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狡狐、再遇、冰釋

    一蓬劍花,宛如群星齊墮。

    武揚見對方劍氣飛漩,未敢輕視,口中輕喊道:「百里兄退過……」

    身形往旁一挪,右臂反探,一旋之間,業已亮劍在手,劍決一領,長劍遞出,「鏘」地一聲,兩劍接實。

    道士倏地沉腕撤劍,身形後飄三尺,滿面驚疑,沉聲喝卜:「你這劍法從何處學來?」

    武揚猛然省悟,自己方纔已然施展出「萬流歸宗」劍隊。才使對方吃了一驚,當即將長劍下垂,和聲發話道:「這是誤會……敢問道兄何人門下?」

    年輕道士冷哼道:「我在問你,方纔這把劍法從何學來?」

    武揚正不知如何回答,百里良已搶答道:「誰人不知道『萬流歸宗』。劍法是天忌老人的絕學,道兄豈不多此一問?」

    年輕道上冷冷一笑道:「用不著你多口!」

    武揚耳聞對方說話像足吃了生蔥,心中有點冒火。可是,為了追尋二老下落.只得忍耐下來,強賠笑臉道:「在不與貴掌門狄前輩……」

    武揚這廂一語未盡,對人突然一聲冷喝道:「夠了,我倒要見識見識你那套高明劍法,只怕是偷來的幾招,管不了大用……」

    話聲中,長劍又起,萬點晶光,如火樹銀花般向武揚兜頭罩下。

    那道上容養否說得不錯,只怕是偷來的幾招,管不了大用!不過,武揚不是僅只幾招而已,七公主何慧卿傳給他的劍法,堂堂正正的有三十六招之多、而且,武揚根基深厚,穎悟過人,只怕是容養吾一味逞強,要吃大虧。

    果然,當萬點晶光向武揚逼近之一瞬間,只見武揚霍地收劍貼身,人劍合一,猛地一旋,陡然沖天而起.「鏘,鏘,鏘!……」一連串金鐵交鳴之聲,劃破江邊的寂靜,容養吾身影一陣疾退,一腳已經跌進水平,方才站穩.他手中的六尺青鋒只剩下一裁不足一尺的斷劍。

    武揚雖已削斷對方長劍,並未收勢停身,仍在乘勝追擊,跨步振腕,一劍向對方友脅刺去。

    容養吾見來勢甚是兇猛惡毒,只得一咬牙根,揮動斷劍去擋.武揚好像早已蘊有變招,對方斷劍方起,他就身形一晃,偏左數寸,長劍乘虛蹈隙,遞給了對方胸懷.華山金龍第五劍百里良忙喊道:「武少莊主手下留情其實.不用他喊,武揚也不會真的要取對方性命。

    只見武揚手中長劍遞進對方胸懷後,突然煞住去勢,向左一壓……

    「叭」地一聲輕響,長劍平敲在對方虎口肌上。接著「滄浪」一聲,容養吾手中斷劍離手掉落河灘。

    武場追擊的原因,是要讓對方徹底服輸,目的既達,立即問撤一步,還劍回銷,沉叱道:「怎麼樣,道兄?見識過了吧?」

    容養吾毀劍平一溜之間,而且是人家手下留情才保全性命,一瞬間驚愕,羞、怒,齊上心頭。

    怔了一怔,方道:「如果你真會全套『萬流歸家』劍法。你就不該……」

    容養吾雖然及時停口,武揚也猜出了未完的半句話……和我動手。夠了!這句話足以說明對方是駱陽鐘的同路人了。

    如此說來,天忌老人和巫山無慾叟古然之已落入對方之手!

    一念及此.武揚不由心頭一凜!

    華山金龍第五劍百里良似乎也聽出對方話中玄機,微一動容。

    兩人迅速交換一下眼色。

    武揚放作平和的態度說道:」道兄怎不說下去?」

    容養吾向兩人又打量了一眼,遲疑地道:「你……你們,究竟為何要找貧道的麻煩?」

    百里良接口道:「道兄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你自己在找麻煩呀!

    容養吾愣了一愣道:「好,算貧道有錯,二位如不渡江,請便吧!」

    武揚輕叱道:「不行!

    叱聲中,逼到容養吾面前,又道.」道兄還不曾回話」

    容養吾丈八高的氣焰,已然降低一十七尺,施施然道;「問吧,」、。

    武揚疾聲道:「道見何人門下?」

    容養吾答道:「家師邛崍七煞劍唐天鵠。」

    武揚冷笑道:「行了!萬才這船裝了些什麼人過河?」

    容養吾毫不假思索地回道:「男女老幼,婦孺壯丁,怕有十好幾個。」

    百里良一分沉叱道:「胡說.!一葉扁舟怎能載得十幾個人?」

    容養吾冷笑一聲道:「尊駕少逞威風,少說話!貧道現在有問必答,不是向你們兩個服氣,貧道只是對那套『萬流歸宗』別法服氣。尊駕既不會施展這套劍法,又不是贏貧道的人。最好還是閉上嘴巴在一旁乖乖站著!」

    這一頓搶白,使百里良氣憤填膺,面色尷尬。但又為之語塞,一時之間,竟然答不上話來。

    武揚向百里良會了一個制止的眼色,然後趁機套話道:「聽你之言,莫非對那套「萬流歸宗」劍法萬分崇敬?」

    容養吾將頭一點過。「當然!」

    武揚冷笑道:「在下倒要問問道理何在?」

    客養吾微一變色,隨即從容答道:「任何一個用劍之人,無不對勝過自己的劍法心儀和崇敬!」

    武揚微一頷首道:「答得好,舌劍相比,道兄的舌頭要高明得多。不過,這話如讓個師唐令主聽到了,他可能會大一為不悅哩!

    容養吾神情造變,駭然張目道:「什……什麼唐今主?

