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以後郭南風佯裝酒醉,提前熄燈上床,實際上是換了身輕便衣服,冒著寒風悄悄由高處翻過了西大街的同德堂。
煙土的氣味,相當強烈,郭南風在儲放藥材的倉庫中,很快的便找到煙土堆放之處。
裝煙土的都是封釘嚴密的小木箱,數量相當駭人。郭南風沉吟甚久,決定暫時放過那些小木箱,他認為最要緊的,是要設法查出這批煙土的來源。
第二天,郭南風不去論武場,也不去陸家酒坊,他化裝成一個不惹眼的小販,遠遠守在同德堂附近,他希望能藉此在出同德裡對外交往的情形,當然最好是查出煙土的來路。
第一天,毫無收穫,這可能跟店中煙土存貨尚豐不無關係幹這種表盡天良的買賣,當然用不著天天進貨。
不過郭南風一點也不灰心,他相信只要他耐著性子,一定會變個水落石出來。
晚上到陸家酒坊他叫了酒菜,正待舉杯時,一個衰老駝背的零食販子,向他兜生意道:
來點瓜子花生下酒?大少爺。」
郭南風見對方年歲已大,還要操這種蠅頭小利為營生,心中大覺不忍,便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道:「來四兩花生米好了。」
交易完畢,老人稱謝而退。
直到老人走出店門,郭南風才覺得這老人中氣充沛,模樣雖老,卻沒有一般老人的衰弱樣子知道自已看走了眼,急急拆開花生包,首先映人眼簾的,是個小方勝兒。
宋習孔長子懦弱,次子不肖,且惡習甚多,現已為總管方達人所控制。宋習孔常年臥病在床,不問世事已久,方達人利用宋家之財勢,勾結匪人,經營非法營生,同德堂即為其中之一,,吾弟有暇,可往嘉山一探,當知奸謀所在。大哥尚在巢湖,正聯絡中,知名不具。」
郭南風恍然大悟剛才那個哀弱的老人,原來是小朱所偽裝!
郭南同閱畢,將字條毀去,同時決定依朱磊吩咐,到嘉山跑一趟,他們三兄弟都到風陽來,安樂莊的匪徒就容易對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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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山一帶,住民稀少,多以種茶養蠶為生,進人山區,地勢更為荒涼。郭南風為了行動方便,早換了一身獵戶裝束,季節雖已進人早春,山中仍然是一片隆冬景象,溪澗多數結成冰塊,一小部分麥田仍在雪封冰凍之中。
很遠很遠的山地中,一股有如霧氣般的煙霧裊裊上升,也看不出是山嵐,還是住戶的炊煙。
郭南風正彷徨間,身後忽然遙傳來一聲吆喝之聲,似乎有人正吃力的往山吐搬運重物。
郭南風手持弓箭,裝作正在搜索獵物,只聽一個粗啞聲音大喊道:「喂,小伙子,過來幫幫忙!」
郭南風轉身茫然望去,七八名粗壯的大漢正趕著三頭騾子,吃力地在往山坡上趕著三輛平頂車。車上裝的是些大小蒲包,也不知道蒲包裡裝的是什麼東西。
郭南風走近了,一陣強烈氣味傳來,才知道那正是他到處搜尋的生土。
郭南風走上前去,傻乎乎地道:「叫我什麼事?」
為首那名大漢道:「你小伙子是山裡人?」
郭南風信手一指道:「那邊,離這裡還遠得很。」
那人望了他一眼道:「這種大氣,你想打獵?」
郭南風皺了皺眉頭,苦笑道:「奶奶病了,想點肉食,家裡除了冬糧,沒雞也沒鴨,我想出來碰碰運氣……」
那人道:「去外頭村子裡買頭肥羊,一家大小都有得吃啊!」
郭南風道:「哪有那麼多閒銀子。」
那重又打量了郭南風一眼道:「小伙子氣力怎麼樣?」
郭南風握緊拳頭,揮了一下道:「幾斤氣力,倒是有的,可惜換不了銀子。」
那人道:「來,幫我們把這輛車子推上去,我們會給你好處。」
郭南風道:「那還不簡單!」他收起了弓箭,走去第一輛平頂車後,發一聲喊,便將那輛車推出三四尺遠!
那漢子大喜過望,如今憑空多出一個人來,三輛平頂車走起來就輕鬆了。
約摸走了七八里,平頂車進人一道山坳子,眼前景象頓時改觀。
谷地上,七八口大鐵鍋,正在忙著熬煙土,郭南風剛才望到的炊煙,便是從這種土灶中冒出來的。在谷地人口處,及四周高處十幾名精壯權子,全神走動戒備。
郭南風學著那些推車的漢子,裝作什麼也沒有看到,他知道如果他的身份引起了疑心,麻煩就大了。
卸下那些蒲包,為首的那名漢子給了郭南風三錢銀,並且叮囑他:「回去到集上買幾斤肉,給你奶奶補一補,別說來過什麼地方,假如有空閒,就來這裡幫忙,一天一吊大錢,三天結算一次,管吃管住。」
郭南風收起那三錢銀於,千恩萬謝地辭退出來,現在,郭南風完全明白過來了。這批生土是揚州運來的,經過煉製之後,再運往鳳陽販賣,橫豎偏僻的地方,民智未開,只要能攫取暴利,怎麼說都可以。
來到山下,郭南風思忖再三,最後決定先回鳳陽,見了馬大哥再說。
據他所知,這種害人的「大煙」,已經在全國好幾個大都市流行,絕不是他們三兄弟絕得了的。馬大哥見多識廣,或許想出一個釜底抽薪的辦法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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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鳳陽,安樂莊的武會已經結束,據城裡一些好事者統計,該莊這次一共錄用了五名一級武士,十二名二級武士,十八名三級武士,合起來是三十五名。
安樂莊有錢,大家是知道的,但沒有人能說得出安樂莊為什麼要用這許多武士。以前郭南風也不知道,而現在,郭南風明白了這些武士經過一番熏陶,正好編組輪班來保護那種「黑心事業」!
