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水水走了,小高只好一切依計劃行事。
他選好路線,折回苗疆,繼續尋找廣雲宮。
一連兩天,在小高小心翼翼的行動之下,沒有任何動靜,他易容成一個駝背老頭子,心想現在就是遇見鬼見愁,也未必認得出自己。
然而,在逼近天雨峰時,他還是小心萬分。
剛剛進入山區,他便覺得情況不尋常。
此山的地理位置似乎較為特殊,陰風咻咻,烏雲常罩,大白天也覺得陰陰沉沉的,別有一股森森冷意。
小高勉強抖抖身子,裝模作樣地往上攀登,看看四處沒有動靜,才偷偷地掠向高處。
在攀高數百丈之後,他發現似乎有人潛在暗處監視。
他只好擺出老頭模樣,慢慢爬,慢慢砍柴。
然而,天色漸暗,小高不禁想起那令人毛骨聳然的鬼見愁,心想在晚上,還是別遇見他的好。
於是他轉往附近找了一個隱蔽的山洞躲起來,打算等天亮了再說。
天方暗,陣陣雨絲已紛紛飄下,顯得份外冷清。
小高利用時間練了一趟神功,正準備入睡之際,外頭已傳來聲音:「白天在這附近沒錯……」
「找找看……」較粗聲音回答。
「他會是砍柴的?」
「不清楚。」
「鬼又愁,你看他回去了?」
「沒有,一定躲在山中。」
「那……怎麼找來?」較細聲音道。沉默一陣,較粗聲音又響起:「用毒算了,他一現身,就把他毒死。」
然後兩人一陣鬼笑聲。
小高聽得頭皮一陣發麻,一個鬼見愁已經讓他受不了,現在多了個鬼又愁,而且一個比一個狠毒。
無冤無仇就要毒死人,還瘋狂大笑。
「這群瘋子,簡直以殺人為樂。」
聞及他們還要下毒,小高再也待不下去了,趁著對方聲音消失之際,他已偷偷潛出山洞。
心想縱使下不了山,也得換個地方才行。
他趁雨摸黑走路,在小心翼翼之下,終於找到另一處隱蔽山洞。
「要命!」
噓了口氣,他才往洞內走去。
然而剛跨入洞中,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山洞裡面竟然有人在起火準備取暖,而那個人就是鬼裡鬼氣的鬼見愁。
他看見小高,冷冷地道:「你……是哪一路人?」
還好小高扮的是駝子,身軀彎著,雨水雖淋濕頭髮,還是沒有將瞼上的妝淋壞,他強自鎮定,輕咳道:「小的……砍柴的……」他露出懼意:「冒犯大爺,小的這就告退了……」
說著連連哈腰退出。鬼見愁並未阻止,小高欣喜不已,以為又可躲過一劫,但是他退了幾步,背脊卻撞上東西,他以為是巖壁,於是一轉頭,他已笑不出來了。
不知何時,另一名較高的鬼(大概就是鬼又愁)擋在洞口,冷森森地道:「衣服都淋濕了,烤乾了再走吧。」
「不必了,不必打擾大爺……」
那人白眼一瞪,小高立即改口道:「大爺若堅持,小的只好從命……」
「那就進去吧。」
小高只好往回走。
那鬼見愁還讓出最裡角的中央位置,要小高坐下,然後跟鬼又愁夾坐兩旁。
小高看兩人活像黑白無常,覺得自己有如進入了地獄刀山油鍋旁,隨時有被烤炸的可能。
鬼見愁起火倒有一套,他一掌打下,轟的一聲,火勢像加了油,熊能燃燒了起來。
沉默了一陣,鬼見愁才望向小高道:「砍柴?」
「嗯。」小高點點頭。
「命這麼苦,都快入土了,還要靠此維生?」
「沒辦法……小的妻亡子散……孤苦無依。」
「人這麼辛苦,乾脆做鬼算了。」
那鬼見愁又咧開血盆大口,道:「當鬼不但可以為所欲為,還可以統管凡人,比皇帝還大,你試試看,包君滿意。」
小高看他說得口-橫飛,還逼近自己,大有強迫推銷之勢,他感到背脊生寒,猛往後縮,道:「我……我還是不習慣當鬼……」
「試試看,很簡單,走路都用飛的。」
「這還能試?」
鬼見愁哈哈大笑道:「當然能,我們就試過,通常第一次都膽小,來!我幫你,包你滿意。」
他伸出雙手,就要去捏小高的脖子。
小高嚇得冷汗直冒,急急說道:「改天好不好?我還有心願未了……」
「甚麼心願?本鬼替你完成。」鬼見愁一副很有義氣的樣子。
小高感傷道:「我還有個失散的兒子,我想見見他最後一面……」
「這容易,我馬上把他找來。」
小高道:「你……他在千里之外,甚至更遠,你能立刻找他回來……」
「鬼是無所不能的。」鬼見愁狂笑兩聲,道:「馬上你就知道了。」
鬼見愁又笑道:「就算招不了人,招他的魂來給你瞧瞧也行。」
「我……我……」小高有口難言。
小高眼看無法下台,只好隨便說出一個人名以應付他們。
鬼見愁還是有模有樣的將生辰八字劃寫在柴枝上,然後丟入火堆燃燒。
「光看這八字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就知道他不是甚麼好人。」
「不,我兒子是好人,很孝順。」
「孝順?會把你丟在這裡砍柴?」鬼見愁冷笑道:「這種兒子不要也罷,我把他招來,看他如向交代?閉上眼睛,認真念你兒子名字。」
由於他的強迫,小高不得不照辦。
接下來鬼見愁開始作法,鬼又愁在一旁掠陣,小高根本無路可逃。
「三魂七魄歸我管,九路兄弟盡傳到,遊魂野鬼請讓路,阿清靈魂請出竅,帶到啦……
急急如律令……」
鬼見愁有模有樣地比劃著,雙掌不停地往火上打去,小高覺得臉紅耳熱十分難受,因為火燒得十分旺。
好不容易鬼見愁說道:「帶來了,你可以跟你兒子說話了。」
小高張開眼睛,除了一團火,兩個鬼,哪來的兒子?不禁問道:「在哪裡……」
鬼又愁此時又捧著盛水的凹石漫慢走來,道:「在裡頭,自己看。」
看他們如此認真,小高也半信半疑,自己哪來的兒子呢?大概是前生的吧?
小高啼笑皆非地湊向水面,閃閃波影中,竟然出現了一個少年,他驚詫萬分:「真的有?」
鬼見愁冷冷地道:「不然你以為我的法術是騙人的?」
小高看得更仔細些,不禁道:「倒有幾分像……簡直就像是我嘛……」
兩鬼哈哈笑道:「他不像你要像誰?」
「太像了,我幾乎分不出……」
小高驚喜中,突然想到甚麼,立即再湊向水面,張牙咧嘴,水中人也跟著張牙咧嘴。
他驚駭萬分:「是影子?」
摸摸自己的瞼,不知何時,妝已燒個精光,他急急叫不好,登時往洞口衝去。
鬼見愁兄弟猛地撲向前,一人抓一腳,很快將小高拖了回來,還點了他的穴道,小高苦笑不已。
這次更是運一招都省了,就栽在兩人手裡。
鬼見愁嘿嘿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你找死。」
小高幹笑道:「前輩,有話好說……」
鬼見愁道:「好話在上次已經說完了,這次准把你烤來吃。」
鬼又愁扯下小高背後的布團,道:「彫蟲小技也想騙鬼?方圓數十里沒有住塚,由得你這糟老頭來砍柴。」
小高這才知道破綻竟然出在這裡,實在冤枉。
「前輩誤會了,我不是想找廣雲宮,我只是想在此隱居,不問江湖事。」
「胡扯!乳臭未乾的小子想隱居,未免把我們當傻鬼了。」
鬼見愁狠狠地給小高一個響頭,打得他不敢再鬼叫。
小高道:「前輩請見諒,小的是誤闖,小的並不想找廣雲宮。」
「不想?還易容摸來?」
「我是逃避其他人的追殺,我的仇人很多。」
「說完沒有?闖入禁區只有死。」
鬼見愁找來一根樹枝,運足功力在岩石打去,樹枝竟然插入岩石之內,然後兩鬼又把小高綁在樹枝上。
小高急了,道:「前輩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就算要殺我,就放我出去,讓外邊仇塚殺我如同?」
鬼見愁冷笑道:「太慢了,你現在連選擇死法的權利也沒有。」
說著一掌打向火堆,呼呼熊熊的火烤得小高哇哇痛叫。
「不公平,有膽放我下來,你我決一死戰!」
「憑你的功夫?」
「這兩天,我又學了另一套絕學。」
「這麼厲害?」鬼見愁冷笑道:「沒興趣,等你變成了鬼之時,再來找我們決鬥吧。」
鬼見愁已搬來大批木柴,全往火裡堆,他鬼笑道:「你祈禱它們燃不起來吧,否則你只有一刻鐘好掙扎的了。」
烈火熊熊,火星已不斷飛起,使得小高不停痛叫,他不斷掙扎求饒,兩鬼卻笑得更瘋狂。
「放開我,否則我作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那就等你變成鬼再說吧。」
兩鬼又是一陣笑,比哭還難聽的狂笑。
眼看小高是非死於非命不可了,只有等作鬼再來報仇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突然外頭刷的一響,一根樹枝竟然裂倒落地。
「有人?」
兩鬼立時警覺,隨即飛射出去。
洞內獨留小高,眼看火勢熊熊燃燒了起來,已燒向他的衣角。
「救命啊……」
小高沒命尖叫,他瘋狂地掙扎,希望掙脫樹枝,就算壓向火堆,也比現在來得幸運多了。
但是,衣衫已經起火了……
「救命啊!」他已失去理智。
就在烈火燒上身之際,一道白影忽地掠來,一掌掃向火堆,一手已把小高扶下,急忙掠向洞外。
待到洞外的雨絲淋身,小高才自半昏迷中驚醒過來。
知道得救之後,第一個念頭是向那人道謝,那人卻先開口道:「不要說話,妖鬼靈得很。」
「水水?」
小高這才看清趕來救他的人竟是去而復返的陳水水,他無限歡欣,想振作卻乏力,只好讓陳水水半拖半拉地跑著。
陳水水似早已有計劃,專挑隱蔽路線逃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發現小高竟然在她懷中睡著了,皆能讓他佔便宜,她立即將他丟在地上。
小高忽然掉在地上,痛得他驚叫起來。
陳水水看著好笑,道:「有甚麼好叫的?沒死就算你幸運了。」
小高窘道:「不管如何,還是要感謝你救命之恩。」
陳水水瞪眼道:「要不是我算準你一定會被逮,我才懶得理你呢。」
「這麼說,你是關心我了?」
陳水水臉一紅,道:「誰關心你?這是還你上次救我的恩情,現在扯平了,誰也不欠誰。」
「可是,我很想再欠你。」
「甚麼?你還想再去招惹那兩個老怪物?」陳水水斥道:「不欠!」
小高窘道:「那倒在其次,是我的……我的……屁股……的褲子被火燒了個大洞了。」
小高自跌落地面,再也不敢爬起,原來是為了此事。
陳水水聞言,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活該!怎麼不燒個精光,讓你更輕鬆些。」
小高幹笑道:「別開玩笑了,真要如此,我早沒命了,而且你敢看我一眼嗎?」
陳水水登時紅了臉,斥道:「燒死算了,狗嘴裡長不出象牙。」
「不管如何,先弄條褲子給我吧。」
「荒山野外,哪來住家?剝個樹皮給你還差不多。」
沒辦法,小高覺得好笑,道:「我這樣子,很可笑吧?」
陳水水懶得理他,冷冷地道:「叫你回中原去,你偏不聽,現在嘗到苦頭了吧!可以死了這條心了嗎?我的少爺。」
一提起那兩個老鬼,小高越想越氣憤,他恨恨地道:「這兩個惡鬼實在欺人太甚了,我非想個辦法收拾他們不可。」
陳水水驚道:「甚麼!你還想玩命?」
「不出這口氣,我不服氣。」
陳水水怒道:「枉費我冒險救你,早知道你亡命無知,竟是個不識時務的人,我死也不會回頭,你要去就去吧!你我從此一刀兩斷。」
說完,氣沖沖地舉步離去。
小高急急追上:「水水別走,有話好說嘛。」
「對亡命之徒,我沒甚麼好說的。」
「我哪玩命?」
「差點死了,不是玩命是甚麼?」
「那是意外……」
「你最好別再出意外。」陳水水甩開小高,走得更快。
小高穴道並未完全解開,屁股又受傷,一時也追不到,急急叫道:「我不敢再去找他們了。」
這話終於把陳水水喊住了,她驚喜轉身,道:「你想通了?」
「嗯!火燒屁股,讓我刻骨銘心……」
還好,只是燒一點點,要是烤熟了,連刻骨銘心的機會都沒了。
陳水水含笑迎了過來,前嫌盡釋,她拿出靈藥,交給小高,道:「敷點吧。」
那部份不好辦,她只好羞道:「自己敷。」
小高也只好自己來了,擦上藥,感覺好多了。
陳水水笑道:「就非得要搞成這樣,你才甘心,真是玩命傢伙。」
小高幹笑道:「意外……」
「算啦!先找個地方休息,明天就回中原,省得受苦受難。」