    武揚微一揮手,神情淡漠,語氣嚴厲地道:」好了。這些暫且不說,在下問最後一句話,答上了,你走你的水道,咱們走咱們的旱路。如果達尼知而不言,言而不實。嘿嘿一……這滾滾洪流,正好葬送道兄那幾根仙風道骨。」

    容養吾雖然心中暗凜,但卻面色鎮定地消,「問吧.」

    武揚又逼近一步,兩人距離不過半步之遙.這才沉聲發話道:「道兄身為邛崍弟子,因何來此權充渡江舟子?說!要一字不漏,一字不虛……」

    武揚一語未盡,容養吾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個俠魂!總算讓你問到節骨眼上來了。不錯,貧道在此權充舟子確有所圖,你想知道不難,退後幾步說話。」

    武揚星目一翻道:」怎麼,想逃?」

    容養吾神色傲然地道。」要逃還配稱邛崍弟子?」

    武揚索性點穿對方,冷哼道:」只怕你早已不是邛崍弟子了。」

    容養吾目光一亮道:「咯!你倒是知道得不少。怎麼樣?鼎鼎大名的俠魂?若想貧道心甘情願說出肺腑之言,不妨委屈點、退後幾步。」

    武揚做一思忖道:「除了想逃之外,不知還有什麼理由?」

    容養吾淡笑道:「理由?當然有。貧道不願叫人逼迫取供。」

    武揚詫聲道:「在下何曾逼迫?」

    容養吾道:「氣勢洶洶,言辭咄咄,不正是一副逼供的姿態嗎?」

    武揚微一沉思道:」在下方才說過.道兄舌比劍利,三步如何?

    說著,朝後退了三步.

    容養吾詭橘地笑道:「三步與五步有何差別?「武揚將頭一點道:「好,在下再退兩步.」

    說著,又朝後退了兩大步。

    容養吾方才乍觀甫收的一絲詭滴神色,武揚早巳看在眼望,是以站定後,雙目俯視,全神貫注對方那兩條腿。

    容養吾兩隻腳一前一後成丁字形站在水邊,只要他前腳一動,武標有把握用「浩然大火式」的一招「雲龍乍現」將對方逮個結實.客養吾的腳開始移動了…-

    但是,他抽動的卻是後腿。

    他分明是如前走來了。武揚不由一愣,他教自己後退,又為何要朝前湊呢?

    容養吾的確是在朝前走,不過,他的腳抬得並不高,離河灘不過寸好,緩緩地前移…

    突地,容養吾的那隻腳由緩轉急……

    武揚猛然察覺對方狡計,但為時已晚,眼前已是一片黃砂,使他迷目難睜。

    黃霧之中,耳聽容養吾高聲笑道.「金龍變長蟲,俠魂成遊魂,你們二位河灘上呆著吧!道爺去了也。」。

    武揚全力拍出一掌「正氣浩然」,將一片黃霧抽開.那容養吾早已登船離岸數丈,如疾矢般向下游淌去.百里良疾聲道:「武少俠,你我追。」

    武揚手一撥道:」不必了,讓他去吧。」

    百里良愕然道:」那怎麼行?你我退尋二老的線索豈不就此斷了?」

    武揚唱然道:「話是不錯,但是二老已經過江,凶吉未卜.你我若順著下游追去,豈不愈追離二老愈遠?」

    百里良訕笑道:「依你之見呢?」

    武揚沉吟道:「倒不如趕過江去……」

    武揚一語未盡,驀然東南方起了一陣嘯鳴之聲。

    武揚一聽就知道是「百鳳幫」的召英笛,而百里良卻讓感茫然地道。「聽,這是什麼鳴叫?」

    武揚只顧在想心事,不由哺哺道。「可惜缺少一領道袍……」

    他的意思是,如果有一領道袍,就可以易容為客養吾的模樣,前去混充一番,看看能否挖點消息。

    百里良自然不懂他話中之意,愕然問道:「老弟你要道袍何用?』武揚猛地回過神來,正想加以解釋,忽然,召英笛的鳴聲一陣緊似一陣地向江邊響來.武揚心中一動,拉了百里良衣袖一把,低聲道:「來的是『百鳳幫』中之人,你我現在是樵子打扮著,諒他們也認不出,等來了我們相機行事.」

    百用良會意頷首.兩人截然坐下.望著滾滾江水出神。

    那召英笛響了一陣,突地嘎然而止。

    約摸又過了半盞熱茶的光景,突然身後響起一聲嬌喝。「喂!」

    武揚和百里良二人裝聾作啞,不予理睬,身後叫喊的人由一個變成二個,同聲喊道:

    「喂!喂!你們是不是聾了?」

    武揚這才回轉了頭,冷冷瞅著對方,半晌方道:「二位姑娘可是叫我?」

    武揚方才就覺得聲音好熟,一回頭,才看清是五公主身邊的兩婢,他還記得其中一個名叫珠兒。

    珠兒雙手叉腰,杏眼圓睜,氣呼呼地道:「不叫你們叫誰?難道這裡還有第三個王八蛋!」

    驀在此時,遠處傳來一聲嬌叱道:「珠兒不得無禮!」

    聲音未落,一朵彩雲自天而降,嘿!哪裡是甚麼彩雲,分明是那千嬌百媚,衣著鮮艷的五公主駱來卿。

    五公主身形一落,又有兩團青影隨後而至。是五公主另外二婢。

    五公主美自流盼,將眼前這兩個穿著破爛的山村樵子打量一眼,這才轉身向珠兒叱罵道:「珠兒!你怎可開口罵人!」

    珠兒辨道:「這兩個王……咳!他們踉婢子裝聾作啞。」

    這時,武揚裝著傻里傻氣地兜頭一拜道:「這位莫非是下凡仙子,凡人這廂……」

    五公主掩口笑道:「快別這樣,我哪裡是什麼下凡仙子,我也是凡人一個。」

    武揚瞠目咋舌道:「方纔仙子分明從天而降……」

    五公主彩袖一揮道:「別說了……咳!我來問你。你可曾看見一個年輕道士?」

    武揚忙不迭地答道:「一位道爺?有,有……」

    五公主又問道:」可知他往哪裡去了?」

    武揚用手往下流一指道:「乘船往下遊走了。」

    五公主。一愣道:「下游?不是過河?」

    武場一歎道:「唉!那船本是渡江用的,那道爺真兇。竟然將船駕跑了,害得我們兩人在這兒發愁了。」

    五公主微一沉吟,再問道:「船上可有別人?」

    武揚裝模作樣地想了一想道:「好像有兩個人睡在船艙裡面。」

    五公主面色凝重地問道:「你看清楚了?」

    武揚點點頭道:「錯不了,那兩人一身怪臭。像是從類坑裡撈上來的。」

    五公主雙眉緊蹩,喃喃自語道:「這就怪了……」

    她粉首低垂,暗暗思量,良久,突然從身上掏出一根金光閃閃的短笛來。武揚知道那就是召英笛,她又要召喚什麼呢?」

    但是,五公主好像又改變了主意,將短笛復又納入懷中,:份首微拾了目光一亮,向四婢掃了一眼道:「珠兒。你們順著下游去追追看。」

    珠兒問道:「一齊去?」

    五公主點頭道:「一齊去,追上了,將那條毛拿回來.如追出三十里不見,盡速回來。」

    珠兒應了一聲「是」,粉臂一揮,四人拔步飛奔,宛如四道青煙般向下流射擊.武楊暗道,好丫頭!這會你可上了你武小爺的當了。

    四婢身影瞬間消失,五公主也不再說話,競在河灘上踱起方步來

    武揚向百里又打了個眼色,兩人緩緩地站了起來。

    五公主兩隻腳漫不經心地東踢踢西踢踢,驀然……

    容養吾那把斷劍竟然被她從沙裡面踢了出來.容養吾臨逃時踢出的一腳黃沙,已將幾截斷劍和凌亂的腳印掩蓋了起來,毫無痕跡,這丫頭的眼光也真大亮了.從她那毫不驚異的神色看來,顯然不是無心踢出這柄斷劍,而是早有所發現的。

    五公主目光冷冷地盯在武揚的臉上,似笑非笑地道:「真可惜!好一副儀表竟然穿上這易破爛裝束呢!」

    武揚由衷地佩服這丫頭的眼光,訕然一笑道:「芳駕好眼力!

    五公主淡淡道:「不太差!」

    武揚輕笑道:」芳駕既然看出破綻,因何又派出四婢去追?」

    五公主哼了一聲道:「『順水推舟』的道理。少俠也不懂點?」

    武揚頓有些不解對方的用意,含糊地應遵.」在下倒該承情了!」

    五公主彩袖一揮道:「用不著來這一套,那牛鼻子想必下河餵魚了.」

    武揚搖搖頭道:「例還不曾,被他撤走了!」

    五公主輕哦道:「如此說來,你們還不曾得手?」

    武揚故作茫然之色。反問道:「甚麼不曾得手?」

    五公主冷笑道:「今天不是正月十五,犯不著糊燈籠。打啞謎。」

    武揚也回以冷笑道:「芳駕的話倒真有點像是打啞謎.」

    五公主雙眉一蹩道:「你們所為何來?」

    武揚淡然回過:「所圖太多。」

    五公主道:「最主要的。」

    武揚冷哼道:「芳駕因何問得這樣詳盡?這樣迫切?莫非芳駕要將飛熊堡要的那會舊戲法,重新再演一次!」

    五公主頓足一歎,幽怨地道:「唉!你這個人……」

    吉辭中,大有該然欲淚之勢。

    武揚暗暗冷笑:哼!眼淚又來了,真不值錢!這次就算你哭得江水暴漲,我武揚也不再上你的當。

    五公主指了指百里良問道:「這位是……」

    百里良見她語氣倒甚有禮,於是客氣地一拱手道:「在下華山金龍第五劍百里良,敢問芳駕……最……?」

    五公主張口欲言,武揚適時接口道:」堂堂百鳳帝君來五公主是也」

    百里良並不知道飛熊堡那段過節,一聽武揚話中含義。大為過意不去,因而含笑拱手道。「原來是五公主。在下失敬了,」

    五公主說了聲「不敢」,又問道:「二位想必很知己了?」

    武揚冷笑道:「不但知己,而且知心,說實話。這年頭擬求一知心,可真有點難。」

    這話分明是在挖苦對方.

    五公主幽幽一歎道:「原來少俠對婢子誤會了。」

    武揚神情冷漠地道:「各為其主,談不上誤會二字。」

    五公主道:「飛熊堡之事,可否容婢子解釋?」

    武揚將頭一側道,「洗耳恭聽,也好學學乖!」

    五公主道:「不錯,婢子曾以飛鴿傳書,預先通知了王令主,不如此做,婢子無法在幫內安身立命也……」

    武揚冷笑接口道:「很好!求生之道,自救為先。」

    五公主接道:「請少俠聽婢子說下去,並非婢子邀功,若非婢子設下巧計。少俠未必就能將冷掌門救得出來。」

    武揚喚了一聲道:「在下願聞其詳,希望不是巧言令色。」

    五公主黯然搖頭道:「身在魔界,使人取信甚難,少俠成見既深,婢子不說也罷!」

    百里良插口道:「不!請芳駕說下去,在下兵列華山門牆,掌門既為芳駕所救,在下願聞詳情,當予拜謝。」

    五公主淒然一笑道:「不必言謝,武少俠能見諒、婢子就心安了」

    百里良向武揚責怪道:」老弟,恕愚兄說句直話。凡事不可存下先入為主之見,是非曲直總得有個明斷。」

    武揚倒不甚固執,向五公主笑道:「芳駕請說吧,在下若有不是,當再賠罪。」

    武揚說話一帶笑容。五公主眉頭立即一舒,白了他一眼道:「少俠同天涯樵子抄捷徑,走小路,化了三天工夫才到飛熊堡,而婢子早一天就到了,而卻暗藏堡外,未去見王令主,少俠可知其中道理?」

    武揚恭耳說:「請教。」

    五公主侃侃言道:「冷掌門業已中毒,心性迷失,王令主已存下染指之心。只著婢子前去主持成婚大典。妹子若早一日進堡,冷掌門必早一日受辱。縱使少俠次日將冷掌門救出,冷掌門也未必肯忍辱輸生吧;」

    武揚心中暗動,這話不錯呀!

