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凜然正氣

    東條兒玉怪叫一聲:「辛小子,你有種,先接本少島主三百招!」

    人已虎撲而出。

    東條俊沉聲喝道:「玉兒退下!」

    東條兒玉怒聲道:「何必再同這小子廢話?」

    辛維正橫眉冷笑道:「少島主,你要如何,只管請便!我們中原人物,從來不懼任何威脅,孟子有『三不』之說」

    東條兒玉獰笑接口道:「姓辛的,少島主要教訓你,讓你知道長青島的厲害……」

    辛維正心中一動,十分輕蔑地道:「我們中土人物,不會空言,全憑實學,足下如能勝得辛某人一招半式,再說大話不遲!」

    東條兒玉大怒,喝道:「小子你就拿命來!」

    話落,騰身猛撲!

    辛維正已經有了決定他已知道眼前形勢萬分凶險,如果自己不出奇兵,非死即傷或被擒捉,一落人對方之手或落入官兵之手,皆是全局輸定!

    要避免「一子落索」,則必須先保全自己,在對方人手眾多之下,力戰不易僥倖,那惟一之計,就是先擒制東條兒玉,可作為反挾制!

    因此,他不等東條俊再開口,功力凝足,大喝一聲:「來得好!」

    他不避不閃,雙掌斂勁,腳定子午,看好勢如猛虎的東條兒五來勢,覷定對方虛實之處,運用「力學」原理,適時騰身迎上。

    東條兒玉由二丈外撲來,其勢甚急。

    辛維正則直待對方已近身七八尺之際,暴起發難。

    先後腳之差,辛維正已得以逸待勞之機。

    雙方在半空迎著,不容眨眼間,一聲悶震,好像沉雷!

    雙方一合即分。

    東條兒五一頭栽落,連退兩步,才穩住身形。

    辛維正從容下降,身如山立。

    不用說,也已看出雙方甫一交手,辛維正已經贏了一著。

    東條俊微一蹙眉

    東條芳子失驚地抬起頭,直盯住辛維正。

    十六個武士神色繃緊。

    辛維正冷然地道:「長青島的武功,果然高明之至!」

    這種明捧暗貶,冷嘲熱諷,任何人也聽出是挖苦的話。

    東條兒玉目射凶光,滿面漲紅如豬肝,大吼一聲:「好小子,再來……」

    話落,再次彈身撲到。

    辛維正已經知道對手功力並不在自己之下。

    只是,對手勇力有餘,玄奧不足,不懂得中原武學借力打力的三昧。

    方纔,辛維正以「六甲靈飛掌」中一招「洛水獻圖」,就是利用了空門位置,針對東條兒玉的「弱處」發出力道,反震之力,把東條兒玉震翻落地的。

    東條兒玉再次撲到,雙掌直立,劈空斬落!

    辛維正暗吃一驚!

    他雖不明長青島武學的來龍去脈,但一看對方出手奇詭,和這雙掌直立,凌空劈下如雙刀的招數,中原武學幾乎設有。

    那因為如果這樣,則空門大露,自露破綻。

    辛維正大喝一聲:「你小心了!」

    他雙掌一揚,好像又要硬接硬架。

    可是,當東條兒玉加足力道下劈之際,他已移身三尺,轉虛為實,雙掌換招為「神龜出水」。

    又是一聲悶震!

    東條兒玉雙掌劈空,把辛維正方才停身之處,劈起大片驚塵,沙土驚飛。

    辛維正的掌力,已經疾襲對方下三路。

    東條兒玉確實不等鬧!

    他雙掌一劈空,人也騰空三尺,剛好使辛維正的掌力由他腳下呼嘯而過。東條兒玉忙疾如殞星下墜,因為提氣不住了。

    猛聽辛維正一聲沉喝:「得罪了!」

    他已施展了師門「六甲靈飛掌」中的「龜蛇呈樣」,賡續發出最霸道的「靈龜曬甲」。

    剛落實地的東條兒玉,身形尚未穩定,辛維正的兩股掌風已經直逼胸前,迫得他奮力抖掌封架。

    辛維正已經搶佔先機,算定門對方的路子反應。

    東條兒玉雖然封住了他一招「龜蛇呈樣」,卻無法接他連續出手快如閃電的「靈龜曬甲」!