郭南風換了一家客棧,到了日落時分,仍去那家陸家酒坊消磨,等小朱過來找他聯絡。
結果,小朱沒來,他卻在酒坊裡碰到了小馬。
小馬告訴他,小朱請了七天假,預支了兩個月的俸銀,說是回鄉安頓一下,其實,他見過郭南風之後,就跟小馬聯絡上了。
現在,小馬已將事情全部調查清楚,只等郭南風前來會合。
根據小馬的意見,他們只有三個人,可能發揮的作用有限,所能收到的效果也會有限。
但是,對這種事,他們不能因為人少力量小就置之不理。
所以小馬的計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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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達天現年五十四歲,相貌和身材都很魁偉方正。
經過八年來的埋名隱姓,幾乎已沒有人將他跟當年山西的分屍案聯想在一起,當然更沒有人想到他會是當年一身是罪的「飛天蜈蚣」方宏遠!
這七八年來,他混人宋府,由聽差的熬到管事,終於升為大總管。他沒有享受過一天好日子,同時他也沒有忘記當年縱橫江湖的輝煌生活。
他的相貌長得好,他掩飾的功夫真好,他取得來府上下小大的好感和信任,也逐漸篡奪了宋府的權勢。
現在,他覺得又該是他再出江湖,呼風喚雨的時候了。
宋老太爺已進人彌留狀態,兩位少爺,如聽指揮的兩具木偶。府裡現在的大小管事和師爺,都是他引薦的私人,這些人都是地過去的部屬,都是唯他馬首是瞻的心腹。
他最得意的傑作,便是當年的一個夥伴,由他拿來老太爺的名刺,介紹到清涼寺出家,改名星雲大師,現在也掌握到清涼台的主宰力色。
「嘉山」及「同德堂」兩處毒品制銷處,負責人都是他的心腹,揚州有他信得過的人負責收搜毒品,他預計三年之後,他的財勢可以影響整個皖北。
這次藉宋府名義招考武土,也是他的一著棋。
要想在武林中重新建立一股霸業,最迫切需要的,便是人才。招來的這些人,武功如何,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對他的忠誠程度!
他計劃在這些武土中,找有用可靠的,引為心腹,其餘的,可藉高薪驅使,一旦基礎穩固,再重新作淘汰的打算。
在嘉山的谷地後方他已派人相度地勢,籌建華麗的行宮。東山再起後,金錢權勢都有了,不享受更待何時?
在新錄取的各級武士中,方總管最中意的是一級武士朱磊。
朱磊報的姓名是朱三石,因為他年紀輕。相貌出眾,武功又好方總管看在眼望,很想收為心腹。但是,他不放心這位年輕武士的出身,想先調查明白了,再作打算。
朱磊一開始,也對宋府這位權勢過人的總管起了疑心。
但是,飛天蜈蚣方宏達走紅黑道時,他還只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年,對當時江湖上的形勢既然不熟悉,也從沒有見過方宏達本人,當然不會產生任何聯想。
他是看到招考武士的告示來的,同德堂販賣煙土的事,他在巢湖時,即有所耳聞。人府之後,又從府中原有的護院口中,幾次不經意地聽到嘉山這兩個字,便知道嘉山是個很重要的地方,很多秘密都可能跟嘉山發生牽連。
他當天登台的第一眼,便看到了郭南鳳,知道郭南風也對這件事起了疑心。所以便藉還鄉安家的機會,要郭南風跑一趟嘉山,看著究竟是怎麼回事。
現在,朱磊雖然知道一個大概,也處在兩難之境。
宋府武士,新的加舊的,約有五六十名之多,朱磊在這群武士面前,還沒有產生任何影響力,如果貿然起事,縱有馬如龍和郭南風為臂助,恐怕也難收到實際效果。
他知道方總管對他的印象很好,也知道方總管一定會按他的申報履歷,暗中派人調查,他經得起調查嗎?經不起!
目前,對他比較有利的一點是,他自從人府後,出人還算自由。
每天晚上,方總管都在大書房裡,備幾樣可口的小菜招待五位一級武士喝酒。一邊談談各人武學方面的心得,一方面聊聊各人今後的抱負和發展。
「天天如此?」郭南風問。
「這幾天氣候寒冷,圍爐、喝酒、閒聊,正是有錢人家最好的消遣。」小馬點著頭道;「到處派出去打聽底細的人,地方不熟,人頭生疏,我看最快也得半個月左右才會有回信.趁著這段空檔,我想應該是我們最佳的動手時機。」
「大哥的看法和想法都極正確。我舉雙手贊成。」
「嘉山那邊,是毒品的大本營,應該跟這邊一起動手。」小馬接著道;「我已經吩咐過小朱,要他這幾天多接近那姓方的,盡量避免外出,以減輕他對這件事的嫌疑。在這姓方的未除去之前,他留在宋府裡,還是一著重要的棋子。」
「我去過一趟嘉山,嘉山那邊的事由我負責。」
「我的想法,也是如此。」小馬稍稍思索了一下道:
「元月十五,元宵節,像宋府這等人口眾多的大戶人家,必定會有一些儀式、就在那天晚上,我們兩地同時舉事。」
「好!」
「嘉山方面,你有困難沒有?」
「因難多少會有一點的。」郭南風笑笑道:「只要火藥的問題有辦法解決,人手方面我想應該難不倒我才對。」
由於日期緊迫,郭南風第二夭便束裝再度上路。
由鳳陽到嘉山,依郭南風的腳程,兩天便可抵達,但這趟嘉山之行,郭南風卻足足走了四天。因為有些必要物件他必須繞道附近的鄉鎮,購置齊全,藏在身邊。
元月十三號的傍晚,郭南風進人那座秘谷。
因為他曾來過,很多工人都還認識他。
見到那位叫張大春的領班之後,他說祖母的病毫無起色,生計日益困難,想來這裡幫幫忙,賺點零碎銀子貼補家計。
張大春知道這年輕人氣力大人又勤快,聽了他的話很高興便安排他搬運生火的木柴。
跟郭南風一起搬運木柴的漢子叫陳火,大概是家境太差的關係,三十老幾了,還沒有娶親。這位陳火,身體很健壯,腦筋卻不怎麼靈光,他唯一的嗜好、便是聽人說葷笑話。
