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良心裡卻不太輕鬆,很明顯他感到了壓力。
因為他發現,柳生不僅有神奇的劍術,深湛的內功,更為難能可貴的是有一種十分優秀的高手素質。
中田信的武功雖然也很高,但他的素質卻劣於柳生。也許只有龜田三郎與之相彷彿,但三郎的功夫不及柳生。
陳良知道,柳生不好對付。
若是尋常江湖的打鬥,陳良的心情根本不會這麼沉重。因為那種打鬥,輸了就跑,丟不了多大的臉。
走江湖的人,誰都曉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誰也不會硬和自己過不去。
硬要和自己性命較勁的人也有,但不多。
但和外邦人物的比武就不是這樣了。
和中田信他們打鬥,相對來說還好一些,因為陳良自信五局之中,至少能勝三局。輸一局關係不大,後面還扳得回來。
而這次是一對一,陳良若是輸了,可就回天無術了。
陳良並不是怕輸,而是因為柳生不僅僅將他當成一個復仇的對象,而且當成大明最高武功的代表。
這一點讓陳良十分不自在。
陳良當然知道在武林中,自己打不過的人不少,但柳生卻不這麼認為。
所以陳良很不快活。他不喜歡打這種架。這種架輸不得,份量太重了。陳良只喜歡打太平架。
陳良鑽進老相好小翠的房裡,往床上一躺,只是歎氣。
小翠覺得奇怪。陳良原是個不歎氣的人,整天都是樂呵呵的。
江湖本是個多事的地方,走江湖的人總會遇到許多許多煩心的事,有的事情甚至能煩死人。
就連陳良這種樂天的人都開始歎氣了,可見江湖生涯實在是不怎麼好過的。
小翠已經開始同情陳良了。
所以小翠格外溫存地扭了上來,要用自己的胴體來安慰這個浪子。
陳良摟住了她的腰肢。小翠熟練地輕輕摸索起來。
十分傷心地,陳良想起了翹兒和玉奴。他十分傷心是因為他總也忘不了她們,尤其是刁蠻而癡心的翹兒。
小翠不會鬧著要嫁給她,但翹兒會。
因為他偷看過翹兒洗澡!陳良苦笑了。
那是他送邊澄到少林回來後。陳良突然想起了馬老白的最後一個仇人是金啟祥,便趕去幫忙。
認認真真說,他也不是「突然」想起來的,這種事情也不可能是會「突然」想起來的。
實際上他和邊澄決意遊歷中州前,公孫奇就已向他們交待過這樁事。
只不過邊澄忽然鑽進了少林寺,撒手不管了,陳良氣急敗壞,喝酒喝忘了日子,九月初八那天才想起自己肩上還有這麼一件重任。
重陽節那天晚上,他出手拍住了馬老白的柔劍。馬老白遁走了。
金啟祥一家並不知道來人就是馬老白。他們對陳良簡直是感激涕零。
翹兒和玉奴就一直跟在他身邊,喜鵲般地問這問那。
那時候陳良倒沒有要躲翹兒的意思,相反他覺得很得意——畢竟,他趕走了馬老白。救了金啟祥,他是金家的恩人,他很喜歡被這兩個俏丫頭當成英雄的那種感覺。
陳良那日晚上,無意中撞上了正在洗澡的翹兒,但他沒有轉身走開,結果是他有意去偷看了。也不知是出了什麼鬼。
如果沒有人發覺倒還沒有什麼,偏偏玉奴悄悄走了過來。她發現了偷看的人是陳良之後,沒有驚叫,反而格格笑了起來。
陳良羞得無地自容,當即便落荒而逃了。
這件事實在是他身上的一個污點,讓他一想起來就羞愧難當。
他從小就看慣了女人洗澡,他對女人的身體熟得要命,他怎麼就那麼不爭氣,非要去看洗澡的翹兒呢?
