知道必須要設法加以補救,否則就將不可收拾了。
新的闖入者,打斷了他的沉思,那是一個健美、爽朗的女孩,勁裝外罩了一件披風,顯得明艷照人,由於她的進來,那盞油燈都像是有了新生的源力,顯得明亮起來。
「爹!娘!小妹,你們都在這兒啊,那敢情好,有一件事情,我正想提出來,大家好好商量一下!」
她坐了下來,伸手就抓了個空杯子,從父親的壺裡倒了杯酒,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
雲振天皺皺眉頭,這個女兒是他最鍾愛的一個,因為她大刀闊斧豪情萬丈,簡直就像個男孩子,彌補了他私心中沒有兒子的缺憾。喝酒就是她平常喝慣,從四、五歲開始,她就坐在雲振天的膝上,陪著他喝酒,搶花生米吃。
大了一點後,仍是坐在膝蓋上,卻是搶酒喝了。
雲振天心中一直希望能有個兒子,可惜的是凌翠仙只給他生了三個女兒。平時,他對這個有男子氣概次女頗為欣賞,但今夜,他卻覺得雲施施的喝相實在不太雅!
雲施施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伸伸舌頭,做了個鬼臉,露出她潔若編貝的牙齒一笑:「對不起,老爸,我急著要喝口酒解解乏,今天我跟小方幹了一架!」
這個大姑娘連說話都像男人,雲振天搖頭直歎氣,他不知道那個小方是怎麼會對她著迷,看他那靦靦可憐的模樣兒,該跟素素才是一對,但雲施施的話卻使他更吃驚:「怎麼,你跟方豪打起來了。」
雲施施笑一笑,這一次笑得倒是有點女人味,也很嫵媚:「是過手,不是真的拚命,今天我跟他到虎丘上去賞月、數鍾、喝秋風!」
「慢來!慢來!你們去幹嗎?賞月,現在是初四,那來的月亮?數鐘,鍾怎麼數?喝秋風,怎麼喝法?」
雲施施開心地伸直兩條腿,把椅子用兩條後腿斜蹺起坐著,那姿勢可實在不文靜,可是她的劉海拂在前額,明眸如秋水、如星般閃亮,卻又美得令人心悸。
「那是小方說的,他說初三、四的新月如眉,看起來別具風韻,我們在山頂上靜坐,在劍池畔閉目冥想,發思古之幽情,默數寒山寺中晚課的鐘聲有幾響……」
雲振天微微地笑了,他知道自己的女兒,這種詩情畫意的情趣,是她絕對受不了的,因此他笑問:「你數了幾響?耽了多久?」
「沒等到月出,大概三十幾響吧!我已不耐煩了,就向他提議說下去沽壺酒來在劍池的千人石上對酌。」
雲振天又笑了,這位姑奶奶豪情不減,雲家的女兒,畢竟是不同凡響的。
雲素素輕輕地搖搖頭,看看二姐,好像是看頭怪物,她實在想不透,斯時斯景下,二姐怎麼俗得想喝酒的。
只有凌翠仙臉色平靜:「他去買了沒有?」
雲施施一歎,雙手一攤:「沒有,所以我只喝了秋風,灌了一肚子氣,你們知道他為什麼不去沽酒,因為他沒錢了,身邊連一個錢都沒有了!」
這倒是誰都想不出的原因,連雲方家富甲海內,是武林中最有錢的一家,方五少爺居然連一文錢都沒有!
雲施施又從父親的壺中倒了杯酒,這次喝得較慢,卻抓起塊豆乾,整個塞進了嘴,嚼了兩下,大概僅僅碎成了七、八塊,就用另一口酒吞了下去。
就是男孩子,吃豆乾也沒有這麼凶法。
「他那天只是隨便出門,身上只帶了十幾兩碎銀子,然後一路跟著我們,銀子早就化光了,他就開始賣身邊的零碎,腰帶上的玉墜啊,手上的折扇啊,一直花到這兒,他已經典盡當光,一文不名,幸好店錢是預付了,所以還能住。他跟我打商量,明天能不能招待他白看一場,他付不出三錢銀子了!」
雲振天一笑:「你怎麼回答他的?」
「我當然說不行,這個例子不能開,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在翠雲班看霸王戲!」
雲振天點點頭,才要露出微笑,雲施施卻又說:「不過我說可以借給他幾兩銀子,給他回家去。」
雲振天更高興了,女兒這麼說,可見對方豪並沒有生情,有時下場後,結伴出去玩玩,只是普通的友情,否則怎會攆他回去的?
