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怒獅一吼九州寒

    文束玉回到武英官,發覺夏荷也被換去,新補的兩名女婢,一名「珠兒」一名「玉兒」,年約十五六,姿色亦與春桃、夏荷不相上下,看言談舉止,顯然也正經不到哪裡去。

    兩女過來請安畢,文束玉帶怒交代道:「叫天龍派在本宮值勤的八個傢伙統統進來!」

    八名天天弟子應召入廳,一字排列當前,文束玉沉聲道:「你們之中是誰將本宮事情傳出去的?」

    假如八人抵死不承,文束玉當然無法可想。文束玉如此做,其目的亦不過要那名好細知道,他已經遭受注意,今後須得小心,如再有類似情事發生,以他第二副幫主地位,宰掉一名天天弟子並不為奇。

    詎知,一語未畢,排在第三名那個天天弟子竟上跨一步,雙膝跪倒,磕了個頭道:「張龍該死!」

    文束玉大感意外,注目道:「你居然敢承認?」

    張龍俯首答道:「文副幫主聖明,早晚不難查出,小的自知瞞不多久。」

    文束玉又道:「你既知本座不易矇混,怎麼還有膽子這樣做?」

    張龍低聲道:「限於職分,小的沒有選擇或拒絕之餘地。」

    文束玉不住點頭道:「好,好,張龍,你起來,本座不再怪你也就是了!」

    張龍方待叩謝起來,廳外忽然出現另外一名天天弟子,挺立著向廳內大聲朗報道:「天天弟子喬小平報到。喬小平奉天龍堂主之命,接替張龍勤務,並傳命張龍應即向天龍堂裘護法報到!」

    文束玉抬頭望去,新來的這名喬小平,身材矮矮瘦瘦,遠不及調走之張龍魁梧英壯,心中正在想:換上人怎不事先通知我一聲?

    一念末已,地下的張龍突然聯行一步,顫聲低低道:「文副幫主……慈……悲」

    文束玉一呆,茫然不知所對,怔了怔方道:「『張龍,你這話什麼意思?」

    張龍仰臉道:「小的,小的」眼眶一紅,便咽不能成聲。

    這真是一件罕見怪事!這名張龍,有膽量承認出賣分宮消息,似乎毫不以會受嚴懲為意。然而,現在聽說要調回天龍堂,向一名裘姓護法報到,卻呈現出如此恐懼,道理何在?

    文束玉扭頭道:「冬梅過來。」

    冬梅走過來一福道:「冬梅恭候副幫主差遣。」

    文束玉注目道:「裘護法何許人?」

    冬梅低著頭道:「天天護法。」

    文束玉又道:「職掌何事?」

    冬梅輕答道:「主管幫中一等機密。」

    文束玉再問道:「是否兼須執法或獎懲?」

    冬梅搖搖頭道:「沒有。」

    文束玉接著道:「那麼,張龍現在調回去,不是意味著要受處分了?」

    冬梅遲疑了一下,方才艱困地答了一聲:「是……的。」

    那就沒有錯了。文束玉也是這樣想:張龍應該沒有受罰的理由。不是嗎?在第一副幫主七巧仙姑而言,他是功臣。在他第二副幫主方面,他已經原諒了他。那麼,還有什麼呢?如說因張龍承認自己為奸細,觸惱了七巧仙姑,但是,那只是剛才的事,七巧仙姑就算神仙,也不會知道得這麼快。所以,文束玉認為,這裡面或許另有隱衷,他需要慢慢調查才能知道,在目前,他只有對張龍先加安慰一番,答應為他解決困難就是。

    於是文束玉婉言道:「張龍,你先去,本座等一等就去天龍堂,不論什麼事,只要未犯重規,本座一定設法為你開脫……」

    張龍欲言又止,終於磕了一個頭,悄悄拭淨眼角,起身大踏步出宮而去,文束玉揮揮手道:「你們也下去吧。」

    待另外的天天弟子全部走出,文束玉又向冬梅低聲問道:「冬梅,張龍這是怎麼回事?」

    冬梅深深一歎,數度欲言,最後忽然改口道:「文副幫主何不馬上就去天龍堂一趟?婢子以前都在大廚房執役,對三堂之事,亦不甚了了。」

    文束玉點頭道:「是的,我已經答應過張龍,馬上去一趟也好。」

    於是,文束玉立即帶著一個叫「陳橋」一個叫「祖達」的兩名天天弟子,出宮向天龍堂走來。

    來到天龍大殿前,兩名守衛弟子見了,轉身便擬向殿內傳聲通報,但是被文束玉適時以手勢止住。文束玉對這類排場很不習慣;同時,他這次來,只是為著一件小事,實無驚動全堂之必要。

    詎知,文束玉這樣做,效果適得其反!