    只聽「蓬」的一聲響!

    辛維正的左掌已經在他胸前打實!

    把東條兒五打得怪叫一聲,連退丈許。

    辛維正已經如影隨形,跟著再吐右掌。

    東條俊則大喝一聲:「快躺下…-辛少俠手下留情!」

    東條兒玉已應聲倒下!

    東條俊霍地起立。

    辛維正已經「滾地追風」式,貼地一滾,到了東條兒玉身邊。

    當他站起來時,他的右手已經扣住了東條兒玉的右手脈門,把東條兒玉「拉起」。

    那十六個武士不約而同地大聲呼喝,一擁而上。

    辛維正得理不讓人,手上一加勁!

    東條玉兒立時悶哼出聲,冷汗直流。

    辛維正另一手抓緊對方腰間板帶,吃吃一笑:「少島主,承計!得罪了-…」

    「小友!」東條俊沉聲大喝:「請看老朽面子放開小犬!」

    辛維正沉著地道:「島主閣下,是令郎犯我於前」

    東條俊喝道:「小犬無禮,老朽謝過了……你們官府的人一到,小友當考慮後果!」

    「我早已想到了!」辛維正目射精光,悍笑道:「不勞費神!」

    東條俊疾聲道:「你說什麼』小友應當明白,肯聽老朽的話,彼此有利;不聽的話,不止小友自身難保,連令師等也會玉石俱焚!」

    辛維正厲聲道:「島主可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話!」

    東條俊額暴青筋喝道:「小友如不聽話,必後悔不及!」

    辛維正冷聲道:「中原人物,只問是非,不計生死!」

    一頓,又疾聲道:「現在,令郎在我手上,你最好先為我把官兵穩住,我帶了令郎由此退走。今夜三更正,金湯堡候駕領教,決不有損令郎毫髮!」

    東條俊滿面猙獰地用折扇指著辛維正,一步一步向他逼近,口中叨齒有聲:「你……你想對老朽挾制?」

    辛維正怒笑道:「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是學你的!現在,只有聽我的,彼此有利。

    你若再進一寸,我先斃了這無禮小子,再和你一搏!」

    說時,聲如沉雷,正氣凜然,睚眥皆裂,雙目蹬定東條俊,使暴怒欲狂的東條俊也應聲停步!

    這時,馬蹄已近,紛紛停駐在大門外十多丈處,腳步雜杳,是要圍住這座房子了。

    辛維正冷然地道:「請立即照辦!」

    手上一加勁,東條兒玉再凶頑,也忍受不了徹骨奇痛,空自咬牙怒目,慘哼出聲,冷汗如豆壤落,好像惡鬼一樣難看。

    東條芳子「呀」地-聲,撲在乃父臂上,叫道:「爹呀!」

    東條俊大吼一聲:「滾開!八格牙魯!」

    甩手,竟把乃女推出一丈多外,她站不住腳跌倒了。

    好狠!

    東條俊戟指辛維正,喝道:「你,快放手……」

    辛維正也喝道:「閣下的真面目,原來如此,不放!」

    東條俊大怒,一揮手,吼道:「拿下他!」

    辛維正怒視著四面欺進的十六個武士。他們都已亮刀在手,不禁心頭大震,但迅即自忖:

    「怪!難道這老奸連自己兒子的性命也不顧!」

    事情反常,必有奇變!

    他正轉念思忖間,那十六個武士突然一齊怪吼,每人舞起一片刀光。

    聲勢確實懾人!