    百里良更是長拜道:「芳駕真是恩同再造……」

    五公主阻道:「百里大俠何必多此俗禮……」

    說著,又轉頭向武揚道:「再說.冷掌門被藏於密室,少俠縱然功力蓋世,將飛熊堡殺了個一乾二淨,無半個活人,也未必能輕易地將冷掌門從密室中搜尋出來。所以我在飛鴿傳書上揭示王令主,著少俠進入堡內後,讓冷掌門親自出。來迎敵。表面上的意思是:用冷掌門對付你們,可使你們因投鼠忌器而不敢進下煞手,王令主則可從容將你們擒下。其實婢子真正的意思是。將冷掌門從暗處轉往明處。「使你們便於搭救。」

    武揚恍然大悟,靦腆地笑道:」那是在下錯怪芳駕了!」

    五公主又接道:」請少候再往下聽。王令主在本幫雖列在獅.虎、豹、熊、鷹、燕、鴿等七位令主中的第四位,但他的武功並不比獅今主、虎令主差,可算是七位令主中的佼佼者,少使未必能在一時半刻之間贏得了他。」ˍ武揚訝然道:「我看他的功夫沒有出奇之處呀!尤其那幾十招劍法,招式雖精,惜乎力道太薄,火候也欠……」

    五公主接口道:「說出來少快可別掃興,那天王令主只用出五成功力。」

    武揚大搖其頭地道:「這句話在下可不相信了.強敵臨陣,哪有將功力隱藏一半的道理.」

    五公主神色詭異地一販眼皮道:「這話不但少俠不信。就是說給王令主聽,他也不會相信.」

    百隊良忍不住插口問道:「是怎麼回事呢?」

    五公主道:「我在飛鴿傳送的那封快信的信箋上,塗上了一種無色無味的迷藥,藥性隨著氣息進入王一世的肺腑之內,然後滲於經脈之中,無形中削弱了他五成功力,而且毫不自覺。至少要在三天後才逐漸恢復原狀。」

    武揚這才明白內情,怪不得那天在飛熊堡內,王一世施展出來的「萬流歸宗」劍法,稀極平常得很.心中誤解冰釋,面上不禁訕然,靦腆一笑道:「在下方纔所言,有欠思考,請芳駕忽罪。

    五公主吁了口氣道:「少使總算相信了!婢子雖非偉偉丈夫,出口一諾,也有千鈞的份量哩!」「武揚的確感到不好意思。套句俗話,自己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差一點冤屈了這顆芳心.他隨即又將訕色一收,肅容過:「芳駕想必已知在下所要找的是什麼人了.可否一指迷津?」

    五公主反問道:「可是兩位有傷病在身的老人家?」

    武揚和百里良異口同聲道:「不錯.」

    五公主道:「如果方才二位見到的是條空船.恐怕人已到了七姑娘手裡了。」

    武楊張目道:「真的?」

    五公主道:「大概不會錯.七妹自以為聰明機巧,其實她的事,婢子也看的清五六分.武揚故作不解問道,「她有什麼物」

    五公主一揮手道:「事不關己,毋需勞心,少俠何必多問!還是快去追趕七姑娘吧,她人恐怕又到了昭化了.」

    百里良道:「不會吧?去昭化何必渡江?」

    五公主南笑道:「用劍者必定智珠明朗,百里大俠怎會懵懂一時了呢?」

    百里良而上一熱過:「願聆芳駕教言.」

    五公主侃侃言道:,加方纔你們不是說,那兩人身上有股惡臭麼?追尋之人必定會隨著這股氣息跟蹤而至。臭味無法留在水面上,過一次江,那股氣息自然就中斷了。對岸也可致昭化,不過多過兩次江而已,這正是七姑娘心思過人的地方。」

    武揚笑道:「七姑娘心思雖靈巧,卻被芳駕一梧道破,看來芳駕的機智比起七公主來,尤有過之而無不及,」

    五公主嫣然一笑道:「少俠這話,不死存心在挖苦人吧!」

    看樣子,五公主的心花兒已經怒放了。

    正言談之間,忽見一艘小船疾速地道流而上。

    極目望去,船上坐的竟是五公主的四婢;四婢以掌代槳,飛快划動,那船就像劍一般向三人立腳處射來。

    瞬息之間,小船業已找岸。

    珠兒當先一躍登岸,向五公主稟道:「婢子等追出十五里之遙,發現這船停在岸邊,所以乘船回來請示,要不要再追」

    五公主故作混惑之色道:「不必了!該這牛鼻子上不了天,入不了地.珠兒見風使舵,連聲是.五公主忽又輕笑道:「珠兒!辛若你了,看看可有你中意的?」

    珠兒當真將兩人打量了一陣,指了指武揚道:「這個倒可以,只是太髒了點!」

    五公主嬌笑道:「死丫頭竟然怕起髒來了,既然怕髒,咱們走吧:

    珠兒目光貪婪地連看了武揚幾眼,似乎有些依依不捨的樣子。

    五公主向武揚道:「算你們運氣好,我們要找的人沒有找到,卻將你們想要的渡船找來了,你們可以渡河了。」

    二人連聲道謝不迭!

    五公主一回身,飛快地向來處縱去,四婢緊步相隨。

    眨眼間,五條身形便從視線中消失了。

    武揚和百里良二人互望了一眼,也疾步向下游奔去。

    武揚離開昭化之時.曾預付了幾天房錢,交待店東留下房問,想不到這時則派上了用場.約摸申酉之交光景,武揚當先.百里良殿後,聯袂進入了昭化城中。

    此時,天色已黑了七八分,街道兩旁的店家也紛紛挑起了華燈。燈光有強有弱,有白有紅,因此燈光照在街道之上,也是明暗不一。

    這正合了武揚的心意,兩人掩掩閃閃,勾著頸子,向落店之處行去。

    武揚和百里良均已易容為商賈模樣.外披毛領大氅.剛好遮住了三尺青鋒.如此打扮,本不庸多作顧忌。但是.武揚卻另有他的看法:如果,五公主的話不錯;二老確已到了七公主手中,而又在陽化城內的話,那麼,這時的昭化城內必是眼線重重、暗柱處處。自己還是留神,點較好。

