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江南。
窗外細雨潺潺,清涼濕潤的夜風和著花香透入窗簾,沁滿窗前人兒的心脾。
阮碩凝視著自己鏡中的臉兒,竟似已為自己的容顏傾倒癡迷了。
連響起的敲門聲,她好像都沒聽到。
敲門聲已變成了擂門聲:「死丫頭!快開門,我是你爹!」
阮碩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戀戀不捨地朝鏡中的人兒看了最後一眼,這才嘟著小嘴去開門,
「大晚上也不讓人家安生,真是的I」
阮員外板著臉走了進來:「大晚上怎麼了?」
阮碩挑釁似的挺著胸脯,冷笑道:「大晚上人家睡覺!
人家睡覺的時候總是光溜溜的,你闖進來做什麼?」
阮員外氣得鬍子直哆嗦:「我……我……是你爹!」
阮碩笑得更冷;「就因為你是我爹,你才不該半夜三更闖進我房裡。」
阮員外一口氣上不來,噎了半響,好容易罵也聲來:
「你……你這賤人!」
「喲!我是賤人,你臉上有光呀?」阮項笑得甜蜜蜜的。
「我這個賤人是怎麼來的呀?還不是你和我媽……」
阮員外一個耳光扇了過來:「放屁!」
阮碩才不肯被人打臉呢!就算那人是她爹也不行。
她還要靠這張臉吃飯呢!
阮碩閃開,大聲道:「你敢再動手動腳的,我就喊起來,說你強姦我!」
阮員外急怒攻心,一捋袖子就想衝上去,傘僧很及時地從外面衝進來,扯住了他。
傘僧仍然夾著那把傘。
傘僧道:「阿彌陀佛!什麼時候了,你們還這麼鬧騰?
阮老,正事要緊啊!」
阮員外喘了半天粗氣,才措著阮碩鼻子喝道:「讓你辦的事,你辦得怎麼樣了?」
阮碩笑得更甜:「那件事呀?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阮員外火氣又快上來了:「什麼叫差不多了?」
「這你都不明白呀?」阮碩忽閃著桃花眼,瞟著傘僧,「和尚叔叔,你也想聽聽情況發展到哪一步了嗎?」
傘僧淡淡道:「當然。」
阮碩吃吃笑道:「你們男人都是這樣子的,都喜歡聽人家說這件事。」
阮員外又要發作,被傘僧攔住了。
阮碩長長歎了口氣,慵懶地舒展著自己美好的胴體,媚聲道:「好吧,我就說給你們聽聽。……我已經和紫陽洞洞主的貼身十八護衛中的三個上過床,他們都還不賴,在床上很有兩下子。」
阮員外大怒:「你……」
阮碩坐正了,冷笑道:「你們沒能耐自己去打深情報,叫我去。我除了陪他們上床外,還有什麼辦法能打聽到消息?」
阮員外氣結。
傘僧淡淡道:「那麼,你打聽到了什麼消息?」
阮碩馬上又變了副笑臉:「和尚叔叔,你是出家人你不知道。一上床就刺探消息,他們會起疑心的。總要比較熟絡了,知心知肺了,才好問呀。」
傘僧不動聲色地點點頭,不說話了。
阮碩嬌聲道:「我可是為了和尚叔叔,把自己身子讓別人白白糟蹋了這麼多回。和尚叔叔,你以後可要賠我喲!」
阮員外怒氣勃發:「你這畜牲!你……你氣死我了!」
阮碩笑得更可愛了:「你就算要氣死,現在也不能死在這裡。」她仰躺到床上,蹺起二郎腿晃悠著,曼聲道:
「你們若不怕壞事,待在這兒。再過一刻鐘,那三個護衛中的一個就要來了。」
傘僧道:「你準備問?」
阮碩道:「你們若是急著想知道,我就問問看。」
傘僧道:「有把握嗎?」
阮碩道:「難說呀!」
傘僧看著阮員外,對她點點頭道:「你自己估摸著看,要麼,今晚就問,要不行,就別打草驚蛇。」
阮員外不發話。
這種事你讓他這個當爹的怎麼說話?
阮碩微微打了個阿欠,悠然道:「你們要不放心,可以躲在屏風後面聽,肯定過癮。」
阮員外一言不發,轉身衝出。
楊雪是個很忙的人,但她閒下來的時候也不少,這時候她就需要有人幫她「按摩」一下,放鬆放鬆。
今夜給她「按摩」的是關山。
房裡很黑,帳內更黑。她不願讓人認出她是楊雪。
楊雪是天山道上俠義英雄,而紫陽洞主是中原血腥組織的主人。她不希望放棄任何一邊。
關山的確很強健,很會服侍女人。她的確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但無論她還可以有多少年被年輕強壯的男人如此服侍,也無法彌補她心中的缺憾。
因為高漸離給她吃的那劑藥實在太厲害了。她已不再有做母親的能力。這就是她恨高漸離的原因。
就算她擁有無上的權力、無盡的財富,又有什麼意思呢?沒有人可以繼承她的事業,她是在為推操勞呢?