「沒那麼容易。」
「你……」
陳水水一看小高滿臉報復的神情,她又擔心了:「你還想找他們算帳嗎?」
「對。」
陳水水斥道:「騙子!你剛才明明說不去找他們了,現在又反悔,我恨你!」
陳水水甩頭就想走。
小高急忙叫住她道:「沒騙你啊!我差點被燒死,怎有膽子再去找他們?其實,不找他們,也照樣能算這筆帳。」
只要聽到不與他們碰頭,陳水水已安心了不少,道:「你想用妖法整他們?」
「對。」小高恨恨地道:「非得整死他們不可!」
「哦!這麼厲害,我倒想聽聽甚麼法子?」
小高道:「我要把消息傳出去,說三清寶-在天雨峰,然後引來大批江湖人物,看看這兩個惡鬼如同收拾?」
陳水水道:「你……好端端的,幹嘛整人?」
小高道:「不但要整,還要整死他們!我還要冬添幾樣寶物,像七彩還與丹啦,張三豐的秘笈也可以,不把整個天雨峰翻過來,我不甘心。」
「簡直無理取鬧!」陳水水斥道。
小高一愣,道:「你好像很反對我做這事?」
陳水水道:「本來就反對,要是引來這麼多人,你還不是一樣身陷重圍,要是他們知道三清寶-在你身上,豈不是反過來追殺你。」
小高道:「放心!到時候,我已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我還是反對。」
「你忍心看我受人欺負而悶不作聲?」
「總比你被燒死的好。」
「哼哼!你忍心,我可不忍心。」小高冷笑道:「這仇是非報不可的。」
陳水水一臉不高興。
小高一時也不願她太過擔心,含笑道:「這樣好了,我們回到中原之後,再傳出消息,你看如何?」
陳水水雖仍不滿意,但再要拒絕,實在有點說不過去,於是勉強點頭,道:「隨你,別再引鬼上身就成了。」
「我還怕他們躲起來不敢見人呢。」
於是兩人默默地走出山區,找到一間破廟。
小高早就累壞了,提議休息。陳水水也沒意見,二人遂走了進去,小高找了門板當床,趴著就睡看了。
而陳水水卻坐著發呆。
待小高醒來時,陳水水已替他準備了一條新褲子,還有早餐。
「你去了小鎮?」小高問道。
陳水水瞪眼道:「難不成看你光著屁股回去嗎?」
她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小高幹笑,找個角落,將褲子換了。
碰到痛處,仍是疼得很,他又恨恨道:「哪天非得收拾他們不可!」
陳水水道:「以後再說吧!穿好了,吃飽了,該準備上路了。」
陳水水就是不願他多逗留在苗疆一時半刻,乾脆催著他邊走邊用餐,小高也樂得邊走邊吃。
接近傍晚,大約走了半里路,經過一處雜草荒地時,小高突然覺得心神不寧起來。
陳水水感覺到了,她焦急地問:「有甚麼不對?」
「有人跟蹤。」
「你是說……」
陳水水想到鬼見愁,驚訝得說不出來。
小高道:「大概不會吧!他要求我回中原,我已經照辦了,還有甚麼不滿?」
「那會是誰?」
「也許是路過的,也許是誤會……」
小高決定先找個地方休息,看看對方反應再說。
於是兩人住一株大樹下,樹的根部有一個洞,正好可以暫時容身,小高還爬上樹梢,準備逮住跟蹤者。
然而他們一休息下來,那跟蹤的感覺也消失了,一直等到黑夜都沒反應,小高不禁納悶了,道:「難道判斷錯誤,走了眼?」
「沒錯,完全正確。」
竟然有人回話。
小高驚愣地往發音處看去,有個怪影在空中飄蕩。
「鬼見愁?」
小高看得兩顆眼珠都快掉下來了,揉揉眼睛,那殭屍般的臉仍在。
小高快暈了,一時立身不穩,從樹上掉到地面。
「小高?」陳水水也駭著了。
小高還來不及感到疼痛,爬起來即奔跑起來,道:「快逃!惡鬼又找上門了。」
他拉著陳水水,跑得比甚麼都快。
然而逃不了二十丈,迎面鬼又愁已擋住去路,正陰森森地鬼笑著,笑得小高頭皮生寒,道:「真是陰魂不散啊……」
他轉身想另尋出路,後面鬼見愁已逼了過去。
眼看兩面受阻,小高突然厲喝一聲,倒撲鬼見愁,看樣子只有先下手為強了,希望能殺出一條生路。
鬼見愁沒料到小高會反擊,一時也被罩住,迫得他後退三步。
「嘿嘿!你還差一截……」
小高一擊得逞,以為突襲有望,而且他不敢施展三清神功,似乎也是突擊成功的原因吧。
那鬼見愁被逼退三步,氣得哇哇大叫,雙掌揮來,勁風若狂濤捲掃而來。
小高改用金蛇指的巧勁對付,左偏右閃,趁機欺向鬼見愁左側,手指狠狠地點向他的肩頭。
鬼見愁更是憤怒,突地運功護身,雙手合十,故意讓出肩頭讓小高去點,然後想以雙掌再傷對方。
小高眼看鬼見愁不動,心中一喜,他哪是點,只不過輕輕一點,那鬼見愁立即兩掌翻高,擊向小高前胸。
「哈哈,你上當了!」
小高立即甩掌下按,接封對方掌勁,藉著力道翻沖天空,往算準的枝幹點去,立即掠逃十數丈遠,準備逃跑了。
「給我回來!」
這聲音竟然出自陳水水?
小高一愣,才想起還有個陳水水,這時鬼見愁的聲音也響起道:「你難道不顧她的性命了嗎?」
小高不得已,只好掠了回來。
他疾決地衝向陳水水,鬼見愁見狀,高舉起陳水水,擋住小高,擺明了要逼人收招。
陳水水尖聲大叫,小高一時左右為難,如果收了招,一切都完了,他突然狠下心,不但不收招,而且更猛劈過來。
小高試著用三清神的裡的一招──隔物打物,透過陳水水的身子,砰然一聲,陳水水身後的鬼見愁果然被打得倒飛數丈。
在這同時,小高也接住了陳水水。
正準備逃走的同時,鬼見愁又飄來前面擋住了去路。
小高一愣,可是又能如何?
他苦笑道:「兩位前輩請別誤會,在下已經遵照指示要回中原了,您可以放心地放我們走了吧?」
鬼見愁冷冷地道:「極不放心。」
小高道:「可是,我們已經在回程的路上了,這總可以表示我們回家的決心。」
「你還會再來。」
「沒那回事!就算再來,也會照會兩位才敢再來。」
「廢話少說。」
小高哭喪著臉,道:「前輩再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兩鬼邪笑不已。
小高又道:「我屁股都快烤熟了,怎敢再冒犯前輩?」
鬼見愁冷冷地道:「要我們原諒你,可以,跟我走。」
「要……要去哪裡?」
「你不是要去廣雲宮,我帶你去。」
「我不想去了。」
在小高心中,此時的廣雲宮,無異就是閻王殿,他怎還敢隨便亂去。
「要你去,你敢不去?」
鬼見愁的醜瞼又拉了下來。
小高猛點頭,道:「去去去……可是,有可以不去的方法嗎?」
「有。」
「我願意……」
「馬上自殺!」
小高的希望完全破滅,此時雙鬼一前一後押著二人往天雨峰的方向行去。
小高心中忖道:為甚麼世上的事總是事與願違呢?
陳水水此時反而泰然多了,道:「去去也好,這不正如你所願嗎?」
小高噓了一聲,低聲道:「他們準沒安好心,一定是想騙我們到某地方,然後……」
「要殺你何必選地方。」鬼見愁冷冷地斥道:「若不是宮主看你年幼無知,膽子又不小,死在我們手中太可惜了,想引你到廣雲宮瞧瞧,你還會有命嗎?」
「真的?」小高半信半疑。
鬼見愁又冷冷地道:「憑你一個小鬼,還需要我們兄弟出馬宰你嗎?」
「這麼說,我是因禍得福了?」
鬼見愁冷冷地道:「你最好知福享福,再出差錯,馬上變成大禍臨頭了。」
「不會,不會,我會特別小心的。」小高欣喜若狂,轉向陳水水道:「千萬別出狀況,我的命全在你手中了。」
陳水水瞪眼道:「你才別出狀況呢!跟你在一起,遲早會被你害死!還敢說我……」
小高笑道:「過了今夜,我想情況會有所改善,請多多原諒。」
陳水水也只好暗罵幾句了事。
此時雙鬼已施展輕功,速度加快了不少,小高還能應付,陳水水則已顯吃力,小高只好拉著她,一同往天雨峰掠去。
及至三更,天雨峰已至。
仍是烏雲罩頂,陰雨綿綿,但穿過半山腰的烏雲之後,天空竟然清亮如鏡,寒星晶閃,哪來雨天情景?
小高不禁感到造物神奇,此峰取名天雨,自然其來有自。
在山峰某處,已見著一座半掛懸崖的古廟般建築物,它浮在雲層之中,倒有幾分神仙意境。
「那就是廣雲宮?」小高好奇地問。
鬼見愁冷冷地道:「見到宮主,給我小心些,說錯了話,砍你腦袋。」
欣喜之中,小高頻頻點頭。
沒想到雙鬼當真遵照宮主指示,帶自己前去,果真因禍得福了。
然而,宮主到底是誰?長得如何模樣?也跟雙鬼一樣,喜怒無常嗎?會不會一不高興,就宰了自己?
想到這裡,小高再也不敢高興得太早。
這次真的是深入虎穴,要是一個不留神,恐怕就回不了中原了。
看看陳水水依然一副安然自若的樣子,他只好扯扯她的衣角,讓她多瞭解此時的危機,誰知竟遭她白眼,小高也只好苦笑了。
雖然廣雲宮高在半天際,但是以他們的身手,不到盞茶光景,已找上地頭了。
小高放眼望去,不禁有些失望。
此宮和一般廟宇並無兩樣,甚至更破舊。若非門上還掛著那塊剝落不堪的「廣雲宮」的牌子,小高絕猜不出它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鬼見愁冷冷地道:「廣雲宮荒廢百年,現由本門接掌,進去時,最好別冒犯了宮主。」
小高雖失意,卻也不敢稍大意,立即點頭,他還知會陳水水別出差錯。
「我……可以不進去嗎?」
陳水水渾身不舒服,只好做此表示。
小高立即接口道:「不去也好,免得她出差錯。」
鬼見愁冷冷地道:「不去,留在外面,少給我亂動。」
「不會……」陳水水有如身在鬼界之中,怎敢亂來。
兩鬼這才引帶小高進了廣雲宮。
裡面破舊不堪,鬼氣橫溢,更有一股腐味,逼得小高暈頭昏腦。
方踏進大門,兩鬼已經拱手,同聲說道:「稟宮主,人已帶到。」
「很好……」
聲如百歲老翁沉吟,讓人感覺似乎是發自某種怪物的口中。
小高也拱手,卻看不見人在何處。
正想抬目找主,一張吊在內側屋樑,背向門口的太師椅,竟左右晃蕩了起來,還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只見宮主一頭及腰的白髮隨風飄來飄去,直如幽魂般陰森恐怖。
小高但覺鬼氣上身,全身寒抽起來,如果再有機會選擇,打死他,他也不會再到這裡來了。
「你到廣雲宮……有何目的……」
小高還愣在那裡。
鬼見愁一掌打向他腦袋斥道:「宮主問話,不會回答嗎?」
小高這才被打醒,怔怔地道:「甚麼?甚麼?」
鬼見愁道:「宮主問你,一直想到這裡來,目的何在?」
「呃……是這樣的……」小高考慮著是否要說實話:「聽說以前武當祖師張三豐曾經住在這裡?」
「不錯。」宮主回答:「你來找他?」
「不不不……他已仙逝多年了……」小高道:「我是聽說他留下一本三清寶-……」
鬼見愁冷冷地道:「你本身都練了,還那麼多毛病?」
小高道:「在下是練了,但總是出問題,所以想來此求證,是否練錯了武功?」
宮主道:「三清寶-本身就有破綻,你還是別練的好,連張三豐本人都解不了,天下可能無人能解。」
「可是在下已經練了……」
「那就別用……」
「我已經練出一點心得了。」
「哦?」
連鬼見愁都感到稀奇。
「你說說看!」宮主道。
「我發現三清神功能化成三道不同勁流,只要能運用妥當,一定可以解除突然失去功力的毛病。」
宮主沉吟了一陣,道:「三清寶-是三百年前武林僧道魔三位高人合力編成,自有其三家之長,或許三高人只是把此神功編出來,而實際上卻沒有練過,留傳到後世,才會出現不協調的毛病。」
「敢問那三位高人是誰?」
宮主道:「霹靂僧、清水真人、烈火魔君。」
小高道:「後來想必是從清水真人手中將三清寶-留傳到張三豐手中的吧?」
「有此可能。」
小高已有所瞭解:「原來是融合了僧道魔三大家,難怪這麼難搞。」
宮主道:「自有三清武學以來,練過的人皆遭到走火入魔的命運,你還是別練的好。」
小高眉頭直皺,誠如方振遠所說,只要練上一回便會愛上它而愛不釋手,現在要他別練,已難割捨。
小高又問道:「經過張三豐的批注也不行嗎?」
宮主道:「他就是因為發現了此武功怪異非常,才將之帶在身邊,看樣子,到後來,他也沒找出毛病來。」
小高不禁失望了,連武當祖師都找不到毛病所在,他又有何天大的本領去解決他所遭遇到的難題呢?