如果有人說這一類的笑話,他可以連飯都不吃,嘴巴張得大大的嘻嘻呆笑不已,對說笑話的人,既崇拜、又巴結,一個笑話重複地說好兒次,他也不在乎一樣聽得津津有味。
生火的工人都拿這個取笑他,他也不在乎。
搬木柴的時候,郭南風說了個葷笑話,陳火大為高興,馬上認定郭南風是個知心朋友。
從陳火口中,郭南風也問出了不少谷中的規矩。據陳火說:這裡的工人只有十一個,兩個搬木柴,另外九個人分三班,負責日夜科火,張大春雖然身為領班,也一樣要工作,只是工錢比別人多一點而已。
至於放哨的武士,陳火說不清楚,好像人數也跟工作差不多,都住在後山的一排草棚中。
對面的另一排草棚,使是工人掃地鋪的地方,吃住都在一起,由兩個老太婆分別照顧兩邊的伙食。
這天晚上,除了吃飯,郭南風的時間全花在搬運木柴七,直到天亮時分,才輪著他跟陳火一起休息。郭南風當然不累在休息時,他合著眼皮,全在盤算今晚如何下手……。
太陽快下山了,郭南風揚言小解,走出生土放置處,迅速灑上易燃之物安好導線,點上火頭,然後從武士休息處扛起一袋碎銀,快步來到谷地中。
那些負責守備的武士,除了高處值班者之外,全都熟睡如死,郭南風身手敏捷一路毫無阻礙。
到了谷地中,張大春大聲道;」還沒有輪到你啊,多休息一會見也是好的。」
郭南風放下銀袋,同樣大聲道:「你把這些銀子快分給做工的。愈快意好.分好銀子,大家就各回老家。」
張大春愕然道:「這怎麼回事?」
郭南風無暇再做解釋走去大鍋,一腳將那隻大鍋踢翻。然後,一路撒著松香末和陣硝,將每一隻在火上燃燒的大鍋弄了個鍋底朝天。
只聽得一陳砰砰暴響.火焰四竄,整座山谷頓時變成了一片火舌吞吐的火海。
就在這時候、後山一聲巨響,一片火光冒起,也跟著熊熊燃燒起來。
由於事變倉促,高處的守備武士雖然看到了火苗。卻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等到一干武士匆匆趕來,郭南風挺立上鳳,昂然大聲道:「快刀郭南風在此,有不怕死的,儘管過來……」
那些老少不一的武士們,江湖閱歷有深有淺,有的人聽過快刀郭南風的名姓,也有不知道快刀是何許人的,眼看此刻山前山後一片火光、全都亂了主意。
經過一陣愕然無措,叫罵之聲相繼而起、幾個深感事態嚴重的武士,亮出兵刃。衝上前來,想把郭南風拿下交差。
郭南風知道這些武士手底下有限,而且一個個見識有限.根本不知道煙毒為害之深他不願多了殺手,總希望對方自動知難而退。
那些工人在驚慌了一陣之後,想起那袋碎銀,不待張大春吩咐,一個個衝上前去,抓起一把銀子就跑,霎時間走得一個不剩。
郭南風無心使用搶奪那些武士的兵刃,以免無意中造成傷殘,僅在縱身問避騰躍間,手揮足踢,放倒了幾個。
那些武士自知不敵,同時也看出郭南風處處手下留情,加上風助火勢,大局已無法收拾也都腳底抹油,一個個相繼溜人,自尋生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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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方總管正跟眾武士飲宴間,忽見下人來報西大街起火,燒的好像是同德堂藥鋪,子方總管聞言臉色一變,但很快地就恢復平靜。
同德堂藥行裡,他也安插了人手,如果是普通火警,同德堂的人自會灌救,如果是有人蓄意縱火,他更得沉住氣,小心善謀對策,自已先亂了陣腳,無論如何不是辦法。
「獅子頭,癢癢。他吩咐宋府原有的兩名護院:你們出去看看!
兩名宋府護院都是他的心腹,當然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他叫兩人出去看看,其實含有「打聽」與「幫忙」之意,兩人奉命,很快的離席而去。
朱磊知道,小馬和小郭開始採取行動了,心中不由得暗暗高興。
小馬年事較長,知道的江湖秘辛也較多,他一方面希望小馬和小郭能消滅方總管的販毒行徑。一方面也希望小馬能打聽出這位方總管的出身和來歷,好籌思應對之策。
就在這時候另一名負責照顧內府的武士進來向方總管報告道:「老太爺請總管說活。」
方總管跟那名武士離去後,一名老武士喃喃道:「老大爺能說話,倒是奇怪……」他似平有所顧忌、話說一半又縮了回去。
朱磊聽了,心頭暗暗吃驚。
宋府老太爺據傳早就進人彌留狀態,這位武士又說,老太爺早已喪失語言能力,此刻忽然傳出老太爺請總管回話,顯與事實不符難道這裡面另有其他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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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西偏院,有一排精緻的建築,它是總管方達天的專用書房,府中憧僕婢女,不得總管吩咐。平時均不得擅近一步。
方總管的朋友,能出示方總管私人銀質信符者,方能進人這座偏院。
偏院堂屋中,這時坐著一位相貌醜陋而兇惡的中年人,這人緣材魁梧,雖然穿了長袍,著上去仍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嚴。方總管進人,那人起身相迎,誰都看得出來,這人跟方總管是老朋友,武士聲稱老太爺傳話召見顯然只是一種借口。
兩人見面之後,都露出一股驚喜之色。
「原來是角兄?」
「驚動總管大駕,萬分抱歉。」
「角尼在巢湖,近況如何?」「一言難盡。」
「坐下來,咱們弄兩個菜,喝點酒,慢慢談。」
不一會,酒菜送來。下人退去。院中仍是靜悄悄的一片。