    辛維正再沉著,也不由不分神注意四面可能的突襲。

    他剛霍地把東條兒玉懸空托起,喝道:「讓開!」

    人已騰空而起。

    他是想利用東條兒玉作開路的工具,迫使東條俊等投鼠犀器,不敢對他逼迫下手。

    他認為,虎毒不食子,東條俊再狠毒,也不會真正置自己兒子生死於不顧的。

    那十六個武士,則更不會也不敢輕動,危及他們少島主的安全。

    他剛掠出三丈,本在「喃喃自語」似地東條俊,突然大吼:「下手!」

    十六個武士發一聲喊,擋住辛維正去路的四個武士首先出刀如電,森森一片刀山似的寒光,向辛維正攻到。

    辛維正心中一凜,再次騰空而起。

    他本可把手中的東條兒玉作擋箭牌。

    可是,在刀光近身剎那,辛維正認為即使把東條兒玉去擋刀,作了替死鬼,他自己也並不安全。

    因為,在刀光如電之下,間不容髮,東條兒玉固然可以先試刀鋒,他自己也未必能在利刀環攻之下倖免。

    顯然,對方是不顧一切,完全無視於東條兒玉的性命,才敢如此肆無忌憚下手的。

    他帶著東條兒玉這個累贅,當然不及空手輕靈。當他身起半空,正要向二丈外掠去之際

    腦後風生,背後唰唰刺耳。

    又是飛刀!

    辛維正聽風辨位,便知至少有二十把之多。

    他只好再次騰空丈許。

    白光連閃,由他腳下呼嘯而過。力盡,紛紛墜落在三四丈外。

    都是刀尖深深地斜插入地面寸許深。

    辛維正也真氣再衰而竭。

    他一落地,飛刀又到!

    辛維正佇立不動,劈出一記掌風,把正面的飛刀震落,沉聲道:「東條俊,你接著你的兒子!」

    他已把東條兒玉拋球似的拋給二丈外的東條俊。

    東條俊雙目一直,騰空伸出一手,把乃子攔腰接住,落下。

    已經包圍在四面的十六個武士都是一怔。

    準備再發飛刀的也停了手。

    那因為辛維正這一手大出他們意外。

    已到手的獵物,本可奇貨可居,怎麼會原璧奉還?

    東條俊卻自顧低頭掃視乃子,摸摸乃子的脈息,又試試乃子的鼻下。

    原來,他以為乃子已遭劫數!辛維正把死人拋回給他。

    可是,本已被制住穴道的東條兒玉反而咳了兩聲,吐出大口稀涎,就一掙而起,除了喘氣外,證明不但無恙,而且已經恢復過來。

    辛維正雙掌一拍,大聲道:「你們只管上來吧!一齊上也好,分批作車輪戰也好,辛某人就站在這裡,奉陪到底!」

    他說時,聲色俱壯,昂然肅立,完全是一副視死如歸,氣吞河岳,力敵萬夫的氣概。

    東條兒玉嚇地一聲:「爹!放過他……」-

    揮手:「辛小子,你走!這次是本少島主輸了,下次再決死戰!」

    辛維正也暗自一驚,暗暗佩服!

    他把東條兒玉拋回,並在拋出前,為他解開穴道,只是情急智生,表示中原武林人物的風度,決不做任何不夠光明磊落的事,且擬準備再和東條兒五決一高下。

    因為,他明白,即使自己能先把東條兒玉斃掉,或把東條兒玉當作替死鬼,自己也決難苟免。那因為,東條兒玉一死,對方更是仇恨如山,必然拚命圍攻,實無把握脫身,徒然有失中原人物的體面。

    因此,不如乾脆爽快地先把東條兒玉拋還,再決一死戰!

    未料到,東條兒玉竟電如此「爽快」。辛維正脫口道:「你們這多人,為何不趨此機會……」

    東條兒玉接口吼道:「廢話!姓辛的,長青島的人,無一不是好漢子,無一怕死的。本少島主發誓把你斃於刀下,你走吧!回去準備」

    一揮手,喝令十六個武士:「你們讓開!」

    那十六個武士忙應聲攢開,讓出一條路來。

    辛維正抱拳道:「世事亦如棋一著,有時失敗有時強!你,確算得一條好漢,辛某人在敞堡候救就是……」

    他大步轉身。

    「且慢!」是東條傻開口了。

    辛維正停步,沉聲道:「是否又後悔了?辛某人絕不會……」

    「辛少俠勿多心!」東條俊啞聲道:「老朽只問你一句話」

    辛維正道:「願聞!」

    東條俊道:「方纔小兒落在你手,你為何……」

    辛維正接口笑道:「中原武林,絕不乘人危,此乃泱泱不國,中華禮義之邦的起碼做人道理」

    東條俊道:「好!老朽也奉告一句,長青島的人無一怕死!寧死不受辱!小兒一落你手,只怪他不中用!老朽並非沒有父子之情,辛少俠,希望你明白這一點,也許是我們化外的人,和你們中原有不同的地方,你請吧!」