唉,這就是陳良的命啊!翹兒和玉奴追蹤他。曾追上三次,都被他逃開了,最後一次救駕的,正是蘇三。
現在蘇三和臭嘎子的親事泡湯了。
陳良直擔心蘇三會笑他空口說大話。
小翠見他心不在焉,嬌嗔道:「你是死人呀,也不理我……」
陳良剛去理她,蘇三的聲音殺豬般叫了起來:「小翠,陳良在不在。」
小翠吃吃笑了:「在哩,在我身上。」
蘇三撞了進來:「哈,果真。我先去買酒。」他一轉身又沒影兒了。
蘇三再回來時,果然提了兩罈酒,懷裡塞了一大包肉食:「我估摸著陳良也該下來了。」
小翠暱聲道:「小八哥,你好不正經。」
「小翠,你可要當心有人吃你的醋呢。」蘇三話中有話。
小翠又吃驚又好笑:「吃我的醋?吃我什麼醋?誰要吃我的醋。」
蘇三一指陳良:「你問他。」
陳良紅了臉:「蘇三,臭嘎子傷好了沒有?我去找他沒找到,找你也不見。」
臭嘎子的聲音響了起來:「哈,陳良,你倒沒忘了老子,老子好高興。」
「你們一起來的。」陳良問蘇三。
「自然了。」蘇三笑了。
臭嘎子一步跨了進來,扭了小翠的臉蛋一把:「我就知道你在。」
看來他們和小翠也很熟,只是小翠是陳良的老相好,二人也不動真格的。
四人喝了幾杯酒之後,陳良方愧疚地道:「蘇三,臭嘎子,真是對不起,那件事沒辦成。」
蘇三好像記性又不好了:「哪件事沒辦成——臭嘎子,咱們讓陳良辦什麼事了嗎?」
臭嘎子也裝糊塗:「沒有吧?我記得沒有。」
陳良咬著牙笑,笑得乾巴巴的。
蘇三笑嘻嘻的,臭嘎子也笑嘻嘻的:「怎的沒辦成。」
「怪我沒算計好,滿以為她們不在洛陽家裡,便去找金啟祥,只要金啟祥點了頭就萬事順利了。沒料到她二人也在,一聽就火了,罵得我狗血淋頭的。」陳良愧笑道。
臭嘎子忙道:「沒成更好,沒成更好,我本就不想這樣,是蘇三……幸好你沒對金啟祥說,若是老金開了口,那可就麻煩了。」
陳良笑道:「事情沒辦成,你們怎麼罰我都行,我認了。」
小翠不解地道:「你們在說什麼呀。」
沒人理會她。蘇三一本正經地道:「陳良,這件事沒辦成,我們自然也不怪你,好朋友就是好朋友,你也不必內疚。只是罰是一定要罰的,臭嘎子,你說是不是。」
臭嘎子一向不附合蘇三的,這時竟然連連點頭:「那是那是。」
陳良笑道:「罰什麼,儘管說。」
「我們到時候會告訴你的,眼下還不行。」蘇三笑了,邪邪怪怪的。他顯然又找到算計陳良的好主意。
蘇三這句話倒是提醒了陳良:「對了,一見太高興,忘了件大事了。」
當下陳良將柳生的事情細細講了,連街上說的每一個字都沒拉下。
臭嘎子先氣瘋了:「他敢如此放肆。」
蘇三沉吟道:「陳良,你認為他武功高到什麼程度。」
「不好說。我沒有絕對把握。」陳良正色道。
臭嘎子跳了起來:「沒出息,還沒打自己先膿包了。」
蘇三卻不緊不慢:「他沒說住在哪裡麼。」
「沒有。幹什麼。」
「也許咱們可以先去試試他的武功如何,你也好有個底。」
臭嘎子和陳良齊聲怒道:「不行,這不好。」
因為這有些不光明正大的嫌疑。蘇三樣樣好,就是有些雞鳴狗盜的毛病。
「那到時候只有憑運氣了。」蘇三也沒奈何了。
臭嘎子暴叫道:「我不信陳良會輸。」
「你自己呢?」
「我。」臭嘎子怔了一下,旋即怒道:「就是死,我也要把他殘了。」
這就是臭嘎子的打法,不要命的打法。
「你傷好了沒有?」陳良不放心。
「右手還是一樣好使。」臭嘎子信心十足。
蘇三點點頭:「咱們上次比武,已經知道了不少日本劍道上的東西。柳生雖然武功高些,也是中田他們的師弟,我們多琢磨一下中田幾個人的劍法,應該是有些裨益的。」
臭嘎子這回不跳了:「蘇三,老子還是有些佩服你的,我以後一定偷看你閨女……」
蘇三怒道:「臭嘎子,現在說正經事。」
眼見二人又要吵起來,陳良忙道:「先不忙吵架,蘇三說得很對,咱們以前都是硬碰硬,雙方都不知道對方的招數,所以有時會吃虧。現在咱們就來參詳參詳,集思廣益,臭嘎子你別瞪眼,坐下來。」
臭嘎子聽話地坐了下來。
臭嘎子嘎歸嘎,可並不糊塗。
「集思廣益」一會兒就完了,然後三個人你瞪我,我瞪你,不知道再去找點什麼事情做。
離比武還有三天呢!「三天時間可夠你熬的。真他媽的磨人。」臭嘎子直歎氣。
「這也是一種較量,誰要是忍不住,當然會影響到比武時的鬥志。」蘇三教訓他道。
「你總有理行了吧。」臭嘎子又嘎上了,「老子只是尋思這幾天幹嗎。」
「咱們給陳良找點事幹如何。」蘇三笑嘻嘻的。
「你說的是那件事嗎。」臭嘎子一下爬起來,滿面壞笑。
兩顆腦袋很快湊在一起,咬起耳朵來,兩人不禁還摀住嘴輕輕笑幾下。
蘇三向來是喜歡這個調調兒的,只是臭嘎子怎麼也染上了個毛病了?陳良若看見臭嘎子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會吃驚得要命。
陳良不在,他在小翠的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