那人道:「方兄這次招請武士,成績如何?」
方總管歎了口氣道:「千軍易求一將難得,一般來說,都是些庸碌之材,甚至沒一個能及得上你帶來的那批兄弟。」
那人咳了一聲,沒有開口。
方總管接著道:「巢湖的鹽務,近來可還順遂?」
那人臉色變了一下忽然道:「方兄這次招諸武士中可有一個姓郭的?」
「人長得什麼樣子?」
「年輕輕輕的,大約二十八九歲,相貌很不錯,善使單刀,身法和刀法都是一流的,名字叫郭南風,外號快刀。」
方總管搖搖頭道:「相貌不錯的年輕人,倒有一個,人品也不錯可是他不姓郭。」
「姓什麼?」
「姓來,叫朱三石。」
「三石是個磊字,難道是無常刀朱磊?」
方總管微微一怔道:「無常刀未磊?朱磊這個名字,我倒似乎聽人提過,這個人角兄認識?」
那人宣額道:「我現在也弄糊塗了,姓朱的和姓郭的,我以前都沒有見過。去年,巢湖出了事情,來人好像是快刀郭南風,但也可能就是這個姓未的,兩人都使刀,刀法都很棘手。」
方總管哺哺道:「這點,我倒沒有想到。」
那人道:「不論姓朱姓郭的,這兩人都是兩條小毒蛇,方兄可要防著點,巢湖二十八宿,現在就只剩下我角某一人了。」
方總管大吃一驚道:「就是這兩人廠的手?」
那人道:「二人中的一人,到現在我還不知道是兩人中的無常刀未磊,還是快刀郭南風?」
方總管沉吟了片刻,點點頭,自語道:「這樣說起來,今天風陽城中那把火就有著落了,姓朱的化名來三石,投來本府,監視我的行動,姓郭的則在外頭放火,破壞我的事業。
嘿嘿,好厲害的兩個小傢伙,角兄說他們是兩條毒蛇,真是一點不錯!」
那人道:「姓朱的既然混入府中充當武士,方兄小心一點才好。」
方總管又嘿了一聲道:「碰上方某人,算他們倒霉,兩條小毒蛇,嘿嘿正好宰了進補!」
那人道:「方兄知道了,可要小心行事才好,兩個小傢伙據說都很滑溜,加上武功又好,讓他們有了警覺就不妙了。」
方總管咬牙切齒地道:「為了省事起見,方某人想來個一石兩鳥之計,角兄露面不便,暫時就歇在我這間書房中,衣服酒食都很方便。」
方總管口中的這位「角兄」正是省湖二十八宿中,那位唯一僥倖逃脫的「東方蒼龍角」
角正飛天蜈蚣當年逃難時,也曾在巢湖做過客人,如今時移勢轉,又輪到蒼龍角正來求援,也是一種異數。
口口口
二更時分,獅子頭和癢癢兩名武士回報,起火的地方的確是同德堂。
兩名武士說,這場火災起得很奇怪,看守倉庫的夥計崔四,事後被人救醒,什麼也不知道。等藥行中發覺火警,火勢已經不可收拾,眼睜睜地看著整座倉庫化為灰燼。
同德堂的煙土燒完了,向宋府求援,方總管派人去嘉山催貨,才發現嘉山方面已成一座空山。
方總管接獲回報,自是氣上加氣,也更相信這一定是快刀郭南風等人攪的名堂,於是決定暫停煙土的買賣,先拿郭南風和朱磊等人開了刀再說。
飛天蜈蚣潛伏鳳陽多年,要打聽郭南風的行蹤,自然方便之至。
據心腹家將密報:郭南風住在北門太平客棧,和郭南風住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姓馬的漢子,人長的比郭南風矮一點,相貌相當端正威武,好像也是江湖中人。
這個姓馬的是誰,飛天蜈蚣認為井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將這三人聚集在一起,一次解決!
當時皖北帶,民風淳厚生活安定,極少發生盜匪公然殺人事件,更別說惹事者是鳳陽首富的宋府大總管了。
所以,飛天蜈蚣聲色不動,仍按當初的一石兩鳥計劃進行現在該是一石三鳥了。
他決定從臥底的級武士朱磊身上著手,開始注意朱磊日常生活上的嗜好和弱點。但是非常遺憾的,朱磊這個人幾乎什麼弱點也沒有。
朱磊作息定時乖巧聽話,不貪財不好睹,不迷戀酒色!如果一定挑毛病的話,便是朱磊多多少少喜歡喝兩杯。
於是,飛天蜈蚣便決定從酒字上做文章。
他故意表示出一派厚道作風,放鬆對各級武士的管理,任令各級武士出人,並暗令「獅子頭和「癢癢」兩名府中的舊武士多方設法接近朱磊。「獅子頭」和癢癢是兩名武士的外號,大家賊久了,反而沒有人去提他們真姓名。
獅子頭身形矮胖,一頭亂髮怎麼梳都無法服帖,只好任其蓬鬆雜亂,看上去就像一頭雄獅一樣。
癢癢的外形不錯,只是一有心思,就全身到處亂抓,好像一副渾身長滿虱子癢不可耐的樣子,由於這一不良習慣,大家就替他取了個不雅的外號。
他們都是當年飛天蜈蚣混江湖,殺人越貨時的嘍囉。飛天蜈蚣成了宋府的大總管他們也就被引進府中當起家將來了。
獅子頭看上去雖然邋裡邋遢的,但口才很好說起話來,相當動聽,再加上癢癢從旁幫腔,兩人一唱一和,極具煽惑力量。
這一天,又快下雪了,方總管為襯陪兩位公子在內廳唱酒,其實他賠的是東方蒼龍角正一邊喝酒,一邊等候消息。眾武士閒著無聊,便在外面大書房中玩陞官圖。
朱磊對這玩藝看不懂,便負手在階前望著灰譚漫天空發怔,心裡則在思念著小馬和小郭,這種天氣三兄弟要如果聚在一起喝點酒多好。
正思忖間,身後獅子頭忽然笑著走了過來道:「來,朱師父,您也參加一個,我們這些不會玩陞官圖的,只好另外找樂子。」
朱磊轉過身去,只見獅子頭拿著一張招了幾招又用漿糊住兩邊的信箋,和一枝酸了墨汁的水筆,笑嘻嘻地伸到他的面前。
「這是什麼玩藝兒?」」抓大頭。」
「什麼叫抓大頭?」
你先別問,簽個名字再說,等湊足人數我再替你解釋。
朱磊閒著也是閒著,不願掏了大家的興致,便在獅子頭指定的幾條線上,隨便選擇一處簽了個朱字。
獅子頭又找癢癢和另一名老武士畫了符號,然後當眾將紙箋打僕。
原來露在上頭的墨線都彎彎曲曲的連在一個銀兩的數字上,循線追蹤,便可以找到那個數字。墨線一共四條一條是空白的,下寫「白吃」兩字。揭曉結果,朱磊出銀子五錢,癢癢三錢,那名湊熱鬧的武士二錢,獅於頭是主事者,輪著空下來的黑線是「白吃」!