想及此,不禁洩氣了。
此時鬼見愁冷冷地道:「你的問題巳解,以後少來這裡,否則照樣把你抓起來烤。」
小高茫然地點頭,目光觸及鬼見愁,他突然又有了希望,道:「前輩說過三清武學根本不是您的對手,您想必對此武功甚是瞭解了?」
鬼見愁道:「那是我的事!問完了就快滾!」
小高突然跪了下來,道:「請宮主收在下為徒,在下想學至高武功。」
他這一跪,三人同時一愣。
鬼見愁忽然斥笑道:「本門不收小鬼,快滾!」
「在下很快就會老的。」
「快滾!聽到沒有?」
鬼見愁已伸手扯小高。
小高拚命抵抗:「宮主,您通融一次吧!在下是誠心誠意的。」
「除非你跟我們一樣,一副鬼貌。」
鬼見愁抓住小高的衣領,提著他往外走,小高硬是不肯走,喊道:「記名弟子也行,先傳點基本的,等我變老變醜再傳真功夫。」
「你簡直飢不擇食。」
鬼見愁一用力,將小高拖出了門外,小高又爬了進去,鬼見愁掠身上前。
「放開他。」宮主淡淡說道。
鬼見愁依言放人,小高但覺授功有望,跪得更尊敬,道:「宮主答應收在下為徒了?」
太師椅突然轉了過來。
那宮主哪算是人?
一張臉枯陷如骷髏,兩道白眉飛尺長,眼眶見不了眼珠,凹洞處各有一條紅血般的蟲在蠕動。
小高看得差點吐了出來。
宮主伸出乾枯爪手,挖出右眼血蠕蟲,淡淡說道:「只要你能讓此蟲遊走全身三天三夜,本宮就破例收你為徒。」
「是從咽喉鑽入體內遊走。」鬼見愁加強語氣地道。
小高當真覺得那條蟲已在咽喉亂爬了,一個倒胃,食物已翻吐出來,嚇得他臉色鐵青,拔腳就往外飛奔。
他作夢都沒想過,有人以養蟲來練武功,還讓它在體內遊走?
他才奔出去,陳水水巳覺有異,立即奔了過來,急道:「發生了甚麼事?」
「別……別過來……」
小高一時忍不住,又想嘔吐。
他急忙衝向左側一處亂草堆吐個夠,才淚眼通紅地走了回來,拉著陳水水道:「我們快走。」
陳水水雖然莫名其妙,但她早就等得心裡直發毛了,聞言立即快步跟著小高,兩人沒命似地往山下逃去。
而此時,廣雲宮中傳來一陣震耳的鬼笑聲,久久不絕於耳……
※※※
等到穿過了陰雨區,小高才覺得把可怕的陰影拋得夠遠了,才想到要找地方躲雨。
現在屋、廟都會引起他的聯想與反應,於是只好找山洞休息。
小高終於開口,道:「你知道他們是怎麼練功的嗎?」
小高於是將那幕嚇人的情景說得更入木三分,聽得陳水水也想嘔吐。
「我們還是走遠些,要是他們再找上門……」陳水水顫抖地說著。
小高道:「大概不會了吧!他已把我們嚇夠了,再上門來就真的要命了!看他們的行為,大概還不至於要我們的命。」
陳水水這才安心些,道:「叫你別再招惹他們,竟然還想拜他們為師,你簡直是昏頭了。」
小高幹笑道:「人總有迷惑的時候,現在我已經清醒多了。好累!休息吧,明天我們可以安心上路了。」
山洞雖小,雨人平躺卻是足足有餘,睡得尚稱舒服。
正要睡熟之際,小高忽然聽到有聲音傳來。
「那小子被嚇得嘔吐連連,不知屎滾尿流了沒有。」
然後是一陣邪笑聲。
小高心神一顫,他以為鬼見愁又上門了,但仔細聽,聲音又不像,那又會是誰?他說的是自己嗎?
好奇心使得他立刻潛出山洞,躲在附近濃密草叢裡,那發音越來越近了。
「經過這次教訓,我看他這一輩子都不敢上天雨峰了。」
「這樣也好,省了我們不少麻煩。」
小高覺得他們說的明明是自己,為甚麼聲音又完全不像鬼見愁他們?
「莫非他們也是化妝易容過了?」
他想潛去看個究竟,陳水水卻已擠了過來,緊緊拉住他,道:「少惹事。」
「他們好像是鬼見愁。」
「神經病,鬼還有到處閒逛的?」
儘管陳水水拉得緊,小高仍想一探究竟,人雖去不了,他抓起一個石子丟向左前方,啪的一響。
這一招立刻有了反應。
笑聲、腳步聲立刻完全停止,幾道鬼影輕輕掠到發聲處,一閃即飄失。
小高看得清清楚楚,一共有三條人影,跟鬼見愁兄弟和宮主很類似,但卻無法肯定是不是。
此後只傳來一句:「樹枝或落石?」
之後已全無聲息。
再等多時,陳水水才敢有所動作,她冷冷地斥道:「叫你別多事,你還想惹麻煩。」
她拉著小高進入山洞,一瞼的不高興。
小高還是疑惑不解,道:「你看那三人會是誰?會是鬼見愁他們嗎?」
「是又如何?你鬥得了人家嗎?」
「他們可能是某人假冒的。」
「你不怕再被抓去?」
想及此事,小高反而有所顧忌。
「睡吧!明天愈早走愈好。」
陳水水強迫小高睡覺。
小高雖然是躺了下來,但卻怎麼也踵不著,許多的問題在心頭轉個沒完。
「如果那三人是某人裝扮的,那他們的目的何在?尤其,他們三番兩次阻止我們前往廣雲宮,這不尋常。」小高自語道。
「甚麼不尋常?」陳水水開口罵道:「你闖入人家的地盤,他不殺你,已算你走運了,還怪人家裝神弄鬼?他們也給了你面子,把你帶去見宮主,這事到此已經是結局了,如果你再去,除非吞下那條轟,讓他收你為徒,否則還是準備一副棺材吧。」
陳水水的話說得小高猛伸舌頭。
她說得沒錯,就算對方是裝神弄鬼,自已的目的已達,再也犯不看去招惹人家,那的確是犯了武林大忌,還是回中原的好。
至此,他才甘心放鬆心情入睡了。
一夜睡得仍算安穩。
第二天起來,稍稍整理衣衫,小高已心甘情願要回中原了。然而,就在要走出洞口之際,「卡」的一聲脆響,他的腦袋卻撞上了東西。
「哇!好痛。」
小高猛揉額頭。
陳水水在後面笑道:「清早敲響頭,準是好綵頭,把你敲醒了沒有?」
「醒啦!沉痛的驚醒。」
小高以為自已是撞上石塊,但那片東西掉在地上時,竟然發現是一大塊的木板。
「是門匾?」
小高俯身拾起,仔細一看,驚詫道:「怎會是廣雲宮的門匾?」
那三個斑駁的紅字,小高認得清清楚楚的。
陳水水也驚覺到了,急忙過來看看,立即問道:「怎會在這裡?」
「該不會被人拆了吧?」
小高疑惑不解,誰又有那份功力可拆掉廣雲宮?
「少管這事,快走。」
陳水水搶過門匾,一掌打去,把它擊得四分五裂,她拉著小高就想快走。
「等等……」
小高覺得頗為可惜,於是拾了一小塊碎片,卻突然發現了可疑之處,道:「這紅字好像是剛漆上去似的?」
陳水水更是生氣:「管它是新是舊,不關你的事,你就別管!」
「話不能這麼說,如果這門匾是新做的,事情就大了。」
「那又如何?」
「至少我可以證明,昨晚那問廣雲宮可能是假的。」
「你明明見了鬼,還說它是假的?」
小高愈想愈不對,道:「這其中一定有問題,和鬼見愁本來百般阻止,後來卻甘心引我們上山,這垠本就不合情理。如果說他們設計好了圈套,弄個假地方引我們上鉤,這件事即有道理解釋了。」
陳水水道:「你怎麼不想想,門匾為甚麼會在這裡?這不就表示有人搞鬼,甚至是想陷害你嗎?」
「對啊!」
小高也覺得此問題不比尋常。
「走吧!留下來只會再惹更大的麻煩。」
陳水水堅決要走。
小高又想到那位神秘人,如果是他送來門匾,情況又不同了。
小高道:「至少那人告訴我,這門匾是新做的。」
陳水水驚訝地道:「你還想再去廣雲宮?」
「有點想。」
「你去吧!我跟你一刀兩斷!」
陳水水怒氣衝天。
小高道:「現在是大白天,去看個究竟也好,否則讓人耍了,卻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像個呆子似的。」
「滾滾滾!最好死在那邊,我永遠不想再看到你!」陳水水怒不可遏,亂劈兩掌,甩頭就走,突然狂奔離去。
小高愣了一陣,陳水水是滿心關懷,但自己卻是一直讓她擔心,然而此事若弄不清楚,實在不甘心。
小高輕輕一歎,他還是選擇了重返廣雲宮,當下選妥路線,立即再奔天雨峰。
不到中午,他已找到地頭了。
廣雲宮仍掛在懸崖邊,白天看來,鬼氣去了大半。
他仔細觀察了半天,似乎未見任何動靜,他才明目張膽地向此宮掠去。
才潛至門前,他已瞧及頂頭本是掛著廣雲宮門匾的地方,此時因為門匾已失,已露出原有的青松觀字樣。
「果然是假冒的。」
小高覺得有進一步求證的必要,遂慢慢地潛入門內,舉目一望,景物依舊,連那張吊在半空中的太師椅也還在。
小高發現那椅子也是以新的繩索綁上去的。
「他們為何要設計此圈套瞞我呢?」
小高想不通,邊想邊在觀內打轉。突然,他又發現在牆角一堆腐木有被翻動過的跡象,他上前伸手撥開,裡面竟然藏了一顆骷髏,還有一束白長髮。
他終於明白了。
「原來那宮主的骷髏臉和長髮都是假的。」
小高已能確定,那鬼見愁兄弟也是某人假扮的,一時狠勁大發,他冷笑道:「這些老頭實在太可惡了!裝神弄鬼也敢耍到我頭上來,看我如何收拾你們!」
小高急於報復,但是他又想到這些人的武功怪異而高強,自己恐怕非其敵手。
「只能智取,不能力敵。」
小高已決定運用智慧與他們一決雌雄。
在經過一陣思考之後,他突然發出笑聲,然後,他很快折回山下,去準備所有用來對付這些鬼怪的東西。
一切平靜。
是夜。
天雨峰仍陰陰沉沉,今夜例外,沒有飄雨絲。
忽而東邊一陣飛禽騷動,過不久,西邊又響起落石聲,然後連帶淡淡笑聲,接著一切又恢復平靜。
不久,鬼見愁及鬼又愁已雙雙出現。
「有狀況……」鬼又愁問。
鬼見愁點頭道:「聽說那小子已發現不對,又折了回來。」
「這混蛋,當初該一掌劈死他算了。」
「如是再抓到他,非讓他脫層皮不可!」
鬼又愁剛說完狠話,右側不遠處已傳來鬼笑聲,他斥道:「這小子竟然公開向我們挑戰?」
話未說完,左側幾隻飛禽已驚飛了起來。
「兵分兩路。」
鬼見愁一聲令下,兩人一左一右,立即追向發聲處。他們身形如電,對手卻也逃得不慢,一時形成追逐大戰。
鬼又愁追逐那鬼笑聲,眼看就要追及,突然那聲音已消失無蹤。
他為求搶得先機,暴竄出去,還是沒追到,正茫然之際,左側又傳出冷喝聲,他心下一喜,立即追了過去。
但見人影,他喝斥,舉掌欲劈,對方動作亦相同,但雙雙照面之際,卻雙雙愣住了。
「是你!」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原來那人竟是鬼見愁。
接著二人同時收招,追問對方為同會在此,又相繼表示是追敵而來。
「大概山峰轉了一圈,又碰上了。」鬼見愁道:「有結果?」
「沒有,那人狡猾得很。」
話未說完,附近又有夜鳥驚飛聲,兩人不約而同皆往那裡追掠而去。
鬼又愁突見人影一閃,急急喝叫道:「那邊!」領先追去。
鬼見愁聞言,緊跟其後。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緊追不捨。
「哪裡逃!」
鬼又愁似發現了敵蹤,登時暴撲七、八丈,雙掌劈得樹木東倒西歪,卻又被那人溜走了。
待鬼見愁追來時,鬼又愁已追向一個小山洞,他騰身立即鑽入。
就在鑽入洞內的一剎那,他覺得似乎撞入了巨大的網子裡一般,一片絲繩纏身,他知道不妙了。
「不好!」
他舉掌就想掙扎。
「沒那麼容易!」
只見一道人影掠來,不但抓緊網子,還撲向鬼又愁,將他踢向一邊,手指點個不停,將鬼又愁緊緊困住。
「小賊,你敢暗算老夫?」鬼又愁怒吼。
「你敢暗算我,我為何不敢暗算你?」
「你到底是誰?」
「你又是誰?」小高笑道:「好吧!我吃點虧,先告訴你我是誰,反正待會兒,我還是要摘下你的面具用用。」
他把臉上的鬼臉抓下,果然是小高。
「是你?」鬼又愁的雙眼幾乎噴出火焰。「你敢對老夫使詐?」
「嘿嘿!笑話,我跟你有一大段仇恨,我為甚麼要對你客氣?」
「快放開老夫,否則你會有嚴重後果。」
小高道:「少在那裡大呼小叫的,大爺我不高興,准踢你兩腳。」他當真,腳踢過去:
「好好的人,裝甚麼鬼?」
他頗用力,踢得鬼又愁哇哇大叫。
小高又踢了幾腳,才邪笑地道:「鬼先生,認識這麼久,還不知道你是誰,實在抱歉,現在該你露出真面目了吧?我還需要借用你的面具呢。」
他已解開一條鋼繩,讓鬼又愁的腦袋伸出來,小心翼翼的解下他的面具。
面具一掀,小高突然怔住了。
「人痞?」
原來這三個裝神弄鬼的人,就是曾抓過小高去逼問三清寶-的天地人三痞。
小高忽然想笑:「是了,除了你們三人,誰還能讓我的三清神功一招敗陣?」他似乎對三清神功的信心恢復不少,又道:「說,裝神弄鬼整我,到底有何目的?」
「呸!憑你,還不夠資格跟老夫說話。」
小高也呸了一聲,道:「神氣甚麼?待會兒有你好受,耍狠?你還早得很呢。」
小高立刻給了他幾拳,打得他當場昏倒,他又點了他暈、啞二穴,繩索綁得更緊,然後藏往洞內深處。
但覺無露痕跡之慮,他才又將鬼又愁的面具套在自己頭上,又練了幾句人痞的聲調,才掠出洞外,尋向林區。
盞茶光景,那鬼見愁已尋了來,他急急道:「去了何處,可有收穫?」
「有一點,那小子進入山洞,想找你去堵他。」
「原來是逃到你這裡來,難怪我找不到,哪個洞?」
小高不敢停留,立即倒掠回,鬼見愁緊跟在後。
就在快抵洞口之際,小高一聲羚喝,暴射入洞,叫道:「別動!」整個人穿射沒入洞中。
小高一進洞,立即張網等待,然而未見鬼見愁任何動靜,使他苦笑不已,這招顯然不靈了。
小高想了一陣,立即有了主意。
他卸下鬼又愁的面具,套回人痞臉上,然後將他吊在洞內牆壁上,再把另一張網暗藏頂端,準備網罩獵物。
一切備妥,他才故作不知狀,慢慢爬向洞口,放意露出本來面目,引起鬼見愁的注意之後,又縮回洞內。
鬼見愁欣喜萬分。「這小子果然在洞裡。」
他移步漸漸接近,他潛移非常小心。
「終於來了。」
小高也凝神戒備,準備全力一擊,尤其是連看那張網的繩索,千萬不能掉落,但覺不妥,他乾脆綁在腰際。
隨著鬼見愁的逼近,緊張的情勢立即升高。
鬼見愁慢慢地進入洞內,黑漆漆的,甚麼也見不到。他再往裡面走,忽然看見鬼又愁被吊在高處,不禁緊張萬分,以為他被吊死了。
他驚慌尖叫一聲:「老三!」整個人瘋狂撲向前,想爭取寶貴的時間救人,沒想到這其中有甚麼陷阱了。
他驚惶地托著人居的身軀,正想伸手截斷繩索之際,小高的雙手猛扯,一張大網頓時凌空罩下。
「不好!」
鬼見愁一昆巨網罩身,一手扣住人痞,一手反向小高劈去。
他乃死命一戰,其掌勁何足千鈞,轟然一聲,不但打得小高倒摔洞口,還震碎了洞邊大塊岩石。
小高跌撞出去,幸好他把繩索綁在腰際,飛出之際,正好以身軀重量牽扯巨網,加快了巨網收縮。
這一扯終於將鬼見愁及人痞網在一起了。
小高忍痛飛撲向前,想點鬼見愁的穴道。
鬼見愁在驚駭之中,仍運足功力,身形突然脹大,幾條繩索已被繃斷。
小高狠狠撲上,鬼見愁卻發掌猛擊,小高又驚又急,眼看繩索一根根繃斷,自己卻奈何不了對方。
不得已,只好抓向人痞,一拳擊去,作勢要打死他。
「你敢!」
鬼見愁在情急之中,雙掌擊向小高胸口,準備拚命一擊。
小高只是在引他上當,當下閃滾地面,抓來人痞的身體擋在前面,迫使鬼見愁臨時撤掌,小高則趁機撲過去,將人痞壓在鬼見愁身上。
再空出右手猛點鬼見愁的要穴。
鬼見愁在奮力一擊之際,已將護體神功撤去,如今穴道遭擊,已是無力抵抗,整個人軟了下來。
「要命!」
小高冷汗直流,簡直筋疲力盡。而鬼見愁仍是怒火沖天地道:「你殺了他,我要你償命!」
「你們整慘了我,還敢罵我?」
小高狠狠給他兩巴掌,扯繫繩頭,塞入他嘴裡,讓他暫時安靜片刻。
鬼見愁仍是怒目相對,但卻罵不出來。
小高先檢視自己的傷勢,但覺並無大礙,才笑道:「多謝手下留情,否則我還得躺上幾天呢。」
對於三痞的武功,他著實有所顧忌。
鬼見愁仍是唔唔斥罵。
小高又笑道:「放心!你朋友欠的債還沒還清,我不會那麼容易讓他變成鬼的。」
小高一指點醒人痞,然後也抽出鬼見愁口中的繩頭。
人痞還在迷糊中,鬼見愁已急急叫道:「老三,你沒死吧?」
人痞見到鬼見愁,先是一愣,道:「會是你?」想一想以為是小高偽裝,又狐疑道:
「你是老二?」
「是啊!我也被抓來了。」
人痞看到他跟自己綁在一起,才相信他是地痞,隨即笑道:「你也罩不住了?」
「都是你,把我引來。」
地痞仍以為是人痞引他來此才被擒。
人痞苦笑道:「引你來的是他,不是我,那時我已被抓了。」
小高將鬼見愁的面具扯下,果然是地痞。
地痞冷冷地道:「你敢騙我們?」
小高道:「笑話!你們敢燒我屁股,我為何不敢騙你們?」
小高又道:「大餐還在後頭,你們準備吃吧。」
地痞道:「你敢惹三痞,不要命了?」
他的話還未說完,小高一巴掌狠狠打了過去,冷笑道:「現在情勢不同了,我還想要你的命呢!」
人痞在一旁竊笑道:「他是玩真的。」
「你到底想怎樣?」
地痞口氣軟多了。
小高斥道:「這該是我問你的話,沒事裝神弄鬼,耍著我玩,到底是何目的?」
「天雨峰不是你去的地方。向地痞答道。
小高怒道:『放屁!大爺要去哪裡,你管不著,你以為你是誰?』小高狠狠敲他的腦袋,道:『自以為是地痞就可以據地為王了?』地痞被敲得兩眼噴火,卻不敢再回話。
小高有了勝利的快感,又冷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們的話,你們百般阻止我到廣雲宮,是何目的?』
『你不是去過了?』人痞回答。
『那是你們設下的騙局,以為我不知道嗎?』小高冷笑一陣,又道:『別以為我逼不出名堂來,等我收拾了天痞老太婆,你們就知道得罪我,是多麼痛苦的事。』
他敲敲兩人腦袋,問道:『天痞躲在何處?』『不知道。』地痞冷冷地答道。
小高笑道:『記憶這麼差,連她在哪裡都忘了?沒關係,我很快就會使你恢復記憶的。』『你逼供吧,老夫死也不說。』地痞狠狠地道。
人痞也道:『威脅利誘,對我根本無效。』
小高連連冷笑,道:『我不相信你們那麼有志氣,我不相信世上有我逼不出供詞的人。』他慢慢將兩人擺正,然後雙手按向兩人腦袋,面對面地慢慢推近。
兩人驚道:『你想幹甚麼?』
小高道:『我要讓你們親嘴,相互來電。』
小高將兩人的腦袋推得更近,兩人開始尖叫掙扎,他們的身體穴道受制,扭來扭去卻動不了。
脖子的青筋已粗如手指,甚是可怖。
兩人同時大叫:『不要……』
小高笑道:『別急,慢慢來,親久了,感情就來了。』『如果這還不夠,』小高又這:『我還可以替你們寬衣解帶,讓你們同床共枕,說不定明年還可以生個胖小子呢。』
說著小高當真有所舉動,兩人沒命地尖叫:『不要……我說!我說!』小高吃吃笑了起來,道:『早說不就沒事了嗎?現在可以告訴我,這天痞老婆子住在何處了吧?』
『在天雨峰頂。』
『確實的位置在哪裡?』
地痞瞪向人痞,道:『換你回答。』
他怕天痞怪罪下來,可不好受。
『你佔我便宜。』人痞不甘心。
『誰叫你不先說。』
『好了好了。』小高斥道:『吵甚麼嘴?也不看看我的臉色,我才是重要人物呢!我只要跟老太婆說是誰告訴我的,她就剝了誰的皮,有甚麼好爭的?』這話終於打斷二人的爭吵。
小高指著人痞,道:『換你說,天雨峰頂的甚麼地方?』『大概是在南峰那面吧。』人痞道。
小高又問地痞:『怎樣才能引她出來?』
地痞一時答不出話來。
小高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她在乎甚麼?較害怕甚麼?甚麼事會讓她忍受不了?』地痞有些臉紅地道:『她最怕……最怕男人光溜溜……』小高吃吃笑道:『大概所有女人都怕這玩意兒吧?』復轉向人痞:『你還有甚麼要補充的嗎?』
『沒有了……』
小高似又想到了甚麼,道:『胡說!她豈會只有這個毛病?她小名叫甚麼。句有初戀情人?』
人痞在小高的威逼之下,只好道:『她小名叫香兒,初戀情人是她的師兄,但是已死去多年了。』
小高道:『死了就無效了,有小名也就將就吧!接下來是你們要選擇她狼狽不堪的被我抓來,還是用迷藥之類的,』他抓抓頭,又道:『讓我能夠毫髮無傷的將她抓起來呢?』『當然是毫無損傷好了。』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小高道:『好吧,就用毫無損傷的方式,可是她的武功那麼高強,我實在沒把握,你們有沒有一些一定有效的迷藥或是甚麼功夫之類的?』『我們哪有迷藥……』人痞想不通名堂。
地痞突然想到了甚麼,忽道:『點她背部的「靈台穴」……』但忽然覺得說溜了嘴,立刻往口。
但是已經太慢了,人痞道:『你怎能把她的弱點說出來呢?』地痞惱羞成怒,道:『那又不是金剛死角,只是點暈而已,有甚麼關係,難道要讓她挨一頓打,你才甘心嗎?』
小高道:『好了好了!任河人的靈台穴一被點都會昏倒,我也知道這事,這又不是秘密,只是老太婆太厲害了,我想證實一下而已。』經小高這麼一說,地痞的罪惡感才減少不少,兩人才未再爭吵下去。
小高也不敢耽擱太久,他將兩人分開纏綁,笑道:『要不是你們兩個提供消息,說不定那老太婆的頭髮在爭鬥時會被扯光,所以你們是在做功德。可是非常對不起,時間不多了,還請你們兩位先睡一會兒,等到一覺醒來之後,天下就太平了。』不等二人回話,小高已點了二人暈穴,然後匆匆提出山洞。
他覺得此處曾發生過爭鬥,若有人在附近,定會過來查探,故實在有換換地方的必要。
掠過半山腰,他發現一株巨樹,中洞已腐,足可藏人,遂把兩人藏在裡頭,這才往天雨峰掠去,準備再捉拿天痞這老太婆。
然而,待小高即將到達青松觀之時,小高已發現有這青衫飄動。
此山除了三痞,似乎已無他人。
小高但覺此人就是假冒廣雲宮主的天痞,這倒省了不少工夫,但等到慢慢潛近,才看清這傢伙又翻出長髮及骷髏,假扮起宮主來了。
而且不停地踱步,似乎非常焦躁。
『是向事讓她如此不安呢?』
小高沉吟了一陣,忖道:『想必是人痞和地痞已被自己抓來,未能跟她連絡,難怪她會坐立不安。』
既然她心慌,小高自是有機可乘。
於是他將鬼見愁的面具戴上,再穿上鬼見愁的外袍,然後疾奔而上。
『老二?』
天痞已發現小高,遠遠地就迎了過來。
小高故作受傷狀,跌了個踉蹌,急道:『快!老三他十分危險……』轉頭即往下掠,一個不穩,腳步又滑了起來。
天痞見狀更是驚心,道:『遇上誰?』
『韓七絕。』
『是他?快!』
小高臨時想不出該說是誰,隨便說個名字,沒想到天痞卻焦急異常,一個『快』字出口,人已衝向小高前頭,大有危急存亡之態。
『遇上他怎不先通知!憑你二人……』
『香兒,找不到了……』
小高裝成重傷倒地,天痞不知有詐,立時叫聲:『小海。』整個人飛快撲了過來,她抱起小高。
小高在這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出數指,尤其是背部的靈台穴,他非得點中才能安心。
於是他抱緊天痞,天痞以為他是垂死前的掙扎,就在這一念之間,小高已點中了她的靈台穴,她才知道不妙。
『你是誰?老身殺了你!』
天痞有被人侮辱欺騙的感覺,怒火中燒,一副要將他撕裂的樣子。
小高一擊得逞,又加數指,這才安心。他將天痞放在地上,拿出繩索將她結結實實的綁了起來。
『老身要把你挫骨揚灰!』天痞咬牙切齒地道。
小高道:『以後有機會再說吧!現在告訴我,為甚麼沒事假扮甚麼鬼宮主,還敢嚇我?