    走著走著。武揚忽地往房一閃,順手拉了百里良一把,兩人雙雙閃入暗影之中,貼牆而立.武揚手指往前一點,輕聲道:「看裡!」

    看!有什麼好看。百里良順著武揚手指望前瞧,除了一家客棧面前停了一部稍見華麗的套車以外,啥也沒見著.百里良低問道:「有甚麼東西好看?」

    武揚道:「那輛車子!』

    百里良輕語一聲道.「晤,怎麼樣?」

    武揚話聲很輕,但每一個字卻是敲金擊玉一般地道;「那就是七鳳香車。」

    百里良一怔道:「七鳳香車,那應該是七公主的風輦了,想不到真在這兒?」

    武揚想了一想道:「百里兄!你也不是外人,小弟也不容瞞你。那七公主和令師叔『止水劍』胡老前輩目下都在魔幫臥底。」

    百里良驚道:「真的!冷掌門可曉得?」

    武揚答道.」小弟已告訴她了。」

    百里良沉思一陣道:「既然如此,二老落在七公主手裡。並無危險可言了?」

    武揚暗皺眉頭道:「那倒不一定,照說七公主根本不會處心積慮去打二老的主意,照目前的情形看來,七公主可能是奉命行事,如果真是這樣,這事情可能有點棘手.」

    百里良問道:「怎麼呢?』

    武揚道:「百里兄想一想,如果七公主是奉命行事,她又能如何,放了二老?那除非是她公然表示反叛。」

    百里良接道:「為了二老安危,七公主應當如此做.「武揚揚擁頭道:「為時過早.沉默了一陣,百里良又道:「老弟!二老是否真在七公主手裡,還不得而知,老弟不妨先設法和七公主見見面再說。」

    武揚點頭道:「小弟也正有此意,可是……」

    百里良插口道:」難道還有問題?」

    武揚辭色凝重地道:「七公主手下爪牙未必全部向她臣服,所以……」

    百里良似乎不耐久待,催促道:「我們先混進客棧再說。」

    武揚阻道:「慢點!小弟再三思慮的,也就是如何況進客餞去的問題。照往例推算,七公主一落店就不會再有空房特客。幸好這家客棧是小弟昨日和冷掌門以及天涯樵子共同落腳的一家.小弟早上山後時,已經留下了房問,預付了房錢.問須是……」

    百里良槍口道:「這樣再好也沒有了,咱二人剛好共居一寶。」

    武揚肅容道:「百里兄請聽小弟說完,問題是我們如何去?就這副模樣去,店家怎知我就是早上預訂房間的那個武家客人?若說恢復原來模樣,店家固然認得,魔幫中人也同樣認得,小弟所猶豫的就是這點,」

    百隻良怔住了,這位老弟的深思熟慮,的確比自己細緻得多,半晌,他接口進:「這樣吧,老弟!我們就用這副模樣前去投店,有空房又好,如無空房我們再隨機應變好武揚一點頭道;」好!就這樣.」

    兩人離開暗處,昂首闊步地向客找中行去.

    這家客棧,一進門的旁廳中也有賣酒食的座頭。

    武揚一跨進店門,就一眼瞥見了勞廳中一張大圓桌上坐滿了人;七公主、小韻、小雅、解笑雅,還有些武揚不太熟悉的青衣小婢。

    解笑難也裝扮成青衣小婢模樣。滿桌之人,不分主婢,正嬉笑顏開地在那裡大吃大嚼.武揚正想打個眼色,忽又看見另外幾副座頭上,也坐著三三兩兩的灰衣漢子,一個個腰帶隆起。分明都是一些暗帶武器的傢伙。

    武揚不敢冒失,事實上他就算打個眼色過去,七公主也未必看得懂,因為現在自己的模樣,已經完全是個陌生人了.武場剛一回身,百里良已貼近身邊,低聲道:「沒有發現那股怪味道。」

    武揚又嗅I一嗅,輕嗯了一聲道:「沒有.人可能不在這兒.」

    這時,店家迎上來造:「二位是落店『還是吃飯?」

    百里良拿出一副行商的派頭叱道:「當然是落後。昭化城內大酒樓多得是,誰上這兒來吃飯?」

    店家賠著笑臉道清「對.對!只是小店已經沒有空房待客了.」

    百里良將臉一沉、大喝道:「胡說!我們托人訂好了房間,為什麼沒有留下?」

    店家慌張地道:「沒有呀!哪有這等事?」

    百里良豎起一根手指頭,指指戳戳地道:「為啥沒有,你再思想:一個姓武的相公,早上出店時。還預付了你的房間錢……」

    店家緊張的臉色一鬆,連連點頭道:「有有,客官你也不說清楚,害得小人猴子抓屁股,格老子空急了大半天.」

    店家雖是輕鬆了、那旁聽之中,幾位喝酒的朋友,可就緊張了起來。

    百里良在同店家說話之際,武揚就在注意那邊的動靜。百里良方一提到「姓武的相公」,七公主也好,小韻、小雅也好,灰衣漢子也好,均紛紛為之動容。也許他們心中所思不一,但在表面上卻難分軒准。

    其中一個灰衣漢子站了起來,他走到七公主身旁,彎義腰低語了幾句,七公主點了點頭。

    那次農大漢像是治示什麼而獲得了允准,這才疾步走出了旁廳,來到櫃前。

    店家正要帶二人去至上房;那灰衣漢子伸臂一欄道:「借問一聲,客官方才提到的那位武相公,他的大名如何稱謂。」

    百里良答道:「武揚。」

    百里良這一回答,不僅使對方大吃一驚,即使武揚也是心頭猛震,摸不透百里良是何居心.那灰衣漢子怔了一怔又問道:「你在何處遇見姓武的?

    百里良答道:「大佛灘渡口。」

    灰衣大漢再問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百少良仍然答道:」買賣上的關係。」

    灰衣人漢冷哼一聲,又迫問道:「甚麼買賣?」

    百里良有點冒火的樣子,冷笑一聲道:「朋友!看樣子你是在衙門當差,緝消江洋大盜的吧?咱可是規規矩矩的買賣人,用不著找麻煩,今晚的酒飯錢由咱會賬好了。

    灰衣漢子臉色一沉,冷叱道:「少廢話!說!什麼買賣?」

    百里良似乎變不情願地回道:」藥材買賣。」

    灰衣漢子又喝問道:「姓武的到哪裡去了?」

    百里良答道:「做藥材生意的,總離不開雲貴川廣這幾省.多派幾個人找找,總歸找得到的,何必盡來問咱?」

    灰衣漢子勃然大怒道:「原來你在消遣你老子,讓你瞧瞧厲害!」

    說著,摩拳擦掌,就要揍人.