四個人一兩銀子喝一頓酒,當時是個大數目。
獅子頭笑鬧著收齊銀子,便問大家要去城裡什麼地方?朱磊想去陸家酒坊,因為在那裡十之八九他可能會碰上小馬和小郭,但是他心存忌諱,沒有明說出來。
去陸家酒坊怎麼樣?提議的是另一名出二錢銀子的武士。
「好極了!」獅子頭論著附議,但又憂慮的接著道:「陸家酒坊只有幾樣下酒的小菜,花不了幾個大錢,一兩銀子花不完怎麼辦?」
癢癢抓著胳肢窩道:「要把銀子花光,那還不容易,先去陸家酒坊打個底,然後再換地方就是了!」
原先那名武士道:「癢癢說得有道理,走,走去陸家酒坊!」□□□□□□□□□□□四人來到陸家酒坊,朱磊當然一進門就看到郭南風和馬如龍在屋角一副座頭上。
為了不使跟在身後的那幾名武士起疑,朱磊並沒有跟小郭和小馬打招呼,小郭和小馬心裡有數,也沒有跟朱磊打招呼。
陸家酒坊今天生意很好,大家來這裡喝酒,都是為了這裡的座位寬敞,酒菜不錯價格低廉,又能像一般茶館一樣暢飲之餘,高談闊論,百無禁忌。
四人落座之後,按例叫來七八個小菜四壺酒、四壺茶,東西南北窮聊一陣。
四大壺喝完,大家有了酒興,卻無醉意。於是獅子頭提議說:「這種天氣,本來就是喝酒的天氣,方總管自己也愛好這個調調兒,一向並不干涉武士們的行為,不如換個地方,索性喝個痛快。」
癢癢首先贊成,另外那名武士也跟著擁護,朱磊趁著幾分酒興,無可無不可。
可是,換個地方,去哪裡呢?
「去李寡婦那邊怎麼樣?」獅子頭徵詢大家的意見:「如果錢不夠,就各人出各人的。」
癢癢和另外那名武士同聲喊好,兩人的眼睛都頓時亮了起來,巴不得馬上就走。
「你一去就知道了!」癢癢抓環搔腮,回答得很暖昧,臉上笑容則不斷擴大,朱磊心裡有數,但也找不出反對的理由來。
四人結賬,才兩吊多線。出門後,冷風一吹,大家精神更好了,穿過幾條小巷子,最後大夥兒走進一個有長袍漢於含笑起身相迎的籬笆門。
走進籬笆門是個寬敞的大院落,院中擺了幾盆花草,看上去還蠻有一點情致。
穿過院子,是座成馬蹄形的三合廂,正屋是一排五間的大瓦房,兩邊廂屋中不時有笑語傳出,好像住了不少娘兒們。
正屋門口站著一個打扮入時,滿瞼笑意,但年華已去的中年婦人。
這個女人,莫非就是李寡婦?
獅子頭很像是這裡的老客人,湊上去先在李寡婦臉蛋上捏了一把,像個老母雞似地格格笑著道:「我獅於頭好幾天沒來了,這些日子有沒有背著我偷漢子?」
李寡婦狠狠搗了他一拳,笑道:「你啊,就是說的好聽,你哪一次來找過你家老娘?」
眾人進人堂屋,由李寡婦帶路,將眾人讓進左首最後一間屋子,屋裡相當寬敞除了一張八仙桌,幾張椅子什麼陳設也沒有。
這種場面朱磊見過,知道這是一處變相的酒家。
這種酒家有酒也有菜,可以任客人笑鬧胡為,而來到這裡的客人,也大多數醉翁之意不在酒,圖一個方便廉價而已。
四個客人還沒坐定,房門口及走道上已接著傳來~片笑語之聲,跟著幾張塗脂抹粉的面孔在房門口出現,李寡婦如數家珍般介紹著那些女人的名字,也不管客人記得情越,記不清楚。
獅子頭、癢癢和另外那名武士眼光直勾勾的在那些女人身上轉來轉去,貪婪地反覆挑選,好像怎麼樣也拿不定主意。
朱磊看了,直感覺好笑,也管那些女人感到有點可憐。
這些女人年紀都不小了,姿色都還可以,卻要為了一點低廉的代介,生張熟魏的任人糟蹋。他跟小馬和小郭立志要剷除人間不平事,但他們一向伸手管的,都是江湖上的強搶豪奪,又幾時為這些不幸的女人做過一點事?
不一會,女人挑定了,開始上酒上菜。
來到這種地方,很少有客人為酒菜挑剔,因為這裡的酒菜名目有限,你就是挑剔也挑不出個名堂來。
接著被揀中的四個姑娘,開始向客人們敬酒,並重新介紹自己的名字。因為在這種場合中,除非你長得特別出眾,就是經過一再介紹,也很難叫人記得住你的芳名。
被獅子頭挑中的那個女人叫細柳,人很瘦,除了腰細之外,相貌還可以。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心理作用,心寬體胖的人,挑起女人來.總是喜歡瘦的。
細柳敬酒時,就坐在獅子頭的膝蓋上,獅子頭的兩隻手忙個不停,細柳幾次停下來,去推他的胸脯,叫他不要煩人。
獅子頭挨了罵,更加得意,他扮著鬼臉道:「奶奶的,這一頓酒真喝不下去,一直想去辦了事再來。」
李寡婦笑道:「誰攔著你了,那你要去就去啊!」
獅子頭緊摟細柳,涎臉笑道「那多不好意思……」
細柳敬完酒,輪到那個癢癢叫的女人:「小妹叫大月桃,爺們以後多捧場,現在小妹先喝完這杯酒各位大爺隨意。」
另外那名武士叫的女人叫玫瑰,朱磊身邊這個婦人則叫娟娟。四個女人自我介紹完畢,男人們則開始鬧酒。
他們鬧酒的對象,當然是朱磊。
獅子頭的酒量很好,灌別人酒的本事也過人一籌,而他找出來敬酒的題目更是高明之至,叫人想推也推不掉。
譬如說:朱磊年紀最輕,在武士群裡地位最高,人長得最帥領的月俸最高,這些.都是獅子頭找出來敬酒的理田。
朱磊慢慢的也看出來了,但他只看出幾個武士存心灌他的酒卻不知道幾名武士是在要他的命。
年輕人,好勝心特別強朱磊帶著幾分酒意,心想:就憑你們幾個,想灌朱爺的酒?哼哼,做夢!