楊雪今夜恰恰又想這樁恨事。
她突然一挺身,推開關山,一腳端了過去,嘶叫道:
「滾!」
關山惶恐地抬起衣裳穿好,灰溜溜地逃了出去,像條癩皮狗。
許久,屋裡的燈光滅了,蒙著面的楊雪下了床,冷冷叫道:「來人。」
一個婢女應聲而入:「婢子在。」
楊雪道:「副洞主他們回來沒有?」
婢女道:「剛回來,還沒敢稟報洞主。」
楊雪冷笑道:「他們這回得手沒有?」
婢女道:「沒有。」
楊雪尖叫起來:「又沒有?那麼多人收拾不了柳暉?」
婢女戰戰兢兢地道:「據副洞主說,柳暉進了萬柳山莊,所以…」
楊雪怒道:「叫副洞主進來!」
老道姑閃身而入,躬身道:「洞主息怒……」
楊雪喘了口氣,頓了一頓,沉聲道:「副洞主,柳暉真進了萬柳山莊?」
老道姑道:「是。」
楊雪道:「柳暉怎麼會和萬柳山莊扯上關係的?」
老道姑道:「據屬下查證,柳暉實為萬柳山莊莊主柳夢筆的私生子,年輕時曾在軍中呆過一段時間,後來一直在江南一帶浪蕩。這件事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多,因為柳暉自己從來不提和萬柳山莊的關係。」
楊雪雖然憤怒震驚,但也無可奈何。
萬柳山莊是武林第一莊,柳家更是武林著名的七大世家之首。論實力,紫陽洞差得太遠;論交情關係,萬柳山莊在武林中可以說一呼百應;論手段毒辣,萬柳山莊更遠勝紫陽洞。
萬柳山莊的莊主柳夢筆雖已不大過問江湖是非,但若有人敢上萬柳山莊囉皂,也不會不出手。單憑柳夢筆的「萬柳殺」神功,天下已無人能敵,更何況莊內高手如雲,又兼有近鄰松風閣華家的毒藥暗器相助呢?
迄今為止,還沒有人能侵犯柳家,也沒人敢。
楊雪也不敢。
老道姑道:「屬下也是見柳暉進入了萬柳山莊,才找人打聽了,真沒想到柳暉竟是柳夢筆的兒子……」
「兒子」兩個字在楊雪聽來,說不出的刺心。
「夠了!你出去吧!」楊雪眼中已閃出了寒光。她已快控制不住了,副洞主再不走,準會倒霉。
老道姑應了聲「是」,退了出去,那婢女也乖覺地乘機溜了。
楊雪喃喃念叨著:「兒子,……兒子,……」
她突然暴怒地叫起來,抓起茶碗燭台一陣亂砸。
那個叫「貞貞」的小丐女,居然會替高漸離生了個兒子,楊雪怎麼不恨?
而現在貞貞母子偏偏又躲入了楊雪的勢力無法侵入的地界,豈不令她更恨?!」
她恨天下所有的人。
阮碩又在照鏡子。
她好像有照鏡的癮,只要有機會臨鏡顧影、自憐自賞,她絕不會放過。
只可惜,鏡子不夠大,否則的話,她真想脫光了衣裳欣賞自己的胴體。
對於馬上會來和他幽會的男人,她並不怎麼上心。世上的男人太多了,比他強的男人多的是。
若非迫於父命,要打探消息,她才懶得和他上床呢!
她覺得老父為人實在太迂了一點。
當替鐵劍堡賣命,阮員外就是忠心耿耿的。現在被鐵劍堡一腳踢出來,還不吸取教訓,又開始為別人賣命了。
在她看來,老父就是有做奴才的癮。
為鐵劍堡賣命,好歹還說得過去——一為掙錢吃飯養家,二報「知遇之恩」。
可現在為那個什麼高歡賣命,就實在說不過去了。
高歡和她阮家有什麼大不了的關係?無非就是高歡的爺爺替她的師祖、一個扶桑浪人鑄了柄劍而且。
就算這是樁恩惠,可當年她的師祖不是也將忍術的精華傳給他高家了嗎?
她實在想不通何苦要拚死拚活救高歡。
如果能很輕鬆地將高歡救出來,那她也樂於這麼做——畢竟,紫陽洞主雖有玄鐵,也還得求她阮碩才能鑄劍嘛!
可現在的問題是,救高歡幾乎就是件絕無可能的事。
紫陽洞主的實力實在太強大了,就憑傘僧和老父的力量根本就沒戲可唱。
結果只可能是白白搭上兩條人命。
也許還要搭上她的命。
她可不想丟命。她這一朵花才半開,她還沒盡情享受人生呢!