    天龍大殿中,一張巨型長檯四周,密密麻麻坐滿該堂天、金、銀三級護法,總數不下百人,似乎正在舉行一項重要會議。坐在長檯一端主持會議者,正是那位天龍堂主曹大年。

    文束玉頗感意外,一時為之進退兩難。

    那些護法們轉過身來,人人臉上流露出惶惑不安之色。

    天龍堂主曹大年,尚誤以為他們這位第二副幫主是來傳達或執行某種要務,他身為一堂之主,這時更較那些護法們顯得緊張。

    因為天、金、銀三龍堂,總幫主沒有親臨之可能;有可能來,而且地位在三堂之上者,只有三位副幫主。依慣例:一位副幫主駕蒞某一龍堂,必先由守殿弟子傳報,然後再由該堂堂主親率全堂護法出殿恭迎。

    守殿弟子不會也不敢忽略這份任務,要之,便是出於蒞駕者之制止!

    設如上述,事態之嚴重,蓋屬不喻可知!

    當下,那位天龍堂主臉色一變,急忙離席迎出。

    文束玉見殿中全是護法以上人員,天、金、銀三級弟子不見一個,於是轉過身向跟來的那名天天弟子道:「陳橋、祖達,你們兩個暫時退下!」

    曹堂主走過來,雙足一併,左掌貼股,右掌掩胸,行了一個幫禮道:「不知文副幫主玉駕臨堂,有失遠迎,尚乞恕罪。」

    文束玉右臂平胸一揮,還了個半禮道:「曹堂主不必客氣。」

    曹堂主遲疑了一下,小心地道:「文副幫主……」

    文束玉指了指議席,問道:「會議尚有多久才能結束?」

    曹堂主忙道:「沒有關係,這只是本堂為推展幫務,所舉行之例行會議,副座如有吩咐,本堂著人代理可也。」』文束玉點點頭道:「那就打擾片刻,本座有點事想跟曹堂主談談。」

    曹堂主轉身喊道:「裘護法何在?」

    席首一名天天護法應聲起立道:「卑座在此!」

    曹堂主指手道:「裘護法請繼續主持會議,本堂須陪文副幫主各處走動一下。」

    那位裘護法恭答一聲是,離座去主席位坐落。

    文束玉趁機將這位掌理天龍幫一等機密的裘護法打量了一番:中等身材,四十出頭年紀。相貌亦無出奇之處,長方臉、濃眉毛,眼窩深陷,下頜微微向前突出。要說此人有甚特點,那便該是此人那股陰沉、固執而略帶倨傲的氣質了。

    曹堂主交代完畢,側身一托手臂道:「副座請!」

    這兒是大殿後面一間客室,雖與大殿近在颶尺之間,但因門窗堅厚之故,語音絕無外洩之虞。

    兩人坐定後,曹堂主抬頭謙恭地道:「未悉副座這次……」

    文束玉皺皺眉頭道:「這種小事,本來不該驚動曹堂主;惟因本座已予承諾,說不得只好出面查問一下。曹堂主能否見告那名天天弟子張龍,這次由武英宮調回天龍堂之原因?」

    曹堂主微微一怔道:「張龍?」

    文束玉也頗意外道:「曹堂主是不識此人?抑或不悉此事7』曹堂主思索了一下道:

    「天龍堂屬下弟子雖眾,但張龍這個人本堂知道,副座稍候,待本堂先叫個人來問一問。」

    說著,伸手拉動壁間一根懇繩,室後立即響起一陣輕微的鈴聲,不一會,房門上有曹堂主大聲道:「推門進來。」

    門開處,一名天天弟子走入,定身垂手道:「後殿值日,天天弟子余仲全應召候遣!」

    曹堂主一擺手道:「傳張龍來!」

    那名天天弟子應一聲是,轉身退下,未過多大工夫,那名天天弟子去而復回,於門口朗聲稟覆道:「報告堂主:張龍派在武英宮文副幫主處服勤!」

    曹堂主一嗯,接著改口道:「好,知道了!」

    等那名天天弟子走遠後,曹堂主帶著一臉迷惑神情望向文束玉,期期地道:「請問副座,這……這是多久的事?」

    文束玉皺眉道:「剛才這名天天弟子他有沒有去問清楚?」

    曹堂主略呈不安,囁嚅道:「這一點,副座放心,天天弟子食宿有定處,並有專人記錄出勤動態,如果張龍已從武英宮調回,天天捨督應該第一個知道,所以……本堂……很懷疑……張龍是否確由天龍堂所提調?」