有了這種想法,他的豪氣一來,警覺之心也更鬆懈。
李寡婦本來站在房門口,這時也走了,院子外面人聲嘈雜,好像來了幾批客人,她忙著四下是招呼客人去了。
這裡,經過一陣哄鬧朱磊漸漸有了酒意。
四人之中,最沒有出息的便是另外那名叫蟑螂的武士。他喝了酒後,隔不一會兒,便要跑一趟毛房,好像一點也承受不了。
大家起初都拿他取笑,說他一點「容量」沒有,將來一定發不了財。後來,大家習以為常,也就沒有人去注意這件事了。
蟑娜真的為了方便去毛房麼?
朱磊若是知道了,也許會一把扭斷他的脖子!
原來他藉機查看各處的客人,看朱磊的夥伴小馬和小郭來了沒有?他們先去陸家酒坊然後再轉李寡婦這裡,便是這個意思,設法將小馬和小郭一起引誘過來!
小馬在陸家酒坊時,便看出情形有點不妙,但他跟小郭經過一番計議,他們還是跟著來了。
他們放心不了朱磊!
這時,由於下雪的關係,天已漸漸黑下來了。蟑螂知道時機已經成熟,立即朝籬笆外面比了一個手勢,那個守候的武士得到信息,立即欣然轉身而去。
方總管這次動用的武力,是黃山星雲大師師徒等八人,另加一個東方蒼龍角角正。朱磊等三人雖說都有一身好武功,但有了幾分酒意之後,身手總要打個折扣的。
星雲大師等人都已換了俗家衣著,加上大色已黑,也無法辨識,如果事後傳揚出去,大家會說是酒家裡爭風吃醋是常有的事就沒有人再把這件事擱在嘴皮上了。
另一個房間裡,馬如龍和郭南風也叫了酒菜和兩個女人,但他們喝的酒很少,隨時都在留意著外面的動靜。
不一會,該發生的情況終於發生。
只聽正盡最左邊的房間中,獅子頭大叫道:「小朱,你真不夠意思,你叫的娘們借給我摸摸,又不會缺一塊肉,掉一層皮……」
正屋門旁,蟑螂則在向星雲大師等人指點西廂中馬如龍和郭南風的房間。
星雲大師帶著七名弟子,立即亮出各人稱手的兵刃,如八道輕煙般,飛身四下散開,將兩廂出口及窗戶死死封住。
東方蒼角角正藉著窗戶縫隙,已經辨認清楚,他認出在巢湖痛宰他二十七個盟兄弟的,正是此刻房中化名朱三石的朱磊!
他為了替死去的結盟兄弟報仇,決定獨當一面,再藉獅子頭、癢癢、蟑螂等三名武士之助,一舉置朱磊於死地。
堂屋是磚砌的,窗戶是框框僅一尺見方的小木格子,急切間不容易破壞。所以正屋比較單純,只有一個進出口,那便是正屋大門。
他為了蓄意報仇,身上除了平時使用的兵刃三節鞭外,還攜帶了特意準備的多種淬毒暗器。
朱磊只要走出這座堂屋的大門,除了橫屍大門外,別無生路!
屋內不知朱磊說了幾句什麼話,只聽獅子頭又叫道:
「咦!真是奇聞!你以為你是一級武士身份比我高!門兒都沒有,這些娘兒們,五錢銀子睡一次,誰有銀子誰先上。你才第一次來,你是她們什麼人?咦咦你打人?」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獅子頭好像挨了一個耳光。
接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來,幾個人好像追逐奔向中間的堂屋。
東方蒼龍角角正把三節鞭挾在右助下右手揣著三支銳利而淬過劇毒的追魂釘,側身倚在門框旁,只要朱磊在堂屋前一照面,三支連發的追魂釘就會立即出手!
吵嚷追逐到了堂屋中,一條黑影子突然騰空飛出。
角正暗暗冷笑一聲:「小子酒量不錯啊,喝了酒居然有這等好輕功!」
他心中念轉,暗器同時出手,只聽刷刷刷三聲破空之聲,三支追魂釘無一落空中了暗器的黑影子,唉啊一聲,頓時凌空滾落下來。
角正心中大喜,抽出長鞭,躍身上前,為防朱磊中釘後提氣反撲火結結實實加了兩鞭子,被抽打者一點反應沒有,顯已氣絕。
角正方待轉身去招呼獅子頭等三名來府武士時,只聽身後有人冷笑道:「角正,你多活了好幾個月了!」
角正心中一涼,一聲完了,幾乎驚呼出口。他總也是個黑道高手,實戰經驗相當豐富雖然知道上了自己莽撞的大當,仍然臨危不亂,暗中一提勁,長鞭回掃身後,人方跟著轉過身來。
可是,饒得他應變得當,出手也算敏捷,但仍慢了一步。
角正眼前人影一閃,同時右臂一麻,手中長鞭已經易主朱磊以鞭梢捲起角正身軀,迎著衝出堂屋大門的癢癢和蟑螂一掃,三人在黑暗中頓時撞成一堆。
角正腦袋開花,癢癢肋骨被撞斷五六根,蟑螂被壓在最下面,雖然沒有受到傷害也被壓得閉過氣去!