這筆賬有得算了。』
小高把她臉上的長髮及骷髏拿下去,果然是白髮紅顏的天痞老婆子,她正恨得咬牙切齒呢。
天痞道:『小鬼,你最好殺了我,否則你會遭到最殘酷的報復。』小高道:『你放心好了,我當然是會的。我正在想要怎樣收拾你,好完成你的心願。不過現在你不想會會老朋友嗎?』
天痞冷哼一聲,不再回話。
小高吃吃笑道:『真是風水輪流轉呀!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輪到我,只要三天就夠了,老太婆你就認命吧。』
綁妥後,小高扛起她,住山下掠去。
找到巨樹時,把地痞、人痞拖出來,然後一一把他們吊在樹幹上,他還拾了木材堆在地痞及人痞下面。
小高道:『我這個人是最講信用的了,欠債還錢,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三天前你們燒我屁股,三天後總該還點利息吧。』
小高拍醒他們,然後引燃木材。
火勢仍小,二人尚未感到痛苦,只能相對苦笑,然而一看到掛在中間的天痞老太婆,就笑不出來了。
『大姐,對不起。』
地痞因洩露天痞弱點一事道歉。
天痞本就不願多話,仍然靜默著。
小高笑道:『也沒甚麼好道歉的,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欠債還錢就是了,何必說那些客套的話呢?』
天痞怒斥道:『要殺要剮隨便你,在老身面前容不得你賣狂!』小高叫道:『哇哇哇!欠債的比討債的還凶,這是甚麼世界?我就是要賣狂,怎麼樣?』小高狠狠各打了三人一拳。
他還加拋了木柴到火堆裡,使火勢燒得更旺。
地痞和人痞已發出痛叫聲。
小高笑道:『你們也知道痛呀?當初燒我時,你們不是也笑得非常開心的嗎?現在為甚麼不笑了呢?』
小高又哼了一聲,續道:『武功高強有甚麼了不起?照樣會栽在別人的手裡,以為會幾招制住三清神功的方法就自滿得飛上天了?』想到三人可惡之處,他又狠狠地各給了三人一拳。
天痞雙目含淚道:『老身叫你殺我,聽到沒有……』小高道:『我偏不,我還有許多話沒說完呢!怎麼捨得你就這樣死了呢。』一頓,又道:
『好了,現在該是辦正經事的時候了……』
他拍拍三人,問道:『說說看,你們一直想阻止我探訪廣雲宮,到底是甚麼目的?』沒人回答他。
小高道:『這麼有個性,我就不信邪。』
小高又加木柴,熊熊烈火燒得地、人二痞亂掙扎,淚水都快掉下來了,兩人還是強忍著不開口。
『奇怪!你二人同時變得這麼有志氣?是不是女朋友在旁邊,不好意思認輸?』小高吃吃笑道:『沒關係,我會讓你們有英雄救美的機會。』『你想怎麼樣?』地痞斥道。
小高道:『把你的火堆讓給她而已。』
『你敢……』
『天氣冷啊!你不怕她受寒了嗎?』
小高當真把他底下的木材推往天痞下面,熊熊烈火竄起,地痞已近乎瘋狂:『你敢這樣……』
小高道:『不說就來不及了。』
小高又把人痞那堆火推過去,火勢暴強一倍,天痞的衣衫已開始燃燒,小高又問道:
『快說,目的何在?』
『因為要阻止……』
地痞與人痞已瘋狂……
突然一陣烈風掃來,吹得猛火盡滅,接著一個冷沉的聲音響起:『因為要阻止你進入我的家。』
『你是……』
小高發現變異,立即轉身,驟見一頂轎子,旁邊跟著兩名女子,這不就是那神秘的轎中人嗎?
小高嚇得發抖,立即逃跑。
『倚紅、偎翠,拿下他!』
轎中人一掌打來,不但把小高打得滾落地面,同時也把天地人三痞懸身的長索劈斷,倚紅、偎翠順勢掠至,手中短劍輕揮,三人即脫了困。
兩女仍追向前,短劍直取小高要害,其速度之怏,功力之巧,不亞於頂尖高手。
小高心知若無法突圍,準是慘極了,但見短劍刺來,他立即以三清神功應敵,雙掌若游龍打了過來。
即使二女劍術造詣不錯,卻抵不了狂流,被掃退了兩步,小高一擊奏效,就要趁機逃跑。
突然三道人影閃至,不顧小高強勁的掌勢,飛撲了過來。
小高一見擊敵不退,心知不妙,心念還來不及轉,三人齊集而下,一陣拳打腳踢,打得小高哎唷痛叫。
這三人正是三痞,他們豈肯罷手,再打下去,小高真的非得命喪當場不可了。
這時轎中人突然喝道:『住手!』
聲音低沉含威,這一聲才使三痞住了手。
地痞呸了一聲道:『算你走運,否則將你撕碎!』他們立身而起時,小高已被打得鼻青臉腫,口角掛血,全身痛得他無力爬起來。
轎中人冷冷地道:『把他制住,帶回宮去。』倚紅、偎翠應聲,立刻上前幾指點暈小高,扶起他,準備回宮。
天痞道:『帶他回去妥當嗎?』
轎中人道:『關起來,免得他壞事。』這話頗令三痞有所同感,他們才未阻上。
隨後轎中人一聲令下,一群人就啟程返回他們口中說的宮殿去。
※※※
『坐牢也有這麼舒服的享受?』
小高實在猜不透,那轎中人為甚麼把他關在如此舒適的山洞裡?
嚴格說起來,此處倒像是世外桃源。
地面如花園,有荷花盡展姿容,還替他鋪有軟床,小高若高興,還可跳入水池游泳呢。
三餐有專人送來,若非行動不自由,他倒是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是在坐牢,倒像是來度假的。
洞外即是懸崖,有條小徑又被封住,他武功已失,看看是逃不了的。
也不知道被關了多久,但覺臉上傷勢已好了五分,該有五天了吧?
小高摸摸自己的臉及身體,疼痛減少了許多,全身內傷也不再難受,看來轎中人是真心在照顧自己。
『他會是誰?為何會銀三痞在一起?』
小高開始猜測轎中人的身份。
照情況看來,他們應該是一路的,而且轎中人還是他們的頂頭上司。
就像火雲頭陀,董百藥等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心甘情願為他工作一樣。
而他們的目的就是尋找三清寶。
到底這三清寶-暗藏了甚麼樣的秘密呢?
以三痞來說,他們分明對三清神功十分瞭解,甚至還有一套對忖的方法,那他們為何還要尋找這門武學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那轎中人要求他們尋找的吧?
這且不談。
另一件事,那就是關於廣雲宮的事。
三痞三番兩次阻止,目的何在?
若說受了轎中人的命令,那廣雲宮裡又藏了甚麼秘密?
轎中人曾說過帶回甚麼宮,難道我現在已在廣雲宮了嗎?
既然轎中人在天雨峰出現,又說出這番話,那麼自己很有可能已經在廣雲宮裡了。
果真如此,小高倒能理出頭緒來。
轎中人本來就住在廣雲宮裡,也就是所謂的宮主,他在得知小高要來此之後,因為某種不方便,遂令三痞阻止小高上山。
以三痞藉詞用恐嚇的手段來看,就可以看出地並無殺害小高之意。
為何不殺人?難道是因為三痞的怪規矩──不殺無名小卒嗎?
然而以轎中人現在的安排,根本可說是在侍候老太爺。
『他們似乎毫不在乎我的嘛。』
小高不禁對轎中人有了某程度的好感,但想想從前,他竟然派兵追殺方振遠、孟小月及自己,他又有了另一種想法。
『也許他是在利用我,因為我知道三清寶-太多秘密了……』只有如此的解釋才合情合理。
他摸摸胸口,那本寶-竟沒被搜走。他拿出來瞧瞧,同時也想起了給自己寶-及廣雲宮地圖的神秘人。
『他又是誰?為何要幫助我?』
小高猜不出來,那人如此慷慨送來寶-,實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而他要小高到廣雲宮解開三清神功中的問題,這更說明了廣雲宮跟三清神功有某種不可分的秘密。
莫非張三豐以前就是在這裡圓寂的?
小高看看四周,清新寧靜,懸崖外的白雲悠悠,倒有些身在仙境的感覺。
這一切的疑問,也只有等到見著了轎中人再問他了。
小高百般無聊之下,開始翻動寶-,參照圖樣、口訣、慢慢地練習,雖然武功受制,這樣揣摩也相當有意思。
不知不覺,已近中午了。
那倚紅小姑娘已提著食盒走到懸崖旁一條小徑,隔著封著的鐵門輕輕扣叫:『吃飯了!