    文束玉沉臉不悅道:「本座難道會弄錯?而且頂替者,一名叫喬小平的,已經同時報到,就算本座不能分辨他們這些天天弟子的身份,當時另外還有五六名天天弟子在,能說他們彼此間也不相識?」

    曹堂主臉色發白,惶恐不勝道:「副座息怒!」

    文束玉截口道:「命令系由那個喬小平傳達,說得明明白白的,要張龍立即返回天龍堂向裘護法報到。」

    曹堂主恍有所悟,失聲道:「啊啊,原來是這樣的!」

    文束玉一怔道:「怎麼回事?」

    曹堂主搓搓手,苦笑道:「這個,這個……」

    眼皮一眨,忽然問道:「文副幫主是否因為這個張龍很能幹,木願放回?要是這樣,本堂不妨另選幹員,只要副座說可以,就是派上兩名天銀護法也行。」

    文束玉斷然道:「不!本座要的,只是一個張龍!」

    曹堂主臉色再度一白,欲言又止,額際已見汗意,文束玉早知道這裡一定大有文章,現在既已挺身出面,只得一不做,二不休,窮追到底了,當下面孔一沉,故意冷笑道:「貴堂主不答應?」

    曹堂主低下頭去,顫聲道:「副座息怒,待……本堂……去……去跟裘護法商量一下。」

    文束玉一咦:「怎麼說?」

    曹堂主低聲道:「這次是由文副幫主出面,情形不同,或有挽回餘地亦未可知。」

    文束玉又氣又疑,怒聲道:「天龍堂到底誰是堂主?」

    曹堂主聲音更低了,嚅嚅道:「副座剛才看到的,從排位席次,以及職掌上,副座不難知道,這位裘護法在本堂地位相當高……」

    文束玉側目道:「比堂主還高?」

    曹堂主低聲道:「他是幫主舊屬,本幫自開幫以來,他就跟在幫主身邊,論資歷和淵源,他都比本堂強得多。」

    文束玉道:「那麼為何不由他來當堂主?」

    曹堂主道:「副座應知本幫派職系以武功高低為要件,這位裘護法出身雖好,但成就卻稍遜本堂,幫主也許擔心他當堂主難孚眾望。」

    文束玉冷冷一笑道:「本座今天以第二副幫主身份,如不能任意指揮三堂堂主,本座馬上就會棄職不幹,同樣的,天龍堂有著這麼一位護法,你曹堂主也該早點想想辦法才好!」

    曹堂主挽首無言,顯然很是慚愧,室中靜了片刻,曹堂主忽自椅中默默站起,文束玉問道:「曹堂主要去哪裡?」

    曹堂主低聲道:「本堂想請裘護法過來一下,由副座當面直接跟他說,相信他可能會賣副座一個面子……」

    文束玉跟著站起身,揮揮手道:「不必他來,本座出去就是了。」

    曹堂主如釋重負忙道:「這樣更好!」

    文束玉暗暗一哼,沒有再說什麼,接著,兩人向殿中走來。

    那位裘護法見堂主回來,立自主席位置上站起,曹堂主自然不敢僭越,他向文束玉躬身道:「文副幫主請上坐!」

    文束玉毫不客氣,逕去主位坐了,曹堂主則走去裘護法對面一個位置上坐下。

    由於第二副幫主之突然與會,會席上氣氛頓然為之一變。一百多名天龍三級護法,人人肅容端坐,都在等候著這位第二副幫主之指示。

    文束玉滿座掃了一眼,緩緩說道:「天龍堂為本幫三堂之首,在座諸位,均為本幫中堅,不過,遺憾得很,天龍堂自本座入幫以來,似乎卻未見有優於金、銀兩堂之表現。本幫幫規第十二條:獎懲、升貶、拘提、行刑、帛粟、條司、雜差諸職,應分由天龍堂龍護法擔任,各派天金銀護法一名為副佐!從這一條條文上,我們應該知道:天龍三級護法,幾乎人人均相當於一般幫會之分堂堂主!金、銀兩堂,與此無份。雖雲三堂平行,實則權位相去甚遠。所以金、銀兩堂護法可以待命而後動,而天龍堂之三級護法,就必須有創見,自動自發,在穩定中隨時向上面提出積極策略!試問:這些日子來,諸位之中,有誰這樣做過?」