    辛維正暗道:「原來如此。難怪長青島形成這麼大的氣候,就是這份不怕死的勇氣吧?」

    辛維正不敢再有耽擱,一抱拳,道:「容再相見,就此別過。」

    一移身,已大步昂然反而向大門走去。

    大門外,黑壓壓的一片,儘是官兵。

    靠前的是步兵弓箭手。

    靠後面的,都是控弦搭箭及手執大刀的騎兵。

    辛維正從容地向前直走,那班官兵中有人暴喝一聲:「捉拿反叛要犯……」

    立時,齊發吶喊,聲勢駭人。

    辛維正目對弓上弦,刀出鞘的官兵,估計一下,大約共有三百之眾。

    他已迅作決定,雙手一背,道:「辛某人雖是側身武林,也是一介庶民。請你們頭領說話,請教一下,如辛某人確實有罪,立即束手就縛!」

    吶喊立止。

    有人喝道:「江班頭上前打話!」

    辛維正循聲看出。

    那是一個騎在馬上,大約是屬於馬軍「管帶」之類的官兒,不大也不小。

    江班頭由牆角邊強打精神,在十多個手執鐵尺,單刀的捕快簇擁下,向辛維正抱抱拳,道:「辛少俠,還有什麼話說?」

    辛維正一看到這種狗仗人勢.兩付嘴臉的小人,便心中有氣,冷聲道:「江班頭,辛某人犯了何罪?」

    江班頭硬著頭皮喝道:「殺官重犯,宜昌作案」

    辛維正笑道:「證據呢?」

    江班頭哼道:「有你自己在宜昌官署的血書留字。」

    辛維正冷聲道:「江班頭,就只憑這一點?」

    江班頭髮狠道:「你,又擅自由官署中越獄逃出。我勸你還是乖乖地跟我歸案的好。可知道拒捕罪名,再加一等,當場格殺勿論!」

    辛維正大笑起來:「很好!江班頭,我就請你上銬好了!」

    人已大步向江班頭走去。

    江班頭心慌膽怯,不由自主地連向後退,一面連叫:「放箭!放箭!」

    卻沒有人聽他的。

    他身後十幾個捕快本來也是如狼似虎,挺胸凸肚的。

    這時電慌了手腳大有掉頭就溜之勢。

    那因為辛維正的威名,加上「金湯堡」的陣勢,使這班平日專門魚肉鄉民,嚇唬百姓的大爺們有老鼠見貓的心理威脅。

    那個「管帶」喝道:「江班頭,快給該犯帶上刑具!」

    江班頭口中應著,腳下不聽話,仍是往後退。

    辛維正鄙夷地道:「這算得哪門子的事?」

    猛地騰身而起,大笑道:「還是回堡恭候上差朱票吧!」

    江班頭脫口大叫:「不好了!別讓他逃……」

    話未了,咕咚一聲,他跌個狗吃屎。

    辛維正身起空中,隨手點了他一指,人已向那個騎馬的「管帶」掠去。

    這是辛維正快刀斬亂麻、速戰速決之計。

    他既要避免拒捕罪名,又不願當著「長青島」的人面前示弱,寧願由正面走,不願由後園溜走。

    如果讓他們放箭,就難免有傷亡。

    他當機立斷,先點倒江班頭.那些捕快就先亂了手腳。

    那個「管帶」到底是臨過陣,帶過兵的,膽子較大,一見辛維正騰空撲到,大喝一聲:

    「把他拿下」

    一面已揮刀蓄勢還加了一聲:「放箭!」

    弓弦震耳連響,箭如飛蝗。

    可惜,都是臨時倉促轉向,根本沒有準頭。

    辛維正已經向馬上的「管帶」撲到。

    對方猛劈一刀!

    辛維正早巳料定了這一著,略一偏頭,便讓過了刀鋒,手伸處先點了那管帶的穴道,再扣住了對方脈門,人已落在馬背上,坐在管帶的後面,笑道:「我同上差一同見官去!