醉魚三吃,你早上點的菜。』
她一身淡紅,笑起來相當迷人。
小高笑道:『我這犯人倒很享福,要吃甚麼就有甚麼,你們是不是有把人抓來當太上皇的嗜好?』
倚紅含笑道:『有啊,我養了一隻哈巴狗,我也是把它照顧得無微不至。』小高聞言,笑容頓斂,乾笑道:『人怎能跟狗比?我是說,你們如此照顧我,幾乎使我忘了自己是犯人之身份。』
『我們並沒把你當犯人啊!』
『可是,我仍被關在這裡。』
『這是讓你避開不必要的麻煩啊!』
倚紅稍微想了想,道:『比如說三痞前輩就很想教訓你。』『他們還在?』小高驚道。
『放心!你在這裡安全得很。』
小高但覺有些失態,乾笑地掩飾道:『他們跟宮主關係很密切?』『你在探我秘密?』
倚紅警覺性頗高。
小高是有此心,他終於明白轎中人讓倚紅獨自前來,也不是沒有他的道理,於是笑道:
『你們有甚麼秘密讓我探?』
倚紅道:『其實,也沒有啊!三位前輩跟宮主的交情確實不錯,這件事你不知道嗎?』小高道:『我是如此想過,只是沒想到他們會親密得住在一起。』『他們沒住在這裡啊。』
『在南峰那面?』
『這……我就不清楚了。』
小高知道她不願回答,話題一轉,道:『廣雲宮這麼高,能找得到鮮魚嗎?』『可以啊,你這裡不也有水……』
倚紅突然覺得話中說溜了甚麼,猛然停頓,不再往下說了。
但小高目的已經達到了,吃吃笑道:『廣雲宮真是不差,到處可以養魚。』倚紅知道還是上了當,淡笑道:『你這人就是鬼靈精,我還是被你套住了。不錯,這裡是廣雲宮,其他的你最好別再多問,否則我真的不敢再開口了。』小高道:『再問一個好嗎?』
『那得看嚴不嚴重?』
小高知道倚紅心思敏捷,太重要的秘密她決不會說,念頭一轉,笑道:『傳聞張三豐曾經到此,不知是真是假?』
倚紅笑道:『你這個人真是的,既然是傳聞,我又怎知是真是假?』她頓了一頓,又道:
『不過我倒能告訴你另一個傳聞,聽說張三豐就曾經在這水月洞中修行過,信不信,那就看你自己了。』
『哦?』小高不自覺地轉頭四周瞧瞧,道:『這洞為何取名水月?若是張三豐在此修行過,該取名三豐洞豈不是更好?』
倚紅道:『大概張三豐不願人家來打擾的原因吧。』她笑一笑:『洞中有池,三更載月,故名水月,我只知道這些了。』
『謝啦。』
倚紅道:『其實,只要你安安心心在這裡養氣怡神,就是我最大希望了。』小高笑道:『你時常來陪我聊天,使我不感到無聊,自然就住得習慣了。』『會的,有時間,我一定常來。』
倚紅放下早餐,談笑中告別離去。
小高吃完可口醉魚,一切又恢復原先的寂靜,只好坐著發呆。
他想起張三豐這個道家掌門,不禁學他打坐,閉目養神,但坐久了,又覺得無功可練,干坐實在沉悶,只好東走西逛。
他忖道:『如果張三豐在這裡修行,總會留點甚麼東西吧?』他慢慢地找尋全洞,希望找到一點東西。
然而找了半天,此洞除了寬、高、白、淨之外,已無任何類似古物古字之類的東西,他頗為失望。
晚餐照例跟倚紅聊了片刻,但並無任何收穫,她則建議他可以欣賞水月,並答應明天會弄點書來讓他消遣。
『賞月?』
小高覺得頗有意思,探向崖面,星光點點,今晚該有月亮,他立即找尋適當位置,以便能夠天空月與水中月一起欣賞。
找了許久,他才發現最理想的位置,就在那張石桌,現已成為床鋪的中心點,他想想感到好笑。
真是白白浪費時間的事。
但是,他想到自己的時間本來就是太多了,最需要的就是白白浪費時間了,他不禁笑了起來。
月亮是由頂空往下移,此洞面西。
三更剛過,弦月清亮如銀,漸漸照入洞口,水中已浮出銀月倒影,托映在綠葉紅荷之中,煞是好看。
小高忽然覺得活了近二十年,還不知道月亮竟是如此感性動人,它真的會說話,像個情人似的傾吐柔情蜜意。
他發現自己坐得太高了,由上往下看,情境差了許多,而且外面的月亮也不易看見。
若能將三尺高的白玉石桌移開就好了。
小高在打這樣的主意,卻發現此石桌是實心,最少重逾萬斤,靠牆的部份還連著,自己武功若在或許還可以。
但是現在可是別想了……
在無奈之下,也只好將就了。
看著看著,那水中月不知何時起了波紋,淡淡地激盪著,就像柔情仙女般飄舞而來。
空中月不斷地往下移,那水中月不停地輕舞,真的在動、在移,在跳、在飛……
小高但覺眼花,揉了雙眼再瞧瞧,水中當真有仙女穿著透明的舞裙在飛舞,他不敢相信。
探頭往上面瞧,甚麼也沒有,但移往水月角度,幻影又再產生。
一抬頭,幻影即消失,再低頭,幻影又現,小高試了幾次皆是如此。
但是,小高並不覺得自己是在作夢,也不相信那是幻影,可是這又是甚麼怪異的原因會使人產生此幻覺呢?
他想不通。
直到弦月垂西,幻影跟著消失,小高還是想不通。
想了一夜,直到天亮,小高還是睜大了眼睛在思考這個問題。
一大早,當倚紅送早餐來時,小高便迫不及待地要把這個怪異現象告-倚紅。
『你相不相信會有仙女在水中跳舞?』
倚紅淡淡一笑,道:『漂不漂亮啊?』
『當然!仙女哪有不漂亮的。』
『這麼說,你已不再寂寞了?』她手捧一堆書,不知該不該送出去。
小高還是接下它,但心情仍在仙女身上,他又道:『她跟著月亮跳舞,好神奇哦。』倚紅笑道:『真可惜!這裡是牢房,無法看見你所說的仙女跳舞的情景,或許這是要慧眼才看得見。恭喜你,希望你會發現更多的秘密,或者,把下凡的仙女帶來給我瞧瞧,如何?』
倚紅又是一笑,笑裡有著附和與安慰。
『它真的有……』小高有口卻難以解釋:『你進來看看就明白了。』倚紅道:『改天好嗎?時間不多,我必須走了。』含笑中,她已告別離去,免得小高又胡扯一大堆。
小高明白,倚紅八成是把自己說的話當成是謊言,為了要騙她入洞。
『可惡!竟然不相信我的話,我偏要查個水落石出。』小高橫了心,一整天都在探索這怪異的情景,好不容易,又挨到三更月懸時分。
不錯,昨夜情景又再度發生。
他咬了咬舌頭,會疼,證明自己不是在作夢。
可是仙女會隨看月移在水中飛舞,這情景為甚麼會發生呢?
小高將手伸入水池裡,水波一起,幻影立即模糊,當波紋靜止時,仙女又再度出現飛舞。
『一定有原因。』
小高費盡心思思考著。
『難道水底有東西?』
太有可能了。
不管現在是寒天,他立即跳入水中,竟然深沒及頂,他潛向池底摸尋了一陣,平滑得很,甚麼也沒有。
他不信,再找尋了幾次,真的甚麼也沒有。
結果,他感冒了。
『唉呀!我看你是被仙子迷昏了頭,掉入水池去了吧!可憐的癡情郎。』一早前來的倚紅見到小高打噴嚏,特地折回去,找來干衣及藥物,還叮嚀他別太著迷了。
一連三天,小高都下水尋找,還是沒結果。
第四天,他學聰明了,還是先觀察清楚再說吧。
他順著月光的折射,水面的角度,慢慢將身體移住池邊。
月光緩慢移動,小高靜靜地瞧著水中仙女的變化,他發現就像事先畫好這連續動作圖樣,月光每移半寸,她就化成另一種幻影。
再加上池水似乎被月亮吸引而淡淡晃著的波面,仙女就這麼舞動起來了。
小高發現這情景,登時欣喜不已。
『一定有圖案,不知繪在同處?它是靠著月亮的折射,投向波面的。』小高還是相信水中有圖案,立即潛入水中,水面波紋折射光線照得四面光線亂跳小高甚麼也沒看見。
待波紋平靜之後,他終於發現池底,甚至池壁在月光的照射之下,發出許許多多似人非人,似舞非舞的圖案。
相當模糊,但小高仔細分析,終於理出頭緒。
原來此水池池底已經過特殊設計,除了一層平滑帶乳白透明的水晶石之外,其下層還鋪有紅水晶般雕刻體。
它的位置,符合了月亮移動照射的折射原理,使得月光每移動一寸,光線投在不同角度,照在池底或池壁的雕刻體上,那雕刻體即如鏡子般反射向月光,於是水面便出現仙女的圖樣了。
解開這秘密,小高著實欣喜萬分。
『是誰那麼聰明,竟利用月亮的光源設計出這番奇景來,簡直就是天才!而他創造了這奇幻的現象,目的就只有把仙女下凡的情景顯現嗎?但為甚麼藏在此洞中呢?』小高越想越奇。
他開始注意仙女舞動的姿勢及掌指,甚至綵帶的位置也不放過,越看越有武功的味道了。
『難道這是某種絕學的記載方式嗎?』
小高登時激動萬分,這要比現在仙女飛舞還令人興奮不已。
學了幾招,但覺不難。
可惜月光已失,他只好跳入水中,想杷池底那塊乳白色的水晶掀掉,把下面的雕刻圖案取出。
但是他使盡力氣,就是動不了分毫,甚至連接縫也找不到。
他覺得自己武功盡失,根本動不了那水晶,於是失望地出了水面。
他又想到:『水底這麼大,就算搬出圖案,我要放在何處?如果那人只是設計幻形,那總該有個能窺盡全貌或啟開秘密的地方吧?』小高又開始注意起那石桌,但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自此以後,小高夜夜觀察仙女的姿勢,還一個一個繪了圖樣,他準備做個整理,希望整理出一套武學來。
但最令他不解的,還是仙女的兩條綵帶不但複雜,而且變化多端,有粗、有細,如蛇似龍,兩條綵帶從未交接,必定一條纏身飛,一條空中掠。
『這到底有何含意呢?』
要假想有敵人攻擊,他以奪功大法右掌吸取其功力,再模擬仙女姿勢,左掌推出,突然,他覺得遭受封阻的內力有所波動了。
『綵帶標的是內功運行經脈圖?』
他驚詫萬分。
仔細一看,每個圖樣化作經脈路線也十分合理。
小高激動道:『錯不了一定是運功心法!它還是吸功大法的前身呢!』激動之餘,他特別注意綵帶走向,照著圖形路線運行全身,每次都能牽引些許力道竄向四肢。
這就像衝穴原理,只要能引帶內力,沖久了,自然可以解穴。
他高興得又叫又跳,簡直是老天有眼。
他勤加苦練,三天下來,內力竟然恢愎了一成。再繼續下去,不出十天,他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這又是甚麼武功,這麼神奇?
小高不禁想起那位神秘人,要自己到廣雲宮尋求三清寶-的秘密,莫非就是這門功夫嗎?
他翻開三清寶-對照,但一看,發現心法相差甚大,不禁又迷惑了。
又過了三天。
一大早,倚紅來敲門了。
『起床啦!你有客人哦!』
『客人?』
『就是她!大美人一個呢,不比跳舞的仙女差吧?』倚紅說著已將一名昏迷不醒的姑娘送了進來。
『陳水水?』
小高急忙扶起她。『她怎會如此?』
『為了救你啊!』倚紅笑道:『你可別再罵她了,這麼癡情的姑娘多令人感動,我們連她一根汗毛也不敢損傷呢。』
小高苦笑著道謝。
『別謝了,弄點水在她臉上,她馬上可以醒來,不打擾你們了,晚餐我會弄得更豐富些。』
說著含笑離去。
小高將陳水水放在床上,弄點水沾臉,陳水水果然醒來了。
她一見小高,驚喜萬分,道:『你怎會在這裡?他們把你放出來了?』『不,他們把你也捉進來了。』
『甚麼?我們在牢裡?』
『沒錯。』
陳水水四處看看,終於認清了環境,不禁怒道:『都是你!叫你回中原,你偏不信,害我也跟你一起坐牢!』
小高幹笑道:『我差點成功地將三痞烤成人干……』『那又如同?你還是受困了。』
『要不是半路殺出轎中人……』小高一頓,忽然覺得他也不盡然完全錯誤,又道:『其實也該感謝他幫助我找出了秘密。』
『他抓你,你還謝他?』
『別罵了,我有秘密告訴你。』
『坐牢還有甚麼秘密?』
『我發現了稀世武功,快過來。』
小高迫不及待想說出心中的秘密,他拉著陳水水就往床上靠,道:『躺下來,你會發現有仙女在跳舞。』
陳水水被他按在床上,紅了瞼斥道:『色狼!』一巴掌甩了過去。
小高苦笑道:『別誤會!我不是要對你……』小高拿起他繪的那些圖樣,道:『看!我只是要給你看這些……』陳水水道:『這是甚麼東西?』
小高道:『這是一門武功,絕世武功。』
陳水水不敢置信地望看他,道:『這些圖樣哪裡來的……』『我照著水中跳舞的仙女畫的……』
陳水水疑道:『水中哪來的仙女?』
『只要月光照在水裡,仙女就會出現了。』
『你在說夢話。』
『我是說真的……』
小高邊說邊上前,想跟陳水水解釋,陳水水卻尖叫了起來,道:『別過來!你想幹甚麼?