兩邊廂房中小馬和小郭配合朱磊的反功,雙雙從屋衝出。
星雲大師做夢也想不到馬如龍和郭南風的武功會高明到如此程度,還沒來得及卜達圍攻的命令,兩人已分別奪下兩名手下的兵刃手起刀落,比切菜還爽當瞬間解決了七名弟子的一大半。
然後,兩人分工合作,馬如龍繼續收拾那幾名假和尚,郭南風則握著搶來的戒刀,直奔星雲和尚。
星雲和尚使的也是一把戒刀,他的那把戒刀是精鐵打造,比郭南風奪來的那把戒刀犀利很多,但他的身法則遠不如郭南風快捷。
僅僅三二個照面,星雲和尚便自知不是眼前這名青年人的敵手只可惜他這時有心想溜,偏又抽身不開,勉強招架了幾個回合,終被被南風一刀刺穿心房。
馬如龍收拾的那幾個偽和尚,也在這時大功告竣。
只見朱磊拿著那支長鞭,一路歪斜地走了過來道:
「我不行了,酒喝多了,有點支持不住了,快來扶我一把誰身上有銀票,愈多愈好!」
郭南風和馬如龍聽了,全有點哭笑不得,不曉得他們這位老二在胡謅些什麼。
朱磊向前走了幾步,果然一跤以坐下去,但嘴裡仍不閒著:
「銀子呢?你們這些窮鬼!平時全不曉得儲蓄一點起來,到了有急用的時候,一個子兒也沒有……」
馬如龍連忙走上前去,扶住他道:「你要銀子於什麼?付這究的酒賬?」
朱磊舌頭有點不靈活的嚷道:「酒賬沒有幾個錢,這點銀子我還有,我要……很多……
很多……的大銀子……」
馬如龍道:「我變賣了巢湖附近的一些祖產,大約二千多兩。」
朱磊不等他說完,忙道:」好,拿來,快,都給我!」
馬如龍掏出一疊銀票,朱磊一把搶了過去,人也好像突然酒醒了不少,他從地上跳起,丟掉那根長鞭,跑去堂屋門前大叫道:「李寡婦,老闆娘,你叫姑娘們統統出來!」
李寡婦知道躲藏不住,只好招呼一些姑娘,抖抖索索地走了出來,擠成一圍,可憐巴巴的站在朱磊面前。
朱磊抓著銀票揚了一下道:「歡喜在這裡幹活的留下,不願意的,站到另一邊去,我有話要說!」
經過一陣蘑菇,站到另一邊去的,只有三四個人。朱磊皺皺眉頭,歎了口氣道:「算了,替馬大哥省下幾個來好!」
他藉著稀薄的夜色,辨認了銀票上的金額,抽出其中四張,送給那四名願意離開的姑娘道:
「你們四人,一人一百兩,拿了趕快回老家,另外找點營生,這數目雖然不大但也比你們在這兒混個三年五載強得多,在下能力有限,只能幫這點忙……」
聽到有銀子可拿,三個姑娘緩緩著走了過來,朱磊道:
「你們要多想一想,騙我是不行的,過些日子,我還要再來,誰騙了我,院裡這些傢伙便是榜樣。」□□□□□□□□□□□□□離開李寡婦家,已是四更左右。
馬如龍道:「小朱,你酒退了一點沒有?」
朱磊咦了一聲道:「誰醉了?」
馬如龍道:「剛才你舌頭都大了,連話也說不清楚,還不算醉?」
朱磊道:「笑話!我的毛病是,心裡一急,話就說不清楚,這跟喝酒可一點關係沒有。」
馬如龍忍住笑,道:「那你當時為什麼坐下去?又要人過去扶你一把?」
朱磊咳了一聲道:「那是該殺的都殺完了,坐下去看看月色而已!扶一把-一意思是-一要你們也坐下來,大家坐在一起一起賞月罷了。」
馬如龍道:「今晚有月亮?」
朱磊道:「大概還沒有出來吧!」
馬如龍狠狠捶了他一拳,笑道:「你就是這張嘴巴!今晚要不是我跟老三趕來,那些武士不把你灌得爛醉如泥,然後一刀了事才怪!」
三人說笑著走出巷子,郭南風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趁著離天亮還有一會幾,我們不如趕去宋府,看看那個禍首方總管還在不!」□□□□□□□□□□□□□方府內形勢朱磊是熟悉的,他們小心避開哨位,進人來府後院,後院中人習雜亂,隱隱傳出一片內眷的哀泣之聲,從那些奔走的家工口中,三人知道來府老太爺剛過世了,大家都在忙著找方總管辦理善後。
郭南風將馬朱兩人拉去僻靜處,悄悄道:「這趟來府之行,我看該結束了。」
朱磊詫異道:「為什麼?」
郭南風道:「宋府出了這等大事都找不到總管,總管去了哪裡,自是不問可知。我們還去哪裡找這個方大仁兄?」
朱磊道:「用我們現在去哪裡?」
郭南風沉吟了一下道:「去一趟靈壁吧!」
朱磊道:「靈壁你有朋友?」
郭南風道:「有幾位。」
朱磊道:「什麼樣的朋友?」
郭南風笑笑道:「到了之後,你就知道了。」□□□□□□□□□□□□□靈壁是皖北的小縣份,離淮河與高郵湖不遠,水利極為發達,縣中河港特多。幸虧郭南民懷有林白玉和葉小鳳留下來的詳細地址,否則很難找到這個不為江湖上所熟知的萬鳳幫總壇所在。
不等抵達靈壁,郭南風便被迫說出他結識林白玉和葉小鳳兩人的經過。
朱磊聽了,大為嚮往,巴不得馬上就看到郭南風和那個溫文嫻靜的林白玉和刁蠻潑辣的葉小鳳。
郭南風打趣地道:「到了靈壁,人家免不了總有一場酒食招待,二哥別像在鳳陽那樣,喝得七暈八例才好!」
朱磊大感不服道:「笑話!到時候咱們放開量來喝喝看,看誰先露醜失態!」
馬如龍笑道:「不管誰先露醜失態,人家笑話的都是我們兄弟三個。大家最好都能約束檢點一些,別叫人家姑娘們笑我們只懂幾路刀法,不懂禮教!」□□□□□□□□□□□□□萬鳳幫的總舵,在一座綠水環繞四邊全是水田的莊宅裡。這個幫派不但在江湖上沒有響亮的名聲,就在附近的鄉鎮裡,也很少有人知道這個所在。
郭南風等三兄弟到達後,林白玉帶著葉小鳳,以及另外幾名小姐妹出莊相迎,大家都很高興而意外。