    眾護法人人錯愕,他們沒想到這位副幫主會將幫規條文記得如此熟悉,對文義瞭解得如此深切!這以前,他們也不以為自己有虧職守,而今,經文束玉如此一說,頓時變得人人一無是處!設若總幫主辦作如是想,那還得了?眾護法念及此處,不由得個個均是一身冷汗!

    文束玉曾對二十八條幫現花去不少工夫,他這樣,乃屬不得不然,換句話說,這正是他爭取魔幫信任,進而鞏固本身地位之一種手段!而現在,文束玉則是另有目的。他頓了頓,抬頭環顧道:「條司護法是哪一位?」

    右首過去二十多個位置上,一名天天護法起立道:「卑座鄭中天在!」

    文束玉不帶表情地吩咐道:「宣讀幫規第五條!」

    條司護法,管的就是幫規條文之擬定、修正和釋義,對全部二十八條幫規,自是熟得不能再熟。

    這時,那位條司護法一聽文束玉要他宣讀第五條幫規條文,立於心底升起一股不祥預感,以他對幫規條文之熟,不經思索便已猜到這位第二副幫主想做什麼了。但是,這是他的職掌,他知道天塌下來,並不一定打到他頭上,不能盡職,後果卻要嚴重得多!

    因此,這位條司護法正怔得一怔後,迅即朗聲讀出:「幫現第五條:副幫主,一至三人,直接聽命於總幫主,三堂以下,生殺予奪,權與總幫主等!」

    稍頓,接著讀道:「如副幫主執法失之偏誤,各堂弟子仍應服從,事後可由幫主召集三堂堂主及諸副幫主擬定得失,受議處之副幫主,有優先提出解釋及辯白之權利。」

    文束玉點頭說了一聲:「很好!」但未吩咐條司護法坐下。

    眾護法,包括天龍堂主在內,人人都感到一陣不自在,現在已不止條司護法一人明白文束玉的用心了!

    文束玉望向條司護法,接著道:「本座之武英宮,派有八名天天弟子值勤,其中一名張龍,該張龍今晨由另一名天天弟子名叫喬小平者接替,命令出自天龍堂,但是,本座適才來向天龍堂主查詢,身為天龍堂主者,竟對此事茫然無所知,甚至不知該張龍之下落請問條司護法,這情形該以幫規第幾條來解釋?」

    曹堂主臉色一變,緩緩低下頭去。所有護法,均表意外,他們絕未想到,曹堂主與這位第二副幫主密談甚久,最後被糾葛的,竟是曹堂主本人!

    這期間,僅有一位護法,不但毫無懼色,且於聽完後在唇角閃過一抹冷笑,他便是「第一機密」護法裘天華。

    條司護法吸一口氣,定神回答道:「幫現第十六條:三堂堂主如有虧職掌,或是不能依期達成交派任務,由有關之副幫主簽具意見,呈總幫主核批後交付執行!」

    文束玉左右一掃,問道:「獎懲護法何在?」

    左首第四個位置上一名天金護法起立道:「正獎懲天天護法司徒威公出,卑座曾夢龍代置,恭候文副幫主差遣!」

    文束玉頭一點道:「好,你記下:以本座名義立即報總幫主,天龍堂主曹大年,束下散漫,堂規雜亂,應降為天天護法,天龍堂主一職暫懸,三月之內,視曹大年之績效如何,再定原復或改流!」