凌翠仙卻關心地問道:「他接受沒有?你們怎麼打起來的?你把人家孩子打傷了沒有?」
「他不要,說他還不想回去,我們演一場,他就不肯放過一場,一定要看到底。」
凌翠仙歎了口氣,似乎在為小伙子癡心而歎息,雲素素卻眼中閃出了亮光。
雲振天笑道:「你有沒有告訴他,我們的歸程還遠呢,一路演下去,要到年底才封箱,而且已遙在秦中,且不管他如何回來,就是這一路上,他又如何渡過,總不成攔路打卻去!」
「我說了,他也徬徨無計,可是他立刻想出了辦法,要求加入我們的班子。」
「什麼,他要求加入我們的班子,他難道不知道我們是清一色的女班子沒有男角兒登場的嗎?」
「我說了,他卻說他不登場,他也不會獻技,只要求加入我們的班子裡打雜。」
「他要打雜,他知道我們的雜工幹些什麼?」
「知道,掃地、清理場地、搬運道具,一切的粗工都干。」
「他吃得了這個苦嗎?」
「他說他不怕吃苦,我又告訴他說在我們班子裡做雜工,必須要有兩下子,至少要接下我三十六手霹靂拳、十八式旋風斬月刀、九九八十一顆曳月彈!」
雲素素叫了起來道:「二姐,你在開玩笑,你的那三種絕學任何一樣出手都能要了他的命的呀!」
雲施施歎了口氣:「我本來只是開開玩笑,想叫他知難而退,我雖然不討厭他跟在後面,但是覺得一個大男人不干正經,跟在個雜要班子後面,實在不是回事,正好藉機會難他一下,趕他回去算了,那知道他還真行,居然全接了下去。」
屋中三個人都啊了一聲,表情各有不同,雲振天是愕然難以相信,雲素素是驚喜萬狀,凌翠仙則神秘難測。
雲振天道:「施施,你全力施展了沒有?」
他知道女兒的能耐,不說獨步宇內,但是至少也可以排名在一流高手之列,那個小伙子居然能比她更高明。
雲施施噘起了嘴,這時她才真正像個女孩子:「前五招我倒是留了幾分,但他從容化解,我也打出了真火,結果到我施完最後一手暗器手法火樹銀花,他竟毛髮未損,所以我只好把他帶回來了。」
「啊!你已經答應他了?」
「我可不敢擅專,要等您決定,可是我也沒辦法再找借口推辭他了!」
「你不會說我們不缺人手。」
「沒用,爹,他知道,我們在連雲時有十四個人工,先後走了九個,現在只剩下五個人,根本忙不過來,他也知道我們的人工是雇來的,流動性很大。」
「他對我們倒是打聽得很清楚。」
「爹!您別忘了,從連雲港後,他就一路跟著我們,有時還自動幫我們架場子,對我們的情形很清楚。」
雲振天的臉色很沉重,想了半天才問道:「施施,我們這個班子的目的不是在賺錢,也不為獻藝!」
「我知道,我們還受了朝廷的暗中委託,刺探各地的民情官隱,密報大內,大姐夫在軍機處走動,專司此職。」
「那也只是一種掩護,蔽人耳目,我們真正的目的卻是在匡復神州、光我華夏。」
「爹,我知道,您放心,我的口很穩,決不會洩漏半個字的。」
「這點我相信,施施,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你看看方豪接近我們,是否另有目的?」
雲施施也陷入了沉思,良久才輕歎搖頭:「我不知道,我用很多的方法觀察他,甚至試采過他,可是他卻不露一點聲色!」
「二姐,也許人家是真心為了你呢?」
雲施施苦笑一聲:「我也作過這個推想,所以有時單獨約他出去走走,或者藉故到他的屋子坐坐,有時故意暗示一點對他好感,那知他他竟跟我裝木頭!」
雲振天的臉色更加凝重了,急聲問道:「是這樣嗎?」
「在我的感覺上是如此的,爹!您知道我的脾氣和性情,實在不會什麼表示柔情的那一套,也許我的暗示不夠明確,他還不明白。」
雲素素笑道:「二姐,你當眾牽著他的手走來走去,要說他不明白,他就真是一塊木頭。」
雲施施翻翻她美麗的大眼睛道:「拉拉手有什麼關係,我們江湖兒女,那有這些忌諱,我一年不知拉過多少個男人的手,難道都是喜歡了!」
雲素素笑了一笑:「二姐,這個我不知道,一樣是拉手,卻有幾個不同的感情。我說不上你拉他的手時是什麼樣子,但我卻能感覺到與眾不同。」
雲施施居然也會紅了臉,頓了一頓才道:「我承認是有點喜歡他,但是這個傢伙,居然毫無感覺,在你們面前,他好像是對我一往情深,但我們兩個人相處時,他卻像是有意在躲我,這傢伙簡直是個大混帳!」
凌翠仙也顯出了凝重:「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這又不是什麼有面子的事,我好意思逢人就說?」
凌翠仙歎了口氣:「振天,照這樣子看,方豪倒是真的有問題了,我看還是把他撇開些。」
雲振天沉思片刻,才凝重地道:「不!我們僱用他,施施,你去告訴他,明天起上工,以後跟我們共起居行止,管膳宿,每天工資一兩,做到今年年底,我另外再送他一百兩回程盤纏。」
「這……太高了吧,那有這麼高的工錢的?」
「假如他能接下你的拳、刀、彈子,這價錢就不高!」
雲施施想了一下才道:「留下他也好,我倒想看看這傢伙窒見是懷著什麼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