你這個色狼……』
小高苦笑道:『我沒有啊!我只是要告訴你……』此時鐵門外響起倚紅關切的聲音道:『發生了甚麼事?』陳水水急急道:『快放我出去,我不敢跟神經病住在一起。』她像見到了救星,喜出望外地奔過去。
倚紅驚詫道:『他欺負你了?』
『對!他企圖非禮……』陳水水竟如此說道。
『水水,你誤會了……』小高急急對倚紅解釋道:『我只是想讓她看看仙女跳舞,她就以為我發神經……』
陳水水急忙敲著鐵門:『快放我出去!他已經瘋了!』倚紅也覺得男女同室,似也不妥,終於打開鐵門,陳水水飛奔而出,出了門之後,回過頭來笑道:『神經病!你慢慢去和仙女談情說愛吧。』小高急道:『水水,你當真要走……他們是敵人啊……』『跟敵人在一起,總比跟神經病的人關在一起的好。』她揚揚手:『再見了!神經病。』陳水水裝了個鬼臉,揚長而去。
倚紅開玩笑道:『好好檢討啊!再這樣下去,連仙女都要耽心你了呢。』說完,她也離去了。
小高有苦說不出,萬萬沒想到將他的發現說出去,會被人當作神經病,只有大歎天獨難尋了。
『都是群凡夫俗子!』
罵了幾句,他的心情才好轉。
平靜下來之後,想到陳水水也被抓,總是為了自己,若不救她出去,實在說不過去,對自己也難以交代。
但是自己只恢復了六成的功力,足以救人嗎?
小高覺得沒有把握,還是等功力完全恢復了再說吧。
而且也可以好好利用這段時間,把池中秘圖整理得更完善些,希望能彌補三清神功的不足。
※※※
時光匆匆,又過了四天。
小高的內力已完全恢復,甚至練了秘功之後,內力更加充沛,這下該是救人的時候他將百餘張圖形加以整理,連同三清寶-一同塞入懷中,待想離去時,又擔心有人隨後來此發現這個秘密。
於是他刮下牆壁石粉,撒向池底,現在就算在月光照射下,也見不到反射的光紋了,他這才安了心。
有了武功,鐵門已不是問題,但為了隱密,他還是攀爬牆壁而上。
時為二更,弦月清亮,小高得以看清,身在尖塔式的山峰。
此洞在西面,在轉向南面之際,巖壁上竟有一棟日色的大理石宮殿,十八支數人合抱的擎天柱直聳。
氣勢之宏偉,乃生平所僅見。
小高想看這麼大的一座宮殿,想去找人,救人,談何容易呀?這下可頭大了。
他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先摸入廣雲宮再說。
他潛向石柱,順勢攀下,果然見到正門頂有廣雲宮的大隸書,增添了幾分宏偉氣息。
看了半天,但覺無人,他跳落地面,迅速竄入內殿,裡頭跟皇宮相差無幾,只是全以乳白帶淡紅的大理石雕鑿而成,更是氣象萬千。
照樣沒人。
『人都到哪要去了?』
小高再潛深入,到處都沒人。
小高迷惑了,這似乎是個空城,這是怎麼回事?
他茫然而又細心地走著,突然又發現內壁有道石梯,他立刻攀登而上,此梯如蛇,纏西繞東,又繞出懸崖。
待要轉向另一個崖面時,小高終於聽得彈琴聲。
小高終於明白了,此峰崖面甚多,只要轉錯方向,很可能找不到目標。
既是有了琴聲,就是有人在彈,小高小心翼翼地潛過去,此處跟一般庭園一樣,但呈現出古樸的原始風貌,別有一番情景。
琴音來自一處蒼松下的亭台。
小高潛近,已看見一女子背影,這背影看來有點眼熟。
但是自己是來救人的,實在不便驚動任何人,他只好暗暗潛開,再尋往別處,希望能夠發現陳水水。
但是,不論他如何地轉,就是找不到一個較像是監獄的地方,他甚至懷疑這裡只剩那位彈琴者。
沒辦法,他只好折回去,準備抓人來逼問。
那名女子已不再彈琴,卻坐在那裡沉思,小高靠得較近時,這才看清那是倚紅,心下不禁篤定不少。
『小姑娘!』
小高輕聲呼喚,同時注意四周是否還有人。
結果不僅四處無人,就連倚紅也沒反應。
小高這次提高聲音,立刻有了回應。
倚紅驚詫地回頭,但見小高正站在那裡含笑向她招手。
倚紅嚇得兩眼睜大地道:『是你?你怎會出來的?』『宮主放我的。』
『宮主回來了?』
『是啊,你沒碰上?』
『不可能,他要放人,決不會自己親自去。』倚紅靈機一閃,驚道:『你……你是自己逃出來的?』
小高笑道:『我覺得自己好像就是宮主,沒有甚麼人跟我搶這個位置。』倚紅鎮定了之後,倒能處之泰然,淡淡地笑著,走近道:『出來走走也好,可是別忘了回去睡啊!』
『我是來找陳水水的,她在哪裡?』
『已經睡了,在宮裡。』
『我到處找過了,沒有啊!』
『地方大得很,你怎能找到?』
她邊走邊說,在逼近三丈之際,突然飛身撲來,雙掌一揚,獨有的擒拿術頓然施展開來了。
小高卻是不閃不避,閃出右手反扣過去,倚紅竟然沒躲掉,左手被扣個正著。
『你武功恢復了?』倚紅驚詫萬分地道。她身形掠飛空中,右手兩指迅捷徑比地疾點小高的肩井要穴,他想以快打快,左手更扭甩向上,已能掙脫束縛。
小高一時想試試新練的武功,右手吸入倚紅的力道,左手反掃出去。
倚紅禁不了那份吸力,弄得功力盡失,整個人凌空軟了下來,小高又一掌打來,正中小腹,使她倒彈了七、八丈遠。
小高與倚紅同時愣住了。
小高終於證責美女神功確實跟吸功大法有關,差別只在於它能借力打力,不必留在體內,卻更為好用。
倚紅的內力突然被吸,根本施展不了身手。
如果是以前,憑她的能耐,該能和小高打個平手才對,至少不會一招敗陣,可是現在怎麼會如此?
縱使自己一時大意,也不該輸得這麼慘啊。
情況突變,她感到不妙,立即發出嘯聲,使得回音連連。
小高更感到不妙,登時飛撲過去,舉掌即攻。
倚紅心知不敵,乾脆不打了,使得小高得以順利地點了她的穴道。
『你為何不抵抗?』
小高頗為意外。
倚紅輕歎道:『這麼厲害的武功,我怎能抵擋得了,只好認輸了。』小高斥道:『既然認輸,還發甚麼嘯聲?』
『嚇著了,當然要叫。』
『胡說!你明明在發求救訊號。』
想及求救訊號,小高臉色微變,道:『你跟我說話,是為了拖延時間?』倚紅還要說,小高卻扣住她的肩頭,道:『說!陳水水在哪裡?』『不知道。』
『不說,我要用刑了。』
小高手指一用力,倚紅的瞼色頓時發白,還冒出冷汗,看來是十分疼痛。
她還是不說。
『你……』
小高想再逼她,但想到這些日子來,她對自己實在照顧得無微不至,又怎能如此忍心逼她?
『算啦!冤有頭,債有主,不為難你。』
小高放開了她。
這時已有幾道人影自高峰處掠來,小高雖然在武功上已有所進步,卻也沒進步到敢跟三痞對抗的地步。
於是當下決定先逃開,以後找機會再來救人。
心思已定,一閃身,巳掠過懸崖,從另一個方向逃去。
倚紅愣愣地站在那裡,心緒起伏不定。她似乎覺得突然調來救兵,似乎是做錯了甚麼,她茫然地想著。
來者果然是三痞,人未到,地痞已追問:『那小子逃了?』『嗯。』倚紅只是默默點點頭。
『這小鬼!』
天痞暴喝一聲,領先衝了出去,地痞、人痞則緊跟其後。
此時倚紅更加茫然了。
小高輕功不弱,但三痞志在必得,功力又高,追逐數十分鐘之後,在半山腰已把小高追上了。
小高覺得再逃下去也躲不了,倒不如試試新武功,說不定一試之後有發現,美女神功還能打敗他們呢。
心念已定,於是猛一轉身,落定位置,舉手歡迎,道:『三位好久不見了,過得還好吧?』
三痞飛身而下,是品字形圍住小高。
地痞冷冷地道:『好好的山洞你不住,逃出來算你倒楣。』小高笑道:『孤獨一人多無聊,多謝三位陪我玩。』小高話未完,天痞婆婆一聲:『放肆!』掌勁一揚,毫不留情地劈了過來,她含怒而發,其速度快逾奔雷。
小高如何問避得了,硬是被打得飛出七、八丈,倒摔在地面上,痛得他哇哇叫,還好多少運了神功抵擋,受傷不重。
在天痞的想法中,該是一掌就能讓小高倒地不起,沒想到這小子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這對她實在是一種侮辱。
於是她又怒喝一聲,第二掌緊接著劈了過去。
小高可沒那麼笨了,他知道三清神功對三人無效,此時正好運用新招。
只見他雙手一耍,演戲般揮出右手接向天痞的掌勁,隨後猛吸過來,接看迅速地又從左手打出。
只聽轟然一聲,他竟然把老太婆的掌力吸過來,且打得她倒退了三步。
如此戲劇性的變化,連小高自己也愣住了。
天痞被迫退了之後,驚駭不已,問道:『你又練了甚麼邪功了?』『美女功,聽過沒有?』
小高耍了兩招,更是激怒了天痞,熊熊烈掌又打了過來,小高如法炮製地還擊,天痞這次可學乖了。
她一擊無效時,趕快停手,才沒有再吃他的還擊一掌。
地痞感到驚心動魄。『這小子難道已練成了三清寶-上的真功夫了?』天痞怒斥道:『胡說!那功夫天下沒人練得了,快!咱們聯手打得他走火入魔。』天痞似乎有著無上的權威,她一聲令下,三人遂合力齊往小高攻去,也不管三人打一人是否不公平了。
他們素知三清神功的特性,非逼得小高鋌而走險使出奪功大法,才有可能讓他走火入魔。
然而小高就是不用。
他憑著美女神功的引力作用,硬是把右邊力引到左邊打出,一時間也能周旋於三痞的圍攻而不敗。
可惜,小高所用的招式雖然神奇,似仍是漏洞百出。
誰叫他沒練熟功夫,便急急逃了出來呢?
尤其是右手進、左手出的固定形式,已讓天痞抓到了弱點。
『攻他左側。』
地痞、人痞在天痞的命令之下,全部往小高的左半邊攻去。
小高一聽,知道這下糟糕了,但有甚麼辦法,神功就是練得不熟,想調整左進右出的招式都不行。
在這樣的危急情勢之下,他也只好硬拚了。
可是雖然有心硬拚,他又哪裡是三痞聯手的對手?
方要出招,兩道狠勁猛流已如奔雷般轟來,小高的左側,包括左掌、左肩、左脅、左腰皆被重重地擊傷。
小高悶哼一聲,倒飛出去,掉落地面,喉頭一甜,鮮血流得滿嘴都是。
他硬撐著一口氣,腳步艱難地爬了起來。
他的左肩左手已是不能動了,垂在一邊,只有勉強用右手迎敵。
他冷冷地道:『三人聯手,對付我一個小鬼,算甚麼英雄好漢……』地痞和人痞聞言已感到手軟。
但天痞仍是怒氣難消道:『邪惡之徒,不必跟你講甚麼江湖道義!』『誰邪惡?是你們先惹我的……』
『胡說!明明是你耍卑鄙手段!』
天痞想到上次上當被辱的事,更是憤恨難消,咬牙切齒地道:『把他廢了,以絕後患。』地痞、人痞聞言,略顯猶豫。
天痞見狀,怒喝道:『難道要我親自動手不成?』她怒氣難消,當真又親自劈招攻向前。
小高更是恨透她了,顧不得傷勢,反正是拚命嘛,總得值回本,眼看天痞毫不留情地罩來,掌勢掃得勁風大作。
天痞自恃小高左手已廢,使不出甚麼怪招,故來個泰山壓頂,以強欺小硬衝了過來。
小高這下連閃避的機會也沒有,眼看對方掌力又是千鈞萬鈞,實在是硬接不得,這時也管不了走火入魔了。
奪功大法猛展,盡把天痞掌勁吸了過來。
天痞似乎早已算準了他會有此招,冷笑一聲,其勢不變,雙掌更貼近小高右掌,準備迫得他內力奔竄流散而走火入魔。
此時小高但覺勁道不停地灌入體內,全身頓時疼痛腫脹不堪。
本來若有左手可洩,必能收到反擊之效,但左手已廢,使不了力,實在要忍受不了啊!