    百里良一面後退,一面嚷叫道:」你想幹什麼?我可不怕你,這裡是有王法的所在,我可不怕你,我可不怕你……」

    嘴裡硬,腳下軟,武揚暗暗好笑,想不到百里良會要劍。耍拳以外,竟然還會耍寶.灰衣大漢張臂躬腰,正想來個餓虎撲羊,驀然……

    旁廳中傳來一聲嬌叱道:「退下!」

    這聲嬌叱是七公主發出的,那灰衣大漢垂著手退到座頭上去後,她向席間努了努嘴,一個婢子站了起來.離座走出來的是小韻,她向百里良輕聲發問道:「你那朋友真是名叫武揚?」

    百里良斬釘截鐵地道:「當然是真的,名字哪能假得。了?」

    小韻談笑道:「那他絕不是做藥材生意的.」

    百里良一口咬定道.「是的.武相公對川號,茯苓二項藥村的選料特具投入,內行人都知道他的大名。」

    小韻問道:「他有多大年紀?」

    百里良答道:「二十來歲」

    小韻又問道:「他的長相呢?」

    百里良口若懸河地道:「大眼,修眉,面皮白淨,舉止文雅,頗似一介儒士;身材魁相而紮實,臂力驚人,行動矯捷,又頗似練過拳腳的武師。其實,他既不是文士,也非武夫,只是一個道道地地的藥材販子。」

    這分明是說的武揚模樣,武揚只聽得暗暗心驚,心想:百里兄!看樣子你要惹出麻煩來了。

    小韻神色一凜過:「他那名字如何寫法?」

    百里良字字有力地答道:「伍子胥之伍,山羊。綿羊,反穿皮祆穿羊皮之羊。」

    他的回答出人意外,凝神注聽之人,無不吁了口氣,武揚更是鬆了口大氣.小韻微微張口道:「伍羊!這……」

    百里良插口道:「在下敢打包票,就是這兩個字,只要是做藥材買賣的,誰都認識他。」

    小韻笑了笑道:「麻煩你的,那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說完,含笑退到旁廳。

    店家這時連忙發話道:「二位先生看過房間再來用飯吧!」

    店家超前帶路,來到後院。

    房間仍然尼昨觀那間,武揚自然很熟,但他卻故意裝作生來乍到的樣子.一入房中,武揚即向店家商議道:「喂!店家!能不能再騰一間房子出來。銀子沒有問題,咱們多給,」

    店家連連搖頭道:「實在沒有辦法,所有的客房都讓那伙入包下了。」

    武揚故作神秘地問道:「那是哪位官家的千金?漂亮得又啊!

    店家苦笑著道:「這個小人就不知情了。」

    武揚又壓低了嗓子問道;」那位官家小姐住在幾號戶?「店家瞪大了眼睛,反問道:「你問這個幹啥子?」

    武楊笑道。「隨口問問嘛!」

    店家打反了他一眼道:「你莫非是壽星佬吞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武揚一怔道:「這樣嚴重?淑女窈窕,君子好述,這有什麼大不了.」

    店家賣弄地道:「這你就不明白了!小人幹的這份行當,可以說是見過了三教九流的人物;那夥人可不是好惹的。

    武揚裝著不信的神色道:「我不信。難道那位千金小姐是玉皇大帝的女兒?閻羅王的妹妹?有啥惹不起!」

    店家歎了一口氣,好心地道:「客官!聽小人一句勸吧。吃飽了飯,蒙起頭來睡大覺,今晚小人的店中必定有事.」

    百里良詼諧地擠口問道:「喪事還是喜事?」

    店家愁眉苦臉地道。「反正不是好事。」

    武揚道:「你既有先見之明,又何必讓他們住進店來?」

    店家唉聲歎氣地道:「客官說得容易。可不知小人的苦處;小人開的是客棧,誰付房錢就得讓誰住。再說,小人吃飯的腦殼也只一個.小人還想留著它再活兩年哩!」

    武揚一揮手道:「你去吧!」

    店家又請示道:「二位在哪裡用飯?是送進來,還是出去吃?」

    百里良道:「待會兒再說吧!」

    店家唯唯退去。

    武揚施上房門,輕問道:「百里兄方才故弄玄虛一番。用意何在?」

    百里良笑道:「清者自清。渾者自渾,儘管大家都糊里糊塗。但聰明人心內明白。」

    武揚駭然張目道:「你是說七……?」

    百里良一搖手,止住了他的話頭,接道:「她冰雪聰明,穎悟過人,她應該聽得懂話中的玄機才對呀!」

    武揚沉吟道:「原來百里兄用意在此……走!咱們吃飯去,順便瞧瞧她的反應.」

    兩人來至前面旁廳,揀了個座頭座下,點了幾樣精緻小菜,一壺大曲,兩人對斟起來.七公主席上,以及幾桌零零星星的扶農大漢,巳經吃完了飯,桌上殘菜尚未撤走,她仍閒坐在原位上飲茶.武揚不時將眼光投射過去,但七公主卻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非常明顯,七公主並未瞭解武揚的身份,百里良的安排看來是落空了.武揚心內一動,對來店家問過:「喂!店家!這樣一座堂皇大廳,怎麼連一幅像樣的字畫也沒有?」

    店家賠著笑臉道:「客官說的是,只是地方小,小人眼界又淺,因而疏忽了.」

    武揚笑道:」我倒有心在粉壁上題上幾句前人詩詞,又怕糟踏了你這雪白的牆壁。」

    店家喜道:「這是哪裡話:客官肯賜墨寶,小人已感萬分榮幸,哪會推辭,小人這裡濃墨侍候.」

    說著命小二取來文房四寶,店家親自磨墨.