她得想個辦法抽身才好。
「篤篤篤。」
有人敲門。
一定是那名叫「吳牛」的護衛來上供了。
她打開門,吳牛就一挨身溜了進來,她剛掩上門,他就已經把衣裳脫得差不多了。
他實在是個急色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不僅無趣,而且可厭,但有一樣好處,那就是好打發,三下五除二完事,他方便,她也清閒。
怕就怕那種上不上下不下的男人,每回她興致剛上來還沒盡興就敗陣了,恨得她咬牙切齒也沒去。
吳牛名「牛」,人卻沒有牛勁,不一會兒他就開始喘氣了,真讓她懷疑「吳牛喘月」這句成語是不是專為他品題的。
吳牛很有點慚愧,但卻不似頭幾回那樣還要討好似的死纏著她。他匆匆滾落床下,飛快地穿衣掌。
阮碩跳下來,扯著他,撒嬌不讓他走:「你這麼急幹嘛!」
吳牛道:「洞主今晚火氣很大,怕有什麼事,要發現有人不在,那就慘了。」
阮碩貼緊地,呢聲道:「不嘛!人家想你陪嘛……
來嘛,嗯……」
吳牛為難道:「可……可你不知道,洞主一旦發怒,我是要掉腦袋的。」
阮碩牽著他的手,送到她大腿間,胸脯貼著他摩婆著:「我曉得你是在騙我,你騙我,你不想和我玩,……」
吳牛急得賭咒發誓:「我要說假話騙你,天打雷劈!
實在是洞主發火了,高歡的老婆孩子被人送進了萬柳山莊。那是我們紫陽洞不敢去地方。」
阮碩翹起一條腿纏在他腰間,扭動著:「人家的老婆孩子,關你們洞主什麼事?一聽你就是在編瞎話述我,噢……來嘛,再玩一會兒,我還有許多花樣呢……」
吳牛都快急哭了:「我沒騙你!那個高歡可不是尋常人,他是劍師。劍師你懂不懂?就是鑄劍的……」
「不就是鐵匠嘛!」
「高歡可不是一般的『鐵匠』。總之他特別重要就是了。今晚我三更還得值夜……」
「瞎說!……你一定看上誰家的姑娘了,到這裡不過是應個景,哼!」
吳牛已有點招架不住了:「我的活菩薩,我的姑奶奶,我哪敢呀?」
「那你這麼急著走幹什麼?」
吳牛急道:「真的是要去值夜呀!我們輪流看守石牢,一班八個人,缺一個都不行呀!」
阮碩已四肢纏住他,咬了他一口:「呸!儘是瞎話!
何家花園哪兒來的石牢?!」
她扭著扭著就哭起來了:「騙人也不是這個騙法!嗚嗚……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哄哄我?嗚嗚嗚……」
吳牛的心頓時酥軟了:「騙你是兒子!快雪閣裡面,其實就是石牢。…·姑奶奶,你饒我一遭吧!」
「不嘛,不嘛!嗚嗚……現在才二更,再玩玩嘛……」
吳牛除了「再玩玩」,沒其他法子可以脫身。
這回更快,而阮碩也顯出十分滿足的種情以鼓勵他。
安慰他。
吳牛火燒火燎似的走了。阮碩這才低聲咒罵著吳牛,走到帳後淨身。
這時候她才發現,帳後居然藏著一個人。
一個大活人,笑嘻嘻的大活人。
她的「故友」李殿軍。
阮碩頓時渾身冰涼,她想呼救,但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想跑,可雙腿竟一點力氣也用不上,軟得要命。
李殿軍笑瞇瞇地道:「你不用怕,我們是老朋友了。
我們一直合作得很愉快,不是嗎?我們以後一定會合作得更好。」
阮碩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你你怎麼會在在這裡?」
李殿軍微笑道:「我一直在這裡躲著,已經兩天了。」
兩天了?』
他豈非已什麼都看見了,什麼都聽到了?
這個魔鬼!
李殿軍走向她,柔聲道:「剛才那個小伙子實在差勁,另外兩個也不怎麼樣。把你的饞蟲逗起來了是不是?」
阮碩不敢動彈。
她實在是怕極了面前的這個男人——他簡直不能算是人。
他是個真正的畜牲。
李殿軍捏著她的乳房,溫柔地悄悄道:「只有我才能喂抱你。」
阮碩被他捏得很疼,但卻不敢叫出聲來。在他面前,任何反抗有可能招致殺身之禍。
李殿軍用手指逗弄她:「想不想我把你餵得飽飽的?」
阮顧兩腿直打顫,她只有點頭。
李殿軍皺眉道:「你髒得很,最好馬上洗個熱水澡,洗徹底點,乾淨點。」
阮碩顫聲道:「我爹……他們過一會兒……會來的。」
李殿軍的手指更有力了:「他們不會來了。」
阮碩忍不住彎下腰,夾緊雙腿,她直想嘔吐,可又不敢。
「你放心,我沒有殺他們,只不過請他們今晚睡個好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