    雙腿一夾馬腹.一拉韁繩,馬頭掉轉,撥蹄狂奔。

    官兵都麻了爪子。

    靠得近的,不敢出刀,怕傷了「管帶」。

    靠得遠的想放箭,由於馬在狂奔,也無把握,只有大喊大叫,蜂擁般撥馬緊迫,亂成一窩蜂。

    辛維正將坐騎放奔出十多丈,其他騎兵才紛紛圈轉馬頭,放馬追趕。

    辛維正哈哈大笑:「免送!免送了!」

    又低聲喝著管帶:「老老實實跟我回金湯堡,不傷害你;若不聽話,我先把你拋下馬去讓亂蹄踏過你身上。」

    要知道,這時是辛維正一馬當先,其他騎兵放馬緊迫在他後面。

    馬奔甚遠,蹄聲震耳,如果辛維正真的把管帶拋下去,後面迫騎收勢不住,他的穴道被制,動彈不得,真有被馬蹄踏成肉餅的可能!

    人誰不怕死!

    何況是吃糧當官,一腦子只想陞官發財的營官,好容易掙到這個前程,豈有不惜命的?

    因此,他忙促聲道:「行!只要你能不讓他們抓住!」

    辛維正一面催馬飛奔,一面低笑著:「好!你不能喝止他們?」

    管帶口吃的:「那……那下官就是-…縱……」

    「就是縱逃要犯是麼?」辛維正笑道:「不會連累你。你且執住韁繩,我解了你穴道,看我退兵!」

    管帶乖乖地做了。

    辛維正已經拿下了鞍邊的弓箭,張弓搭箭,大喝一聲:「看箭!」

    嗖的一聲,追在最前面的一騎立起來,把馬上人顛倒墜馬。

    辛維正大叫:「看箭!」

    又是一人墜馬!

    當辛維正大叫第三聲:「看箭!」

    那班騎兵紛紛勒住絲韁,蹬裡藏身,或者伏身在馬背上。

    有的已猛頓韁,圈轉馬頭,向後轉,或向旁邊開溜。

    辛維正振聲大笑:「慢走!慢走!請各位駕臨金湯堡喝酒,辛某人恭候,恭候了。」

    他又向兩邊揮手道:「對不起,對不起,驚動父老兄弟大駕,容再賠罪。」

    原來,他們已經馳向大街通衢。

    這時,正當萬家燈火之時。

    大街上的人,都在驚惶之下,紛紛向店舖中跑。膽大的在屋簷下睜大眼看著;膽小的,就忙於上門,準備關門閉戶。

    當辛維正馳出大街口,馬蹄震耳,迎面一騎飛馳而來。

    老遠,就聽到「行空天馬」李吉沖一聲大呼:「辛老弟無恙?」

    辛維正揮弓大叫:「小弟在此!」

    正是李吉沖為首,領著幾十騎堡丁,風馳而到。

    顯然,他們已經得到了風聲,火速馳援。

    辛維正一拍管帶的肩頭,笑道:「請示上差,是駕臨敝堡小酌三杯,抑是就此收兵回報?」

    那管帶驚魂甫定,苦笑道:「還是讓下官回去的好……容再……造擾貴堡!」

    辛維正知道他怕死,笑道:「上差就這樣回馬,不妨礙麼?」

    管帶促聲道:「不妨礙的!下官只說……」

    辛維正接口道:「只要不連累閣下,請吧,容再請罪致歉。」

    人已飄身下馬。

    那管帶滿面通紅地一抱拳,道:「謝過辛少俠!」

    一圈馬頭,飛馳而回。

    李吉沖哼道:「真不成話,竟敢欺到咱們頭上來了……」

    辛維正笑道:「他們是奉命差遣,怪可憐的,師父可知道了情況?」

    李吉沖道:「就此決定了。逸老也大發脾氣,一面部署應變,一面已準備親自馳援。一句話,就是逸老認為現在的形勢,已不是宜昌一案的是非曲直了,而是關係著金湯堡的存亡與故金堡主的百年基業和榮辱……」

    辛維正點頭道:「對!師父只是不願惹無謂的麻煩,當他決定如何做時,是不惜破釜沉舟的。我知道師父能忍耐,可以打掉牙齒和血吞;不可忍耐時,他是不計一切的!走吧!」

    李吉沖笑道:「鳳姑娘可急煞了,她恐怕……已趕來了-…」

    辛維正剛翻身上了一個堡丁牽過來的坐騎。

    只聽蹄聲急,好像一團黑雲湧到。

    正是金紫鳳來了!