    百里良素知這位老弟,文采不亞於武功,但卻不喜賣弄,今日當眾題字,必有他的用意。

    霎時。濃墨已就,武揚執筆吸墨,這筆如飛,粉白牆上立時多了幾行龍飛鳳舞般的草書;真個是筆力蒼勁,宛如鐵劍銀鉤.只見他題的是:

    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傾美國,越國亡來又是誰?

    畫梁燕子雙雙,能言能語,不解道相思一句……

    演習得踢打溫柔,施逞得解數滑熟。

    題的詩、詞、曲各一,只是中間幾句,並不成篇。若論字;那是出得了眾了;若說題字的內容.可就不見得高明了.但是,武揚另有用意的。

    這用意,只有解笑雅一人明白;這幾句詩,詞、曲,是她夫婿應試時的答題。羅大成這幾句是誰教的,她心裡更有數.當然,眼前這題字之人是誰,解笑雅哪會不知道?。

    在一陣拍掌叫好聲中,唯獨解笑雅暗中抽了身旁坐著的七公主的衣角一下,低語了幾句。

    七公主目光一亮,打量了武揚一眼.然後向群婢掃了一眼,起身離座。

    一牽群動,首先是諸婢擁著七公主走出旁廳,接著,那幾伙灰衣大漢也相繼綴後離去.偌大一座旁廳.目下只剩下寥寥可數的幾個客人,瞬息之間,由熱鬧轉一之為清清冷冷.百里良用指節骨敲了敲檯面.輕聲道.」借題發揮,暗通款曲。老弟!你的確比我高明,看來你的目的是達到了。」

    武揚不知在想什麼心思,隨口道「只要讓她知道咱們是誰,她就會安排機會跟咱們見面的.」

    三更,這是夜裡最寂靜為辰光.

    四下裡一點兒聲響也沒有。

    武揚和百里良和衣並臥一榻,一個眼光守著窗戶,一個目注門房,等待好的消息,或者防範意外的來臨.一更、二更……

    三更又過去了。

    他們兩人的眼球都有些發酸了,仍是沒有動靜.連侍候客人的店小二都已入睡了,前廳.後院、迴廊。走道,沒打一點動靜.眼看著就要敲響四更了.驀在此時,前廳傳來一陣喧嘩之聲。

    隱隱約約似乎聽見有人吆喝道:「查號.查號!」

    百里良以肘碰了碰武揚道:「老弟!這是怎麼回事?」

    武揚道:「八成是官府緝盜的.」

    二人說著,已有人前來敲門道:「起來.起來查號了。」

    武揚輕聲道:「百里兄!趕快將在紐扣打開,別讓他們看出來咱們是和衣而臥,免得惹些無愧的麻煩。」

    兩人將在紐扣解開,脫著鞋子,武揚方走去開門。

    門外站著三個人,當先一人是個書生模樣,手捧號簿。身後站著兩個半樁小子,各執一隻火把.中生模樣的人一腳踏進屋內。沉聲問道:「幾個?「武揚答道.「兩個。

    對方叱道:「兩個?號簿上明明登著是一個姓武的。」

    百里良正想張口解釋,對方又向身後兩個小子一揮手道:「進去搜搜。」

    兩個拿火把的小子進來了。一個後腳一勾,房門「砰」地一聲又關上了。

    奇怪的是那小子並未去搜查,只是在一旁站著。

    書生模樣的人突然變換了一個嬌柔的聲音道:「武少俠!我是慧卿」

    嘿!原來是七公主裝扮的。

    武揚和百里良不由同聲一啊!

    七公主又問道:」你為何又回到昭化來了?」

    武揚回道:「為了追尋天忌老人和巫山無慾叟二老的蹤跡.」

    七公主張目道:「他們二人到了昭化?」

    武揚驚道:「你不知道?」

    七公主茫然地搖頭道:「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誰告訴你的」

    武揚道:「五公主說二老已到了你的手中。

    七公主輕叱道:「胡扯!」

    百里良插口道:「會不會是那五丫頭弄的鬼?」

    武揚摸摸頭道:」莫非我又上了那鬼丫頭的當?」

    七公主道:「你說說是怎麼回車?」

    武揚簡略地將事實經過,及五公主的話說了一遍.聽完後,七公主沉吟一陳道:「五姐倒不曾說瞎話,鷹隊歸我掌管,那容養吾又是唐天鵠的門人。不過,她沒有想到唐天鵠竟敢瞞天過海,想獨邀大功,將二老隱匿不報,說得更嚴重點,唐天鵠也許還有更大的目的。」

    百里良驚問道:「如此說來,二老目下落在唐天鵠手裡了。」

    七公主點了點頭,抬頭,將百里良打量一根,問道:「敢問寶號……?」

    百里良答道:「在下華山金龍第五劍百里良.』七公主連忙行了一禮道:「原來是百里師兄.」

    這一聲「師兄」,喊得百里良如墜五里霧中。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七公主接口道:」小妹不才,己蒙止水前輩不棄收為徒兒了.」

    百里良輕啊一聲,這才明白.

    武揚插日問道:「日下唐天鵠何在?」

    七公主道:「大概在青川城.」

    武揚疾聲道:「駱陽鍾這廝對天忌老人志在必得、二老一入虎窩.遲早必膏虎吻,事不宜遲.應該早日將二老解救出險才是七公主點頭道:「好!我會在暗中助你們一臂之力,這廝我早就想予以剷除,只苦無有藉目,這次總算讓我抓著把柄了.」

    百里良道:「事不宜遲,你我立即動身』山好在青川離此不遠。」

    查號的人退出了房間.又去查其他的房間了。

    四更天,一切回復平籍.

    武揚和百里良二人如飛燕般掠過客棧的牆垣,直向城外射去.兩人剛臨南門,突地一道黑影在面前一閃!