    曹堂主鬆出一口大氣,這時感激地轉向文束玉一欠身,道:「謝副座恩典!」

    文束玉置若罔聞,忽然轉向那名裘護法道:「據稱調回張龍系裘護法之意,有無這回事?」

    好一個機密護法,這時不慌不忙地抬頭回答道:「卑座依幫規第二十四條,有權這樣做。」

    文束玉十分平靜地點點頭道:「是的,本座現依幫現第五條向裘護法要人。」

    裘護法一愕,脫口逍:「這」

    文束玉淡淡接道:「馬上要!」

    裘護法道:「這

    文束玉道:「以半炷香為限!」

    文束玉說完接著抬頭四顧道:「雜差護法何在?著人點香!」

    文束玉等一名天銀護法去取來半炷線香點上,這才回過頭來,再向那名裘護法平靜地說道:「本座並無為難你之意,張龍離宮之後,本座馬上也就出來了,本座來到這裡,你已經坐在會席上,可見張龍仍在宮中,就是繞宮一周,半炷香也儘夠了,裘護法,你還是馬上辛苦一趟吧!」

    襲護法這下連「這」也「這」不出來了。

    文束玉又向席上望去,冷冷下令道:「條司、拘提、行刑,統統出列!」

    滿殿一片沉寂!三名天天護法分自三個不同位置離開座椅,接著又跟出三名天金護法和天銀護法,三司正副九名護法,相繼肅容走去文束玉身前站定。這正是武林中所有黑幫的長處可怕處,令下無阻,其中不摻雜一絲人情。這正是曹堂主前此要向文束玉謝恩之原因,「拘提」和「行刑」吃的便是血泡飯,這會兒的對象,就是換了天龍堂主他們照樣會如命行事!

    裘護法震慄了。他大概沒想到文束玉會有這般棘手,先是有恃無恐,接著漸感慌亂,這會兒真是六神無主了。

    文束玉待九名天、金、銀護法站定,又向裘護法道:「半炷香很快就會過去的。裘護法,張龍未犯死罪,對嗎?那麼,快去把他找來!幫規不是為一二個人訂下的,假如張龍真的有錯,襲護法盡可提副有司,私下藏匿總是不妥吧?」

    裘護法忽又倔強起來,抬頭道:「張龍不在宮中!」

    文束玉道:「本座已向曹堂主問過,天龍堂弟子出入本堂,均必須先由捨督登記,不在宮中,去了哪裡?裘護法有無通知捨督?」

    裘護法掙了掙,說道:「總幫主知道……」

    文束玉驀地一沉臉道:「總幫主是總幫主,你是你,說一聲總幫主,並不能增加你的份量,總幫主這樣做,便是總幫主錯!裘護法,你是否要對總幫主提出指控?好,本座佩服你,並願支持你,提供事證吧!」

    義束玉說完,回頭喝道:「雜差司著人錄供!」

    襲護法大驚失色,急叫道:「不,不,我沒有說什麼……」

    文束玉冷冷一笑,指向線香道:「如此說來,那就仍得向你裘護法要人,你應該看看,轟護法,線香已燒去將近三分之一了!」

    裘護法臉色瞬息頓變,忽然望向文束五道:「請問文副幫主,倘若半炷線香燃完,卑座未能交出張龍該當何罪?」

    文束玉側臉反問道:「裘護法不是將幫現記得很熟麼?」

    裘護法默然不語,臉色也逐漸難看起來,就在這一剎那,只見他雙掌一推,突然奮身躍起,口中同時厲喝道:「同樣一死,老子且」

    文束玉一哼,正待出手時,那位拘提護法已然大喝一聲:「裘護法,別對不起朋友!」

    襲護法一聲慘呼,重又落回原處。拘提護法閃電出手,這時已經迅速返位。文束玉轉臉望去一眼,點點頭,意頗嘉許。

    文束玉接著轉向條司護法沉聲道:「幫規第九條怎麼說?」

    條司護法一凜,忙喝道:「意圖逆上者,當場格殺!」

    文束玉臉色一寒,瞪向那名行刑正護法厲聲道:「這位周護法聽清沒有?」

    行刑周護法一啊,忙不迭一個箭步上前,巨掌倏起遞落,裘護法立即應掌連椅翻倒。

    就在這時候,殿外人影一閃,第一副幫主七巧仙姑如飛撲入殿中。

    七巧仙姑定身著清地上那位裘護法的屍體後,不禁連唉數聲,抬頭望向文束玉皺眉道:

    「你今天火氣怎麼這樣大?」

    文束玉一聲不響,默然起立,突然,一個轉身,迅逾閃動驚鴻般,投身射向大殿門口,殿外跟著傳來一聲驚呼,不消片刻,文束玉手提一顆人頭,青著臉孔去而復返,他將那顆人頭擲去獎懲護法面前,厲聲吩咐道:「曉諭全宮:嗣後各堂弟子如再將本座之動態隨時走報他人者,罰與此同!」

    獎懲護法曾夢龍起立敬答道:「卑座遵辦!」

    七巧仙姑瞠目詫然,但她此刻也只有一旁瞧著的份兒。文束玉是今天幫中第二副幫主,權不逾職,所行皆當,她能說什麼?