    可不是,只見她全身緊身的黑衣,黑披風,騎著一匹黑不溜秋的馬,飛騎如風,老遠就嬌喝:「你們為何不快去?……」

    辛維正叫了一聲:「鳳妹」

    金紫風噓了一口氣,拭了一把額上香汗,道:「你……快回家再說!」

    這份「關切」,只有辛維正能夠「體會」,不須多說一句。

    一行回到金湯堡。

    辛維正先向乃師把一切經過,鉅細不遺地稟陳。

    當然,谷師爺和女人那一段不雅的吵架笑話,他略而不提。

    黃逸公嚴肅地傾聽著。

    金紫鳳忍不住叫道:「太便宜東條什麼的那個小子了!」

    黃逸公沉聲道:「維正做得對!不然……」

    目光一轉金紫風,道:「你的三師哥未必能如此安然無事地回堡!」

    辛維正搓手道:「當前急務,不在於我們要應變,而在知府那邊……」

    黃逸公接口道:「這個不忙,並不算對知府失約背信。他是老於官場的人,善於鑒貌辨色,一見兆頭不對,自然會將妻子安頓回衙。」

    辛維正道:「可是,這一耽誤,是使官府方面不利於他的!」

    黃逸公道:「你的意思怎樣?」

    辛維正遭:「師父,徒兒認為不論如何,先要守信諾,先盡力保護他的安全包括了官府上面的壓力打擊,以及他們可能的卑鄙手段對付他!」

    黃逸公點頭道:「這是當然的!不過,為師已經審慎判斷了,至少,在三五天裡,府官是不會出事的。」

    辛維正道:「師父能說明……」

    「為師當然心中有數。」黃逸公沉聲道:「維正,你們師兄弟四人,好像以你比較見鋒芒;如論世事,全靠年紀大,歷練多-…關於這方面,你的大師兄與二師兄就會比你清楚些。」

    辛維正肅聲道:「這個當然。」

    黃逸公側顧佟宗義與謝奕方二徒,道:「宗義、奕方,你二人不妨說說你們對這一點的意見。」

    佟宗義欠身道:「義兒不敏,只知依照官樣文章。知府雖只是五品小職,到底是主管一方的命官,不論有司上峰權勢如何大,最多也不過上奏彈劾,等待聽罪罷了,絕不會突然對他下手的!」

    謝奕方接道:「以徒兒的拙見,他們上面可能會假傳聖旨,嚴令督責,威脅不足,會加利誘,飭令知府火速對付我們,以期『將功折罪』,如此,在短期中,知府本人絕無意外之虞!」

    黃逸公點頭道:「這就是官場三昧,維正,你好像有話說?」

    辛維正躬身道:「師父,二位師兄說的是正理,是常情,徒兒卻是恐怕萬一之變!」

    佟、謝二人忙道:「三弟快說」

    黃逸公神色一凝,道:「說說看。」

    辛維正不慌不忙地加重語氣道:「師父,假使有司上頭是一個心毒手辣的傢伙,來一次『宜昌』翻版,又如何?」

    佟、謝二人都是一聲「哦」。

    黃逸公點頭道:「這點,倒是很有深度……」

    金紫鳳叫道:「三師哥說清楚點,你說『宜昌』翻版是什麼意思?」

    辛維正緩聲道:「師妹聽著,宜昌一案,是殺官,有人嫁禍給我……」

    「哦,我明白了。」金紫鳳道:「你是說,可能會有人把這裡的知府也宰了,卻推說是你做的是嗎?」

    辛維正忙道:「正是,正是此意!」

    金紫風哼道:「這,真是豈有此理」

    向黃逸公叫道:「師叔,這很簡單,我們馬上派人去把知府接到堡裡來,豈不是很安全了?」

    除了黃逸公以下,都幾乎忍不住要笑。

    黃逸公緩聲道:「鳳兒,照你這樣做,是真正害人害己了!」——

《公侯將相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