    兩人立即煞住身形,極目望去,只見面前五步之處,站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伙子,一身黑衣,兩點目光卻亮若星辰.那黑衣少年低聲發話道:「兩位可否借一步說話?」

    人來得突兀。話也讓人摸不透,兩人不由一怔.那黑衣少年又道:」去是不去?」

    百里良反問道:「你是誰?」

    黑衣少年簡捷地圖道:「不必問。」

    武揚冷笑道:「何必如此藏頭露尾,故作神秘?」

    黑衣少年道:「去是不去,悉聽尊便.」

    武揚冷哼道:「好話不瞞人,瞞人無好話.」

    黑衣少年冷冷地道:「未必.」

    武揚腦中靈光一閃,振聲問道:「你可是天官教的使者,」

    黑衣少年仍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道:「不必問.」

    百里良斥道:「不理他!」

    黑衣少年冷笑道。「在下早已說過,去與不去。悉聽尊便。

    說完,扭頭就走。

    武揚喝阻道:「慢走!」

    黑衣少年扭傳半邊身於道:「用不著!要去,跟我來。不去,走你們的陽關道。」

    說罷,彈腿而起,三丈城垣,一飛而過。

    好使的輕功!百平良暗喝一聲彩,拉了武揚一把道:「走!咱們瞧瞧去;」

    話聲中,兩人也騰身越過城垣。

    那黑衣少年已前行二十餘丈,在微曦中,一道細小的黑影在原野上飛閃。

    兩人神功盡展,緊級而行,但卻迫不上前面那個黑衣少年,始終落後二十餘丈的距恣。

    百里良氣呼呼地道:「武老弟!咱們今天栽了。」

    武揚輕笑道:「江湖中能人輩出,這算不了什麼!」

    這時,前行的黑衣少年已走到一座茂密的林邊,突地停了下來。

    前面一停,後面的二人隨後就到.

    黑衣少年卻又不讓二人停身。即已穿林而入……

    天色木來大亮,林中又是枝葉茂密,點光不透。是以無比黑黝。

    兩人雖極盡自力,也只能依稀看到一條羊腸加徑。那黑衣少年因為身著黑衣,所以,在林中已無法看見那少年的身影。

    所幸羊腸小道只有一條,別無岔路,長軀直入是不會錯了。

    約摸奔行了半盞熱茶光景、眼前形勢一紙;同時,也看清楚了天頂的亮光。

    黑衣少年正靠在一株樹幹上,見二人來到,立即發話「二位請稍候。」

    語氣已較前緩和許多,說完,又進入二片密林之中.百里良抽空間道:「老弟方才說什麼天官教?」

    武揚道:「武林中新近崛起的一個教派;據說專和百鳳幫作對。」

    百里良頗感訝異地道:「有這種事?可知誰是主詩人?

    武揚搖搖頭道:「這個小弟還不知道。不過,據小弟所知,教中門人多系少年童子,而且.個個武功不弱,教主看來也必是能人之輩。」

    百里良也點頭附和道:「不錯,這教主的確有些能耐,不然恁知我倆的真實身份,」

    武揚反問道。「百里兄如何知道對方已然明白我倆身份?」

    百貝良道:「老弟!這個道理還不明白?對方談不會訪問個不相干的人到這裡來說話吧,」

    武揚雙掌一擊道:「有道理、百里兄心思敏捷細緻多兩人正說著話,一個滿面蠟黃,穿著一件黑布大衫的中年人走了出來,後面跟著四個黑衣少年.方纔那少年也在其武揚一見對方,不由一驚,那不是「病郎中」金策易麼?西且他好像是在寬幫中擔任總護法之職,此時怎會以另一種姿態出現?實在令人有些匪夷所思.為此、一武揚不由提高了歡心。

    金策易行到近前,呵呵大笑道:「武少俠,百里大俠,二位想不到吧!

    武揚心懷芥蒂,自不克表現出冷漠之色道:「實在想不到!」

    百里良並不知內中許多細節,當然有乍見故人,培覺欣喜的神色流露,一連聲地道:

    「意想不到,真是意想不熟,

    金大夫竟會搖身一變,成了『天官教』教主,哈哈哈……」

    武揚神情冷漠地道:「在晚有一事不明,想求前輩指點,我二人均已易容改裝,前織是如何認出來的?……」

    金策易笑著接口道:「二位的易容術的確不差,甚至夫妻、父子之間,都無法認得出來。不過,儘管易容得如何巧妙,聲音變化得如何使人不覺,但卻有一樣難以掩飾,那就是二位的眼神,兩粒點漆瞳仁,和目中神光.是無論如何無法改變的。」

    武揚樣讚道:「前輩真是心細如髮。

    金策易似乎未覺出武揚不悅的聲色,仍是侃侃言道:「其實,這也沒啥稀奇。看病最重要的是審、切,而審視的國標最重要的是眼神,久而久之,習成自然。任何人的眼神祇統看過一次,我病郎中就忘不了啦!

    百里又聽得津津有味,不由問道:「前輩是在何處認出我倆的呢?」

    金策易笑道:「你們正在吃飯,病郎中剛巧也是座上者。」

    武揚暗道;不妙!有這老狐狸在座,只怕自己和七公主暗通款曲的光景,也落到了他的眼裡.百里良笑道:「我百里良遇到前輩,當然是栽定斤斗了.請問前輩,您又怎知我倆會在四更離店,而預先派人攔道呢?」

    金策易乾笑了兩聲道。「晦!這些都是彫蟲小技,不足掛齒.」

    百里良轉身向武揚道:「老弟!咱們昨晚的動靜都落在人家眼裡了,再以後,咱們可得留意一點。」

    武揚冷冷地道:「大可不必,江湖中本多詭波清雲,防不勝防,又何必多操心事.」

    金策易彷彿若有所覺,皺眉問道:「少俠似乎神色有些不對?」

    武揚似笑非笑地道:「在下倒不覺得。」

    金策易沉歎一聲道:「說實在話,也難怪你的。舉宅慘教殺戮,換別人早就倒下了,你竟然還能支撐著。」

    武揚聲色鏗鏘地道:「在晚還不至於那樣軟弱,留得一口氣在,賊子就一日不安。」

    金策易拇指一豎道:「有豪氣!可有了眉目?』武揚點點頭道:「小有眉目,在晚想向前輩打聽一個人。」

    金策易問道:「誰?

    武揚流露出一絲冷笑,沉聲道:「金重山!前輩的同兄弟!」-

《怒馬香車》