    文束玉旁若無人,話一完,立即掉頭向殿外走去。

    七巧仙姑趕出一步,叫道:「你要去哪裡?」

    文束玉頭也不回,冷冷答道:「去見幫主!」

    七巧仙姑猛然一呆道:「何事要見幫主?」

    文束玉板著面孔道:「姓裘的剛才說:『這事幫主知道』。本座則說:『如果幫主知道,便是幫主錯!』所以,本座要去幫主那裡證實一下,這件事,究竟與幫主有無關係?張龍究竟去了哪裡?」

    七巧仙姑玉容大變,連忙過來將文束玉一把拉住,喘著說道:「我的文副幫主,你少發牛勁兒好不好?這些雞毛蒜皮大點事,虧你也好意思去麻煩她老人家。事情是裘護法惹起來的,肇事者已正典刑,做什麼還不能算完?至於張龍無非是派了什麼秘密差事,人由本座明天交出來如何?」

    文束玉注目道:「一定明天?」

    七巧仙姑白了他一眼道:「要不要立下軍令狀?」

    七巧仙姑在幫中地位比文束玉高,老實說,七巧仙姑就是說了不算,文束玉也是奈何她不得;對這一點,文束玉自是清楚異常。

    所以,文束玉這時只有用其它辦法加以套牢,於是,文束玉淡淡一笑,指著後面那些天龍護法道:「你我都是管人的人,有信方能有威,明天文不出人時,您只須向天龍堂這班兄弟找個理由解釋一下也就可以了!」

    七巧仙姑搖搖頭,最後深深歎了口氣道:「我的小祖宗,你請回吧!」

    文束玉回到武英官不久,天龍堂掌管全幫第一機密的天天裘護法,為第二副幫主當場下令處死的消息,迅即傳遍全宮。

    消息所至,三堂上下無不咋舌。

    尤其是連天龍堂主都因而遭受除職之議,更出三堂各級護法意料之外。

    現在的趨勢很明顯,文束玉如能安然度過最近這幾天,不受總幫主譴責或非議,他,在天龍幫中的權威便算建立起來了!

    一宿無話。第二天一早,卓駝子手下的那個三侉子便背著一隻工具袋走來武英官,說是:「奉卓師父之命,來看看那只活紐有沒有復斷之虞。」

    文束玉焉有不知三侉子何故來此之理,當下忙將三侉子領去密道中問道:「什麼事?」

    三停子皺眉道:「他老人家說,文少俠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

    文束玉笑了笑說道:「此話怎講?」

    三倍子道:「據他老人家調查所得:那位裘護法在總幫主跟前,實在是個極其重要的人物,文少俠處死此人,可能要帶來相當危險。」

    文束玉笑道:「你回去告訴老兒:叫他放心!天龍幫的報應比什麼都快,文少俠能由昨夜活過來,至少證明了將無生命之虞,留得命在,其他都是小事也。」

    三侉子接著低聲道:「他老人家也是這樣想,說是小的來時,如能見到少俠,此話便可不必提,小的說出來,不過是想請文少俠加強一點警覺而已。」

    文束玉拍拍三侉子肩頭道:「謝謝侉兄美意,小弟一定當心就是了。」

    三侉子頓了一下又道:「另外,他老人家要小的知會文少俠一聲,這幾天之內,各派可能要向天龍幫大舉進攻一次……」

    文束玉大喜道:「好極了,大概還有幾天?」

    三侉子皺皺眉頭:「但是,他老人家卻說:到時候,文少俠必為主要迎戰人物之一,他希望文少俠能在這一仗中,為天龍幫認真建下一點血汗功勞!」

    文束玉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聲道:「怎怎麼說?」

    三侉子雙肩緊皺一起適:「是呀,小的也聽不明白。但是,他老人家卻說的清清楚楚:

    要文少俠到時候一定要一馬當先,奮勇向前,找最強的動手,認真的搏殺不管那人是誰,只要他是來人中最猛不可擋的一位就對了!」

    三侉子走了,文束玉坐在書房中呆呆出神。

《解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