聽到葉小鳳自報姓名,朱磊第一個臉孔發紅,但不忍不住一直盯著葉小鳳瞧個不停。
原來這個萬鳳幫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也像一般幫派一樣,分設內外三堂,執掌全幫事務,收益則靠附近一片廣大的莊田維持生活相當安定。
外三堂三名堂主,常年帶人奔波省境內外,碰上一些婦女的冤屈事,她們決不會袖手不管。她們實在力有不速之處,便找武林中正派人士求援,這數十年來,該幫在武林中,確實製造了不少感人的事跡。
鳳陽來府方總管利用宋府權勢,暗中勾結匪人,植黨營私,販售毒品,為害地方百姓,她們也有所耳聞。
但是,她們的力量不夠,她們惹不起這位方總管和他的黨羽。
現在她們聽說郭南風盟兄弟三人,掃除了這個集團,都感到很高興,當天晚上,她們邀集了在舵中的各堂堂主,大家歡聚一堂,以自己生產的蔬菜和餵養的牲畜,辦了一桌豐盛的酒菜,把盞暢敘。
她們非常敬佩郭南風,因為他許下的諾言,完全實現了。
這一晚,大家惺惺相惜盡歡而散。
第二天林白玉召集了幫中曾習過「水過無痕刀法」的各級弟子約三十多人,分成兩組操習這一套刀法給馬如龍和朱磊觀看,再由二人指點缺失。中午又是盛筵排開,以盡昨日未盡之興。
席間,馬如龍向林白玉問道:「皖北這一帶地方上還安靜吧?」
林白玉道:「由於本幫在此設舵,大致說來,還算太平。」她接著反問道:「鄂東英山境內,最近竄起的黃龍幫,有什麼消息沒有?」
馬如龍一怔道:「黃龍幫?」
林白玉也有點意外道:「馬大哥沒有聽說過這個幫派?」
馬如龍道:「沒有。」
林白玉道:「這個幫派掘起不久,聲勢極為浩大,據說首領自稱天龍魔君,練就一身刀槍不人的功夫,麾下八名高人均有獨門功夫,分掌八堂要職,徒眾已近萬人武林中各大門派,均在密切注視著這個幫派的發展……」
郭南風插口道:『這個幫派組織如此龐大,他們的財源靠什麼支持?」
林白玉道:「詳細情形我也不太清楚,聽說該幫正在發展各地分舵,以便從煙、賭、娼、鹽各方面籌措財源。」
郭南風皺了皺眉頭道:「照這樣看來,揚州又要成為必爭之地了。」
朱磊道:「依我看來,不如由我們三人找到鄂北英山去,設法宰了那個什麼天龍魔君,不就一了百了了?」
馬如龍道:「口角春風,當然容易之至,這個大龍魔君要是容易對付,他還會發展到今天這種聲勢?」
朱磊道:「我們既然知道了這個消息,總不能袖手不管啊!」
馬如龍道:「管當然要管,對付這種特級魔頭,我們不能不講究一些步驟和方法。」
郭南風道:「我們目前的第一要務,便是得請萬鳳幫與我們配合。」
林白玉道:「如有用得著萬鳳幫的地方,敝幫一定竭盡所能。」
郭南風道:「依在下之意,想先借重葉小鳳姑娘的膽識,與我們朱二哥佯裝兄妹,先跑一趟英山,一路探聽黃龍幫的動靜,我跟馬大哥再根據狀況,籌謀如何行動……」
馬如龍道:「我們要不要先把路線確定一下了郭南風道:「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當然得先詳細研究清楚。」
飯後,郭南風和林白玉等人,由幫中去過英山的人指點,共同計劃刺探英山的進退途徑,以及商討有無對付這位天龍魔君更高明的方法。
眾人正謀議問忽有人傳報外堂香主返舵,林白玉急忙下令:「快請!」
她一面向眾人介紹道:我們這位香主名叫蔣素芬,為人極其精明幹練,武功亦在本座之上,論年資及服務熱忱,本該由她出任幫主,但她堅持不受,自願在外奔波,她如今回來了是一股很大的助力……」
蔣素芬身材較為瘦小,看上去略長林白玉幾歲,皮膚微黑而細緻,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看上去可愛可親,性格十分爽朗。
她帶來的有關黃龍幫的消息,的確新鮮而驚人。
果如郭南風所料,黃龍幫以英山為根據地,發展的重心則在揚州。現該幫已在揚州建立分舵,分期主和副分舵主是該幫八大高手中的兩位「碎骨掌」鄭道山和「無羽刀」秦魂,徒眾約二千餘人,聲勢極為驚人。
郭南鳳道:「照這樣說起來,我們的計劃得稍為修正一下了」
馬如龍道:「如間修正?」
郭南風道:「英山是個陌生的地方,敵暗我明,我們縱然能深人心腹,一旦交起手來,我們在地形上受制,一定難操勝算,何況少數幾個人去對付萬餘人也有點近乎愚勇。」
馬如龍道:「依你的意思,我們應該把目標轉向揚州?」
郭南風道:「對!在揚州,情勢上正好相反,敵明我暗,我們可以分散對方的力量,分多次將對方的主力擊破,而不必求功心切寄望於背水一戰。」
馬如龍點頭道:「三弟這個想法很好,我們的確應該重新計劃一番。」
朱磊道:「這樣一來我跟葉小鳳姑娘不就沒事幹了?」
馬如龍笑道:「你如不想幹事,的確什麼事情也沒有,你如不想閒著,到了揚州事情只有更多。」
朱磊道:「有事辦最好,我最怕出名,也更怕閒著無事可做,你們多傷點腦筋,我把刀磨快點就行了。」
經過一番安排三天後,馬如龍、朱磊、郭南風、林白玉。葉小鳳、蔣素芬等六人上路。
朱磊跟葉小風仍扮作兄妹模樣,先打頭站,馬如龍與郭南風做第二撥,林白玉與蔣素芬墊後。
半個月後,六人來到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