『你認命吧!』
天痞一掌又加一掌,硬想逼他走火入魔。
小高忍受不了,突然瘋狂厲叫,勁道逼不進左手,無法控制全部逼向左腳,他如瘋子般反踢天痞。
只聽砰一聲暴響,那勁道竟然得以宣洩,全衝往天痞,打得她口吐鮮血,倒摔暴退三、四丈。
地痞、人痞見狀驟驚,登時飛撲過來,一是為了救人,一是為了反擊。
小高剛剛拚命的一擊,已耗盡內力,又見敵手攻來,他已無力閃躲,只有等死了,而人痞又是驚怒的直接反應,小高危險萬分。
眼看他就要命喪當場了,突然一聲急喝傳來:『住手!』一道黃影閃射而至,凌空抄住小高,避開了人痞的一擊。
救人者,竟然又是隨後趕來的轎中黃袍老人,他冷冷地道:『沒有那麼大的仇恨,放他一馬吧。』
他又隨即倒掠而退,倚紅、偎翠依然分站兩旁。
黃袍老人情急趕來,連平常坐的轎子都省了。
他放下小高,要倚紅偎翠檢視他的傷勢。
小高卻睜眼睛,道:『不必了。』話一出口,又嘔了一口血。
『你的傷很重……』倚紅焦急地道。
小高掙開兩人,道:『不必假好心,虛清假意了,傷是你們搞的,不需你們來治,要我欠人情可以,把陳水水放出來!』
黃袍老人愣在那裡。
小高又道:『她是無辜的,放了她!我立刻離開這裡。』小高目光冷硬。『否則,我還會再來!』
黃袍老人已轉過身子,淡淡說道:『我答應你。立即放人!』『好。』
小高這才露出感激的神情,道:『多謝,我欠你一份情。』『你沒有欠我。』
黃袍老人沉默了一陣,轉向三痞,道:『他可能練了正本的三清神功。』說完,他已飄身離去。
三痞面面相覷,似乎對黃袍老人的話有所顧忌,連一向高傲的天痞,現在也不說話了,真是奇怪。
天痞傷得不輕,本是地痞扶著她,她卻因不願失態而掙脫了,冷冷地再看了小高一眼,也甩頭離去。
地痞、人痞也相繼輕歎著走了。
現場只剩倚紅和偎翠了,兩人頗同情小高,但卻是愛莫能助。
『你們到底屬於哪一群?』
小高被他們亦正亦邪的態度弄得滿頭霧水。
倚紅淡淡地說道:『還是趕快療傷吧!你的朋友馬上就會被釋放出來了。』在輕歎中,倚紅偎翠也走了。
小高送走了她倆,不解中隱含了歉意。
心情一鬆弛,全身的傷痛立即襲了上來,尤其是左手,整隻手都動彈不得,似乎已骨折了。
想要治妥,還得忍受一番疼痛才行。
他現在連動也不能動,只想運功先療內傷再說。
剛自調息完畢,他已覺得有人逼近,睜眼一瞧,陳水水已走近身旁,她兩眼裡滿是淚水,卻笑道:『我沒事……』
小高勉強忍痛站起,道:『沒事就好,走吧!咱們快離開這裡……』『你的傷勢……』
陳水水看他身形不穩,趕忙扶著他。
小高痛苦地說道:『沒關係,咱們先離開再說,傷勢再慢慢療養……』『他們放了我,你該不會再來這裡吧?』
『這是我答應他們的條件,走吧。』
小高堅持信守諾言,倒讓陳水水頗為感動,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扶著他,往山下慢慢地走去。
直到接近五更天時,兩人才走出天雨峰山區。
陳水水立即找了處水流,洗去小高臉上的污血,又拿出珍藏的七彩還魂丹,道:『吃下去吧。』
『我的傷有這麼重嗎?』
『全身都紅腫了,還不算重嗎?快服下,反正還有兩顆。』陳水水硬把丹藥塞入小高的口中。
陳水水見小高服下了丹藥,應無生命之憂,遂笑道:『誰叫你不聽話,去惹他們,最好讓他們一掌打死算了,也省得拖累別人。』
小高苦笑道:『我可沒拖累你,這可是你自找的。』『還說。』陳水水一手抓向小高左手,小高立刻大叫起來。
陳水水斥道:『還知道痛嗎?嘿嘿!手骨都折了,這可夠你疼了。』陳水水準備把小高的斷骨接回去,才一晃動,小高就已汗流滿面,又哀叫道:『能不能弄麻藥來?』
『甚麼地方?還想弄麻藥。』
『那等天亮再接行不行?』
『不行。』陳水水冷冷地道:『愈久接上去,就愈多副作用,要是等到冗肌肉壞死了,你的手就廢了。』
『那……把我打暈吧。』
『也不行,你暈倒了,我又怎知接得合不合你的意思?』小高苦歎道:『那就請你動作快些,好讓我是痛不如短痛吧!求求你……』『好吧!看在你救我出來的份上,我會小心些的。』陳水水一抓他的肩頭與手臂,才一晃動,小高便又大叫起來:『快……』『好啦……』
陳水水猛一抖手,肩骨已湊上,但卻因用力過猛,手掌如鐘擺般亂晃,痛得小高淚水冷汗直流。
小心啊!疼死我了。」
陳水水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疏忽,聞言才發覺小高的手正擺個不停,「哦。」了一聲趕忙把「鐘擺」抓停。
小高將眼睛睜開,道:「一次接完,不要停呀。」
「好!我試試……」
「不能試!一次就要成功。」
陳水水還是以「試試」回答。
但這次她果然更小心了,先接手肘,再接手腕及小臂斷骨,接到後來,小高已不再慘叫了。
因為他已因忍受不了疼痛而暈倒了。
陳水水頗為同情他,故並未叫醒他。
她趁此機會找了些草藥來,敷在小高的手臂關節,並撕下衣衫當布條包紮起來,以便固定斷折處。
草藥敷上,一陣涼意襲來,小高才悠悠醒轉過來,他勉強擠出苦笑,總算挨過了這痛苦的難關。
陳水水斥笑道:「再耍狠啊!哪天兩隻手都不見了,就連接骨也省了,到時你也不必喊疼了。」
小高道:「我那有耍狠,是他們先招惹我,想要我的命啊!你說我能夠坐以待斃嗎?那還算是個人嗎?」
「誰叫你把人吊起來烤。」
「那也是他們先烤我的。」
「天痞又沒有參與。」
「可是她總有份扮鬼嚇我,以前也曾欺負我,我烤烤她有甚麼不可!」
陳水水瞪眼道:「聽說你還非禮抱人家?」
「我非禮這個老太婆?」小高感到好笑,道:「饒了我吧!我不去控告她,她就要偷笑了,她倒反告我非禮來了!真是豈有此理,太過份了。」
「不准你再說人家。」陳水水斥道:「她已守身數十年,當然難免對此反應敏感了些。
你再亂說,簡直是要讓她下不了台了。」
小高苦笑道:「我哪敢亂說,因為這也同樣關係著我的名節啊!」
陳水水被他逗笑了,道:「算了!以後就少惹他們不就甚麼事也沒有了!咱們還是趕快回中原去吧,免得又招惹麻煩。」
小高道:「你以為到了中原就沒麻煩了嗎?」他眨眼,又道:「你知不知道廣雲宮主是誰?」
「誰?」
「就是號召天下搶奪三清寶-的轎中黃袍老人。」
「就是他?」陳水水驚訝道:「他的武功很高強?」
「你沒聽過這檔子事嗎?」
陳水水搖搖頭,一瞼茫然。
「真是孤陋寡聞。」小高道:「他就是策劃逼得我和方振遠逃入鬼王墳的主謀者,是個可怕的角色。你想想看,能號令天下群雄皆聽命於他,這個人厲不厲害?」
「可是你並不怕他呀!」
「誰說的!要是我知道是他在廣雲宮,打死我,我也不敢惹他。」小高搖搖頭道。
陳水水笑道:「結果你還是惹了。」
小高苦笑道:「那是不得已的。」
「你恨他?」
小高笑道:「也不太恨,做人要恩怨分明,至少今晚我欠了他一份人情。」
「哦?」
小高道:「還不都是為了你,我要求他放了你,我就認輸,馬上離開廣雲宮,他也答應了,還蠻守信用的。」
陳水水瞪眼道:「要不是看在你對我的這份人情,我才不跟你這神經病的在一起呢!還有你非禮我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呢。」
小高苦笑道:「姑娘,冤枉啊!真的是你誤會了,我沒那個意恩啦!」
小高說著窘紅了臉。
陳水水道:「誤會?這種事,說給天下人聽,恐怕只有你會說『誤會』二字了,真是天大的笑話。」
小高解釋道:「我真的練了神功,你沒看到我突然恢復了功力,又在三痞的圍斗之下傷了天痞,才敗陣下來,這些都可以證實我的話。」
陳水水不禁睜大了眼睛,盯著小高道:「真有此事?」
「當然!你看看這些圖……」小高又拿出那些圖像,興致勃勃地道:「你看看這些仙女的手勢,尤其是綵帶,它即是連功路域圖,從右手進左手出,借力打力,十分神奇呢。」
小高繪影繪形說得陳水水也聽得入迷了,道:「這武功想必是真的很厲害吧!說不定練了它,就可以天下無敵了。你……你是怎麼得來的?」
小高道:「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是我從水月洞的水池裡,當月光照射下來時,水底波紋的反射形成圖案,我將之抄畫下來的。我當時叫你看,你還哇哇叫說我要非禮你。」
陳水水不好意思地笑道:「當時你又沒說清楚……」
小高瞪眼道:「我有機會嗎?」一頓,又道:「剛帶你上床……上石桌,你就開始叫,不讓我分辯,使我有口難言。」
陳水水紅著臉道:「都是那個『床』讓我誤會了嘛!哎呀,不談那件事啦!這功夫是不是真的很厲害呢?」
小高道:「我不是證明了嗎?」
「可是你的手腳卻斷了。」
小高幹笑道:「因為我只練會右手進左手出,才會傷成這個樣子,現在更進一步的練得了右手進左腳出,結果把天痞彈得老遠,效果不錯吧。」
「你可以把它反過來練啊。」
「正在嘗試。」
陳水水看了又看,實在有些愛不釋手。
小高覺得奇怪道:「你功夫差得很,三清神功又沒練過,也看得懂這些圖畫嗎?」
陳水水一時困窘,立即將圖像交還小高,不悅道:「總是想看看嘛!能看得懂豈不是更好鳴?它真的在水月洞可以找得到呀?」
「當然!有機會我還會回到那裡去徹底研究一番呢。」小高吃吃笑道:「別灰心,見者有份。等我練會了,一定教你,這功夫如果女孩子練起來一定更帶勁,更適合……」
「怎麼說?」
小高道:「它本來就是仙女在飛舞,當然較適合女人了,我給它取了個名字──美女神功,你覺得如何?」
陳水水道:「好俗啊!為甚麼不叫仙女神功或奔月神功?」
小高道:「都行啦!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反正它最適合你,以後也該由你來發揚光大。」
「我先謝啦。」陳水水頗為開心地道:「有了它,再加上三清神功,大概就可以無敵了吧?」
小高苦笑道:「說是這麼說,可是火候還差那麼一大截,怎會那麼容易就天下無敵,還得不斷地長年努力才行。」
「我們並不急啊!」
「你不急,我可不能不急,我現在可差不多是仇人滿天下了。」
「有這麼多嗎?」
「怎會沒有……」小高苦笑道:「你想想,先是三痞那三個老傢伙,我就吃不消了,再加上懷有三清寶-之罪,足夠令武林人追殺了吧?」
陳水水吃吃笑道:「你把三清寶-放掉,不就沒事了嗎?」
「我正打算如此。」小高確實考慮過這種方式,道:「如果方振遠還在就好了,可以把事情推在他身上,我就落得輕鬆了。」
陳水水勸道:「回中原試試看,總比呆在這裡好。」
小高此時弄得全身是傷,已嘗足了苦頭,哪還有甚麼意見,他道:「好吧!是該回去了,再待下去也不是辦法。」
於是趁看天未亮,他們立即動身,離開這令人難以消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